第91章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女兒竟然險些被人算計?!


    “簡直荒唐!”他沉著臉低聲喝道,待稍稍平複了心中怒氣後,他又緩緩地道,“妖道如意算盤落空,便足以說明這一切不過是無稽之談,大齊立國,陛下登極亦是順應天命,君權神授,前朝餘孽妄圖複辟,全是逆天而行,豈能如願!”


    賀紹廷的信中並沒有提及唐筠瑤命格一說,隻道玄清等人欲尋一同齡、體弱且出身富貴的女嬰,拘其魂為他們意圖打小便培養起來的,據說命格貴重的嬰孩續命,因緣巧合之下便尋到了彼此的唐縣令府中小女兒,這才牽出後續之事。


    天熙帝臉色也是相當難看:“愛卿所言甚是!此等妖道必不能留!朕這便下旨,著賀紹廷原地將他處死,同時著河安府立即查封朝雲觀,一應妖道黨羽從重處罰,並將妖道殺害許伯儒一家惡行公諸於眾。”


    唐鬆年躬身應喏正欲退下,忽又被天熙帝叫住:“朕記得唐愛卿之女將滿十五,不知可訂下了親事?”


    唐鬆年心中一驚,連忙躬身回答:“尚未訂下親事,臣與拙荊隻得這一女,倍加愛惜,隻願多留幾年,並不欲過早為她訂下親事。”


    天熙帝頷首,也想到了自己的寶貝五公主:“愛卿一番拳拳愛女之心,朕亦有體會。不過姑娘家長大了終究要嫁人,早日挑個好人家,終身有靠,做父母的也能心安。”


    “陛下所言極是。”唐鬆年猜不著他的意思,唯有斟酌著回答。


    所幸天熙帝也並沒有再問些其他什麽事,揮揮手便讓他離開了。


    莫名奇妙被陛下特意問起了女兒親事,還是在他剛看完折子,知道那荒唐的移魂續命一說之後,唐鬆年心裏總是有些不安。


    他背著手,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事關寶貝女兒,愈想便愈是放心不下,更是積攢了滿腹疑問想要問問千裏之外的兒女,想了想,隻是一來一回,若是去信也不要耽擱多少時間,幹脆便提筆書寫信函,喚來隨從,讓他立即將信函送往河安老家,親自遞交長子唐淮周。


    唐淮周接到父親來信時,已經是在拜祭完故唐老爺子之後。他打開來信一看,見上麵隻有簡單的兩個字——速歸,微微一驚。


    “速歸?爹爹這是催促咱們趕緊回去呢!難不成京裏發生了什麽事?”正進來尋他的唐筠瑤探頭一望,也有些驚訝。


    老頭子催得這般急,看來必是有要緊事,否則不會巴巴地來信催促。


    “既然如此,那咱們便早些啟程回去吧!”唐淮周折好信函道。


    唐筠瑤自無不可,其實出來這般久,她也有些想念家中的爹娘了。何況前段時間處死了玄清之後,耽擱了良久的賀紹廷便不得不先行啟程回京複旨。


    他一走,唐筠瑤也沒有心思再留下來了,自然也希望早些回京。


    兄妹二人一合計,又稟明了王氏及唐樟年,眾人也覺得早些回京也好,便定好了兩日後啟程。


    唐筠瑤鬆了口氣,又膩著王氏撒了一會兒嬌,逗得王氏摟著她‘心肝肉’地喚個不停,見到了平日王氏歇晌的時辰才離開。


    “真有你的,哄人的話張嘴便來,噎人的話也是一籮筐一籮筐,一家子也沒有哪個的嘴皮子有你這般利索。”唐淮周咂舌。


    唐筠瑤得意地衝他揚眉一笑:“但凡我想,便沒有哄不下之人!”


    “怪道廷哥兒沒兩下子便被你拿下了,隻怕你沒少給他灌迷魂湯吧?”


    “不,我才不會給他灌迷魂湯,我給他灌蜜糖。”唐筠瑤笑嘻嘻地道。


    唐淮周:“……”


    他沒好氣地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子:“矜持啊唐寶丫!你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


    唐筠瑤摸了摸被敲中的地方,卻是半點也不惱。


    她上輩子從芳宜處學了太多對付男人的手段,這輩子估計也用不上了,不過經曆過以色侍人的那一輩子,她骨子裏早就不可能學得來大家閨秀的端莊守禮,在外人跟前裝一裝倒還可以,在她想要親近之人跟前,自然怎麽可心怎麽來。


    她喜歡少年將軍,就是想親近他,而他也樂意,那又有何不可?


    “四弟,三妹妹。”迎麵遇上大房的唐淮耀,兄妹二人還沒有出聲,便聽到他先招呼了聲。


    “二哥。”兩人異口同聲地喚。


    此番大房不但唐柏年夫婦沒有回來,便連他們的長子唐淮興也沒有出現,隻派了次子唐淮耀前來,也不知他們在忙些什麽。


    唐淮耀這些年一直不聲不響如同悶嘴葫蘆,論才華既不及他的同胞兄長唐淮興,也不及隔房的堂弟唐淮周,倒是和二房的唐淮勉半斤八兩。除此之外亦無甚過人之處,得到的關注自然便少。


    唐筠瑤不喜歡大房那邊的人,但對這個如同隱形人般的二堂兄,確實生不出什麽惡感。


    此人會讓她生惡的,也就小時候聯同唐淮興一起拿死蛇嚇過她,不過後來被她一蛇鞭抽了回去便老實了。再後來便是被她和言嫵嚇了一場,險些沒被嚇傻,打那之後便愈發老實了。


    這個人算是大房一脈最安份的,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一位了。


    “方才收到母親來信,二妹妹的婚期提前到下個月,若是兩位在河安沒有其他什麽事,不如早些啟程回京,如此也能趕得上二妹妹婚期,你們意下如何?”唐淮耀有些不安地問。


    “婚期提前?為何要提前?”唐筠瑤不解。


    “母親信中並無詳說,隻是……隻是我來之前便聽聞紀大人病重,而皇後娘娘亦舊疾複發。”唐淮耀小小聲地道。


    唐淮周兄妹一聽便明白了。


    “二哥放心,方才二伯父已經和祖母商量好了,咱們大後日便啟程回京,不會誤事的。”唐淮周解釋道。


    唐淮耀鬆了口氣,朝著他們笑了笑才告辭離開。


    “其實二哥的才學半點不輸大哥,隻可惜大伯父和大伯母認定了他性子懦弱沒出息,並不怎麽在意他。”唐淮周忽地道。


    唐筠瑤微微一笑:“他輸就輸在沒有唐淮興嘴皮子利索,沒有他會花言巧語。”


    排行中間不上不下的孩子,論被看重不如長兄長姐,論受寵不如幼弟幼妹,再加上嘴巴笨拙些、性子木訥些,自然就更難吸引爹娘注意了。


    唐淮耀便是如此。


    兄妹二人回到京城,才剛剛洗去身上風塵,還未來得及向阮氏請安,便被唐鬆年使人給喚了去。


    兩人彼此對望一眼,暗暗猜測著唐鬆年的目的。


    “淮周,我且問你,那玄清妖道一行,當年為何會挑中寶丫?”唐鬆年單刀直入,並無半句廢話便直擊問題的核心。


    唐淮周早有準備,實際上賀紹廷當日上折子前,也曾與他私底下商量過,將唐筠瑤生辰八字與那許家姑娘契合一事隱下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既然決定了要隱瞞此事,自然便要連最親近之人都一並瞞下,故而他定定神,不慌不忙地回答:“當年那妖道挑中寶丫,是因為她與那許家小姑娘同齡,出身富貴人家卻又身子骨弱,妖道容易將其魂魄拘出。”


    唐鬆年被氣笑了:“唐淮周,你真當我老糊塗了不成?真話假話還分不出來?陛下近來心憂紀大人和皇後娘娘病情,無心理事,故而才會被你們蒙混過關,難不成你們以為自己那番話當真是無縫,讓人挑不出半點漏洞?”


    唐淮周裝糊塗:“孩兒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不明白不要緊,你要記得,你爹始終是你爹,你撅起屁股來,你爹我都知道你想撒尿還是拉屎!”


    唐氏兄妹:“……”


    唐筠瑤終於沒忍住插話:“爹,你是尚書大人,要文雅、文雅!”


    “屁!兔崽子都想翻天了,居然膽敢糊弄我,還文雅,文雅個屁!”唐大人破口就罵。


    “唐淮周,唐筠瑤,老子跟你們說,老子這會兒心情不爽,你們有話……”


    “夫君,你們在說什麽呢?周哥兒和寶丫才回來,路上想必也沒吃好,我讓人準備了好些他們喜歡吃的,有什麽話,待他們兄妹二人用過膳再說也不遲。”阮氏推門而入,聲音一如既往的軟綿動聽。


    唐鬆年臉上的暴躁立即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貫人前的溫文爾雅。


    他含笑上前,扶著阮氏的手,語氣是說不出的溫柔:“你怎麽來了?我就是與他們兄妹二人說兩句,不是什麽要緊的。若有什麽,使個丫頭來喚他們便是,何需你親自來這麽一趟。”


    “反正這會兒我也沒有什麽事,許些日子不見,也怪想念他們兄妹二人,故而才親自過來了。”阮氏柔柔地笑著,慈愛的眼神一一望向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的一雙兒女。


    唐筠瑤見機不可失,立即快步上前,摟著她的手臂撒嬌地搖了搖,甜糯糯地喚了聲‘娘’,又一連氣說了好些暖心窩的話,直哄得阮氏臉上的笑容不絕。


    唐淮周眼珠子骨碌一轉,趁著唐鬆年一時晃神之機,立即把他擠開,扶著阮氏另一邊胳膊:“娘,我可要餓壞了,一路上就想著你以前給我們做的好吃的,想得不行!”


    趁著阮氏被哄得眉開眼笑飄飄然,兄妹二人相當配合地一左一右扶著她出了書房,暫且逃過了唐鬆年的逼問。


    唐鬆年看著那母子三人漸行漸遠的身影,氣極反笑。


    得,兔崽子果然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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