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們倆快把手舉高吧?」


    柯吉走進甜心兔,關上大門。


    「哎!危險啊!槍別對著這邊啊!」


    健哥哭喪呐喊,不,或許已經哭出來了。


    「我不太會耍槍,別對我大叫,不然我不小心就開槍羅。」柯吉舉著槍,大步縮短彼此的距離。


    「好好,我小聲,不要殺我!」


    健哥連忙高舉雙手,腋下已滿是汗水。


    「修哥也舉個手吧。」


    「好啦……」修不甘願地照做。


    完全順了柯吉的意。空手都能打爆人的家夥還拿了槍,簡直是如虎添翼。


    這三個人裏麵,我最喜歡柯吉。不是男女情愛,而是純粹喜歡他的為人。他很單純,像個可愛的小弟弟。


    但拿著槍的柯吉隻是頭猛獸,為了錢饑渴的肮髒野狗。


    「柯吉,冷靜點,聽我說!我剛剛跟修談好了,你、你的份有改喔!」健哥拚命說服柯吉。


    「哦~~」柯吉露出非常不屑的笑容:「怎麽突然想通啦?」


    「你可以拿八成!」


    「真的?」


    健哥像是吃了黃連,苦哈哈地點頭:「對啦,真的啦!所以快把槍放下!」


    「吼,虧我還冒著被抓的風險去拿槍說。白跑一趟了啦。」


    「快點把槍扔了吧!」


    「才不要,我不要再出門了。到處都是警車。」


    笨也該有個限度吧?沒被警察盯上還好,要是真的找到這棟樓來,好不容易搶來的錢不就沒了?


    「話是沒錯,不過槍還是該早點扔掉吧?這可是搶銀行的證據啊!」


    「這裏還有一把呢。」修指著波士頓包上的手槍。


    「怎麽辦?菜鳥少爺再過三十分鍾就要來打掃啦!誰要去扔槍?」


    柯吉故意聲聳肩。真不像話,好像在看一出爛戲。


    健哥大歎一口氣:「好啦,我去扔啦!」


    「健哥出門不好吧?雖然你搶銀行有戴頭套,但是整個人都被監視器拍到了。」


    「我才不會走出大樓哩。」


    「那你要丟哪?」


    「地下室啊。最近不是剛倒了一間居酒屋?」


    修突然雙眼發亮:「對喔,店麵幾乎都還沒拆啊。」


    「天花板裏麵、冰箱,槍要藏哪裏都行吧?」健哥突然得意起來,拿起波士頓包上的手槍:「就算店麵要改裝,槍被人發現,我們也早就遠走高飛啦。」


    「這點子好像不錯~~」柯吉嘟起嘴,看不過健哥出了個好主意。


    真幼稚。酒店少爺幼稚還算惹人疼,但搶銀行幼稚就死定了。


    修挑柯吉當夥伴的時候,我應該堅決反對才是。


    柯吉與健哥並不知道我才是搶銀行的發起人,他們以為所有計劃都是修的主意。


    這樣也好。很多男人打從心底無法接受女人操盤,我認為自己專做幕後會比較順利。


    不過沒料到會被殺就是了……


    「喂,槍拿來啦!」健哥走向柯吉,伸出手。


    「開啥玩笑,那我不就要挨槍了?」柯吉像個生怕玩具被搶走的幼稚園小朋友,把手藏到背後。


    「白癡喔,我怎麽會開槍?」


    「子彈拿出來再給他不就好了?」修念了柯吉一句。


    「這樣是可以啦。」


    柯吉咋舌一聲,把手槍子彈一顆顆卸下,放進剌繍夾克的口袋裏。


    「那我去扔槍啦,不要偷分錢喔!就算我隻能分一成,至少也要看看鈔票堆喔!」


    健哥從柯吉手上接過手槍,走出甜心兔。


    一直到健哥搭進電梯,修與柯吉仍然默默地站在原地。


    ……怎麽都不說話?氣氛真怪。


    直到電梯的運轉聲停住,修才終於開了口。


    「怎樣?很順利吧?」


    「不愧是修哥!真是壞主意的天才啊!」


    柯吉突然轉變態度,興奮握拳,發亮的雙眼就像惡作劇成功的小男孩。


    「這什麽誇法?」修哼了一聲,似乎在掩飾害臊。


    「那個大叔真夠笨!平時隻會大呼小叫,現在怕得跟什麽一樣!」


    「幸虧他笨,我們才能平分九成的錢啊。」


    原來這兩個家夥坑了健哥啊。


    他們搶了銀行,又不想三等分,才聯手演了一出戲。


    首先修對健哥說:「柯吉隻是車手,分兩成就好。」柯吉假裝火大,要去拿槍殺修。修去樓梯間抽煙也是計算好的。


    最後,由修來說服健哥:「如果不想被殺,我們就忍著點各分一成吧。」


    看來柯吉應該也沒去車上拿槍。我猜他的剌繡夾克裏本來就有一把槍。


    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是這樣啊。


    畢竟街上到處都是警察在找人,走出大樓簡直就是自殺。


    「拿槍衝進銀行,隻分到一成啊……」柯吉麵露同情。「感覺有點可憐說。」


    「誰叫他要被騙。」修不痛不癢地說。


    「不過健哥這人,應該不會發現自己被騙了。畢竟就連我也不敢真的殺人啊。」


    「你說要殺我的時候,健哥是什麽表情?」


    「像頭拉肚子的豬!」柯吉戲謔地說。


    「這什麽鬼啊?」修也被逗笑了。


    兩個人邊笑邊坐進包廂的沙發。


    「這下總算可以揮別日本啦。」修蹺起腳,抬頭挺胸宣示勝利。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修這麽有自信,平時總是對小姐們鞠躬哈腰的說。


    他在川崎賽馬場上就像具失了魂的暹屍。接下來一個禮拜,執行我的搶銀行計劃,總像個被勒索的國中生一樣畏畏縮縮。害我好幾次都想痛扁他(結果隻有一次真的忍不住,狂甩他巴掌而已)。


    「好想去牙買加喔~」柯吉雙手枕著後腦杓,往後一仰。「超棒!藍天白雲!海水沙灘!新鮮大麻!雖然我沒去過就是了。」


    「我想牙買加應該沒那麽爽吧。」修聳聳肩,興致缺缺。


    「肯定很爽的啊!我們一起告別日本的垃圾生活吧!」


    「這倒是沒錯,人生確實挺垃圾的。」


    「所以才要靠自己扭轉人生啊。」柯吉挺直身子,貼近修的麵前:「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賭命搶銀行嗎?」


    「沒錯,我的人生由我來改變!」


    修說了站起身,但腳步仍有些不穩,走到廚房冰箱拿了瓶海尼根。


    真敢講。是我改變了你的人生吧?如果那天你在川崎賽馬場沒碰到我,現在早就漂流在東京灣裏,胸口還插著破魔的冰鑿呢。


    「我也要喝~~」柯吉撒嬌討酒。


    修又拿了一瓶,俐落地打開瓶蓋,回到包廂。


    「總之,錢搶到了。先幹杯吧。」


    兩支玻璃瓶碰在一起,兩人直接喝起來,就像拍啤酒廣告一樣咕嚕咕嚕,然後大喊一聲「噗哈」!


    事情根本還沒結束,放鬆個屁啊?


    你們剩不到三十分鍾就得逃離這棟大樓,明天還得拿四百八十萬還給涉柿多見子呢!難道修連錢也不想還,打算直接逃去牙買加?


    「茉莉亞姐怎麽辦?你要把她留在日本?晚點把她找去牙買加怎樣?我完全ok喔。」突然喊到我的名字,嚇了一跳。雖然他們看不見我,感覺卻像被盯著瞧。


    「這、這跟茉莉亞沒關係吧?」


    修開始支吾其詞。他怕被人發現我才是搶銀行的發起人。


    沒關係,柯吉腦袋才沒那麽靈光。


    「你們在一起對吧?」柯吉奸笑說。


    「啥?那怎麽


    可能?」修故作鎮靜。


    「到這地步也不用裝了吧?健哥有說喔。一個禮拜前看到們倆在屈伏太有說有笑哩。」炸肉串店啊。店麵是玻璃門,可以從外麵看得一清二楚。


    「那隻是找我商量事情啦。」


    「商量啥啊?」


    「……人生羅。」


    「又是戲劇的事情?茱莉亞姐也經常趁我到樓梯間抽煙的時候找我聊這個,可是老實說,煩死了!」


    什麽!太震撼了。柯吉竟然是這樣看我的。你不是每次都笑嘻嘻地聽我說嗎?


    可惡!一肚子火氣都上來了!我的演員夢可是如假包換,甚至可以說為了這個夢想,才拚了命搶銀行的!


    「對啊對啊,她一直說想重回舞台呢。」修順著柯吉的話:「不過我也沒看她演過戲,不予置評啦。」


    早讓你看過了!是你沒發現而已!


    「趁現在把飛牙買加的機票給我吧。」修立刻改變話題。


    「明天一大早就要遠走高飛啦!」柯吉把手插進剌繍夾克的口袋裏,沒有子彈的那個口袋。


    「從羽田可以直接飛牙買加嗎?」


    「沒,得先在邁阿密轉機一次。」


    「啥?還要轉機喔?麻煩死了。」


    「來,天堂的入場券。」柯吉掏出兩張機票,一張交給修。


    修接過機票,指著柯吉的手說:「那張呢?」


    「就我的份啊……」


    「那張也給我吧。」


    「啊?為啥?」


    「喂喂,雖然之後要平分,但九成的錢得先給你保管呢。機票就先給我當人質吧。」


    一陣沉默,甜心兔裏的氣氛劍拔弩張。


    「你信不過我?」


    「問題不在這裏吧?」


    「修哥,分工合作對吧?修哥負責慫恿健哥,我負責發火威脅健哥。」


    「對啊。所以你先保管九成,我先保管機票。分工合作。」


    醜惡的談判開始了。古今中外,任何人沉溺於欲望,就得付出信不過任何人的代價。連至親手足也一樣。


    遺產繼承就是個好例子。為了爭奪身後錢,骨肉相殘時有所聞。


    「你覺得我會開溜?」


    「你想溜還不簡單嗎?所以機票先給我保管,明天如果柯吉沒出現在機場,就分道揚鏢吧。」


    「你說什麽話,我當然會去啊!」


    柯吉大聲怒吼,雙拳緊握,好像就要撲向修一樣。


    另一方麵,修則是保持冷靜。


    「你能發誓不出賣我?」


    「……我不可能出賣修哥啦。」


    柯吉把修當成親大哥一樣崇拜,而且兩人同住,甚至有同誌之類的傳聞。


    就連搶銀行這麽荒唐的計劃,也是因為修開口,他才願意幫忙吧。


    「柯吉,相信我,把機票給我吧。」


    「修哥真的很負麵思考喔。」


    修輕笑一聲:「隻是比別人謹慎點而已。」


    「好吧。不要弄丟了喔。」


    柯吉正要把機票交給修的時候,突然出事了。


    門外傳來男子的呻吟聲。


    「健哥?」


    柯吉立刻起身跑向門口,打開店門。


    一個眼熟的滿臉豆花男撞進店裏,應該說,倒地不起。


    砰。


    修與柯吉就像被鬼壓床一樣動也不動。


    「尾形……」


    修說出口的名字,是甜心兔店裏最菜的少爺。


    「對……對不起,我出包啦。」


    臉色鐵青的健哥緊接著進來。


    「發生什麽事了?」


    「被發現啦……」健哥有氣無力地說:「我想去地下室那間倒掉的店藏槍,結果這家夥突然就闖進來,我趕緊拿起廚房裏留下的菜刀,把他押到店門口。沒想到他要打電話報警,我就……」


    「就捅了他一刀?」


    尾形背上深深插了一把生鏽的菜刀。


    如果我在現場,肯定會驚聲尖叫,不輸恐怖片的女主角。


    柯吉看著趴倒在地的尾形,不禁咋舌。


    「這怎麽辦啊?尾形掛了說」


    健哥雙手合十,像在拜拜一樣。


    「真的對不起啦,我沒打算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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