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九十二年深秋。


    即使是站在敵對立場上,麵對著這種情形,沈小姐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比起往年來說,門前顯得十分冷清,出入大院的男女衣著仍舊華麗,隻是那衣服並不光鮮,下人的衣著甚至打著補丁。


    原來的安徽商人,可不是如此,銀子如海水一般撒出來,而今天甚至連傭人的工錢都要拖欠下來。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徽州商人的衰敗程度雖然還沒有到這個地步,但恐怕已是為期不遠了。


    不過對於沈小姐來說,這也是一件解氣的事情。


    海上商人從來都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氣度偏小些,雖然徽州商人操控兩淮鹽務起自前金,至今何止百年,而沈家崛起是共和以後的事情,但是海上商人對他們隻有一個看法:暴發戶!


    光看這幾十間豪宅大院,不知扔了多少銀子進去,隨便找一塊木頭磚頭,恐怕都夠尋常人家半月開銷了。


    幾年前沈小姐也來過一次海州,結果這些商人除了沉迷聲色之外沒有任何特長,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拿著大把大把的錢不知道如何花出去。


    沈大小姐事後隻能長歎:"海州不出人才啊!"從此把這些鹽商打入另冊,隻求利潤不做口碑。


    不過今日這種情形,沈小姐才第一次隱隱覺得柳鏡曉的可怕。徽州商人涉足鹽務,最早起自前明,前金入主中原之後,兩淮鹽務改行引岸法,完全落入他們的操控之中。


    引岸製,先由皖商向政府購引後,即可憑引支鹽運往指定區域,獨占區內食鹽銷售。劃分固定地銷鹽區稱為引岸,隻準某些專商運鹽銷售。在其引岸內所銷之鹽指定由某鹽場供給,不準它場競爭。售鹽既有限製,某引岸地各灶戶隻能把鹽賣給引岸內各商,舍此別無出路,專商遂得勒抑灶戶以最低價格出售,並以大秤買進,使無數貧苦灶戶受其剝削,又由於獨占市場,無人與之競爭,因此得以抬價出售,缺少斤兩、摻泥摻沙,使銷區內廣大人民隻能吃價高質劣之鹽。


    引票世代相傳,皖商得利厚重,卻隻能沉醉於享樂之中,對家鄉建設除卻大興土木興建府第之外另無所長,終前金一世,黃河河工和兩淮鹽務可以說是最大的兩個無底洞 。


    共和之後,無論是林紫音還是木鐵俠都以為引岸法不合時宜,屢有改革之說,但江浙滬素來獨立於中央之外,海州商人砸出大把銀子上京遊說,最終都是不了了之。


    但是柳鏡曉平定兩淮之後,柳鏡曉以軍餉不支向海州鹽商要求貸款軍費三百萬元,這是前金以來的定例,每次都是順順利利地收到錢。然後上官同意給鹽商加斤加引,雙方皆利。


    隻是皖商的目光太短小了,李定遠在南京發個聲明,他們居然引以為援,公開抗拒不交。


    李定遠在海州駐軍數年,大家同吃同喝同睡女人,那是嫖出來的交情啊,所以李定遠在鹽商中很有影響力,現下李定遠又升任江蘇督軍,執掌一省,要軍餉的話請李定遠 同意吧。


    柳鏡曉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親自帶著夫人趕來海州籌款,結果人家不給好臉色看,吃了一個閉門羹,更讓柳鏡曉鬱悶的是,出門的時候遇到一個大腹便便的鹽商瞎了眼睛,拉著柳鏡曉地手對他和沈纖巧說道:"姑娘哪來的?長得挺標致的..."


    夫妻之間可以開開這種玩笑,柳鏡曉可是心跳抓狂了,後麵那句話讓他臉色全部變成冷冰冰了:"你們兩個一夜多少錢?"


    柳鏡曉原定馬上就回濟南,結果他在海州呆了半個月,同時從山東調了兩個步兵團過來,然後幹到了林紫音和木鐵俠都沒有辦到的創舉,把兩淮鹽務改為就場專賣地票法 。


    引票不再世代相傳,隻有有錢就可以拿到引票銷往各地,柳鏡曉又聯合江南數省督軍就場征收,銷往各省的鹽稅由柳鏡曉在鹽場代收再轉交,而且每銷出一引鹽柳鏡曉還返還若幹,各省正苦於私食鹽泛濫,自然是願意開此財源,一時間雙方皆得厚利。


    隻可惜海州鹽商風光不再,沈小姐聽說他們打牌都多出兩張牌,一張為柳鏡曉,另一張為柳鏡曉之妻,抓到柳鏡曉這張牌,哪怕你再好的牌都要輸光,抓到柳鏡曉之妻, 一副爛牌都能反敗為勝,其對柳鏡曉恨之入骨可想而知。


    看著這衰敗的景象,在那瞬間,沈小姐在腦海裏轉過了無數念頭,最後輕歎了一聲:"這筆生意可不好做啊..."


    山東。濟南。


    徐巧芷依舊緊鎖著眉頭,這卻不能減輕她的美貌,那無盡的哀怨真是我見猶憐。


    她地心思,依舊是掛在那個叫林一航的男人身上,此時她的身份卻是柳鏡曉的小老婆,這種命運的安排,怎麽能不讓她緊鎖眉頭。


    旁邊倒有人安慰她道:"巧芷,出去散散心吧..."


    望著同樣命運的姐妹,徐巧芷想笑一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現下的她真正是心亂如麻,聽完顏玉琢說,這間房子的主人快要回來了。


    柳鏡曉...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裏就更亂了,先是仇恨,後是哀怨,最後還有無盡地苦楚和無奈,她甚至連長長歎一口氣都辦不到。


    這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男人,毀滅自己美好地一切,甚至把自己搶到這個小小的院子裏,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弟弟,或許她早就支撐不下去。


    對麵的女子倒是拉著她的手說道:"走走吧...你這樣子,一塵知道也會很傷心的..."


    徐巧芷低著頭,自言自語地問道:"一塵...姐姐,真想知道他還好嗎?"


    對麵的那個女子,也以同樣的語氣答道:"應當還好吧..."


    徐巧芷在心裏暗暗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塵...你放心好了...我始終隻是你的妻子..."


    進入這個院子之後,起初那一堆麗人身影,充分說明主人是如何的好色成性,是在長久之後的接觸之後,總算讓她和她的姐妹安心了一點,至少這個柳鏡曉還稍稍有一點良知,追求女孩子並不是完全使用暴力,據說那個陳醫生和木瓊音,柳鏡曉已經在追了三年,到現在還沒有確定關係。


    隻是這樣的好運氣會不會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並不知道...


    心亂如麻的兩個女人,在院內漫無目標地亂轉,怎麽也消不去愁緒,不知不覺到了後院的小小花園,花園中間有個小亭子,兩個女人正想到亭子間坐一坐,卻第一眼看到兩個俊俏的身影正在亭子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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