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唐鬆年皺著濃眉,看著被帶進來的那名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小姑娘,見她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進門便朝著女兒撲了過來,死死地抱著女兒的腰,哆著嗓子喚‘瑤瑤’。


    唐筠瑤感覺到抱著她的小身子抖得厲害,那一陣濕漉漉的涼意更是透過衣裳傳到她的身上,隻當她一探她的額頭時,卻感到一陣灼熱的溫度。


    “你在發熱!”她驚呼。


    “寶丫你快帶她進屋換身幹淨衣裳,藍淳讓人準備熱水薑湯,挽琴去請大夫,莫要耽擱,快去!”阮氏立即吩咐。


    “可憐見的,這是哪家的孩子,得趕緊通知她的爹娘,莫要讓她家裏人擔心。”王氏憐惜地道。


    唐筠瑤半摟半扶著嚴小五回了自己屋裏,哄著她先去沐浴更衣,可嚴小五卻是顫栗著把她摟得更緊,哆著嗓子喚:“瑤瑤,瑤瑤,我怕,我怕……”


    唐筠瑤見她確實是怕得厲害,隻能盡量放緩聲音柔聲哄道:“不要怕,我在這裏呢!先去洗一洗換身幹淨的衣裳,回頭我們再說話好不好?”


    嚴小五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哆哆嗦嗦地道:“死了,死了,瑤瑤,他死了,死了……”


    唐筠瑤吃了一驚,忙問:“誰死了?”


    “信王,信王死了,死了,我看到的,庶妃娘娘的妹妹把他砸死了,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唐筠瑤大驚失色。


    信王被唐筠瑜殺死了?這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會與唐筠瑜扯上關係?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見嚴小五抖得厲害,身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掉落地上,額上的溫度卻越來越高,再不敢耽擱,揚聲喚了藍淳進來,合力把她帶進了沐浴更衣。


    待嚴小五清清爽爽地坐在屋裏,又被她哄著喝下了挽琴送來的薑湯,她才迫不及待地問:“阿嫵,你方才說信王死了是怎麽回事?”


    嚴小五一個哆嗦,手上的瓷碗便‘啪’的一下掉落地上,整個人更是‘嗖’的一聲鑽進她的懷裏顫栗不止。


    唐筠瑤努力讓她放鬆下來,才聽她顫聲將事情一一道來。


    原來嚴小五昨夜受了涼,今日醒來便覺身子不適,偏也是這日嚴永業夫婦要去簽契紙,將相中的那座小宅子租下來。


    夫妻二人不放心病中的女兒一個人留在家中,便將她送到了孫氏屋裏,拜托孫氏好歹照顧著。


    嚴小五用過午膳之後便服了藥,在孫氏的屋裏睡了過去。待她睡得迷迷糊糊時睜開眼睛,不見孫氏的身影,便起身去尋。


    她還處於病中,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怎麽怎的便走進了一間靜悄悄的院子裏,隨意尋了個靠牆的陰涼之處坐下歇息。


    許是她服的藥裏有安眠成分,又或許是走得累了,不知不覺間,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她是被突然如來的尖叫聲吵醒的,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地起身,趴在窗欞上往屋裏望過去,竟然見信王正把一名女子壓在床上,正用力地撕著對方的衣裳。


    那女子尖聲叫著極力掙紮,不經意間,她便看清了對方的容貌,認出她正是不久前曾到過信王府的那位唐庶妃嫡妹,好像夫家姓陳。


    她看著那位陳夫人又哭又喊死命掙紮,而信王則是獰笑著愈發撕扯她的衣裳。撕扯間,那陳夫人不經意地抓到一個木雕,立即拿著它用力往信王頭上砸,一下又一下,直把信王砸得倒在地上,額上瞬間便流出了鮮血。


    “好、好多血,瑤瑤,他會不會死了?”說這此處,嚴小五抖得更厲害了。


    唐筠瑤心中大駭,摟著她又問:“那唐筠瑜,就是那位陳夫人呢?”


    “跑、跑了……”


    此事著實是詭異至極,可唐筠瑤卻沒有功夫再去深究當中疑點,立即喚了藍淳去請唐鬆年和唐淮周父子,將嚴小五告訴她之事一五一十地向他們道來。


    唐鬆年父子聽罷臉色都變了,別的先不提,若是信王當真死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爹,如今最要緊的便要確認信王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還要到陳府看看到底發出了什麽事,一旦信王果真被唐筠瑜殺死,咱們也得想個應對之策才是。”唐淮周冷靜地道。


    唐鬆年臉色陰沉,隻覺得心裏像是憋著一團火,堂堂皇子,居然強迫婦人,簡直、簡直丟盡皇室顏麵!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讚同了兒子的安排。


    “你安排人到信王府探一探,順便想法子給這孩子的表姨遞個信,讓她莫要擔心這孩子的下落。你則親自去一趟陳府,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淮周應下自去安排不表。


    唐鬆年又望著緊緊地抱著女兒不撒手那個小姑娘,見她雙唇煞白,臉頰浮現著不正常的酡紅,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心中也不禁生了幾分憐惜。


    “再去催一催大夫可到了,這孩子似乎病得不輕,可不能再耽擱了。”


    “來了來了,大夫來了。”挽琴迎著中年大夫急急地走了進來。


    唐鬆年不便留下,又擔心女兒經驗不足,遂讓人請了阮氏過來幫忙照看著,自己則回了書房等著唐淮周的消息。


    一直到了點燈時分,雨聲漸歇,他才等回了唐淮周。


    “信王府半點兒動靜都沒有,若是信王果真遭遇不測,王府絕對不會如此安靜。”唐淮周道。


    “那陳府呢?你可見到唐筠瑜了?”唐鬆年追問。


    “並沒有見到唐筠瑜,陳廣節一家推三阻四,神情慌張,隻道唐筠瑜身子抱恙不宜見客,矢口否認她到過信王府。後來我詐了他們,他們才不得不承認,隻是卻道唐筠瑜下雨之前便回來了,其他的再不肯泄露半句。”


    唐鬆年背著手來回踱步,唐淮周又道:“若那嚴小五沒有說謊,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時辰,信王若當真死於非命,王府必定不會半點消息也傳不出來,可見信王根本沒有死。”


    “逼奸不成反被對方砸傷,這樣的醜事,信王自然沒有那個顏麵讓人知道,故而必定會將此事給死死掩下來。”


    “爹爹,我覺得此事還有點兒奇怪,唐筠瑜應是應唐筠柔之邀過府,從嚴小五的描述中可知,她並不願意委身信王,可卻為何孤身出現在某處無人院落,以致險些教信王得手?”


    “若是信王早有預謀,必然會讓人守住院門,那嚴小五便不可能誤闖,唐筠瑜砸傷他之後也不可能逃得脫。”


    “此事確是有些蹊蹺。”唐鬆年濃眉緊皺。


    而唐淮周打探來的這番話唐筠瑤自然也知道了,與唐鬆年父子不同,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當中會不會是唐筠柔的算計。


    那日到信王府,信王望向自己的眼神隱藏著的不懷好意,她自然察覺,唐筠柔的嫉恨同樣也瞞不過她。再加上當日從嚴小五口中聽到的那些話,想到上輩子曾隱隱傳聞襄王在床笫之間有某種癖好,她便覺得,或許上輩子襄王是當了替罪羊,真正有奇怪癖好的不是他,而是信王。


    不過因為這輩子襄王早早便離開了京城,遠離了京城的紛爭,有心之人算計不到他的頭上。


    今日之事,若是唐筠柔事先迷倒毫無防備的唐筠瑜,又將下人悉數支開,引著信王闖入屋裏,再在屋裏添加某些助興的藥物,信王自然不會放過近在咫尺的女子。


    隻是她卻沒有想到唐筠瑜會提前醒來,更是在與信王撕扯當中砸傷了人逃了出去。


    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她冷笑著。


    雖然她確是相當不喜唐筠瑜,也盼著她沒有好日子過,甚至若是下一回她再敢不知死活地挑釁自己,她不介意出手把她死死地往泥裏摁,教她真正嚐一嚐得罪自己的滋味。


    可她的千般手段中,絕對不包括讓人她。


    她自問並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人,打心底也不是會視貞節重如性命的女子,甚至上輩子她還跟著芳宜學了不少床笫之間的手段,也利用這些手段一點一點鞏固自己在後宮的地位。


    世間女子生存不易,她並不覺得以色侍人有什麽錯,有什麽低人一等。在還有‘色’的資本時爭取一切,徹底壯大自身實力,待到人老珠黃亦不會教人輕易小瞧了去。


    縱是風塵女子,賣笑賣色,但凡沒有本人的允許,哪怕對方身份再尊貴也不能強來。唐筠瑜再該死,也不是唐筠柔算計她失貞的理由。


    可是任憑唐鬆年父子再怎麽想,也不會想到這一切當真都是唐筠柔的算計。


    自信王徹底扯下溫柔的偽裝後,唐筠柔每晚都過得生不如死。慢慢地,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她便開始學著迎合信王,初時確是稍稍好受了一些,可過不了半個月,信王便又想出了別的花樣,把她折騰得險些連性命都沒了。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白日她是那個風光無限的庶妃娘娘,一到夜裏她便過得還不如青樓女子。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她開始物色替死鬼,從身邊侍候她的婢女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把她們推出去。


    反正那些個賤婢平日也是有意無意地勾引殿下,這會兒便遂了她們的心意,送她們一個富貴。


    她本來也沒有想過把主意打到唐筠瑜頭上的,可是看著她紅潤的臉色,眼角眉梢的愜意,知道那一事無成的紈絝子陳兆勇成婚後居然待她相當不錯,而她在陳府的日子也過得頗為舒心,那一刻的嫉恨便再也壓抑不住。


    她痛恨一切比她過得好之人,尤其痛恨姓唐的。唐筠瑤好命,有一個丞相父親,她奈何不得,為何連唐筠瑜都過得比她好!


    這不公平,老天爺何極不公!


    她不好過,也不會讓她們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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