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忙碌,日子過得愈快。


    盡管理事會的工作已經逐漸步上軌道,但緊接著又有期末考,因此琴音還是一樣忙得不可開交。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期末考的日子終於來臨。考完之後就放寒假了。


    這也等於宣告聖誕夜的來臨。


    在不停播放聖誕歌曲的購物中心美食街裏,夕也靠在鯛魚燒攤位前的牆上看著手表。


    上午十點三十五分。


    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五分鍾。


    抬起頭,正好看到一團邊跑邊喘氣的淺粉紅色——應該說是無限接近白色的粉紅色映入眼簾。


    戀子穿著這般可愛顏色的牛角扣大衣,跑到夕也麵前緊急煞車,然後低頭道歉。


    「對、對不起!」


    「沒關係,沒有等很久。」


    「可是,遲到就是遲到!」


    「是說,為什麽不幹脆從學校一起過來就好了……?」


    「不可以那樣啦!」


    戀子猛然抬起頭,斬釘截鐵地說著。


    「沒有約在哪裏碰麵的約會是錯誤的!無論哪一種少女漫畫,就連住在一起的男女主角要約會的時候,都要特地約在一個地方會合,這是必備情節!」


    「嗯,包括你堅持的這點,這一連串的互動也是必備情節吧。」


    「呃,應該說,那一連串的行動我今天都想做。」


    啊哈哈。兩人相視而笑,在發現彼此凝視著對方時,又同時臉紅。


    「今、今天好冷喔!」


    一臉緊張的戀子突然前言不接後語地說道。


    「嗯、嗯,對啊。聽讒來了個很強的冷氣團,氣象預報說可能會下雪呢。」


    「那樣就成了白色聖誕了!」


    「是啊。」


    沒有重點的對話讓人更害羞。


    得趕快找下一個話題才行。


    「呃,好懷念喔。一來到這裏,就讓人想起不回家社剛成立時的事。」


    夕也害羞地回避戀子的目光,這麽說道。


    「對耶,要用鐵桶做洗澡桶時,曾經來這裏買鋸子。」


    戀子也紅著臉做出回應,眼神四處遊移。


    「對對對,還吃了鯛魚燒。」


    櫻桃的臉突然不經意地浮現在夕也腦海中。


    ——入學考,現在應該剛開始吧。


    琴音說過那隻是形式上的考試,再說以櫻桃現在的學力,隻要沒有太嚴重的失誤,應該不會考差才是。


    明知如此。


    內心的焦慮和難以雷喻的不安,還是縈繞不散。


    每當發生什麽事時,櫻桃都會發出悲傷的遠吠。此時,那遠吠在夕也耳邊響起。每次聽見時那種令人喘不過氣的感覺,再度向夕也襲來。


    戀子帶著些許不安的表情,抓住夕也的袖子。


    不過,她也為了掩飾那樣的表情而笑著說道:


    「當、當初隻有我們三個人守著社團,沒想到現在竟然發展成幾乎全校都加入不回家社了。」


    「嗯,是啊。」


    明明在約會,自己卻想著櫻桃。夕也帶著罪惡感,滿懷歉意地點頭附和。


    接著,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尷尬的沉默籠罩著兩人。


    「總、總覺得好害羞喔……」


    戀子忸忸怩怩地拔高音量說著。


    「嗯、嗯。呃、對了,今天是要去哪裏啊?」


    「啊、我沒說嗎?」


    「嗯。」


    今天雖然是第一次約會,戀子卻堅持要好好慰勞在鎮魂祭乏後仍辛苦工作的夕也,於是一手包辦企劃約會內容的任務。


    「首先去看電影。」


    「喔喔,所以才約在這裏啊。既然如此,往這邊走羅?」


    夕也指著通往購物中心附設電影院的通道。


    「對。啊、不過,距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不如先去喝個茶吧?聽說那邊開了一間新的咖啡廳。」


    「欸,是喔?」


    「嗯,班上女生說那裏的草莓蛋糕很好吃喔。再說,今天又是聖誕夜!」


    「想吃蛋糕我來做就行了啊。」


    「約會的時候請你忘記自己負責料理的事。應該說,由我企劃的約會,卻要哥哥來作蛋糕,這種企劃未免也太糟糕了吧?」


    「會嗎?」


    「當然。」


    「好吧,去受歡迎的店裏吃東西也可以當作一種學習。」


    「哥哥到底想進化到什麽程度啊……?別想得這麽複雜,隻要開心享受美食就好了。」


    「我個性就是這樣,沒辦法。」


    夕也苦笑著說道,戀子紅著臉牢牢勾住他的手臂。


    「總、總之,我們走吧!」


    她用依然拔高的聲音這麽說道,拉著夕也往前走。


    *


    戀子拉著夕也走進裝潢成小木屋風格的咖啡店時,開店才不過三十分鍾,裏頭一半以上的位置已經有人坐了。


    有著顯眼木紋的店內,充滿了咖啡香氣與客人們的交談聲。


    戀子和夕也在微暗的店裏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分別打開菜單。


    「好像還是應該吃推薦的草莓蛋糕。說到草莓蛋糕,指的就是鮮奶油草莓蛋糕吧?」


    「不過,菜單上也有草莓水果塔喔。」


    「啊、真的耶!唔唔唔,真讓人難以取舍……!」


    「那就各點一個,分菩吃吧。」


    「啊!這、這樣好!」


    戀子用力闔上菜單,大聲說道。


    「那樣超有情侶感的!這才像是約會嘛!」


    「呃、那個,戀子,你太大聲了。」


    「欸?」


    聽到這句話才發現,周圍的客人都以超乎必要的溫暖視線望著戀子與夕也。還聽得見他們竊竊私語著「真可愛,是第一次約會吧?」、「一定才剛開始交往」和刻意壓低的笑聲。


    察覺之後,戀子滿臉通紅地低著頭,隻覺得頭上都要冒出蒸氣了。


    不過,因為那模樣實在太清純,反而增長了周遭的輕笑聲與溫暖的視線。


    「總、總之先點餐吧。我要喝熱咖啡,戀子呢?比起咖啡你應該比較想喝可可亞吧?」


    「啊、好、好的,我點那個!」


    夕也叫來忍俊不住的店員,點了鮮奶油草莓蛋糕、草莓水果塔,以及咖啡和可可亞。


    期間,戀子一直低著頭,羞紅了臉。


    「呃、呃……真的很不好意思……」


    等店員點完餐離開後,戀子依然低著頭小聲說道。


    「不,別在意。」


    夕也不知所措地搔了搔鼻頭,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難以言喻的尷尬沉默持續著。


    打破沉默的,是夕也一句「啊、我們的蛋糕好像來了」。


    戀子抬起頭,彷佛因為蛋糕的到來而獲救。


    「哇、哇,看起來好好吃喔!」


    水果塔上擺了滿滿的草莓,幾乎要看不到底下的塔台了。鮮奶油草莓蛋糕上也不隻點綴一顆草莓,而是排滿了漂亮的草莓切片。


    「嗯,不愧是專業甜點師傅做的蛋糕。」


    戀子聽得出來,夕也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跟自己以前做過的草莓塔比較。


    那是不回家社還隻有三個人的時候,櫻桃從學校後山采了一堆草莓回來,於是夕也便在家政科實習教室做了草莓塔。


    ——那時候,櫻桃學姊負責裝飾草莓卻擺得亂七八糟,和眼前美麗的蛋糕根本是天壤之別……


    當時的快樂回憶在戀子腦中複蘇,嘴角自然綻開一抹微箋。


    一旦察覺連自己都這樣了,就覺得夕也在約會時擔心櫻桃是無可奈何的事。


    一起在教室裏過夜,還不到一年的時間。


    然而,這段期間卻發生了那麽多事。


    在一起這件事,已經變得太理所當然。說不定,比真正的家人還理所當然。


    這樣的櫻桃,將夕也女友的寶座讓給自己。


    一想起這個事實,心頭就一陣刺痛。戀子輕輕歎了口氣。


    「嗯,各切成兩半,一人一半好嗎?」


    夕也突然開口詢問。


    「啊,好。」


    戀子趕緊回答。


    她吃了一口夕也幫自己切好的蛋糕。


    緊張和忽然湧現心頭的罪惡感,使蛋糕吃來索然無味。


    本該甜膩的可可亞,喝起來卻像咖啡一樣有點苦。


    不管是對蛋糕還是對咖啡,夕也都沒有發表感想。


    兩人就這樣默默吃著蛋糕,不時拿起飲料喝一口。


    夕也像是要衝淡蛋糕的甜味般,一口氣喝光咖啡,將空杯子放在咖啡碟上。


    從咽下咖啡時移動的喉結到拿杯子的手指用力的程度,戀子凝視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


    夕也在想什麽呢?


    夕也是否也感覺到和自己一樣的怦然心動與罪惡感?


    如果是的話,哪一種感覺比較強烈?


    這麽想著,戀子才注意到。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從會合時就發現了。


    夕也的心,有時會不知飛到某處去。


    而那個某處,正是櫻桃所在的地方。


    和櫻桃在一起,對夕也而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現在,夕也正打算將已經空了的咖啡杯舉到唇邊。


    「這裏的咖啡好像可以免費續杯喔。要不要叫店員來?」


    「咦?」


    聽戀子這麽說,夕也才發現杯子裏的咖啡早已喝完,然後心虛地笑了。


    ——早知道,應該將約會的日子和櫻桃學姊入學考的日子錯開……


    事到如今,戀子有些後悔。


    夕也在戀愛方麵遲鈍得可怕,但除此之外,他的腦袋好得足以好幾次造成『奇跡』。連戀子都能察覺到櫻桃的不對勁,夕也更不可能沒有發現。


    如果他已經察黌,姑且不論那是單純關心同伴或是對異性的感情,要他不去在意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


    這一刻,希望他眼中隻有自己。這麽想會太任性嗎?


    明明連自己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櫻桃,卻希望夕也不要想她,未免太自私了——


    戀子喝下最後一口可可亞,感覺愈來愈喝不出甜味。


    「對了,待會兒要看什麽電影?戀子應該會選動畫片吧?」


    吃完蛋糕走出咖啡廳時,夕也這麽問。


    「沒錯。不過,雖然是動畫片,卻是世界知名的巨匠名作,所以沒問題的!連大人都給予很高的評價喔!」


    戀子努力轉換心情,盡可能以開朗的口吻回答。


    「這樣啊。時間沒問題嗎?」


    「票已經買好了,完全來得及。」


    「那就先去買爆米花和飲料吧。」


    「好的。呃……關於爆米花,我可以有一個要求嗎……」


    戀子比剛才更忸怩,邊窺探夕也的反應邊說著。


    「什麽?」


    「那個……不是有一種特大盒的情侶爆米花嗎……」


    「喔,你是指用跟水桶一樣大的盒子裝進雙人份的那種?」


    「對、對……不能買那種的嗎……?」


    「當然可以啊?雖然有點難為情……」


    「耶嘿。確實會讓人害羞耶……」


    兩人從頭到尾都紅著臉,朝電影院前進。


    *


    同一時間。


    「好安靜……」


    在靜悄悄的不回家社社團教室裏,眼鏡麻花辮模式的更紗輕聲說道。


    「是啊。」


    沙月點點頭。


    此時,社團教室裏隻有她們兩個人。


    夕也和戀子去約會了,琴音還是一樣不知道在忙什麽,耶宵因為太多人提出要求,決定拍攝個人寫真集,現在正在攝影社和其他教室拍照。


    左京(和右京)今天就要和劍道社一起出發去宿營,正在準備行李。


    至於櫻桃,則是去參加遲來的入學考——


    教室的門突然「碰」地一聲被人用力推開,打破室內寂靜的琴音衝了進來。


    「櫻江同學呢!?」


    『你在說什麽啊,學生會長。她不是應該去考入學考了嗎?」


    沙月一臉詫異地說道。


    「不會吧……」


    更紗的表情顯得很不安。


    「對。可是,她並沒有出現在指定的考場教室!」


    更紗一臉愕然,沙月則是難以置信地抱著頭。


    「怎、怎麽辦……?」


    更紗小心翼翼地詢問。


    「不管怎樣,先去找人吧?」


    「也對。不論如何,就算用繩子綁在脖子上都要拉她去考試……」


    更紗和沙月連忙起身。


    「總之,請兩位從想得到的地方開始一個一個找。我會試著用校內廣播呼叫櫻江同學。」


    更紗和沙月點點頭,很快地衝出社團教室。


    *


    夕也和戀子剛看完電影走出來,琴音、耶宵、更紗以及沙月便迫不及待地圍上前去。


    「你、你、你們想要做什麽!」


    戀子大喊著。


    一旁的夕也則是疑惑地詢問:


    「怎麽了嗎?」


    「才不是呢!我並不是故意以緊急事態當藉口中斷拍攝,故意跑來打擾你們約會的!」


    耶宵連珠炮似地回答。


    「啥?」


    「抱歉,戀子。因為發生了棘手的事,所以我隻好告訴大家你們在這。」


    沙月對戀子雙手合十道歉。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戀子不悅地反問。


    「到處都找不到櫻江同學。」


    琴音一臉苦惱地回答。


    「咦!那考試呢?」


    「所以大家現在正在找她……再這樣下去,學校會不承認她的學籍,櫻江同學就無法在學校裏待下去了……」


    「所以,我們猜想她會不會是來找阿夕你們了,才抱著一絲希望過來這裏。」


    「怎麽會這樣……哥哥,你有看見櫻桃學姊嗎?」


    「不、應該……沒看見。」


    「我想也是。」


    「真是的,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琴音雙手抱胸,苦惱地思索著。


    「這麽說來,從鎮魂祭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櫻桃的樣子有點奇怪,大家有感覺到什麽嗎?」


    夕也看著每個人的臉,不過卻沒有人附和。


    除了戀子。


    戀子的表情明顯僵硬。


    然而,戀子也隻是做出思考的樣子,什麽都沒說。


    「你說有點奇怪,是怎麽個怪法呢?」


    「嗯,其實我那時也很忙,並不是很確定,但總覺得她似乎要放棄首領決定權,或者說她不再堅持自己身為獸群首領的地位了。」


    「是嗎?」


    琴音歪著頭。


    「是說,櫻江同學一直都很堅持那種事嗎……?」


    更紗這麽問,夕也點點頭。


    「那是和一起長大的野狼首領分開時的約定。她說,自己也要建立一個偉大的獸群。」


    「


    那麽,不回家社對她來說,與其說是社團活動,更像是率領自己的獸群羅?」


    「嗯。所以櫻桃雖然會征求我們的意見,但是做最後決定的還是她。可是,最近櫻桃卻好像對此毫無興趣,一副什麽都交給我決定的感覺。」


    「不過,那是因為很多都是牽涉到鎮魂祭或學校營運的事,她才會交給琴姊姊或哥哥判斷吧?」


    「我原本也是這麽認為。」


    「這麽說來,之前櫻江同學問過我『畢業之後不回家社是否會四分五裂』,當時我沒有想太多,原來這個問題的背後有這樣的緣由啊……」


    「琴姊是怎麽回答的呢?」


    「很平常地說是啊。對不起,這次說不定是我害的……當然,我有補充說明就算畢業後各自走上不同的路,大家還是朋友,並不會因此而改變。」


    「不必道歉,琴姊並沒有做錯什麽。」


    夕也咬著嘴唇。


    琴音的回答,在一般情況下確實是標準答案。


    但是,對於想建立獸群的櫻桃而言,「即使四分五裂也還是能當朋友」這樣的補充毫無意義。


    在櫻桃的認知中,一旦四分五裂,想必就稱不上獸群,也稱不上是同伴了。


    「那個……」


    更紗小心翼翼地舉起手。


    「最近,柊木同學愈來愈有人望,班上同學都很依賴他對吧……?」


    「班上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他確實是鎮魂祭的靈魂人物呢。」


    「那又怎麽了嗎?」


    「沒有啦。我是在想,櫻江同學該不會是想將首領的地位讓給柊木同學吧……」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無法構成不去考入學考的理由啊。」


    「不——或許真的是這樣。」


    夕也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了好一會兒,低聲說道。


    「就算我們人類那麽認為,野狼一定不是這樣想。被奪走首領地位的獸群領袖,往往會離開獸群吧?」


    所有人開始緊張了起來。


    「如果她真有這個打算,接受入學考就沒有意義了。因為,她本來就打算離開學校。」


    琴音皺著眉頭說道。


    「等一下!再怎麽說,她也不是那種野生動物……」


    「不。」


    夕也一臉嚴肅,打斷沙月的話。


    「櫻桃是和野狼一起長大的女孩。最近雖然經常會忘記這件事,但櫻桃的行動原理和價值標準都和野生的狼相當接近……!」


    焦慮。


    不安。


    難以遏止地湧出,充滿夕也心頭。


    這些,全都透過臉上的表情、態度和氛圍散發出來,難以掩蓋。


    ——櫻桃學姊,可能會消失。


    光是這件事就極具衝擊性了,不過對戀子而舌,更大的打擊是看到夕也的表情。


    早就知道了。


    為什麽校外旅行時,夕也能戰勝耶宵的誘惑。


    為什麽他不惜與琴音及武裝風紀委員為敵,也要成立不回家社。


    ——那或許『也』有為了我的地方,可是——


    一切都是為了——


    戀子用力咬緊嘴唇。


    要是櫻桃就此消失該多好。


    內心也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


    櫻桃的臉不由自主地浮現腦海。


    用鐵桶洗澡時,逼自己「把衣服脫掉」的櫻桃。


    淋浴後,連頭發都不擦幹的邋遢櫻桃。


    說著對同伴要心懷敬意,擅自認定自己是同伴的櫻桃。


    津津有味地吃著夕也做的料理的櫻桃。


    運動會時,代替懊悔哭泣的自己努力的櫻桃。


    當自己說要退出不回家社時,將咒語翻譯成熊語的櫻桃。


    校外旅行、鎮魂祭,還有好多、好多——


    盡管認識還不到一年,但不知不覺間已共度了多少個夜晚。


    ——櫻桃學姊是獸群同伴,也是朋友。


    同時也是情敵。


    可是——


    『……所以,如果是戀子,就沒關係。』


    她這麽說著,將最重要的東西讓給自己。


    『……因為我喜歡戀子。』


    ——要是櫻桃學姊就這樣消失,我一定……


    一定會一輩子都後悔得要死吧。


    一定會比夕也或任何人都還要後悔。


    她用力咬住嘴唇。


    下定決心。


    「聽我說。」


    戀子拉住夕也的袖子,以沙啞的聲音說著。


    「之前,櫻桃學姊要我教她打公用電話。她說是打給父母,但因為他們是用英語交談,所以我聽不懂內容。」


    戀子的話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氣。


    「英語?」


    夕也偏過頭反問。


    「貓咪秀那時候,櫻桃和她的父母說的是日語啊……?」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並不是和父母通話……?」


    更紗一臉疑惑。


    「也有可能是不想讓戀子知道內容吧……畢竟,櫻桃想取得聯絡的對象,是她父母的可能性比較高。」


    「社長該不會是打算回到父母身邊吧……?」


    「嗯,以這狀況看來,她可能有此打算……因為戀子就在旁邊,所以才用日語以外的言語交談,為的是不讓她聽懂內容。」


    「請問,櫻江同學的父母住在哪裏……?」


    「聽說他們在全世界的秘境裏探險,所以應該是居無定所吧。」


    「阿夕,既然如此,那就是機場或港口了,集中去找這兩個地方吧……」


    「嗯——」


    夕也猶豫不決地望著戀子。


    看得出來,他在顧慮和自己約會中的戀子。


    ——這個人實在是……!


    明明想要立刻行動。


    明明擔心櫻桃擔心得不得了。


    明明全部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有時,溫柔也是一種殘忍。


    別走——很想這麽說,然後緊緊抱住他。


    可是,那樣一定還是行不通。


    櫻桃都已經退讓了,自己卻還是抓不住夕也的心。


    換句話說,自己輸了。


    戀子感到眼眶發熱。但就算是輸家也有輸家該做的事,她努力擠出聲音:


    「啊!真是夠了!是機場啦!打電話的時候,隻有『機場』這個單字我勉強聽得懂!」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這樣好嗎?櫻桃學姊可能會消失喔!」


    在哭出來之前,該說的話得說出口。


    此時,也隻有尊嚴能讓戀子忍住眼淚了。


    ——我果然還是喜歡櫻桃。


    夕也痛徹心扉地認清了事實。


    不該在心情尚未整理好之前,貿然和戀子交往的。


    眼前的戀子,分明就是在強忍淚水。


    後悔和自責剌痛著夕也的心。


    雖然很想立刻飛奔出去。很想立刻去拉住櫻桃。


    可是,他無法放下在自己眼前泫然欲泣的戀子。


    更何況——


    「我已經被她拒絕過一次了,就算我去找她——」


    話沒說完,戀子就揪住他的衣領。


    「這樣真的好嗎!你確定有將自己真正的心意傳達給她了嗎!?」


    「這……」


    「上次『不要太努力』那件事,還不是因為沒把話說清楚才造成誤會的?你能斷言這次沒有誤會嗎!?你敢說光是那句話,就將全部心意都傳達給


    她了嗎!?」


    「……」


    有好好傳達給她了嗎?


    聽她這麽一說,夕也也無法肯定了。


    自己是怎麽對櫻桃說的?


    『希望能夠一直在一起。』


    確實是這麽說的——


    此時,夕也赫然驚覺。


    如果琴音曾對櫻桃說,畢業之後同伴就無法繼續在一起,那麽……


    ——櫻桃或許真的沒聽懂我話中的涵義。不,應該說,是完全沒聽懂。


    後悔令夕也嘴角扭曲。


    為什麽不能好好把話表達清楚呢。


    看到夕也的表情,還揪著他衣領的戀子低下頭。


    垂下眼眸,緊咬嘴唇。


    「哥哥,你答應我的『會滿足你任何一個願望』,我現在要用了。」


    戀子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著。


    「咦?」


    妯抬起頭,眼眶含淚,真摯地直視著困惑的夕也。


    眼神十分認真。


    接著,戀子深吸了一口氣。


    「請你快點去找她!然後,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的心意誠實地告訴櫻桃學姊吧——!」


    如此呐喊著。


    放開夕也的衣領後,朝他胸口「咚」一聲地推了一下。


    「快去!」


    真的很抱歉。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很想補償她。


    可是現在——


    「我知道了……抱歉。」


    夕也飛奔而出。


    心中隻有櫻桃。


    夕也飛奔出去了。


    ——這麽做……是對的。


    不甘心,寂寞,哀傷。即使心中依然盤旋著這些情緒,戀子仍真心這麽認為。


    逐漸縮小的背影,突然在視野裏變得模糊。


    接著,幾乎是無意識地,戀子頹坐在地,大顆大顆的淚水開始滑落。


    她大概想像得到事情會如何發展。


    就算夕也沒有在機場找到櫻桃,也不會再以自己男友的身分回來了。


    戀子直覺夕也的那句「抱歉」,就是這個意思。


    「戀子……」


    沙月輕輕從身後抱住戀子。


    從那溫暖手臂傳來的力量是如此溫柔——


    「哇啊啊啊啊啊——」


    戀子再也壓抑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與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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