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魯塔用小刀接下『騎兵』的刺槍,接著殺入近身,一腳掃掉牠的前腳,然後左手一拳擊向牠。『象兵』的巨鼻和『拳士』的衝撞分別從背後及左方襲向露魯塔。


    露魯塔向前突進,踏過倒地的『騎兵』身體,朝眼前的『刃發獅子』直奔而去,刀刃毛發劃開露魯塔,但也給了他割斷『刃發獅子』咽喉的機會。


    往前、再往前,露魯塔不停地奔跑,四周受到終章猛獸包圍,外圍也都布滿敵人。


    「喝啊啊啊!」


    他接下『犀』角將之推回,並越過『犀』的軀體繼續前進。


    露魯塔一味地層開攻擊。防守戰不會有活路,停下腳步隻會受到攻擊而死。能夠存活的地方。唯有靠自己開辟。


    現在露魯塔能夠使用的能力,隻有他自己的肉體強化而已。這絕不是能夠對抗妮妞的力量,然而,露魯塔卻以那貧弱的力量在戰鬥並存活下來。


    當舍棄一切迷惘、跨越死心絕望時,戰士將會孕育出一股全新的力量。


    妮妞所在的劇院遙不可及,露魯塔不顧一切地突進。


    『……真是個傻男人。』


    焦慮的聲音回蕩在假想內髒裏。


    『……為什麽你會想要戰鬥?我明明已經讓你了解到,要是自己沒出生在這世上就好了!


    ……真看不下去!快點死吧,露魯塔=庫沙庫納!』


    妮妞製造出更多終章猛獸,命牠們直奔露魯塔。


    露魯塔突進的眼眸裏泛著淚光。自己居然要和心愛的人互相殘殺兩次,這是他最大的悲劇。


    邦特拉圖書館第六迷宮裏,米蕾波可起身後倏然一驚,因為她腳下死了一名陌生女性。米蕾波可摸了摸那名女性的衣服、查看了一下對方的臉;心裏尋思著自己有沒有見過她,但她馬上察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米蕾波可環視四周,眼前是一片如惡夢般的情景。映入眼簾的,是伏倒在地的夥伴;是無一幸免、全都動也不動的武裝司書眾人。


    守護邦特拉圖書館的衛獸叛亂。從哈繆絲口中得知的武裝司書真相。露魯塔=庫沙庫納這名男子的存在。世界正步入滅亡的事實。以及,與衛獸的戰鬥及敗北。


    米蕾波可醒來時,自然記得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可是她心中某處一直認為這應該是一場夢,隻要晨曦來臨,那一如往常的生活就會再次回歸身旁,指責喪失幹勁的哈繆絲,應付捉弄自己的馬特阿拉斯特。不分平日假日,整天被繁忙的公務追著跑,斜眼望著那些大談戀愛經的同世代女孩,然後不經意地對自己抱持疑問。她一直以為隻要醒來,就能回歸到那種日常生活。


    「……我還沒清醒嗎?」


    她甚至連戰鬥的那段期間,都有種「這會不會是一場夢」的錯覺,然而現實就擺在眼前。倒在第六書庫的武裝司書與見習生們,是種讓人覺得是夢的現實。


    米蕾波可抓住倒在附近的葛摩衣領用力搖晃,她叫了好幾次名字,但葛摩還是像死了般動也不動;心髒還在跳動是她唯一的慰藉。


    她拍了拍全身沾上幹涸血液的黛娜臉頰,摟著趴在地上的瑪法,接著從第六書庫衝到第五書庫。米蕾波可在那裏發現了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馬特阿拉斯特,並且不斷叫著他的名字,但這全是白費功夫。


    「為什麽隻有我醒著?為什麽……?不是大家都會醒來嗎?」


    米蕾波可繼續衝上樓梯來到迷宮外麵,眼前則是一片更為慘烈的惡夢。


    「……噫!」


    米蕾波可發出了打從小時候立誌成為軍人的那天起,就一直認為自己不可能會發出的尖叫聲。隻見一般司書工作的大廳、使用者的等候室、圖書館的出人口,全被衛獸……不,是全被終章猛獸占領了。


    『槍士』目光一閃看向米蕾波可,『象兵』的鼻息吹到米蕾波可臉上。數量多到讓人數不清的終章猛獸一齊轉向米蕾波可,她反射性地拔出手槍,對準了終章猛獸。終章猛獸不動,米蕾波可也不動。


    米蕾波可那還算累積了不少戰鬥經驗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敵人,而且絕對贏不了;她還警告自己:現在牠們隻是沒有動作,但在牠們展開行動的瞬間,自己就會化成一團肉泥。


    (……毀滅吧,將這一切毀滅吧!)


    終章猛獸的意誌傳達了過來,那是沒有目的的殺意。牠們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那種生來就是為殺而殺的殺意。


    不可以和牠們戰鬥。米蕾波可如此判斷並放下槍奔走了起來,接著悄悄在終章猛獸的空隙間穿梭前進,一麵屏息縮身,一麵衝向外頭。


    她穿過大廳。經過走廊和正麵受理櫃台。通過本館正門前往中庭。外麵也早已是終章猛獸的領土。


    「……哈啊……哈啊……」


    明明什麽都沒做,光是因為恐懼,呼吸就急促了起來。


    米蕾波可在中庭裏發現有個人影倒在那裏,是邦伯,她衝過去查看他的模樣,但馬上就放棄了。邦伯也和其它武裝司書們一樣,已經不會動了。


    四周各處都有燒焦的痕跡,這不是邦伯的能力造成的,也不是凱薩莉蘿的能力造成的。米蕾波可發現遠處有個陌生的人影倒在那裏,雖然覺得很眼熟,但記憶裏沒有這號人物。隻有他和其它武裝司書不一樣,整張臉寫滿了悔恨,所以米蕾波可很期待說不定會有什麽新發現。但沒用,他也已經不會動了。


    不過,米蕾波可還抱持著期待,她相信唯有那個人絕對還沒有倒下。她相信如果是那個人,應該會想出辦法才對。


    那個人應該是在自己剛衝出來的邦特拉圖書館本館最上層。米蕾波可帶著九成九的恐懼,以及一絲的期待轉過身去。


    「………啊。」


    眼前是多麽象征性的一幅畫。在黑雲盤旋的天空之下,一根巨大的針自曆史悠久的邦特拉圖書館中刺了出來。巨針前端數十公尺的高空中,浮立著一道人影,展現了其壓倒性的存在感。


    哈繆絲=梅瑟塔被巨針貫穿的身影映入眼底。


    「……嗚、嗚嗚。」


    米蕾波可膝蓋彎了下去,恐懼到抱著頭當場蹲下。


    「……不行、已經沒救了,完了、全完了……」


    絕對的勝者,和被摧殘至體無完膚的敗者。那光景要重挫米蕾波可的心靈已經十分足夠。


    蹲下來的米蕾波可曝露在終章猛獸的視線中,使她產生一種羊入虎口的心境。


    「父親、父親……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快來人呀……這、這……誰快……」


    米蕾波可捂著臉不斷喃喃自語。


    她已經非常勇敢了,換作普通人的話,應該連在終章猛獸隙縫間奔走都辦不到。在完全的孤獨當中麵對壓倒性的敵人時,人類能夠做到的就隻有這樣,因為能夠做出更多反應的人才異常。


    『……給我死,快給我死啊,露魯塔!』


    在假想內髒中,妮妞陸陸續續投入終章猛獸。


    「……不會死,我不會死的,妮妞!」


    包圍的密度無止盡攀升,早已連一絲空隙都看不到,唯有小刀開辟之處,才存在著活路。


    露魯塔撞飛『騎兵』破開一條路,同時閃身進去躲過『獄王蛇』的酸液,接著翻身騎上『獄王蛇』,再跳回背後踢倒『槍士』,開出一個立足之地。


    隻要稍有閃失就會人頭落地,隻要稍有停步就會慘死當場。在這種死亡絕境當中,露魯塔活了下來。


    不論攻擊有多麽熾烈,他就是能夠躲開五秒鍾。隻要這五秒鍾能夠活著,就能夠在下個五秒鍾活下來;下個五秒鍾也是,再下個五秒鍾也一樣。能夠支撐五秒鍾,就代表著能夠永遠撐下去。


    露魯塔隻靠著


    意誌力,實現這個在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謬論。就隻為了一個人,為了他心愛的妮妞。


    就算那心愛的妮妞正要對自己痛下殺手,露魯塔仍為了她持續奮戰不懈。


    『……真頑強,為什麽你不願意受死呢?』


    妮妞似乎不打算調動「外麵」的終章猛獸。她對露魯塔的憎恨。深到了連毀滅世界這件事都忘了。


    此時,露魯塔突然感覺到一股有別於終章猛獸的殺氣,當下一個翻身。


    『……詩結。』


    響起妮妞的聲音。妮妞的石手臂動了起來,指向露魯塔。因果抹消攻擊之一·詩結,這是無條件抹殺所指對象的能力。妮妞想親自抹殺露魯塔。


    妮妞雖然很焦躁,但還是用種帶著些許憐憫的聲音尋問他。


    『……就算你打倒再多終章猛獸,還是到達不了我這裏。就算到達了,你也沒辦法拿我怎樣。要打倒我,需要隕石般的力量,而你的武器隻有小兒一把。


    ……不停戰鬥的盡頭,有什麽?』


    「我、不是為了、打倒妳……才、戰鬥的……」


    露魯塔一麵抵擋攻擊,一麵氣喘籲籲地回答妮妞。


    『……回答我。有什麽?』


    「一定……有,一定有什麽。」


    聽到露魯塔這不算回答的話,妮妞反問:


    『……有什麽是指何物?在你快死前的這幾分鍾內,是會發生什麽事?


    ……難道你相信會有那麽湊巧的事,在這個已經沒有人的世界上,還會出現足以阻止滅亡的事物?


    ……太傻了。快死吧,為什麽你還活者呢?』


    在這瞬間,露魯塔不知為何微微一笑。雖然挨了一頓罵、對方甚至還叫自己去死,露魯塔還是笑了。因為就算那些話有多難聽,能和心愛的妮妞交談還是令他很高興。


    「妮妞,我相信一定有什麽。我就是在這前提下,才會站著這兒。」


    『……』


    「一定會發生某些事;要是我不去這麽想,就一無所有了!」


    『……是嗎?那麽,我就隻好殺了你。』


    妮妞揚言要殺露魯塔,相信這件事就快成真了,因為露魯塔的雙眼已經看不清楚了。


    米蕾波可不斷傳送思考共有。已經沒有人了,她腦海裏已浮現不出任何人的臉孔,已經沒有能夠傳送思考共有的對象了。


    米蕾波可心想:已經結束了嗎?


    她張開雙眼,想起懷裏有一把備用手槍。沒記錯的話,子彈還有十來發。


    「……代理館長,妳不會允許讓一切就這樣結束的,對吧。」


    米蕾波可拔出槍緊緊握住,她至少要用這僅餘的子彈打開一條活路。


    她心想:反正是死路一條,管它會怎樣。


    終章猛獸瞪著米蕾波可。牠們正無言地表達著:雖然沒有下達抹殺人類的命令,但我們也沒有溫柔到被攻擊還會默不吭聲。


    就在要開槍的前一瞬間,米蕾波可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句話——


    「活下來,米蕾波。」


    對她這麽說的人是哈繆絲。那時她剛成為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的戰爭已經開始了,有天哈繆絲將米蕾波可叫了過去,並進行了一番心理建設。


    「我認為這場戰爭的成敗與否,全係在米蕾波妳身上,妳比馬特、伊蕾伊雅、以及我都來得重要呢。妳的工作就是不論如何都不能死,不管其它人事物怎樣,妳郡一定要活下來。」


    一問為何,哈繆絲她是這麽回答的:


    「妳是化零為整的十字記號。就算我或馬特再強,也隻擁有自己一人份的力量,但透過妳的存在,可以讓一個人加上一個人,變成兩份力量、變成二份力量、四份力量。妳會將零散的一變成整體的百。


    活下來。妳要是死了,我可饒不了妳哦。」


    米蕾波可放下原本緊握的槍心想: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我一定要貫徹自己的工作。


    米蕾波可丟掉手上的槍。她用全力丟得老遠,槍飛過議事堂館屋頂消失到某處。自己是因為手上有武器才會迷惘。如果武器會妨礙工作,那不要讓它存在還比較好。


    有沒有其它活路?米蕾波可絞盡腦汁思考。


    還有沒有其它自己可以連係思考的對象?知道臉孔和名字是傳送思考的必要條件,記憶裏的所有人,我都已經傳過了嗎?


    米蕾波可忽然拾起頭。巨針……以及浮在上頭的一座少年石像映入眼簾。


    「……我怎麽會忘了呢?」


    自己還有可以連係思考的對象,而且就在眼前。剛剛自己在第六書庫,從哈繆絲口中得知了露魯塔=庫沙庫納的名字,那座石像就是露魯塔。


    「……」


    可是,米蕾波可對要不要傳送思考很猶豫,因為現在自己準備要傳送思考的對象,是想要毀滅世界的男子;是在不久前,將武裝司書如收割雜草般消滅掉的存在。到底該傳送什麽才好?到底該說什麽話,才能夠阻止世界滅亡?


    在想到這件事時,另一股恐懼湧上米蕾波可心頭。要是某些話能夠阻止世界滅亡的話,自己就有責任說出這些話。等於說這世界的一切命運,全都肩負在自己身上。


    到底該說什麽才好?米蕾波可迷惘不斷。


    究竟擊退了多少終章猛獸?精疲力盡的露魯塔腦海裏,浮現這個無意義的疑問。不管打倒多少隻,殘餘數量還是不會變。隻要不阻止妮妞。終章猛獸就會無止盡地出現。


    究競可以政變情況的某些事,什麽時候才會發生?這也是無意義的疑問。露魯塔正在等待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就算會發生什麽事,也不會是假想內髒,而是外麵的世界。可是,活著的人全都身中露魯塔的無淚終結之力陷入沉眠。最後的希望在幾小時前,就已經被露魯塔自己親手根絕了。


    會不會是某個人破除了無淚終結之力?


    還是說,外麵的世界已經成了一片無人存活的荒野?假想內髒天空布滿黑雲,窺探不到外頭。


    「……唔。」


    露魯塔發現自己的鬥誌正在衰退,自己的處境有多麽絕望,他是再明白不過了。縱然如此,他還是非奮戰下去不可,但再這樣下去的話,在他的鬥誌挫敗前,就會先死在妮妞手下。


    難道沒有希望嗎?就在露魯塔這麽想的瞬間,腦中響起聲音。


    (……露、露魯塔!邦特拉圖書館館長露魯塔!)


    是思考共有,還有人類活著在走動。


    這一瞬間,露魯塔連『槍士』的突刺已然逼近都忘了,他高興到想要跳起舞來。


    但,露魯塔太樂觀了。


    (我是三級武裝司書米蕾波可=凡蒂兒,殺了我!在你毀滅世界前,快來殺了我米蕾波可!)


    自己正為了阻止世界滅亡而戰,所以露魯塔一直以為人類會站在自己這邊。他忘了自己曾想毀滅世界,那是在幾小時之前的事而已。


    (來殺了我米蕾波可啊!)


    米蕾波可對露魯塔傳送思考共有,她當然很清楚自己在說傻話,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它話了。米蕾波可不知道他為何要毀滅世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米蕾波可=凡蒂兒,不是的,情況變了。)


    當收到回答時。米蕾波可還以為自己搞錯了思考共有的傳送對象。


    (……你、你在說什麽?)


    (聽我說!情況改變了!我已經沒有要毀滅世界了,現在正在保護世界!)


    米蕾波可搞不懂露魯塔回答自己那句話的意思。


    (助我一臂之力,這樣下去世界會滅亡的!……嗚啊啊!)


    慘叫聲參雜在思考


    中傳了過來,顯示露魯塔受到某人攻擊,米薷波可仰望巨針上的露魯塔,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露魯塔在幾個小時之前都還想要毀滅世界,現在卻說自己正為了保護世界而戰。自己倒下後這幾個小時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導致這樣的局麵?


    為什麽要騙自己?露魯塔想要對自己做什麽?


    (不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在你毀滅世界前,就由我來當你的對手!來對付我啊!我都搞胡塗了!)


    (米蕾波可!相信我!我沒騙妳!)


    米蕾波可咬緊牙根。——什麽叫相信?這幾千年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們。創造出神溺教團。讓我們去戰鬥,還殺了代理館長,想要毀滅世界。這是要叫人怎麽去相信你這種人?


    露魯塔拚命佯裝平靜,同時與米蕾波可保持思考連係。他不可以讓妮妞察覺到米蕾波吋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米蕾波可是最後的希望,雖說這能否稱之為希望還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會相信你的,你一直在欺騙我們,不管是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誰要相你這種人!)


    (但這樣下去,世界會……)


    (我不知道你在跟誰在戰鬥。但你就快死了。這樣的話,你就去死好了!)


    (不對!米蕾波可!)


    看到露魯塔表情轉變後,妮妞喃喃地說:


    『……發生了什麽事嗎?』


    隻要稍微露出馬腳對方就會起疑,露魯塔四麵八方盡是敵人。


    究竟該怎麽做,才能讓米蕾波可聽自己說話?露魯塔想不出辦法,除了以壓倒性的力量讓人服從外,露魯塔並不知道具他與人相處的方法。


    (露魯塔,你在和誰戰鬥?那些你以前吃下肚的人?從前的武裝司書?)


    (不是!相信我!)


    (我怎麽可能輕易相信你這種人!)


    別說那麽多廢話,閉上嘴聽我說——露魯塔差點將這思考送了出去,但實時在前一刻打消了念頭。


    自己就是因為總是在命令他人,才失敗了無數次不是嗎?沒有傳達實情,隻是下達命令而已,結果不就是落得這種下場嗎?


    隻要傳達出實情,述說真正的心意,她一定肯了解我,願意和我共同奮戰。露魯塔如此深信,並送出思考。


    (米蕾波可,相不相信交由妳判斷。但拜托妳,隻要聽我說就行了,我隻能倚賴妳了。)


    (……我才不要。)


    (終章猛獸的力量不是我的,是曾經打算毀滅世界的奧倫托拉之力。


    我與這股力量交戰,並取得了勝利,然後……)


    (我不是說我不要聽了!)


    就在這瞬間,思考共有中斷了。微微連係上的希望遭到切斷,露魯塔又被打落孤獨的高塔。


    米蕾波可將思考共有切斷了,她的頭腦太過混亂,無法再連係一次。


    露魯塔叫自己幫助他,還說他隻能倚賴自己。想要毀滅世界的人,說他不想要毀滅世界?


    她完全無法理解。——這是怎麽回事?沒人教過我怎麽處理這種情況,沒聽說過這種處於壓倒性優勢的敵人來求助自己,我隻懂人家教過的事。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好?米蕾波可抱頭苦惱。


    此時,她想起了一名少女的臉。


    「如果說對方在開口求助……」


    浮現的臉龐,是一名既是她朋友也是她學生的少女。洛蘿緹=瑪爾伽的一番話,閃過她的腦海中。


    「最好盡全力去幫助對方,這麽一來,事情通常都會進行得很順利喔!」


    這是在『怪物』事件結束後,米蕾波可跟她聊過的問題。將艾恩立凱=畢斯海爾帶來圖書館的洛蘿緹,說完這句話後挺起了胸膛。


    真的這樣子就可以了嗎?米蕾波可一這麽問,洛蘿緹隨即用天真爛漫的笑容點了頭。


    「……我信妳。我可是相信妳的啊,洛蘿緹!」


    米蕾波可大叫一聲,再次連係上思考。


    (露魯塔,你說吧!我會幫助你,你就跟我說該怎麽做吧!不管是多麽難以置信的事,我都會相信你。)


    露魯塔不知道在思考的另一端想些什麽,傳來一句很小聲的自言自語。


    (是嗎?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人願意幫我嗎?)


    露魯塔那好像很高興又宛如自嘲的模樣,讓米蕾波可有點不知所措。


    (為何我沒有早一點發現呢……)


    (重點是,露魯塔,我該怎麽做才好?不,現在更要緊的是,請先說明一下狀況!)


    露魯塔竭盡心力說明了情況,米蕾波可邊聽邊在腦中整理。


    ——名為妮妞的存在,既是奧倫托拉付子自身力量的毀滅化身,也是終章猛獸之主。期盼世界滅亡的不是露魯塔,而是妮妞。現在,妮妞占據了露魯塔的身體,露魯塔失去所有的力量,正死命地進行防禦戰中。


    露魯塔邊戰鬥邊進行簡略的說明,米蕾波可隻能勉強理解現在的情況。露魯塔並沒有多餘心力說明那無止盡的漫長過去,以及自己與哈繆絲的戰鬥,或是和克裏歐之間發生的事。


    (那麽,該怎麽做才能阻止世界滅亡?)


    米蕾波可尋問,而露魯塔沒有回答。


    (為什麽不說話?)


    (……米蕾波可,要阻止世界滅亡,就隻能讓妮妞改變心意。世界不用毀滅、這個世界很美好——隻能讓她這麽想了。)


    (等一下,你說……妮妞一心隻想著毀滅……是神付予自身力量的毀滅化身……)


    (隻能這樣了。就算很不合理,就算不可能,也隻能這樣了。)


    米蕾波可此時終於了解情況,稍稍萌芽的一線希望,以及「總會有辦法」的念頭,在瞬間煙消雲散。


    (也就是說,隻能去說服她了?說服毀滅的化身?說眼隻希望毀滅的存在?)


    沒有現實感。她現在的心情簡直像在聽奇幻小說的故事設定。利茲力倒是常常在看這種書呢……米蕾波可腦中浮現這些沒有關聯的瑣事。她的思緒統整不了,頭腦沒有辦法正常運作。


    (這不可能。該怎麽做才能讓她改變心意呢?殺死或是封印那個叫妮妞什麽的,我覺得還比較……)


    (那樣子是沒用的!)


    露魯塔吼叫般的思考傳遞過來,米蕾波可此時還不知道露魯塔和妮妞的關係。


    (拜托妳,米蕾波可,幫我告訴她!告訴她這世界很美好,是有保護價值的!不這樣的話,所有人都無法得救!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妮妞!)


    米蕾波可稍微了解露魯塔的心意了,雖然她依然不清楚露魯塔與那位叫妮妞的少女之間的關係。


    (我、我會這樣跟她講,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回應她的又是一陣沉默,米蕾波可暗想:原來連露魯塔都不清楚。


    (……米蕾波可,對妳而言,這世界很美好嗎?)


    沒有關聯的問題,而且牽涉的層麵太廣了,米蕾波可很煩惱該怎麽回答。


    (還是說,妳覺得要是沒有這個世界就好了?)


    米蕾波可想了想,故鄉家人的顏容。以及一路走來所遇見的同伴樣貌都浮現在她眼前。她想起了洛蘿緹、路易蒙、阿爾梅那些已不在這世上的友人臉孔。


    (我不覺得。我有同伴,有家人,還有朋友。)


    (……謝了,米蕾波可。)


    說完這句話後,思考共有就中斷了。


    『……你在跟誰講話?』


    妮妞來問露魯塔了。


    「朋友,跟在這裏的克裏歐。」


    不可以讓妮妞知道米蕾


    波可的存在,所以露魯塔說了謊。他感到一陣心痛,縱然兩人仍在對立中,露魯塔也不想對妮妞說謊。


    『……那一把小刀就是你的心靈支柱嗎?真是個傻男人。』


    露魯塔心想:還真老實呢。然後,他也感到有點難過,因為她這部分,和過去兩人還相愛時沒有兩樣。


    『……光看一眼都覺得討厭。你快點死一死吧!』


    這聲音也和以往的她沒兩樣,而妮妞正用這聲音在憎恨、詛咒、怒罵著他。露魯塔忍下這些話迎戰終章猛獸。


    他相信最後的希望米蕾波可,能夠引發某些變量。


    「傳送思考……給妮妞……」


    米蕾波可抬頭望著浮在針上的石像低語。傳送思考給不是人的對象,當然是她頭一遭。


    「我一定要傳送才行……思考共有!」


    米蕾波可對石像發動能力,可是她的思考卻沒有傳到任何人身上。


    試了兩三次仍然沒用,關鍵在於妮妞的麵貌米蕾波可並沒有實際看過,浮立在針上的石像是露魯塔不不妮妞。米蕾波可很苦惱:心想該怎麽辦才好。


    「……對了。」


    自己被要對人類傳送思考時的方式局限住了,妮妞不是人類,用傳給人類的方式是不會成功的。


    「思考共有,對象——妮妞!」


    米蕾波可再度發動思考共有,對象不隻有石像,還有成群結隊的終章掹獸,以及掩蓋天空的雲層。她對著包圍自己的所有一切傳送了思考,因為妮妞現在是籠罩世界的毀滅意誌本源,不論是終章猛獸還是黑雲,全都是她的一部分。


    米蕾波可全力持續發動能力,隱隱約約有種連係上某物的感覺。


    「行得通……好像快連係……連係上了!」


    米蕾波可成功與妮妞連係上思考共有,然而就在這瞬間,她感覺到一陣彷佛整個腦袋都被攪動的衝擊,於是本能性地中斷了思考共有。從妮妞那裏傳來的,是否定一切的意誌;是一種否定米蕾波可所有一切的意誌,不論是其人生、信念,還是愛情、友情。


    「唔嗯……嘔……!」


    米蕾波可不由得嘔吐出來,混著血的嘔吐物弄髒了她的膝蓋。


    那是不可以接觸的存在。然而,米蕾波可不得不再次與那存在連係思考,她壓下恐懼,再次發動思考共有。


    即使她緊咬牙根、腹部出力,做好了心理準備,意識仍舊一陣模糊。在連係上思考的瞬間,那可怕的意誌又再次襲向了米蕾波可。


    它否定了一切。那早已不是殺意也非恨意,它對全般事物居然還存在這世上感到忍無可忍;這世上的所有一切,它都不承認是有價值的,那是一種該稱之為「滅意」的感情意誌。隻要人類還是人類,就不可能會擁有的意誌。


    透過思考共有,滅意流入米蕾波可心中。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崩潰……!米蕾波可不得不切斷思考共有。


    「……啊、啊。」


    空蕩蕩的胃彷佛在翻攪似地不斷收縮,米蕾波可發出野獸般的悲鳴後一陣嘔吐。


    這種東西人類不可能承受得了。根本不可能和這種存在連係共有思考;更別論要告訴它這世界很美好,讓它打消滅亡的意誌了。這根本就辦不到。


    這就像是要徒手製止熔岩的流動,徒手不可能碰觸岩漿,就算能也不代表能夠阻止它。


    米蕾波可沒辦法嚐試第三次的思考共有,與其和那個存在再連係內心一次,不如幹脆死一死還比較輕鬆。她的心是想要拯救世界的,然而本能卻製止了她。


    露魯塔說過,除了告訴她之外別無他法;而能夠告訴她的,就隻有米蕾波可。


    米蕾波可很後悔自己醒了過來。


    湧向露魯塔的攻擊更加劇烈了,現在就看露魯塔會先粉身碎骨消失於世上,還是妮妞會先放棄粉碎露魯塔的心。未來就隻有這兩種選擇。


    身體無法動彈。雙手雙腳不聽使喚,就連拿在手上的小刀都倍感沉重。


    此時,米蕾波可博來思考共有。


    (露魯塔,不可能啊,我根本就拿她沒辦法!要告訴她這世界很美好,根本就不可能!)


    米蕾波可的思考很悲痛,但她的悲痛還沒有收到思考的露魯塔來得深沉。


    (不要放棄,什麽都好,幫我找找可能性。)


    (你沒有實際接觸那東西才能這麽講,要讓那種東西改變心意根本不可能辦到,這不是人類辦得到的事呀!)


    (別放棄!不要放棄!)


    露魯塔拚命地傳送思考。要是她放棄了,會連自己的心都一並粉碎的。


    (……為什麽不能放棄?)


    可是,米蕾波可卻想將露魯塔不屈的鬥誌擊沉。


    (我很清楚地了解到。這世界是不應該存在的。那個存在十分確信,而我沒辦法打破她的信念,誰都打破不了,所以毀滅才是對的啊。)


    (沒那回事……)


    (我也想保護世界!可是這太難了!我不可能做到!)


    『騎兵』的刺槍劃開露魯塔的背,那股痛楚令他差點就倒了下去。


    ——我是不是自以為一定會發生某些變量?露魯塔心中那軟弱的自己探出頭來。


    能與克裏歐相遇是一種奇跡,米蕾波可會挺身而出也是一種奇跡,但奇跡不可能這樣子一再湊巧發生。


    『獄王蛇』在眼前揚起脖子。露魯塔心想:幹脆就這樣倒下去算了。縱使如此……


    「……唔哦哦哦哦!」


    露魯塔又是一陣咆哮。他在『獄王蛇』壓死自己的前一刻避開攻擊,並街上牠的黑色身軀打開一條活路。


    我發過誓,絕不會再沮喪第二次。


    (相信我,就算妳無法奮鬥下去、就算妳什麽都辦不到也無所謂,妳要繼續相信我!)


    露魯塔對米蕾波可傳送思考。


    (這世界一定是很美好的!這世界洋溢著幸福!有值得保護的東西!妳要相信我啊!)


    他對還連係著思考的米蕾波可出聲說道。


    「妳不願意相信的話,我就無法奮戰下去!所以請不要舍棄相信的心!」


    米蕾波可的思考共有中斷了,他甚至連最後一句話有沒有傳達過去都不清楚。


    露魯塔傳來的思考,勉勉強強穩住了差點崩潰的米蕾波可,可是她並沒有堅強到能夠再連係思考一次。


    「嗚、嗚嗚、唔嗚嗚………」


    米蕾波可用力往地上一揍,她氣憤自己的無力,雙眼淚水潸然而下。


    露魯塔說他將一切都賭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卻什麽都辦不到,妮妞完全沒將米蕾波可放在眼裏,最後的武裝司書成了一名單純的旁觀者。


    ——丟臉,我怎麽會這麽丟臉。


    她現在很清楚,露魯塔說想要保護世界是真心的。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他的心意確確實實地傳了過來,那是一顆比米蕾波可堅強、純粹千百倍的心。


    想必身在假想內髒裏的他,應該是置身在比自己更為艱苦的困境吧。自己差點就要放棄了,想必這會令他更加痛苦吧。然而,他卻完全沒有訴苦半句,說就算她無法奮鬥下去也沒關係。隻要相信世界有保護的價值就夠了。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為何他還能說出這種話呢?


    米蕾波可說不出來,她沒辦法保護世界,沒辦法像他那樣奮鬥。


    「……為什麽我生來這麽軟弱?」


    米蕾波可隻是體會到自己的軟弱。


    「不過……」


    不能讓這件事就這樣結束,這樣抱膝痛哭是不被允許的,因為還有相信自己、將一切賭在自己身上的露魯塔在。


    米蕾波可第三次發動


    思考共有,在連係上妮妞的瞬間,那股滅意衝擊又再次襲向腦海。米蕾波可疊起一字一語,想要講述出這世界的美好。可是她所能傳達出去的,就隻有斷斷續續的隻字詞組而已,別說要打動妮妞的心了,根本完全沾不上邊。


    思考共有中斷,雙目一張映入眼簾的,是一群包圍目己的終章猛獸。


    ——真想逃。就在這個誘惑閃過腦海的瞬間,米蕾波可硬是將它壓下。


    「……啊啊啊!」


    隨著這一陣大叫,她連係了第四次思考共有,然而這次依舊無功而返。


    米蕾波可心想:我想要戰鬥啊!她是由衷地想要力量。


    我沒有保護世界的力量,但是,我想要、股力量,讓自己能夠幫助正在保護世界的人。力量,力量,我想要力量,


    米蕾波可閉著雙眼、雙手交叉,將全身神經都貫注在思考共有上。因此,她完全沒留意到發色的變化。


    檸檬色頭發的前端,微微地閃耀了起來。


    在這剎那間,米蕾波可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一種仿佛與久末相逢的朋友不期而遇的溫暖心境。


    米蕾波可腦中響起了某人的聲音。


    (有人願意關心露魯塔,隻要這樣就行了。)


    是未曾耳聞的少女聲音,雖然很類似思考共有,卻是另一種全新的感受,有種不隻是思考,連心靈本身都傳了過來的感覺。


    陌生少女的喜悅,逐漸填滿米蕾波可的心靈。


    (露魯塔一直都是孤伶伶的魔王,可是實際上,露魯塔根本不是什麽魔王;隻是個溫柔的傷心男孩。所以,人家覺得他一定能夠改變。)


    陌生少女在米蕾波可腦海裏不斷述說。


    (要改變人類需要一顆關懷的心。這是露魯塔所需要的。


    隻要有個人願意關心露魯塔,露魯塔一定會改變;一定會從孤獨的魔王,變成願意和別人連係心靈的露魯塔。人家一直都是這樣深信的喔。)


    妳是誰?米蕾波可對她喚了一句。我不認識妳這個人,也不記得有和妳連係過思考。


    (隻要露魯塔和某個人心心相連,就會產生改變;隻要露魯塔改變,世界也會跟著改變。不管是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一定都不會再是現在這樣子。


    隻要這麽做,已經走到絕路的露魯塔,一定會打開一條新的道路。


    如此一來,露魯塔應該就可以看見讓妮妞幸福的通道了。


    這是很簡單的事,隻要露魯塔的心改變,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事物一定也會跟著改變的。所以伽克莉不會放棄。)


    米蕾波可沒聽過伽克莉的名字,但她同時也知道伽克莉,因為她和米蕾波可同在一起。,因為她現在正準備要和米蕾波可合而為一。


    (有人願意關心露魯塔,伽克莉深信這一天一定會到來,所以留下了這股力量。魔法權利讓渡!讓渡伽克莉=可可多的所有力量!


    對象,打從心底想要為露魯塔付出的某個人。伽克莉死後,這項讓渡依然成立!


    伽克莉不清楚會是何時,也不清楚那會是誰。但為了那個人,伽克莉要將心魂共有能力留在這世上,為了在某一天願意改變的露魯塔。)


    米蕾波可的發色改變了,變成了既美麗又夢幻的堇色。


    伽克莉的心,隨著心魂共有能力一起讓渡給了米蕾波可,兩名少女如今合而為一。


    (米蕾波可,要善用伽克莉的力量唷。)


    「當然,我一定會善用的。」


    米蕾波可與心中的伽克莉談話。


    伽克莉的記憶流至米蕾波可的心中,樂園時代終焉的那些時光。露魯塔一路活過來的日子。露魯塔對妮妞的心意。米蕾波可知道了伽克莉所知道的一切。


    「……露魯塔,太好了呢。」


    輕聲低喃的既是米蕾波可,同時也是她體內的伽克莉。


    「你遇見了一個溫柔的人。」


    米蕾波可的堇色頭發輕飄飄地浮了起來。


    「如此一來,便能奮鬥下去。我們還可以奮鬥下去!」


    米蕾波可咬緊牙關,將雙手在胸前合十。


    (心魂共有能力,發動!)


    於是,複蘇的董色頭發,綻放出輝煌的光芒。


    米蕾波可透過新得到的力量,瞬間了解到自己可為與不可為之事。


    用心魂共有能力與妮妞連係心靈是沒有意義的,這個能力隻是一種能力者與其它人之間進行心靈交流的力量。即使拿米蕾波可的心撞擊妮妞,那壓倒性的滅意也不會有所動搖。


    但如果是現在的自己,是有可為之事的。米蕾波可沒有對妮妞發動能力,而是把目標指向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決定要把心魂共有能力分給大家,分給能力範圍所及的所有人。我要將再次挺身而出的意誌分給所有人!)


    一陣光芒由董色頭發綻放出來。光芒化作一道微薄的波動放射出去,董色波動如同小石子丟至水麵時的波紋般,不斷擴散出去,自邦特拉圖書館到館下街;再從館下街越過大海,擴散至世界各地。


    堇色波動不斷將米蕾波可的心意傳送出去。


    (好厲害……伽克莉可沒辦法做到這樣呢。)


    米蕾波可在心中聽到一陣呢喃。


    伽克莉的心魂共有能力,與米蕾波可持有的思考共有能力融合貫通,兩者原本即是同係的能力。


    曠世奇才的心魂共有能力,寄宿在生來並非天才、但靠著努力不懈而變強的米蕾波可身上。天才與勤勉家的融合,讓心魂共有能力升華至最高層次。


    為了將挺身而出的意誌傳達給世界上每個人,米蕾波可咬緊牙根駕馭這股新力量。


    場景轉移到邦特拉過去神島嶼,館下街的其中一角。一間簡樸的公寓裏,一名少年驀地張開了眼睛。這名平凡至極的少年,聽到了某人在遠處呼喚自己。


    (起來!然後再振作一次!為了保護這個世界。)


    ——為什麽要叫醒我?我都已經陷入安穩的沉眠了。我好想要就這樣子繼續安穩地睡下去。我都已經懷著學校、讀書、家人、朋友、初戀情人……這一切都無所謂的念頭睡著了。


    少年心想:反正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所以別叫醒我。


    可是,某個人正拚命地呼喚自己,在大喊「救救世界」。


    在伊斯摩共和國某條鬧街上,一名女性醒了過來。她希望別人不要來叫醒自己。她生活繁忙,每天都疲憊不堪,活著的時候盡是做些苦差事。她希望別人不要叫醒自己,因為隻要一直睡下去,就可以把這些事忘得一幹二淨。


    (請大家一起來祈禱!我們要守護這個世界,守護我們的未來!)


    有個聲音從遠方呼喚著這名想要繼續睡下去的女性。她了解對方止在對自己述說,振作起來、活在當下,是一件比安穩死去還要美好的事情。


    在昆因貝克斯帝國的某間醫院裏,一名男性張開眼睛。他希望別人不要來叫醒自己。——不治之症在死前都會一直侵蝕我的身體,讓我安穩地睡下去吧。


    (請大家相信,活著是很美好的,這個世界是有價值的!)


    有個聲音從遠方呼喚著這名想要繼續睡下去的男性。他聽到對方正在對自己傾訴,就算如此,我們還是需要這樣子的你。


    米蕾波可對世界上的人們呼喚,不論男女老少,不分對方是不是戰士,也不分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


    光靠一個人是拯救不了世界的,我需要你的力量!她對世界各地的人們如此疾呼。


    ——不論你是誰都好,我需要你的力量!


    無淚終結之力逐漸碎裂,在世界各地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


    ,有人歪著頭心想:我剛剛是睡著了嗎?有人則環視周遭心想:是不是有人在哪裏叫我?


    站起來的,約有人口的一半數量,也有很多人接收到董色波動後,隻是微微蘇醒卻沒有動作。


    米蕾波可將心魂共有能力傳到世界各地。力量傳遞在人與人之間,效果自然會減半,她沒有辦法像以前伽克莉做的那樣。去強製扭轉人們的心,光是要呼喚人們醒來。並植上些許的振作之心,她就已經竭盡全力。


    可是,這樣便足夠了。


    因為世界有一半的人回應了米蕾波可的呼喚;因為還有這麽多人認同「與其安穩死去,不如掙紮著活下去」。


    (還不夠唷,米蕾波可。隻讓大家站起來,是救不了這個世界的。)


    「我知道,放心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證明給妳看!」


    米蕾波可更進一步地行使心魂共有能力。


    發生了某些事!露魯塔位在假想內髒裏;心中確信如此。沒有理由,就隻是直覺。


    『……這是?』


    在露魯塔留意到的下一秒,妮妞也察覺到了異樣。石像一仰望天,終章猛獸全都停下動作。


    「還不夠!」


    米蕾波可的眼裏已經映不出其它事物,她現在正將全副精神都傾注在心魂共有能力上,不論是視覺、聽覺,還是觸覺、痛覺全都消失不見了。


    光是讓人們站起來還不夠,這無法成為拯救世界的力量。


    米蕾波可的任務,就是化身為一個化零為整的十字記號,將世界所有人的力量轉換成一股新力量。世界靠一個人是拯救不了的,她還有非做不可的事。


    被奪去一切、認為自己要是沒有出生在這世上就好了的妮妞。祈求世界最好毀滅的妮妞。拯救她的心,和拯救世界是同樣一件事。


    要拯救她該做些什麽才好?該傳達些什麽給世上的人們才好?


    米蕾波可繼承了伽克莉的記憶,她很清楚露魯塔對妮妞的思念,以及那些徒勞無功的漫長日子。想拯救妮妞,到底需要什麽?


    堇色波動再度綻放。


    妮妞此時才首次將注意力轉向外麵的世界。她的心思一直被自己對露魯塔的恨意束縛,而忘了還有外麵世界的存在。


    妮妞以人類所不具備的知覺器官,觀看邦特拉圖書館巾庭的情形,並發現了米蕾波可的身影,以及那頭閃耀著堇色光芒的頭發。


    同時,她也感受到世界各地的人們紛紛破除無淚終結之力站了起來。


    『……有什麽事正在發生……是非常不好的事。』


    無淚終結之力,是露魯塔借助終章猛獸之力所行使的能力。對妮妞來說,不給予人們痛苦地毀滅世界,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做法,然而這股力量正遭到破除。妮妞看著米蕾波可,終於想起那名差點殺死露魯塔的堇色頭發少女。


    『……這……』


    妮妞感到一絲恐懼。不論人們有沒有陷入沉眠,毀滅世界這件事還是不會有所更動。對擁有無限力量的妮妞來說,人們的抵抗根本不構成問題。


    可是,妮妞感覺到了。她感覺到一股在以往第一次末日之日,看到露魯塔從宇宙盡頭帶來小行星時的相同情緒。如今,敗北正悄悄逼近妮妞。


    那是不好的東西,雖然她不清楚那是什麽,但就是知道那是非常不好的東西。


    『……殺了她,現在馬上!』


    妮妞的聲音響徹邦特扯圖書館的中庭內,終章猛獸們一同撲向米蕾波可。


    米蕾波可什麽感覺也沒有,不論是妮妞的聲音,還是襲向自己的終章猛獸腳步聲,都沒有傳到她耳裏。她就隻是將全副精神集中在行使心魂共有能力。


    堇色波動不斷將米蕾波可的呼喚,傳給了世界各個角落的每一個人。


    比如說,這波動傳給了一名住在過去神島嶼館下街的少年。


    (世界現在正因為一個意誌而走向滅亡,那是一位名叫妮妞的少女意誌。)


    他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但,他希望自己成為守護世界的英雄。因此,他把呼喚聽進去了,他想要拯救這個世界。


    又比如說,這波動傳給了一名在某座礦山以賣麵包維生的女性。


    (妮妞深信活在這世上是毫無意義的事,深信這世界是個沒有幸福、隻有哀傷的世界。


    她認為不論是妳還是我,甚至是她自己,都是「要是沒出生在世上就好了」的存在。正因為她認為大家都是多餘無用的存在,所以才想要毀滅世界。)


    這名女性想起三午前失去戀人的那一天,她很悲傷,甚至覺得要是自己沒出生在世上就好了。


    可是,現在的她並不這麽想,她想要承受、克服這股悲傷活下去。於是,賣麵包的女性把呼喚聽進去了,她很同情這個叫做妮妞的少女,並想要鼓勵她。


    再比如說,這波動傳給了一名囚禁在牢獄中的男子。


    (我問你們,出生在這世上,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嗎?)


    男子在過去為了私欲而加入邪惡組織,最後這組織敗給了武裝司書,男於狼狽入獄。而得以離開這座牢獄的那一日,永遠不會到來。


    可是,他想到自己失去的家人。他想要跟分開的妻兒再見一次麵,請求她們的原諒,就算沒辦法接納自己,他也希望將道歉的話傳達給她們。於是,他把呼喚聽進去了,為了守護失去的家人,以及這個世界。


    米蕾波可的呼喚陸陸續續傳到了世界各地,人們各自回顧自己的人生,各自審視自己的未來,紛紛歸納出各自的答案。


    這世界是美好的嗎?


    活著是有價值的嗎?


    (如果大家認為活著是很美好的,是有價值的,就請你們將這樣的想法傳達出去。請大家祈求自己的意念能傳達給妮妞!)


    明明沒有人命令,人們還是在胸前雙手交扣。他們雙膝著地、垂首合眼,做出祈禱的姿勢。


    米蕾波可對所有人呼喚,很堅定、很堅定地對所有人呼喚。


    (請大家深深地去祈禱!你的祈求就是拯救世界的力量!


    你那顆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心,就是拯救世界的力量!)


    人們開始祈願,祈求「這世界很美好」的意念能傳達出去。


    米蕾波可的思考傳到了假想內髒裏,那傷痕累累、搖搖欲墜的露魯塔腦海裏。


    (你知道嗎?現在世界各地的人,心裏都想著要將這股意念傳達出去,他們相信世界上依然存有美好的事物。)


    「米蕾波可,謝謝妳。這樣一來,世界一定會獲救的。」


    (露魯塔。)


    就在此時,小刀在露魯塔手中顫動了一下。刀柄變得滾燙不已。


    (請你傳達給她知道吧,隻有你才能做到,世界之力不由你來傳達是行不通的。)


    「……米蕾波可?」


    這一刻,小刀綻放出董色光芒。手持小刀的露魯塔感受到了,小刀裏寄宿著世界各地每個人的意誌。


    那是無以倫比的力量,露魯塔明白這是能夠拯救世界的力量。


    他很肯定這力量不下於第一次世界末日時,那股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力量。


    「妮妞!」


    露魯塔大叫一聲。隨即小刀一揮,綻放出董色光芒,在眼前的『獄王蛇』被劈成兩半。


    「妮妞!我可以救妳了!這次是真的,我真的可以救妳了!」


    露魯塔鞭策受傷的身體跑起來。他知道蘊藏在小刀的世界之力,不是用來打倒妮妞的;而是用來拯救受困於毀滅意誌當中的妮妞。


    『……竟然還有這種力量……真令人難以置信……


    妮妞的音色中蘊含菩無窮的怒意


    。想必她也很清楚吧,在這把小刀抵達自己的剎那,就是自己敗北之刻。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露魯塔,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不管是你還是任何人,這次我一定會趕盡殺絕,』


    邦特拉圖書館中庭,一群終章猛獸咆哮著衝向米蕾波可,當中有一句微弱的聲音傳來。


    「……辦到了,我辦到了,露魯塔。」


    米蕾波可喃喃自語。終章猛獸襲向米蕾波可,照理說牠們的尖牙利爪,應該很容易帶走米蕾波可的生命才對。


    但,無論是哪一種攻擊,都沒有碰到米蕾波可。她活了下來,並成功聚集了世界之力。


    米蕾波可並沒有呆站在中庭的石造地板上,而是位在邦特拉圖書館本館的屋頂上。粗擴的男人手臂撫過她的頭,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抱住了她。


    「幹得好,米蕾波可,妳真是武裝司書的榜樣!」


    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救出了差點死於終章猛獸利牙之下的米蕾波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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