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虛偽的和平


    現在,1926年12月28日。


    邦特拉過去神島嶼的館下街充滿黃昏的嘈雜,結束工作的男人們踏上歸途,沿路上家家戶戶飄來陣陣晚餐的飯菜香。


    這裏曾經是曆時兩日的人間煉獄,邦特拉圖書館與全世界人類遭受襲擊。


    在那之後的一年裏,館下街日趨複興,人們的生活也恢複到大亂前的常軌。但是隻要仔細觀察,不難發現當時的傷痕還殘留在各處,譬如戰車鏟過地麵的車痕、射入牆內的子彈,以及炮彈的碎片。不過,當這些舊痕混入了新生活的日常痕跡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逐漸被人們淡忘。


    馬特阿拉斯特一腳踢中一顆空彈殼,空彈殼滾落地麵,隨後掉入排水溝裏。


    「糟糕,我記錯時間了。」


    馬特阿拉斯特一邊如此嘀咕,一邊拐了個彎,眼前出現一棟位於鬧區中央的大型建築物,他推開厚重的實木大門。


    抱歉,我來遲了。就在馬特阿拉斯特打算這麽說的瞬間,立刻又閉上了嘴。


    裏頭一片漆黑,所有的照明都關掉了,待在裏麵約百人左右的武裝司書皆不發一語,安靜得連一點聲響也沒有。


    馬特阿拉斯特定進屋內,悄悄地將門帶上,接著摘下帽子貼於胸前。


    「默禱結束。」


    從一片漆黑之中傳來一名女性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是武裝司書凱薩莉蘿。


    「在此追悼一年前與神溺教團的戰役中英勇捐軀的所有同伴,以及被蒼淵咒病連累而死去的平民百姓們,正因為有他們的犧牲,才有現在的我們。


    我們在此宣誓不再犯下同樣的錯誤,在座的諸位必須重斬決意,肩負起守護世人和平生存與安穩終死的絕對使命。


    我們誓言貢獻吾等擁有的智慧與力量,以及一切的性命,來達成這個使命。」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還是可以看出在場所有人都用力頷首。


    「那麽」


    此時,原本嚴肅的凱薩莉蘿突然一改聲調。


    「唯有今天這個場合,就讓我們把所有的誓言忘了吧!」


    接下來的瞬間,所有照明同時被點亮。


    寬敞的店內大約坐了兩百人,武裝司書幾乎全員到齊,大家人手一隻玻璃杯,另一手則拿著拉炮或香檳酒瓶。


    就連平常不怎麽在意穿著的同袍,今天也多少打扮得比較體麵一些,這算是相當難得一見的景象。


    「各位請注意~~!」


    凱薩莉蘿一邊如此做出開場白,一邊單手拿著擴音器跳上餐桌。


    「今年一整年,大家曆經了許許多多的難關、嚐盡了苦頭,但我們總算撐過來了!大家這一年來真是辛苦了!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盛大宴會!是大家從被選中的戰士、神的代理人、世界和平守護者的身分,回歸到普通笨蛋的唯一日子!所以請大家盡情狂歡吧!


    幹杯吧,笨蛋們~~!」


    伴隨凱薩莉蘿的宣言,屋內響起玻璃杯交擊與拍手的聲響。接著,拉炮的彩帶與香檳的軟木塞紛紛射向天花板。


    「今天請將平常的工作與煩惱全都拋到腦後,盡情地放肆一下吧!打架限在十天內傷勢能複原的程度!破壞公物請控製在受損總額千多法拉以內!嚴禁殺人、性侵、搶劫、以及波及一般民眾等行為!以上事項請務必遵守,其它的就請大家隨意吃喝、盡情歌唱,把這裏鬧翻天吧!」


    如此說完後,凱薩莉蘿便從餐桌一躍而下。


    粗魯的人開始往自己的身邊噴灑香檳氣泡,也有明明還沒醉卻開始唱起歌的人。


    才一轉眼的工夫,整個會場就化為一片唁一鬧的狂歡景象。


    這裏是邦特拉過去神島嶼館下街內規模最大的啤酒屋,每年的這一天,這家店都會被武裝司書整個包下。對於被力求規律的武裝司書而言,這是一年一度唯一能夠放縱自己盡情狂歡的宴會。


    「喂,以我們的身體來說,十天左右能痊愈的傷勢應該滿嚴重的喔。」


    馬特阿拉斯特聳了聳肩,在心中歎了口氣說:看來今天似乎會玩得很瘋。


    說到武裝司書的宴會,想必會有很多人以為是一場極度奢華的饗宴吧。即使是一般武裝司書,十年便能賺足一生花用的金額;隻要成為代理館長候補,就能獲得與伊斯摩大資本家匹敵的巨款。既然是這般寬裕的武裝司書所舉辦的宴會,豪華的程度應該連那些王公貴族都會瞠目結舌,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宴會會場隻是一般的啤酒屋,場內設置一處廣場,廣場前則雜亂地擺放餐桌,出席者都是各自隨意地找地方坐下,或是站著便開始大吃大喝。


    就連食物也全是加了大量佐料的肉類料理或油炸食品,酒則屬一般價位,隻是種類和數量非常多。


    武裝司書絕大部分來自於中等階層或中下家庭,對於青春時代便日以繼夜進行戰鬥訓練與魔術審議的他們而言,根本品嚐不出高級料理在味道上的差別;既然連上等美酒的喝法都不懂了,當然也不會知道用餐的禮節,舉辦什麽豪華饗宴根本隻是對牛彈琴。


    「這場宴會真的隔了好久才舉辦啊。」


    馬特阿拉斯特發出感慨,並且隨口喝了點香檳。


    「哎呀,馬特先生,你遲到囉。」


    凱薩莉蘿走過來和他搭話。


    「抱歉,我記錯時間了。」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今年比往年提早一個小時開始喔。」


    「抱歉抱歉。」


    馬特阿拉斯特則是聳聳肩。


    凱薩莉蘿=朵朵娜的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雖然在一般人中算是年輕族群,但是她身為武裝司書的資曆卻不淺。


    她是一個身材嬌小,有張娃娃臉的女性,言行舉止看來有些稚氣。


    頭上戴了頂極不相襯的大帽子,腰間與大腿上則佩帶大量的手槍。說好聽是自由奔放,若說得坦白點,她的裝扮還真是另類。


    「聽說今年是妳接下幹部的工作?」


    「沒錯。」


    凱薩莉蘿躍上馬特阿拉斯特的肩上。這女孩不知道有什麽怪癖,總喜歡往人的肩膀或桌子上跳,她古怪的地方不隻是打扮而已。


    「真的很累人耶,因為之前一直都有伊蕾伊雅小姐幫忙。」


    「說的也是,很遺憾失去了這麽一位幫手。」


    語才剛落,凱薩莉蘿的手肘馬上輕輕敲向馬特阿拉斯特的頭。


    「隻有今天千萬不可以露出寂寞的表情,要感傷請你明天再來吧。」


    「也對,真是抱歉。」


    「一定要露出開心的表情喔,因為這可是睽違三年的宴會呢!」


    或許是坐膩馬特阿拉斯特的肩膀了,隻見凱薩莉蘿縱身躍下。


    前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亞洛灣襲擊事件才剛結束不久,並不是舉辦宴會的好時機;而去年的這一天,正好是蒼淵咒病一戰的起始日。


    回想這兩年的風風雨雨,不禁令人深深體會到凱薩莉蘿要大家盡情狂歡的用意。因為光是能開這場宴會,大家可以共襄盛舉,就讓人感到幸福無比。


    不經意地張望,可以發現會場最裏側設置了一處臨時舞台,米蕾波可正拿著擴音器站在上頭。一年前的短發如今已留長至胸前,她的臉型也變得較為成熟,少女的那種青澀模樣已逐漸消失。此時,米蕾波可拉高嗓門說:


    「請各位注意。」


    雖然米蕾波可要眾人注意,但武裝司書隻顧著自己暢所欲言。


    「請注意。」


    當她再說一次時,總算有幾名武裝司書有反應了。


    「喂~~米蕾波好像要說什麽耶。」


    「快給我注意聽,不然我要生氣囉!」


    這道聲音響起後,原本嘈雜的會場也安靜許多。


    『前幾天,我們進行了今年度第三次的武裝司書升格審核,結果有三名見習生符合資格。我想藉由今天這個場合向大家介紹一下,請到台前來。』


    在米蕾波可的催促下,三名年輕人走上舞台。


    「請你們依序向大家簡單問候並做個自我介縉,從最右邊開始。」


    最先點頭行禮的是一名笑容滿麵的少年。他個頭矮小,有張可愛的娃娃臉,看起來出身於優渥家庭,給人一種寵物犬的印象,他以爽朗的聲音開始自我介紹:


    「大家午安,我叫利茲力,今年十八歲,興趣是料理和園藝,喜歡的顏色是粉紅與天空藍,擅長的菜色是沙丁魚派和伊蕾伊雅小姐傳授給我的香煎鮭魚。今天我拿出看家本領做了一些菜,已經豐盛地在那邊擺盤,還請大家盡情享用。」


    會場傳來拍手聲與「很好吃喔」的鼓舞。


    「真搞不懂你的工作究竟是什麽。下一位請。」


    接著出現的是一名短發少女。她那對惺忪的睡眼看著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向,少女望著天花板好一會兒,不久開始小小聲地說:


    「我是武裝司書黛娜,水藍色的小鳥吱吱喳喳地向我細訴明日的雲朵。雲兒輕飄飄、輕飄飄地,明明是春天,卻宛如落葉一般。」


    「她在說什麽?」


    凱薩莉蘿一陣嘀咕。


    「這個女孩真有趣。」


    馬特阿拉斯特則是笑得肩頭一陣顫動。


    「明月、小貓,和貓頭鷹,就如同二次函數的算式般跳躍,然而,為何小醜卻沒為此感到興奮?收藏在邦特拉圖書館內所有的『書』,是夜裏的細雪,我們武裝司書恰似剛燉煮好的羊奶,而北鬥星的六角形,又何以為我閃爍呢?」


    「誰知道啊。下一位請。」


    聽到米蕾波可做出這種回答,這名叫做黛娜的新進武裝司書倒是幹脆地下台一鞠躬。


    於是,換第三人走上舞台,他走路時還右手右腳同時行進,然後就僵在台上不發一語,全身微微地顫抖;米蕾波可隨即為這名新人武裝司書解圍。


    「他隻要同時被七人以上的人注視的話,全身就會不聽使喚,所以這段致詞就先跳過吧。你可以下去了。」


    新人武裝司書連名字也沒報上,就夾著尾巴逃下台去。


    「喂,怎麽隻有這樣啊!」


    米蕾波可額冒青筋,無視於會場傳來的奚落聲。


    「那麽接下來,有請代理館長對他們幾位訓示身為武裝司書應有的心理準備吧。」


    米蕾波可麵向會場的角落,哈繆絲獨自一人坐在那裏吃色拉。


    哈繆絲嘴裏一邊嚼著色拉,一邊走到台上,從米蕾波可手中接下擴音器後隻說了句:


    「真麻煩,我懶得說啦。」


    隨後又返回會場的角落,米蕾波可皺著眉拿起擴音器。


    「那麽,致詞就到此結束,請大家繼續用餐暢談吧。」


    米蕾波可留下這句話後,便從台上逃下來了。


    「總覺得我們武裝司書中,好像每年都會增加一些怪人呢。」


    「妳還敢說別人啊。」


    被馬特阿拉斯特這麽一說,凱薩莉蘿大感意外地蹙起眉頭。


    而米蕾波可則怒氣衝衝地走過來。


    「謝謝妳,米蕾波。」


    「凱薩莉蘿小姐,為什麽妳要指派這種任務給我?」


    「我知道反正也沒人想聽嘛,而且又覺得致詞很麻煩,所以就找米蕾波妳來幫忙囉。」


    凱薩莉蘿哈哈大笑。


    「妳講得很好啊,滿有趣的。」


    「哼。」


    馬特阿拉斯特話才剛出口,米蕾波可立刻不留情麵地別過臉去。


    「我根本就不該來的,真受不了。」


    米蕾波可發著豐騷,轉身離開馬特阿拉斯特。


    「唉~~那家夥一點都沒變。」


    「這也是米蕾波的優點,你就別在意了。」


    凱薩莉蘿笑著說道,馬特阿拉斯特聽了點點頭。


    自宴會開始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米蕾波可坐在會場的角落,在心中埋怨著: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她原本就不喜歡熱鬧的場所,除了討厭吵鬧聲之外,更厭惡那些喝得爛醉的酒鬼。


    米蕾波可環視整個會場,路易克與劄姆羅抱著啤酒桶在拚酒量,拉斯馬與可伊歐魯扭在一起就要打起來,邦伯則在自己的桌前擺滿了料理,在旁邊大吃特吃。


    馬特阿拉斯特坐在大廳的鋼琴前,彈奏著一首從未聽過的曲子,凱薩莉蘿與葛摩等人則圍在琴邊獻唱。


    大家平時都是值得尊敬的前輩,然而現在卻像個白癡一樣嘻鬧。


    「這究竟是怎麽了?」


    米蕾波可喃喃自語。


    不過,或許是連嘻鬧都不會的自己錯了吧。當她一個人無聊地坐在一旁時,便不經意萌生這樣的想法。


    「」


    米蕾波可突然想起一年前的戰役。每當她撫摸長及胸前的秀發,便可實際深刻感受到時間的流逝,然而,一切卻又宛如昨日才發生的事。


    她的腦中浮現在那場戰役中喪命的人們。


    這樣恣意狂歡真的可以嗎?明明有太多人被牽連而白白犧牲,明明洛蘿緹和伊蕾伊雅再也無法參加這場宴會。


    新人武裝司書黛娜走近米蕾波可,將手中的玻璃杯遞給她。


    「有什麽事嗎?黛娜。」


    黛娜用不解的眼神盯著米蕾波可。


    「任誰都不想忘記那件事,可是有時候如果不將牽掛暫時拋開,就會被思念絆住而無法前進。因為大家都是不擅長遺忘的人,所以今天要努力地忘卻一切不開心。」


    米蕾波可從黛娜手中接過玻璃杯,杯中盛滿淡琥珀色的液體,她應該是想鼓勵自己開心點吧。


    「謝謝妳。」


    米蕾波可出聲道謝,並且喝光杯裏的液體。明明口感微甜,卻有種辣喉的刺激感,這是她第一次品嚐這種玩意兒。


    「這是什麽?」


    黛娜沉默地指向吧台,一隻銀製的器皿內盛著上方飄浮著柳橙片的飲料。


    「這是水果雞尾酒(潘趣酒),妳可以自己舀到杯裏喝喔。」


    黛娜如此說明。雖然這樣的喝法不符合禮儀,但是感覺還不錯。米蕾波可再舀了一杯酒喝進肚裏,水果酒異常柔順地滑進喉嚨。


    「真好喝。」


    米蕾波可一邊眺望著玻璃杯,一邊露出微笑。


    1926年2月。


    蒼淵咒病大亂結束,邦特拉圖書館用眾多犧牲者的性命作為交換,終於獲得這場勝利,敵方總帥卡酋亞=畢因哈斯最後被艾恩立凱擊斃。然而,戰鬥並沒有因此劃下休止符。


    對武裝司書而言,大亂後的一個月或許才是最艱困的時期。他們一方麵要保護過去神島嶼的受災者,一方麵要複興已成毀滅狀態的城鎮;另一方麵還得去拯救分散在近海一帶的各國海軍士兵。


    他們不得不竭盡所有的力氣,在另一場名為「人命救援」的戰役上奮戰。


    除此之外,與神溺教團之間的戰爭仍持續進行,誰也無法保證神溺教團是否真的將所有的棋子撤出。


    他們無法確認洛蘿緹『書』中記載的前武裝司書卡酋亞,是否真為神溺教團的首腦。說不定連他都隻不過是個受人操控的傀儡,背後還有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說起來,神溺教團的恐怖之處,就是它即使滅亡卻還能繼續存續。武裝司書擊潰神溺教團的次數,在曆史上就超過五根手


    指頭之多,然而,每次神溺教團都能起死回生。


    武裝司書們雖然致力於複興工作,但仍要繼續與神溺教團奮戰。


    在擊倒卡酋亞之際,沒有任何人確信神溺教團會因此而滅亡。


    蒼淵咒病大亂後的兩個月,發生了一起可以寫進曆史的事件。


    駐守在托亞托礦山的見習生,火速駕著飛機衝進邦特拉圖書館。


    「『書』出土了!『書』、『書』出土了!」


    即使他這般大聲嚷嚷,也沒有多少人能當下理解他的意思,因為神溺教團信徒的『書』是絕不可能被找到的,大家一直都是如此認為。


    「請冷靜一點,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米蕾波可拿水給驚魂未定的見習生喝,見習生邊咳嗽邊喊說:


    「信徒的『書』被挖出來了!」


    經他這麽一說,米蕾波可才開始察覺事態的嚴重性。


    這次發現的,是一名在托亞托礦山被殺害、叫做伍斯帕的信徒的『書』。他之前雖然跟隨過亞奇多,但經確認曾敗在洛蘿緹手下,屍體在那之後也有被人發現。


    除了哈繆絲之外,幾乎所有的武裝司書都聚集到邦特拉圖書館一窺這本『書』。


    「信徒的書怎麽會突然出現?」


    武裝司書的心情可說是懷疑和喜悅參半,因為神溺教團封印『書』的方法仍不為人知。


    在米蕾波可的大力調查下,判斷出一名叫做夏爾=史特萊特的人物與『書』的封印有很大的關連,可是在打倒夏爾=史特萊特之後,『書』的封印還是持續地進行。


    武裝司書們不明白信徒的書為何會被找到,各個露出狐疑的表情。


    「算了,不必追究囉。雖然不知道理由,但現在『書』總算被我們挖到了,這已經很值得慶幸啦。」


    哈繆絲如此告訴武裝司書們。


    「因為我們的奮戰,而讓封印『書』的機關喪失機能,現階段也隻能這麽推論了。」


    馬特阿拉斯特接著補上這一句。


    還有一個令武裝司書感到不解的地方,那就是記載於伍斯帕『書』中的一段記憶,卡酋亞曾經讓伍斯帕看過一小塊『書』的碎片。


    伍斯帕被告知,那是曾經見過天國的男人的『書』


    所謂的天國,一直以來僅被認為是神溺教團捏造出來的幻想,萬萬沒想到天國竟存在於現實世界中。


    在那個被稱做天國的地方,的確存在著超乎人類想象的幸福,任誰見到這本書的碎片,一定都會想上天國;為何人們會信奉神溺教團,讀了這本『書』便能明白個中道理。


    天國的真實性成了調查的最優先任務。陸續被挖掘出來的信徒們的『書』,以及從信徒秘密指揮處發現到的數據都可作為依據,交叉比對這些數據後或許可以找出真相。然而,受到神溺教團秘密主義的高牆阻擋,以致於調查遲遲沒有進展。


    特別是天國的真相與拉斯哥爾=奧塞羅的真麵目,更被視為神溺教團的絕對機密。


    「看來真實就隻能靠翻閱卡酋亞=畢因哈斯的『書』來解謎了。」


    每個武裝司書都這麽說,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唯獨卡酋亞的『書』遍尋不著。


    結果,事實竟然從意外的地方被揭曉,原來答案就在邦特拉圖書館的封印書庫裏。


    「快來看這本『書』」


    尤奇佐納如此說完後,拿來『書』的一部分碎片,這是他在第三封印書庫角落偶然發現的。依記錄顯示,這五百年內沒人閱覽過這本書,因為並沒有留下之前的記錄,所以這很有可能是一本被封印之後,就再也沒被翻閱過的『書』


    「裏麵寫些什麽?」


    米蕾波可問道。


    「書裏有寫到天國的真相。」


    武裝司書們爭先恐後地觸摸這本『書』


    這是距今一千八百年前的一名魔術師的『書』


    由於書的內頁幾乎有一半缺損,所以無法完整閱讀,不過剩下的部分仍有記載關於魔術的內容。


    我們或許可以稱他為夢魔,他能操弄人們的夢境,讓人夢見完全混淆現實的夢。他在過去曾侍奉古代某位貴族,有時讓他的敵人頻頻作惡夢以破壞對方的精神力,有時讓他的親近之人夢見幸福的美夢。


    「尤奇佐納先生,換句話說,所謂的天國,是指這名魔術師虛構出來的夢境嗎?」


    聽到米蕾波可的問題,尤奇佐納隨即點頭。


    「現在,人類的足跡幾乎踏遍創造神所創造的世界,即使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也找不到那個傳言中的天國邊境。


    既然如此,天國想必位在某個不屬於這個世上的地方。


    例如在夢境中。」


    「」


    目前,武裝司書還有一些事無法理解。若說神溺教團長久以來所渴求的目標隻是一場夢,這個結果未免太不值得了。


    尤奇佐納開始向如此思索的米蕾波闡述。


    「這隻是我的假設,雖然其中可能包含了想象的部分,但應該不至於有太大的差異。就以我個人對神溺教團曆史的解釋」


    尤奇佐納所說的神溺教團曆史,就是這麽一回事。


    曾經有某個人讀了一本夢見天國之人的『書』,接著,殊不知『書』中內容是夢而閱讀此『書』的人們,逐漸相信天國確實存在。


    一千八百年前,人類僅住在西方大陸的某幾個區域內,因而使他們深信在未知的新天地裏,有個蘊藏無限幸福的地方。


    於是,渴望前往天國的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


    這也是神溺教團的開端。


    人們彼此交談,討論天國究竟是何物,曆經長期議論的結果,所謂的天國逐漸被人們想像成是聚集人類幸福的場所。這樣的妄想不久之後變成謠言,謠言成為傳說,最後不知不覺中演變成不容置疑的事實;如此一來,神溺教團的教義便確立了。


    但是,實際上天國並不存在,為了隱瞞這個事實,於是他們創造出拉斯哥爾=奧塞羅這樣的虛構人物,並將天國尊崇為一處絕對不可侵犯的聖地。


    一切都是虛構下衍生的產物,他們是一群無法分辨現實與妄想的人,以謊扯謊來鞏固眾多教義,這才是神溺教團的真實。


    這下總算可以了解神溺教團為何無法徹底消滅了,因為即使消滅了神溺教團,傳說依舊會在某地暗中流傳;更何況不管是什麽時代、什麽地方,都有無法分辨現實與妄想的人們。


    「舉例來說,就像是卡酋亞=畢因哈斯嗎?」


    「一點也不錯。」


    尤奇佐納如此說完後,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若要說它荒謬,肯定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了。妄想衍生出妄想,進而引發那些令人恐慌的戰爭;為了那個妄想,還造成無數人的死傷。


    「這終究隻是假設性的說法,雖然很有說服力,可是真相依舊不明確。」


    哈繆絲開口說道,尤奇佐納也點點頭。


    「我們尚未得知神溺教團信徒的『書』為何沒出土的理由,所以今後也要繼續調查。」


    哈繆絲向武裝司書們明確聲明,要繼續調查有關天國的實情。


    然而,在那之後並沒有發現卡酋亞的『書』,亦無法掌握往天國或是拉斯哥爾=奧塞羅的真麵目。


    即使殺光所有殘餘的信徒,還是沒找到知道事實真相的人。


    尤奇佐納的假設逐漸被大家當作事實,到最後,他的假設就這樣被認定為結論。


    在伍斯帕的『書』出土的六個月後。


    米蕾波可透過思考共有,向各國首腦與現代管理代行官宣布神溺教團滅亡的消息,並公開教團的真麵目。


    如此一來,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之間的戰爭便正式宣告結束。


    之後進行了和各國首腦的協商,最後決定將事後處置全權委托武裝司書負責。是否要將神溺教團的真相公諸於世的問題,則因為顧慮到會造成很大的影響,而暫時靜待宣布的適當時機。


    雖然有些地方無法釋懷,但這場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的戰爭總算畫下了休止符,長期的混戰終於陪柬。


    現在,1926年12月28日。


    「嗯,好好喝。」


    米蕾波可乘著酒勁,舀了杯水果酒一口氣喝下,在幾杯黃湯下肚之後,感覺心情越來越好,酒真是不可思議的飲品。


    直到剛才為止,她都還在憂心與神溺教團的戰鬥,心情也因此非常鬱悶,可是喝了幾杯之後,好像連神溺教團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


    「這樣子真的好嗎?」


    米蕾波可自言自語。


    「很好啊。」


    一旁的黛娜回答。


    米蕾波可心想:神溺教團的本質,恐怕不隻是天國這樣的妄想而已。


    造就出神溺教團的推手,是像希葛爾那種為了擁有幸福而不惜犯下任何勾當的人心,亦是對貪婪和傲慢不感羞愧的人類愚知。


    當那樣的人聚集在一起,獲得所謂神溺教團的心靈支柱後,便釀成了各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暴行。


    神溺教團令人啼笑皆非,而他們的勝利也一樣啼笑皆非。


    但是,為此犧牲的人命絕不愚蠢,不論是洛蘿緹、伊蕾伊雅,還是路易蒙他們。米蕾波可的腦中瞬間浮現出他們的臉孔,很快地又消失不見。


    「大家,對不起」


    如此喃喃自語後,米蕾波可又再喝了一杯。


    「就讓我好好地享樂一番吧。因為,這個世界終於恢複和平了。」


    不知不覺中,銀製器皿內的酒全部喝光了,於是米蕾波可叫來了見習生,要他們再幫自己拿杯酒來。


    插圖021


    另一方麵,武裝司書們圍在會場的某個角落,彈琴的馬特阿拉斯特就在他們的中間。他修長的手指輕快地在鍵盤上跳躍,就在演奏結束的同時,會場響起一片如雷掌聲。


    「這是『弗爾貝克市的周末夜』,不知大家還滿意嗎?」


    馬特阿拉斯特張開雙手,向眾人露出微笑。


    「真不愧是打混高手,這首曲子你練了多久啊?」


    葛摩拍手問道。他和馬特阿拉斯特同年,是一名資深的武裝司書,修剪整齊的胡須與一身古典西裝打扮,實在與武裝司書極不相襯。


    「什麽打混高手,這種簡單的曲子,我隻要看一下樂譜就會彈了。」


    「真的嗎?你好厲害唷。」


    凱薩莉蘿稱讚道,接著跳到鋼琴上。


    「凱薩莉蘿,不要輕易相信馬特阿拉斯特的話,這是絕對不變的鐵則喔。」


    葛摩發出一陣竊笑。


    馬特阿拉斯特無奈地聳聳肩,看來他已經完全被貼上打混高手這個標簽了。由於平常在圖書館幾乎見不到他的蹤影,所以對其他武裝司書而言,他這個頭銜根本是理所當然。


    馬特阿拉斯特這一年來始終在暗地裏執行工作,他一手擔下無法透露給一般武裝司書知道的秘密任務。


    馬特阿拉斯特的任務就是守住神溺教團的秘密,以及設法讓神溺教團繼續存在。


    縱使是如此八麵玲瓏的馬特阿拉斯特,這個任務對他來說也是非比尋常,因為他必須騙過所有的武裝司書才行。


    他也算是度過了一個漫長而艱辛的一年,而他努力的成果就是這場和平的宴會。


    1926年1月。


    在艾恩立凱與洛蘿緹多方的努力下,卡酋亞終於被擊倒,失去指揮官的神溺教團全然失去反擊的力量。武裝司書在複興之餘,為了斬草除根而肅清教團殘存的餘黨,為了追查神溺教團的真相,也努力地搜尋情報。


    馬特阿拉斯特並沒有參與這些工作,因為他身負更重大的任務。


    「唔連頭都痛起來了。」


    馬特阿拉斯特一邊像煙囪般地抽著煙鬥,一邊如此嘀咕著。這裏是他位於伊斯摩共和國的私人別墅,馬特阿拉斯特將此處當成他從事台麵下任務時的據點。


    他被付予的使命有兩個。


    第一個使命是:對底層的武裝司書隱瞞神溺教團的真相,包括神溺教團其實是武裝司書的下層組織,以及天國確實存在於邦特拉圖書館第二封印迷宮裏。他必須隱瞞這些機密。


    另一個使命則是:讓神溺教團繼續存在,設法讓心中燃起打倒神溺教團鬥誌的武裝司書停止戰火,還得避免被武裝司書察覺自身和神溺教團的關係。


    馬特阿拉斯特不停地咳嗽,他因為煙鬥抽得太凶導致喉嚨幹澀,就這樣持續在吞雲吐霧之中苦思對策,轉眼間過了一個星期。


    「看來您正在傷腦筋,馬特阿拉斯特先生。」


    穿著喪服的少年在背後嗤嗤竊笑,他是搬運人類『書』的追憶戰器『夜』,此刻的模樣亦別名為拉斯哥爾=奧塞羅。


    別墅裏堆放了數十本『書』,全都是拉斯哥爾搬到這裏的神溺教團信徒的『書』。


    「就跟你說要妥善處理嘛,你說這下該怎麽辦?」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不是天生擅於說謊嗎?不如趁機一展您的長才吧?」


    拉斯哥爾笑著提出建議。


    「你這麽說也沒錯啦,不過這差事還真是有夠累人。」


    馬特阿拉斯特一麵抱怨,一麵輕咳了幾下。屋內煙霧彌漫,看起來就像著火似地。


    「無論是武裝司書或是見習生,大家全都繃緊神經蓄勢待發,你說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啊?」


    「就照以往的做法隱瞞眾人不就行了?」


    過去,他們和神溺教團間的戰役,都是在把信徒趕盡殺絕的同時宣告結束,以致於神溺教團的真麵目在曆經了漫長的歲月,還能曖昧地隱藏下去。


    「就是無法重施故技,所以我才傷腦筋。」


    馬特阿拉斯特把煙灰抖落在煙灰缸裏,再次點了根煙。


    「總之,都怪這幾年秘密不斷被人揭穿。


    神溺教團的總帥是創造真人並予以統率的樂園管理者,神溺教團的目的在於前往能獲得一切幸福的場所天國。神溺教團的『書』被拉斯哥爾=奧塞羅挖掘後,便會運往天國,這些重要機密一個勁地外泄出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卡酋亞造成的。」


    馬特阿拉斯特發了一陣牢騷。


    在卡酋亞出現以前,神溺教團一直都被外界認定成以『認同人類的欲望,作惡毫不猶豫』為教義的宗教團體,不論是樂園管理者或是天國的存在,都不為外人所知。


    所以,隻要消滅邪惡的人類,對一般市民隱瞞神溺教團的存在,神溺教團自然就會絕跡,事情也可以就此解決。


    可是,如今卻無法像這樣稱心如意。


    「卡酋亞那家夥到底要為難我到什麽時候才肯罷休,真想讓他活過來再殺他個一次。」


    不知道秘密的武裝司書正在著手進行調查,尋找神溺教團渴求的天國究竟為何,以及卡酋亞何以成為樂園管理者。


    他們各個身懷絕技,所以盡管調查步調稍嫌緩慢,卻也穩定地進行著。


    「我記得好像是葛摩吧,他在調查卡酋亞成為樂園管理者的來龍去脈,還特別陳情說希望能讓他閱讀當時代理館長的『書』。我怎麽可能答應讓他看那種東西啊,哪能說出他是奉代理館長的命令才成為樂園管理者的!」


    馬特阿拉斯特胡亂地搔了搔頭,看來他這次真的一籌莫展了。


    再這樣被調查下去,或許會被他們挖出真相也說不定,那是絕對不能被人知道的真相。


    要是真相被揭穿,武裝司書肯定會分崩離析,必須想辦法讓武裝司書們停止調查。


    「不妨向他們施壓,您覺得意下如何?直接告訴他們不得再繼續調查神溺教團。」


    「如果真的這麽說的話,不就等於講明了武裝司書和神溺教團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想不到你這家夥還真是不可靠。」


    「真是非常抱歉,說來說去都怪在下的性能不良。」


    拉斯哥爾看起來十分愉悅地笑了出來。


    馬特阿拉斯特看向放在桌上的紙,紙上亂七八糟地寫著今後該進行的劇情草案,並下了一道『神溺教團是如何誕生的呢?』的標題。


    「隻好用這個來欺騙大家了。」


    他從疊高的信徒『書』堆中拿起了一本書,那是一本名為伍斯帕的男人的『書』


    「拉斯哥爾,請你重新把這本『書』埋回托亞托礦山吧。」


    「喔,如此一來,不是會被武裝司書見到神溺教團的『書』嗎?」


    「沒辦法,事到如今隻能以這個腳本將錯就錯囉。」


    1926年2月。


    武裝司書一陣慌亂,因為伍斯帕的『書』被人從托亞托礦山中挖了出來,那正是拜托拉斯哥爾埋回去的書。


    馬特阿拉斯特不隻讓他埋了伍斯帕的『書』,還有許多信徒的『書』都被一並埋了回去。


    今後恐怕會有更多信徒的『書』被世人發現吧,但是也僅限於那些不知道重要秘密的下級信徒。


    「不知道能不能騙得了大家。」


    馬特阿拉斯特與哈繆絲在代理館長辦公室裏談話。


    「哎呀,總會有辦法解決的啦,你編的劇本向來都很有成效呢。」


    哈繆絲如此說道。


    「剩下的就是要在什麽時候使用那本『書』吧。」


    「是呀。」


    依照馬特阿拉斯特的劇本安排,在這之後將會公開夢魔的『書』,藉此徹底瞞騙天國的真相,然後營造出神溺教團滅亡的假象。


    「我看夢魔的『書』就交由尤奇佐納去處置吧。」


    「交給尤奇佐納?我和妳就不行嗎?」


    「我最討厭和這種麻煩事有所牽扯了。邦伯一副傻裏傻氣的樣子,沒什麽說服力,至於你這個大騙子,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吧。」


    「妳說的沒錯。」


    馬特阿拉斯特露出苦笑。不論怎樣,徹底欺瞞武裝司書的計劃仍持續進行著,再來就隻能亦步亦趨地努力做到不讓人心生疑竇。


    「那麽,接下來就是要避免神溺教團死灰複燃,所幸現在已經有候補人選了。」


    馬特阿拉斯特想起樂園管理者候選人的臉。明斯的素質雖然無可挑剔,問題是他是否願意承接。


    「妳已經告訴明斯了吧?」


    「還沒呢,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囉。」


    「又是我?」


    哈繆絲隨即噘起嘴表示:


    「我現在忙得很,忙著館下街的複興、忙著賠償慰問遺族,還得和各國之間做政治交涉。尤奇佐納和邦伯也忙得脫不了身,所以隻剩下你了嘛。」


    就像哈繆絲所說的,這種台麵下的工作原本就是他該負責的。


    「對了,要是明斯不同意的話,那該怎麽辦?」


    「這還需要問嗎?就由你來當樂園管理者囉。」


    馬特阿拉斯特一邊心想「饒了我吧」,一邊走出門外。


    1926年4月。


    聽到明斯允諾擔任樂園管理者一職,馬特阿拉斯特打從心底鬆了口氣。其後,馬特阿拉斯特也為了新生神溺教團的組織編製與支持活動,奔走於世界各地。


    從旁來看的話,他的行為看似成天都在遊山玩水,但其實那隻是馬特阿拉斯特刻意去偽裝成玩樂的模樣。


    實際上,馬特阿拉斯特從來沒有這麽忙過,而他的努力也有了成果,新生神溺教團的組織終於成形。


    就在這個時候,馬特阿拉斯特接獲哈繆絲的召集令;同一時間,尤奇佐納與尤莉以及邦伯等人也被傳喚過來。


    共同守護神溺教團秘密的幹部們全都齊聚一堂。


    由哈繆絲指定的會合地點就在圖書館上空,也就是邦伯駕馭的鯨魚上。


    「嘿。」


    他輕聲吆喝,從屋頂往鯨魚身上一躍而上。就算是在哈繆絲的辦公室,也難防被竊聽的可能性。


    「馬特,好久不見啦。」


    說這句話的人是武裝司書最強之一、駕馭鯨魚的邦伯,也是深知武裝司書秘密的其中一人,他和明斯是在同一時期從哈繆絲口中得知秘密的。


    「好久不見了,馬特阿拉斯特先生,見到您安然無恙,真是可喜可賀。」


    站在一旁的人,是被稱為下屆代理館長的尤奇佐納以及他的妹妹也就是他忠實的搭擋尤莉。早在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的戰爭開打之前,他們就已經被告知秘密了。


    尤奇佐納僅僅回以冷傲的視線,連個招呼也沒打,尤莉則是恭敬有禮地行一鞠躬。


    最後,哈繆絲從邦特拉圖書館的最高處大幅躍身,跳到了鯨魚身上。


    這真像潛藏在暗地裏操控世界的惡魔黨集結勢力啊。馬特阿拉斯特來回看著同伴們的臉,心中不禁萌生這樣的想法。


    「嗯,大家都到齊啦。」


    哈繆絲拍了拍手。


    「世界各地的重建工作正在順利進行中,他們和神溺教團之間的戰爭也巧妙地粉飾太平,而且,由明斯主導的神溺教團也已經培育出良好的組織。


    這一切多虧大家的努力,謝謝你們囉。」


    「代理館長,妳應該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才找我們來的吧。」


    尤奇佐納忍不住念兩句。


    「你這個人還真是急性子耶。唉,算了,也差不多該解決之前暫擱在一邊的問題囉。


    也就是那個殘存的叛徒奧莉薇亞=利崔特。」


    經她這麽一說,馬特阿拉斯特這才回想起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那女人還活得好好的,現在恐怕正躲在某個角落裏,伺機等待反撲的機會,所以我們得想出個對策才行呢。」


    「那麽,妳所謂的對策是?」


    「自從我讓她逃走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尋找她的蹤跡,看來這下真的得下工夫去找了.」


    哈繆絲才剛說完,尤奇佐納便轉身往回走,打算從鯨魚背上跳下去。


    「喂、你要去哪裏呀?」


    尤奇佐納無視哈繆絲的製止,直接從鯨魚背上跳了下去,留下的尤莉則麵露微笑地說:


    「雖然這麽說很失禮,但她隻不過是名普通的女孩子,我不認為她會是有必要召集我們過來討論的對手。隻要找到她的人加以處理,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妳太過輕敵了,那女人可是掌握了大局喔。妳不認為她手中握有的秘密,足以將整個武裝司書瓦解掉嗎?」


    「既然如此,殺了她不就成了?」


    尤莉麵露溫柔的表情,卻說出令人無法想象的冷酷話語。她是一個一旦與她為敵,就會使出非常殘忍手段對付你的女人。


    「那麽恕我先告辭了。」


    尤莉壓住裙襬,從鯨魚背上一躍而下。


    「那兩個人根本就沒聽懂我的話嘛。」


    「不過代理館長啊,那女人會有什麽問題嗎?暫時不管她應該也沒差吧?況且她還是個美人耶。」


    邦伯一邊「喀哩喀哩」地吃著零食,一邊悠哉地說。馬特阿拉斯特暗自心想:這和她是不是美人應該沒關係吧。


    「當然有問題了,因為她知道凡德=魯加的存在呀,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算了。」


    哈繆絲停頓了一下。


    「但那女人很有可能知道『堇色願望』,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邦伯把零食的袋子隨手一丟,然後開口問道:


    「妳說的那個『堇色願望』究竟是什麽啊?我怎麽聽都沒聽過。」


    馬特阿拉斯特則是從旁插嘴說:


    「說的沒錯,聽說那是毀滅天國的唯一手段。」


    「那可就不得了啦,這回非殺了她不可。」


    邦伯張嘴大笑起來,馬特阿拉斯特發現他眼中潛藏著銳利的光芒。


    「話說回來,那東西要如何毀滅天國啊?」


    在此瞬間,馬特阿拉斯特拔出槍,並將槍口瞄準邦伯的眉間。


    「嗯?馬特,你這麽做的用意是?」


    「沒什麽,我在想你該不會在動毀滅天國的歪腦筋吧。」


    馬特阿拉斯特笑了,畢竟邦伯得知這個秘密的時間還很短,他或許連天國是什麽都還不是很了解。


    「要是我真的這麽打算,你又會怎麽做?」


    邦伯笑著提問。


    「那當然隻有賜你一死了。」


    馬特阿拉斯特與邦伯笑成一團,兩人笑了好一會兒之後,邦伯終於舉雙手投降。


    「我知道啦,不問就是了,你真是個恐怖的男人。」


    「感謝你的善解人意。」


    馬特阿拉斯特如此說完後,把槍收了回去。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要是我知道的話,肯定會產生毀滅天國的愚蠢想法。」


    「那麽代理館長,妳打算怎麽做呢?雖然尤奇佐納剛才已經說過了,可是我也認為這種事沒必要把大夥全都找來討論啊。」


    馬特阿拉斯特點頭同意。


    「是啊,我覺得代理館長似乎對奧莉薇亞的評價過高了。」


    連續遭到四名屬下否定,哈繆絲露出些許不悅的表情。


    「我知道了啦。那麽,不管怎樣都先把她找出來,再殺了她就對了。這件事就交給馬特你全權負責囉。」


    「又是我啊。」


    馬特阿拉斯特聳了聳肩。


    「當然囉~~因為邦伯又不擅長做這種事,而且尤奇佐納也走掉啦。」


    「真受不了我了解了。」


    哈繆絲點點頭後,便從鯨魚背上跳下去,邦伯不知為何還在那裏笑個不停。


    「可是馬特啊,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竟然叫我們連手殺掉一名無辜的女人,她根本就是惡魔黨的頭目嘛。」


    「這你不是最清楚嗎?」


    馬特阿拉斯特如此回答。


    「邦特拉圖書館的代理館長是這世上萬惡的化身,而我們則是魔頭下的爪牙。」


    馬特阿拉斯特留下這句話後也一躍而下。


    那麽,該去殺人了,去殺那個極有可能知道她不該知道的秘密的女人。


    現在,1926年12月28日。


    馬特阿拉斯特琴彈得有些疲累,於是離開了琴邊。他拿了好幾瓶放在吧台裏的酒,自行搖起調酒器,調製雞尾酒也是他的興趣之一。


    馬特阿拉斯特品嚐著帶有啤酒苦味的雞尾酒,回想起這一年所發生的事。


    雖然這一年煩心的事很多,但是結果大致上還算滿意,除了能對武裝司書們繼續隱瞞秘密之外,新生神溺教團也在逐日完成當中。


    正因如此,他才能像此刻這樣悠閑地品嚐雞尾酒。


    然而,唯有奧莉薇亞這件事出乎意料之外。


    原以為她是個軟弱的目標,隻要殺掉就能了事,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種地步。他不得不承認當初太小看奧莉薇亞這號人物,畢竟她曾經從哈繆絲的手掌心成功脫逃。


    「你看你看,馬特先生。」


    凱薩莉蘿走過來和他搭話。


    「她看起來好怪喔,應該沒事吧?」


    馬特阿拉斯特將視線移向凱薩莉蘿手指的方向,看見米蕾波可站在放有水果酒的桌旁。


    她將酒倒入玻璃杯中一口氣喝下,接著又連續喝下第二杯、第三杯。


    「竟然以那種驚人的速度灌酒,莫非那家夥原本就很會喝」


    兩人走近米蕾波可。


    「喂,米蕾波,妳沒事吧?」


    「會有什麽事?」


    米蕾波可依舊是一臉平靜的表情,說話的語調也很正常。


    「妳很能喝嘛,怎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猛灌酒?」


    「我才沒喝什麽酒呢,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凱薩莉蘿搶走米蕾波可手上的玻璃杯,聞聞杯裏的味道,再用舌頭稍微舔了一下。


    「這杯裏有摻酒喔。」


    「唔哦。」


    米蕾波可用奇妙的語調應了一聲。


    「葡萄酒、橙皮甜酒、檸檬汁與楓糖漿,再加上切成薄片的柳橙與萊姆,這種的酒精濃度雖然低,但的確是酒。」


    馬特阿拉斯特為她進行解說,米蕾波可則把凱薩莉蘿手中的玻璃杯搶回來,望著杯裏的酒好一會兒之後,開始慢慢地搖晃頭部。


    「米蕾波,妳還好嗎?」


    馬特阿拉斯特出聲關心,米蕾波可凝視著馬特阿拉斯特的臉好一陣子,然後


    「咕。」


    隨後整個人直直地往後倒下,凱薩莉蘿與馬特阿拉斯特兩人無奈地聳聳肩。


    「該怎麽處理這孩子呀?」


    「唉~~找個地方讓她睡一下,到時她就會自己醒來了吧。」


    「馬特先生,那就麻煩你囉。」


    「為什麽是我?」


    正當他如此回問時,突然有人從背後開口對他們兩人搭話。


    「咦,那家夥醉倒啦?」


    馬特阿拉斯特轉過頭去。


    「我記得她好像叫做米蕾波可吧,我送她回去吧。」


    站在後麵的女人如此笑著說道,馬特阿拉斯特對這個人竟然也在場感到有些驚訝。


    因為站在眼前的女人,正是奧莉薇亞=利崔特。


    她是曾被哈繆絲=梅瑟塔追殺卻奇跡似逃脫的女人,是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共通的敵人,並遭到雙方人馬奪命。


    然而這位奧莉薇亞此刻卻身穿晚禮服,單手拿著香檳杯站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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