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 我也曾縱容過玉妃與任天詳來往, 可是如今形勢不同,特別是玉妃腹中胎兒,要想保住他, 我們都無從著手,如果任天詳再參與進來, 那就真是無法顧及了。


    “請大人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家主子了。”我對著任天詳恭恭敬敬的說:“大人也是聰明人,今天是皇上不計較, 若他日再有這樣的事, 大人自己不保也就罷了,可別連累了我家主子。”任天詳此刻已紅了眼眶,強忍著一言不發的看我。


    他定然恨死我了, 恨死我拆散他們, 恨死我多管閑事。我歎口氣,卻也無法, 隻是轉身離開。


    玉妃有孕在身, 所以智元帝也沒留宿,用完晚膳就離開了。智元帝前腳跟離開燕鳴殿,玉妃就像被放出籠子的小鳥一般,吩咐我為她換衣,說是要出門消食。我將下人都譴退了, 卻不給她換衣,而是關上門定定的看她。


    她被我看得心虛,也不說話, 端坐在桌邊,隻是雙手慌亂,差點打破茶杯。我幫她靜靜的扶好茶杯,又將燭花挑亮了一些,她的麵容在燭光下顯得更加楚楚可憐。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阿詩瑪,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進宮了,你的命就由不得你自己了。我現在做的,隻不過在命不由己的時候盡力的保你周全啊。你恨我自私也罷,恨我惡毒也好,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就連我自己的感情,我也是不能放任的。


    “我後悔了,我後悔了。”玉妃的眼淚像是斷線的珍珠,無法停止,那讓人心碎的聲音將我的心也揪了起來,可是現在能怎麽辦,我們隻能等,等到城破之日,等到智元帝成為階下之囚,等到淳王成為天下之主,到時候我定求他饒你自由之身。


    安撫著玉妃,我並非硬要斬斷她和任天詳的情意,隻是現在她在風口浪尖,一個不小心,不保的不僅是腹中骨肉。以我的估算,現在天下之勢已亂,如果計劃順利,隻要兩年時間,玉妃隻需要忍耐兩年時間,這兩年時間可以以皇子年幼的借口將孩子保在身邊,隻要她不被人捉住任何把柄,時間過得很快的。


    玉妃漸漸平靜下來,可是她看向我的眼神與以前有些許差別,再不像以前那樣,充滿依賴和信任。應該的,她應該恨我的,也許,我已經被複仇蒙蔽了眼睛吧。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過著,隻是玉妃害了相思病,什麽都吃不下。宮人也隻當她是害喜,所以也沒人說什麽。可她這一“害喜”卻是急壞了七巧。她整日派宮人送來各種精巧飲食,隻怕餓著了玉妃腹中胎兒。皇後那邊也是,賞賜了不少銀耳人參,這些食物雖然精貴,卻不敢拿給玉妃食用,通通賞賜給了宮人。


    玉妃逐漸消瘦,智元帝也有些擔心,整日派太醫把脈安胎,可是心病還要心藥醫,玉妃的情況是每日愈下。


    “這是我親手熬的紅蓮人參粥,你多少用些,總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我將碗輕輕的擱置在玉妃身邊,她已經兩日沒有起床了,半臥在床上,一臉的百無聊賴。“放著吧。”她冷冷的說,卻也不看那碗粥,隻是偏頭看窗外。


    暮色四合,窗外的風光都被染上了暖暖的橙色,此時隻聽外麵響起敲門聲,小方子去應了,又大聲通報:“主子,吳美人看你來了。”我也迎了出去,吳美人今日穿一件鵝黃色小衫,看樣子心情不錯,她看到我,笑咪咪的說:“我聽說妹妹近來身子不爽,就來看看。”我將她迎進房間,玉妃看到她,臉色總算有所和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姐姐來了。”


    吳美人坐到她旁邊,牽過她的手:“有些日子沒見,妹妹怎麽瘦成這樣。按說你已是七八月身孕,不應該害喜才對。”玉妃搖搖頭:“是我自己身子不爽,倒怪不了孩子。”“你呀,有孩子是福分,既然有這樣的福分,就要保重啊。”說罷,吳美人又端起我放在旁邊的粥,總算是哄玉妃吃了。


    我見玉妃肯吃東西了,也是稍微放心了些。待玉妃吃了點東西,吳美人又叫她的隨身宮女遞給我幾件小孩兒的衣服鞋襪:“上次妹妹讓我做的。以前也沒做過,也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歡。”我將那些東西遞給玉妃看,小孩子的衣服袖珍可愛,吳美人手又巧,是當真討人喜歡得很。可是玉妃看著看著,又開始落淚,倒是吳美人,不知她為何如此,隻能替她擦淚。


    “我家主子最近總有些想家,大概是又想起了老爺夫人,又想起故鄉風景,小主可不要見怪。”我忙著打馬虎眼。吳美人倒是沒說什麽,隻是感歎:“我又何嚐不想故人呢?”


    天色漸晚,吳美人也告辭了,玉妃也因為哭得疲累,斜斜歪歪的靠在床上。我正準備伺候她睡下,小方子又急匆匆的衝了進來。“怎麽了?這麽咋咋忽忽的。”我瞧他臉色焦急。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外麵有人求見主子。”“誰啊?”我問。“這...”他頓了頓,似乎也是覺察出不對勁:“是個侍衛。”一聽他這話,我立刻明白,肯定是任天詳,本來是閉目養神的玉妃也聽見了,立刻坐起身來,一臉哀戚的看著我。


    “你先讓他在外麵等著。把宮門關了,別人其他人知道,仔細自己的嘴。”我囑咐小方子,又將他支開。轉頭看玉妃,她帶著哀求的臉色:“我就見他一麵,就這一麵。”我不語。“我總有要話要交代給他的,珍珠,你不要這麽自私。”玉妃的口氣有些嫌惡起來:“難道你還要囚禁我不成?!”我搖搖頭:“好吧,就這一次。”


    為玉妃穿上厚一點的衣物,她難得有心情打扮,敷麵打粉,整個人又鮮活起來,你看,感情的力量是多麽強大,多麽不由得人控製。


    讓小方子安排下人都休息了,我才悄悄的打開宮門,任天詳果然等在宮門外,他普一見到玉妃,兩人就顧不得身份禮儀,緊擁在一起。燕鳴殿地處中心地帶,人來人往,雖然現在已是入夜,可還是保不準哪裏冒出人來。


    “你們隨我來。”我拉著玉妃走在前麵,任天詳跟在後麵,我將二人帶到一處廢棄、僻靜的宅院。我看了看天色,“還有一個時辰,你們有什麽話,趕緊說吧。”他們二人便相攜進了宅子,應是互訴衷腸。


    我獨自守在院門,看著那透亮的月光,突然想起七巧。我和她是同一個村子的姑娘,這麽多年,她成長到現在這個樣子,坐到現在這個地位,憑的也不過是她自己,在她自己的路上,她要有多麽堅定的決心,才可以摒棄一切。而我,我走上這條複仇路,為何走得這樣辛苦心酸呢?


    玉妃和任天詳,雖然他們現在看起來被我分開,可是今後,他們總算是有盼頭的,哪裏像我,我卻......


    時辰剛到,我敲了敲院門,任天詳率先走了出來,臉色比起之前鎮靜許多。玉妃也從他身後跟了出來,兩人點點頭,竟是沒有多牽扯。


    望著任天詳離開的背景,我安撫玉妃:“娘娘,隻需要等等,等等就行了。”玉妃卻出乎我意料的附和:“是啊,等等就行了。”


    夜風正濃,我和玉妃返回燕鳴殿,風將她的長發吹起,我為她撫整,她此刻麵色沉靜,難得沒有怨尤。玉妃望著我,神色不明,過了良久說:“珠珠,你給我做些好吃的吧,我想要養好身子。”


    我對玉妃的突然轉變有些疑惑,可我還是相信她已經想通了,是啊,隻有好好保重,保重自己的身體,保重肚子裏的孩子才是最緊要的。這個世界唯一不可以重來的就是生命。


    因為玉妃有了好胃口,所以我也是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好在現在食物供給豐富,我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玉妃這段時間也特別聽話,對著皇上、皇後和七巧都十分得體。隻是我心中總有隱隱的不安,可是我又不相信玉妃會背叛我,她肯定不會背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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