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是在一樓北側走廊,最裏麵的一間空教室。窗外麵對的是校園,而女子排球社正響起喧鬧的喝彩聲。她們正喊著托球托得好之類的話,但一條京介的心情卻一點也不好。


    未成年抽煙是法律上禁止的行為哦。如果我們是警察,你會被判死刑的。


    叉開雙腿站在椅子前方的塩原友子,以斷然的口吻說著這番話。而在她手裏的,是從京介那裏沒收的luckystrike香煙盒和打火機。


    在塩原身旁的長穀風紀委員會會長聳聳肩,做出悲歎似的表情。


    一條同學,你該感謝我們。你不光是精神上,連身體都可以得到健全的成長。就趁這個機會戒煙吧!現在就開始抽這種東西,還不到花甲之年,你就會從肺髒噴出炭灰而死的。


    還真是壯烈的死法呢,要是鼻子和耳朵也會噴煙的話就更完美了。


    坐在置於教室正中央的椅子上,京介大大地歎了一口氣。他心想,在被綁住失去自由的時候,持有物被搜出,而且還被迫聽一堆歪理一一如果做這些事的不是風紀委員,那就完全是校園欺淩事件了。從被丟進這間教室起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裏,長穀和塩原一直對京介不斷批評。


    一條同學,關於你這根奇怪的木杖


    接著,長穀高高舉起從京介那邊奪走的玲洗樹樹枝,眼鏡的邊框閃耀出光芒。


    這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事實上,我們兩個前一陣子在深夜的小巷裏。有看到你用這根木杖引發奇怪現象的樣子。


    啊,是嗎?


    不隻是在學校,即使是在街上所做的無數看不見的行為,都與虹原高中的校譽息息相關。既然你是危險人物。就必須及早處置。


    沒錯,要獵捕魔女!


    對於塩原所說的話,京介不自覺地在口中喃喃自語。繼邪惡魔法師之後,連魔女都出現了?光流脈使者要被一般人所接受,雖然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抱期待,但是被當成變態對待到這種程度,還真是難過到令人疲憊。


    要處刑還是要幹嘛都隨你們高興。但是我希望你們快點結束,差不多該讓我回去了。我可是很忙的。


    京介一說完,長穀就開始大聲嚷嚷,然後在椅子周圍走動。


    你瞧不起我!?你是瞧不起風紀委員是吧!你以為我們稍微教訓你一下就會放你走了嗎!?太天真了!由我來做吧,為了民眾,我要對你施以最殘酷嚴厲的懲罰!


    會長會長,您要施以什麽樣的懲罰?


    塩原也一起開始繞著椅子周圍走動。京介感覺自己好像被怪異的原始民族抓到,並且當成奇怪儀式的祭品。


    你可要聽仔細了,塩原!對他的懲罰可說是要給其他學生殺雞儆猴,所以必須辦得令人印象鮮明。這是為了讓其他人知道敢違逆風紀委員的話,就會遭到這種可怕的下場


    為了讓其他人知道?


    比如讓他穿上撒滿圖釘的室內拖鞋,做兔子跳之類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或是用石膏固定身體,然後擺在美術教室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殘酷了!


    或是隻讓他一個人,穿著他中學的運動服來上體育課!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真是太屈辱了!


    兩人來回地走著,依然隻針對完全形同校園欺淩的懲罰方式而興奮不已。


    京介雖然好幾次試著想解開將雙手反綁在後麵的繩子,但堅固的繩結卻很難鬆開。這是因為有點神經質性格的長穀,以眼鏡中所閃耀的黏膩感光芒將他束縛住的關係。要是身體能恢複自由,兩秒鍾以內就可以撂倒這兩個人,然後就可以回家了一一


    此時,教室的門打開了,京介看到現身的人影皺起眉頭。那是一名粟色頭發的三年級女生一一就是前幾天在校園水龍頭那裏找他搭訕的女學生。而跟在她後麵的體格健壯男學生,正是福原憲也。


    憲也一直低著頭,視線從京介身上飄移開來。他手裏正拿著玲洗樹樹枝。


    憲


    長穀、塩原,辛苦你們了。


    京介出聲打招呼的聲音。被女學生嬌豔的聲音所打斷。走來走去的長穀停下腳步,並朝著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哦,倉田,我們正等著你呢!我們現在正在考慮要怎麽處罰他唷!倉田你也一起來想吧!圖釘、石膏和運動服,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京介盯著栗色頭發的少女。記得她似乎說過是姓倉田吧?塩原所說的倉田副會長指的就是她?話說回來。依稀記得在水龍頭那裏見麵時,她好像也說過她是風紀委員。


    你們兩個,已經可以了。剩下的我會接手,你們可以先回去。


    抓起頭發的倉田一說完,長穀和塩原同時發出不滿的聲音。


    你在說什麽呀?現在開始才是重頭戲,我們不能交給你一個人。


    沒錯,倉田副會長。一條同學擁有從肺部噴出炭灰的必殺技。如果副會長和他單獨在一起,後果會不堪設想的。


    沒問題,因為福原也會在場。


    隔著肩膀回頭看著背後的憲也。倉田露出文雅嫻靜的笑容說道:


    福原,麻煩你把這兩位送到外麵去吧。


    接到命令的憲也低著頭進入教室,站在長穀和塩原麵前。然後一手一人,分別抓著兩人的製服衣領,就這樣拖拉著將他們拖往教室外麵。


    你你要做什麽?三年七班的福原憲也同學!為什麽我非離開這裏不可?我可是風紀委員會的會長呀!


    沒錯沒錯,長穀會長是會長唷!是執行鮮明、殘酷、屈辱工作的克星唷!


    塩原同學,我有說過這個名稱是秘密吧!


    長穀和塩原吵吵鬧鬧地退場後,倉田以慎重的動作關上教室的門。在從窗戶斜射進來的夕陽下,她的半個身體染上美麗的橙色。


    我們又見麵了,一條京介同學。


    京介默默地盯著浮現出淺淺微笑的倉田。和她第一次見麵時所感受到的厭惡感,看來似乎是不幸命中了。


    還有啊!瑞奇蒙分局長真是個無可救的大色狼。竟然跟我說因為他去向本家提高酬勞,所以要我陪他一晚。


    呀一一這是什麽?那家夥前世絕對是可惡的地方官。他一定有那種玩解開和服的腰帶,扯著腰帶讓女人轉圈圈的嗜好。


    我因為太生氣了,所以就打斷分局長的膝蓋骨。結果他的情婦還生氣地跑到我家來找碴呢!


    咿一一人間地獄一一


    而且那個情婦還是個男的!


    呀一一美國夢真是什麽都有耶一一


    在放學路途中一處大眾餐廳裏,豐花和珍妮佛正滔滔不絕,毫無忌憚地熱中於無聊的廢話。而在她們麵前,已經吃光的蛋糕盤正堆積如山。接下來她們打算用無限續杯的咖啡,繼續留在店裏。


    家裏的其他人都好嗎?


    當話題聊到一個段落,珍妮佛詢問時。豐花用力地點點頭。


    很好很好。雖然前一陣子半夜有小偷跑進來,但是被爸媽活逮了,把他扁得七葷八素並拿走了三萬元左右。那個小偷還是哭著被送進警局的。


    我在本家時有見過京介,他看來還是老樣子。看他那個樣子,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想再談戀愛了?


    是啊因為他呀,笨手笨腳的。


    豐花在咖啡裏連續丟了八顆放在桌上的方糖。


    今天我搜索京介的腦袋,結果他記憶裏剩餘的空間還有很多呢!禮子的事是以重要保存用記憶的方式留下來,但如果不去思考其他的事,那未來的數十年會活不下去的。


    嘴巴接觸著像糖水般的咖啡,豐花呼出鼻息。這讓杯子裏產生


    煩躁的漣漪。


    我也有好好地記住禮子的事,因為她是我不想忘懷的朋友。不過那是放在腦袋裏,與日常生活用到的位置完全不同的記憶。那裏的記憶如果自己不主動去窺探,就不會產生悲傷的心情。我並不是冷淡的人,我也認為人類就是這種生物。人的壽命很長,雖然不得不去體驗許多傷心痛苦的部分,但因為人類有容量很大的腦袋,所以沒問題的。我認為隻要善於使用的話,即使擁有任何記憶,也可以一直生存下去。啊,不好意思,請幫我續一杯咖啡。


    對著經過的女服務生說完,豐花大刺刺地靠在椅背上。


    不過。京介每天每天一直把禮子的事放在腦袋正中央而不好好活著,我認為這樣是不行的。我也曾經親口告訴他這樣是不行的,但還是沒辦法改變他除非京介自己能察覺到。


    真是困難呀人要是有了痛苦的事,就常常會想強迫自己忘記,或是沉浸在深刻的悲傷中。


    你說得沒錯,所以轉換是很重要的。紀念禮子的遺物耳環,我把其中一個交給京介了。但他好像放在書桌抽屜裏,我都已經為他做到這種地步了,當事人卻老是被回憶給絆住。話說回來,一想到京介,我好像被他拜托去做什麽事的樣子啊,對了。


    豐花抱著胳膊,喃喃自語兩三分鍾後,她拍了一下手,終於想起了她自己的任務。說了一大堆偉大的話,豐花自己腦袋的使用量卻似乎不夠,而她當然沒發現這一點。


    在桌麵上探出身子後,豐花向珍妮佛問道:


    喂喂,珍妮佛,你對術藥了解嗎?我表哥好像跟什麽奇怪的東西有牽扯的樣子,京介想調查他到底想施展什麽法術。


    術藥?啊,現在我正在念的術書裏,剛好出現許多藥品


    珍妮佛比豐花大十歲,是術者的前輩。豐花從書包裏拿出記事本,念出記在上麵的術藥名稱。


    嗯,是犬岩之骨、冥界繭絲、紫天秤之水。使用這三種東西所能施展的法術,你能想到什麽?


    嗯一一嗯會是什麽呢


    歪著豐花的臉,珍妮佛仰望著天花板。思考一分鍾左右,她沒什麽自信地喃喃說道:


    是有一種要搭配這些術藥才能施展的高級法術不過,我想道具應該還不夠唷!


    不愧是珍妮佛!能想到一個就很厲害了。那是什麽法術?


    麵對目光閃耀期待光輝的豐花,珍妮佛皺緊眉頭嘟嚷地喃喃回答著:


    死骸複活。


    那是什麽?


    珍妮佛拿出筆,在桌上的餐巾紙上寫出死骸複活幾個字。看到這總覺得飄蕩著不吉利氣氛的字跡排列,豐花輕輕地吞咽一口氣。


    在店內的燈光照耀下,金色的頭發發出溫吞的光芒,珍妮佛眉間的凹痕變得更深地說道:


    這種法術還有個必要的東西.那就是引導術者血液者的心髒。


    心髒?唔,那是什麽真可怕


    施法者如果提供自己的心髒,不就沒辦法繼續施法了?所以才會要同行的某人當犧牲品吧。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一邊將茶匙丟進咖啡裏,豐花一邊嘟起嘴巴。


    犧牲其他術者性命來讓死者複活一一豐花片刻間不知所措地想著這種法術的用途。如果是自己,會想讓什麽人複活?是自己最喜歡的已故藝人嗎?還是寵物?或者和大家一樣是祖父母或朋友?豐花心想:別想了。自己沒有這種權利啊。因為已故的逝者到底是不是希望重返人世,自己根本無法判定。而且,應該也不會有願意犧牲自己的術者。


    在咖啡裏攪了五十次左右,豐花突然停住拿著茶匙的手。憲也到底是打算施展什麽法術?如果他真的是以死骸複活為目標一一如果消除京介的記憶.是害怕被事先知道,有所防備的話


    茶匙無力地掉落在茶碟上,豐花喃喃說道:


    該不會是京介可能有危險


    在開始染上漸層深藍色的天空中,飄浮著圓圓的月亮。時間是傍晚六點過後,白天的和煦空氣也降溫了,穿著學生製服的脖子裏吹進變涼的晚風。抬頭望著金光閃閃的滿月,京介靜靜地歎了一口氣。


    存在於高空中,月亮不知為何每次一發生事情就和地上的生活息息相關。發生月蝕時人們就大驚小怪,中秋節時就奉丸子。不但太空人已經完成登月,就連地球這邊絕對看不到的月球背麵,也可以利用人造衛星清楚拍攝出來。雖然京介從小就一直這麽想,即使現代人對月亮不再那麽害怕也沒什麽關係。但卻被豐花毫不留情地念了一頓。月亮一定是奉宇宙中很偉大的某人之命。來當地球守護者的.所以人們應該無條件地敬畏月亮。


    一一雖然完全沒有曆史或天文學方麵的知識,但豐花的腦中,卻寄宿著與生俱來自己的想法最偉大最厲害的無聊自尊心。因此她偶爾會抱持著毫無根據的自信。公布意義不明的哲學。


    盡管如此,關於月球崇拜論,京介認為未必能斷言純屬荒誕無稽。的確,自古以來人們對月亮提出各式各樣的含義,但鑿附會的也很多。春假的時候,不請自來跑到京介家裏的不知名婦人,就是基督教方麵延續七百年的教派傳教員。明明連問也沒問,那婦人就自顧自的說起她所崇拜的神明曆程。而那位神明是從太陽誕生的藍色星星一一簡單來說,地球就相當於月亮的雙胞胎弟弟。被迫聽了將近一小時的傳教,京介所持的感想是:明明是雙胞胎卻可以分開生活,神明真是個令人羨慕的身分。


    而在公園裏生活的神官勝田所信仰的美索達拉西教裏,好像有個在滿月之夜相互誓言未來的男女,即使轉世也會持續結合五次,但第六次就會成為生意上的勁敵,感覺很麻煩的迷信。以光流脈的領域來說,不但有被擊碎前的光儀大神是以月光為食糧的傳說,也實際存有需要月光的法術。總之,人類大概是想將之融人生活般地喜歡月亮吧一一!但一想到這不是現在這種時候應該分析的事情時,京介再度歎氣。


    京介被叫做倉田的女學生和憲也帶著,正從空教室移住校舍的外麵。倉田兩手空空。但憲也卻帶著玲洗樹樹枝,肩背著運動背包。雖然沒有因為放學後而和其他學生擦身而過,伹如果被不明究裏的學生看到。想必會當成異樣的情景吧。因為兩個三年級學生,拉著雙手反綁在背後的一年級生行走一一話雖如此,但身為當事者的京介卻依然掌握不到事情原委。


    走在最前麵的。是栗色頭發在背上滑順甩動的倉田。京介看著她的背影,被跟在身後的憲也押解似的推著行走。倉田和憲也隻是沉默不語,以某地為目標在校園的角落走著。雖然可以看到操場上跑道的正中央有稀稀落落的田徑隊員身影,但他們卻沒有注意到這裏的感覺。如果大聲呼救或許可以得到幫助,但京介卻不打算抵抗。雖然可以清楚感覺到自身的危險,但這麽一來也可以明白憲也是哪裏有異。他心想,還是避免讓不相關的人卷入比較明智。


    不久,一行人抵達校園最裏麵的寬廣森林前。即使白天也鬱鬱蒼蒼,醞釀出陰濕氣氛的這個地方,在日落的此刻,幻化成一個巨大的黑影。但在京介的眼裏,卻映射出那是輪廓散發淡淡藍光的閉塞物體。從在走廊窗戶發現森林的閉塞時開始,已經過了將近兩小時的時間。閉塞本身雖然還不到需要分秒必爭進行淨化的濃度,但也不是能放著不管的狀態。在身後的憲也應該知道這個情況,但他卻無言地繼續走著。


    走在前方的倉田以毫不猶豫的樣子走進森林。被憲也押著背部,京介也跟在其後。


    一踏進森林裏,強烈的樹木香氣和蘊含濕氣的冰冷空氣一擁而上。在幾乎黑暗一片的視野中,偶爾有閉塞所散發的藍色光點像無聲的鬼火般地飛舞著。雖然很美,但卻也過於非現實,連觀看者類似恐怖的情感都會被引發


    出來的光景黑暗的前方沒有任何人的氣息。光點自由地在空中來回,嘲笑似的掠過入侵者的身體。而京介隻是皺著眉頭,並沒有恐怖或是其他的感覺。他唯一在想的,就隻是看來倉田和憲也對這副光景看得蠻習慣的。


    在被迫走在樹木根部四處爬行、難以行走的地麵幾分鍾後,突然視野大開,來到一個月光照射進來的空間。隻有這個地方原本覆蓋在頭頂上的樹枝不見了,存在一個直徑十公尺左右的明亮廣場。在閃耀著銀色的廣場中央,掉落一顆大石頭!而那石頭正發出藍藍的閉塞色彩。


    在石頭前麵停下腳步的倉田轉過身,臉露微笑地說道:


    開始吧,福原。


    被叫到名字的憲也放下背在肩上的運動背包。他打開拉鏈,從中取出術者用的黑色鬥篷,並以緩慢的動作將它穿在身上。之後,他開始在地麵排著可以視為術藥的道具。


    倉田慢慢地撩起頭發,望著這副光景。要是想逃的話,現在或許許會有辦法,但京介卻一動也不動地,對著憲也背後說話。


    憲也,我已經恢複被你消除的記憶了。


    一瞬間背部的線條僵硬地顫抖一下,但憲也卻沒有回過頭來。麵對沉默動手準備的他,京介繼續說著:


    但是,卻不知道你使用術藥而想施展的法術是什麽。


    憲也無言地在地麵上擺著術藥。有裝在塑膠袋裏、像鹽一般的白色粉末、像拉得太過頭的臍帶般的一把細繩。還有在神社看到的小瓶壺。排著這些東西的憲也,指尖微微地顫抖著。


    像這樣躲躲藏藏的做某件事,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你到底想做什麽


    讓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打斷京介的話回應的是倉田。京介回過頭,在倉田端正的臉龐上浮現出率真地快樂表情。


    和我交往的人前陣子死了。所以我才要福原幫他起死回生。


    憲也


    京介看著憲也的背部。讓死者起死回生,這肯定是相當高難度的高級法術。當然,應該遵守的程序也很複雜麻煩。所使用的術藥,也需要很難到手的東西吧?憲也會這麽勉強自己,想從地下商人那裏買到術藥的理由就是這個嗎一一京介的表情變得僵硬。


    為什麽,憲也你要這麽做


    因為,芝山是被福原所殺的。


    倉田以稍微尖銳的口氣回答著。


    春假時,他到芝山家去玩。因為發生一點口角。福原就動手打了芝山。芝山從樓梯上摔下來,結果就死了。


    這不是意外嗎?這不能說是他殺的。


    可是,芝山的死卻是事實!而且我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人類明明看起來很強壯,但卻這麽簡單就死了。


    我雖然很驚訝,平常看起來認真、溫柔的福原,會突然對朋友動用暴力。不過,福原說因為他會施展許多引發奇跡的法術,所以他和我約定會讓芝山起死回生。


    在倉田淡淡述說的期間,憲也一句話也沒說。拿出術之後,他開始用玲洗樹樹枝在地麵上畫起一個圓。而圓這中心就是掉落在廣場的大石頭。


    倉田一邊撫摸著那顆石頭。一邊露出憐愛的笑容。而京介的背後同時竄升寒氣及不好的預感。


    首先是被大地包圍,在決定好的時間接受月光照耀。今天晚上就是最後一天了,之後隻要使用這些必要的道具,福原再施以法術的話,芝山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難道,那顆石頭底下是


    就縣芝山。


    京介重新轉向憲也。憲也僵硬得冰冷、麵無表情的四方形臉龐,承受著京介的視線。他就像岩石移動般地慢慢地分開嘴唇,流泄出深沉的聲音。


    我想你也知道,沒按照正常程序埋葬的屍體會在地底和異物接觸,而給光流脈多少帶來影響。所以,在死骸複活術的準備期間。才會產生幾次閉塞現象。我有必要不讓京介和豐花你們知道這裏的存在。因為包括學校在內的區域,是由你們負責的。如果沒有職務調動的話,我就


    憲也


    把壞掉的羅光圖交給你們,在頂樓製造閉塞引誘你們前去今天還消除你的記憶,讓你被風紀委員捉住,而我則卑鄙的四處躲藏沒錯,就像京介所說的,這或許不像我。但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讓芝山起死回生。


    如泥沼般的憲也的視線,就像纏上自己身體一樣。京介不由得往後退了兩、三步,但背後卻站著浮現嬌豔微笑的倉田。


    憲也向京介邁近一步。散發茫然視線的兩眼深處,搖蕩著渾沌的光芒。


    我卑鄙的地方還不隻這些。在複活儀式裏,需要引導術和血液的人類心髒,而提供者,我挑中了你。


    抱歉。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偏離人生常軌這樣就沒法去念大學了。


    喂,福原。如果芝山起死回生的話,這次你可不要再打他,要好好聽他說喔!


    眼睛裏閃耀著冰涼的光芒,倉田從旁插話。


    可是,如果芝山還是不在乎我,那就算了。我就按照約定和你交往吧!


    冷冷地瞪了一眼陷入沉默的憲也後,倉田重新轉向京介,她撩起栗色的頭發,嘴角平穩地笑著:


    前幾天碰麵的時候,我若無其事警告你的事,你還記得嗎?


    就是要你最好保護心髒的事。不過,我認為你很適合,一條京介。所以還是請你赴死吧!


    感覺到冰冷的殺意,京介瞬間扭轉身體。突然亮出的利劍輕輕地刮過右肩,炙熱的疼痛感在神經遊走。


    我聽說了。你在幾年前女朋友就死了吧?


    手中握刀的倉田,以直接的眼神盯著京介。那把似乎是藏在製服口袋裏的刀子,是到處都買得到的折疊刀。展開的刀身被月光點綴,發出毫無慈悲的光芒。


    聽說可以起死回生的屍體,是限定於死亡之後沒有超過一定的時間。所以,你女朋友已經來不及了。不過,芝山他還可以複活。一條京介,你還是應該去你女朋友那裏。


    還是說你想繼續活著?我可是看不出來你有這個意思喔!


    我


    無法斷然說出自己還不想死,京介將話吞了回去。自己真的想活著嗎?還是不得不活下去?有其他人希望自己活著嗎?蜂擁而上的疑問,讓京介的判斷力變得遲鈍。


    倉田揮舞的刀子已經迫在眉睫。雖然反應變得遲鈍,但還是反射性地避開攻擊的京介,肩膀卻被憲也從背後壓製。空氣因為慘叫聲而撕裂開來,鮮紅的水花飛舞著。因為侵襲左胸的劇痛,所以京介發覺被切開的不是空氣,而是自己的胸膛。


    第二次、第三次的攻擊是以不伴隨疼痛的單純攻擊方式劃過身體。腦袋中湧現無情的暈眩,京介因而倒在地上。無法順暢呼吸,即使吸了好幾次氣,但已經受傷的胸膛卻無法吸取氧氣。就像是突然切斷電源開關似的,視線變得一片黑暗。而在微弱的意識角落,京介模糊地預料到死亡。


    對不起,京介本來應該是要用我的心髒,可是因為在法術成功之前,我都不能死


    他聽到遙遠的那端,有憲也的聲音。京介在心中回答著無所謂了,不管怎樣都沒關係了一一


    在京介這方麵,很不可思議地竟然沒有對憲也或倉田湧現出憤怒。對他們來說,他們各自擁有生存的希望。無論是夢相,或是情人一一但自己卻什麽都沒有。


    體內冷卻下來了。在逐漸消失的意識中浮現出來的是一向笑容滿麵的禮子麵龐。


    將埋在地底的屍體,暴露在月光下九十九刻鍾的時間,理由似乎是因為這樣才更容易接受到光流脈的力量。


    術藥其中之一的大岩之骨,是固定住腐爛屍體的外側,類似石膏的東西。再用冥界繭絲捆住四肢,防止屍體崩毀。而紫天秤之水則是代替幹


    枯身體裏血液的流動,阻礙屍體的幹燥消滅。接著最後還需要術者的心髒,做為屍體的原動力。


    光流脈使者的身體,從一根頭發到內髒,全都能當做各種道具使用。被取下來的東西,隻要使用後沒有損傷,還是可以放回持有者的身體裏。但在死骸複活術的情況,若將心髒放回原來提供者的身上,則受術者的複活將會成為泡影。為了讓複活法術成功,心髒提供者的死亡是無可避免的事。


    聽完法術概略說明的豐花,皺緊眉頭並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感想。


    不過我總覺得,這算是起死回生嗎?感覺不就是變成怪物複活了?


    你說得沒錯。


    走在身旁的珍妮佛點著頭,她們正走向虹原高中,雖然她們倆同樣穿著黑色鬥篷的樣子相當引入注目,但珍妮佛陳述意義不明的行話,擊退了路人毫不客氣的視線。


    從大眾餐廳出來之後,豐花雖然馬上返回家裏,但京介卻還沒回家。她心想,如果走上下學的路或許可以碰到麵,可是都已經可以看到校門了,卻還是沒遇見京介。是在哪裏走岔了沒遇上?或是他還留在學校裏?


    死骸複活就如同字麵上的意思,是隻讓身體起死回生的法術。至於靈魂,據說是不能完全回複原狀的。我的朋友之前想讓她死去的丈夫複活,而施展過這種法術。複活之後的樣子,和生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為什麽會有這種法術?不是一點用都沒有嗎?


    因為以前有個明明法術尚未完成,卻為了想成名而將法術記載在術書上的笨蛋呀!


    自巫女的孫執輩以後,開發新法術的術者可以獲得登記在術書上的刊登費。這個製度即使到了現在,仍然承繼在本家的管理之下。產生原創的法術並獲得認證,這對光流脈使者而言是很大的名聲。


    豐花眼中閃耀著光芒,並在胸前握緊雙手。


    那麽,要是我改良這個法術,讓它變成完成品的話,是不是可以變成億萬富翁啊?哎呀!要怎麽做?要買些什麽?


    豐花,你大概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校門口,隻有染上黑夜的校舍迎接著豐花她們。時間是接近晚上七點,校園內恢複靜寂,白天的喧鬧聲仿佛從未存在過。不知是正經八百還是沒有愛校心,在虹原高中裏,無論學生或教職員,似乎有一超過規定的放學時間就全數離校的傾向。


    他到底是去哪裏了呢?京介


    當豐花喃喃自語時,校舍內側的天空散發出瞬間強烈的藍白色光芒。豐花和珍妮佛麵麵相覷,那是光流脈閉塞的氣息。


    豐花。我們快走!


    珍妮佛率先穿過校門,豐花也隨之跑了過去。但黑色的人影卻從校門的陰影處跳出來,擋住她們的去路。


    給我等一下,一年三班的一條豐花同學!


    在水銀燈光的照耀下,人影的一部分閃閃發亮。一瞬間,豐花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看,那人影是今天早上和放學時前來刁難,擔任風紀委員的學生。而發亮的好像是他厚重眼鏡的鏡片。


    放學時間早就已經超過了。在這種時間穿成那樣子你有什麽事嗎?


    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以外的時間,以課外活動名義使用校舍的話,必須事先得到生活輔導處和學生會的同意。


    從帶著眼鏡的委員長穀背後,綁著辮子的塩原突然探出頭來說道:


    如果現在不馬上拿出許可證,你就不能進入校內。


    這麽說來你們兩個也有羅?


    聽到豐花的詢問。長穀和塩原輕輕地退後半步,並同聲


    呀一一的大喊一聲。


    怎麽辦,會長!我們沒有取得什麽許可耶!出現意想不到的盲點了。


    真槽糕呀,塩原!不過,凡事都有例外。與怪獸戰鬥的正義使者雖然變得巨大且過於奮戰,一個不小心還踩壞了城鎮,但也沒有任何人會埋怨正義使者半句。所以我們風紀委員為了取締風紀,即使超過放學時間未經許可留在學校裏,也是應該得到寬容的。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會長。真是太感謝您了。


    因為風紀委員開始鬼扯淡了,所以豐花打算從旁邊先行離去。但塩原卻察覺到,並抓住豐花的手腕。


    等一下,我已經說過不準通行了吧!你有在聽別人說話嗎?


    聽是聽到了,但是因為覺得太無聊,所以聽到一半就沒聽了。


    呀,真不愧是雙胞胎。這種既冷血又沒人情味的說話方式。跟一條同學一模一樣!


    真沒禮貌。雖然京介的確很冷血又沒人情味,但我可不一樣喔!對吧?珍妮佛。


    聽到豐花向身後的珍妮佛說話,兩個風紀委員這才第一次察覺到,那裏有個金發外國女性的身影。長穀以緊張慌亂的動作推上眼鏡,並向珍妮佛交談。


    哎哎呀哎呀,外國訪客來到本校是有何貴事?嗯唉咿欵姆啊加胖尼蘇。


    會長。這看也知道呀!


    哦,說得也是,我隻是有點緊張而已。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英文檢定四級喔!奈斯吐咪啾!


    珍妮佛將長穀伸出的手牢牢抓住,然後直接將對方瘦弱的身體,以過肩摔的方式摔到地上。住在日本時,珍妮佛曾到信家附近的柔道場學習。


    因為他妨礙我們,所以我把他摔出去,這樣不好吧?


    麵對甩動金發詢問她的珍妮佛,豐花很幹脆地搖著頭。


    完全沒問題。我們走吧啊,對了,在這之前


    豐花重新轉向呆掉的塩原。塩原一和她四目相對,就搖頭搖到綁著辮子的頭發散亂,並大步地向後退。途中還踩到倒在地麵的長穀,但她本人卻似乎沒有注意到。


    住住住手啊!使用暴力是不好的!


    我什麽都沒做耶,我隻是想問你一些事。你們在走廊上和京介發生爭執,是在多久之前就結束的?


    啊啊啊,那個


    塩原顫抖地點著頭說道:


    這算結束嗎?我們在中途就被排除在外,所以不是很清楚。


    那是什麽意思?怎麽回事?


    從捉到一條同學,到把他監禁在教室裏為止,一切都還不錯


    你們看起來很靠不住,卻還挺有一套的嘛。快到聖誕節的時候要不要來我手底下當差呀?每年都得綁著京介要他幫忙做蛋糕.其實蠻辛苦的。


    蛋糕?我也很喜歡。我對這所學校的福利社唯一不滿的一點,就是甜點的種類太少了。說到這個,前一陣子我曾經拿上訴書到學生會辦公室,但對方卻不理會我。


    哎呀呀!關於這件事。也讓我說句話吧!我也和你有相同的意見喔!不過,我認為福利社的奶油紅豆麵包是相當好吃的。


    啊啊,那確實是做得不錯。可是,因為聽說販賣的東西有六成是類似商品,所以需要留意。


    你說什麽!?那些東西要怎麽分辨呀?


    麵包表麵的芝麻數目,好像有十五顆以上的才是真品。


    叫我在如死亡般混亂的麵包賣場數芝麻呀沒關係,我就數給你們看!讓你們瞧瞧把人逼到盡頭的可怕之處!


    豐花,你岔題了。


    被珍妮佛拍了一下肩膀,興奮的豐花突然回過神來。她清清嗓子,企圖修正話題的軌道。


    呃是什麽呢啊,對了。抓到京介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啊,我們抓到之後,倉田副會長就來了,她說之後交給她就行了,因而強迫會長和我回家去。我們因為很不甘心,所以才會一直在校門附近暗中監視,但到現在都還沒看到一條同學的身影。


    那麽,意思是京介他還被那個副會長逮住羅?那個人還真厲害呀!竟然對京介說教並且要他順從,連我學會這招都花了三年時間。


    豐花


    會說花費三年,是因為在三歲時的記憶裏,有自己第一次讓京介服從的身影的關係。而這單純是因為沒有之前的記憶,所以才估算是花費三年的時間,但事實上,更有可能是在打從娘胎裏開始就以口才說服了。


    豐花,閉塞漸漸變濃了。


    麵對珍妮佛的催促,豐花點了點頭。


    拜拜羅!風紀委員小姐。哪天要是能再跟你聊天就好了。


    對著受到驚嚇而張大眼睛的塩原揮揮手,豐花跑了過去。她心想,要是閉塞矯正完成的話,再去搜索校園救助京介吧!這樣做個人情也還不賴。在露出滿意微笑的豐花頭頂,天空再度發出藍色的光芒。


    在校園角落寬廣的森林全區被藍色的光芒所圍繞。一直佇立在森林人口處的豐花垂下雙眉,呆呆地喃喃自語。


    為什麽?我午休跑來這裏的時候,明明看起來沒什麽呀


    原本豐花就沒有憑感覺就可以察覺所有閉塞的能力。先別管前幾天半夜在堤防發現強暴犯的情況,她連小型閉塞都沒辦法感應到。雖然趁午休造訪森林時,是有打算要好好調查,但在和那個三年級女學生相遇,聊了一些廢話後,她又直接回去了。這樣不太好一一看到對自己的行動感到後悔並垂下雙肩的豐花,珍妮佛悄悄地推了一下她的背。


    現在後悔也沒用了,豐花。快走吧!


    嗯你說得對。就算回顧過去也無法挽救什麽,還會平白浪費回顧產生失落的時間及卡路裏呢!啊啊.我怎麽會這麽積極呢?要是我開積極講座的話,就向京介收一小時五千元的費用吧!


    用力點點頭,豐花進入了森林。在後麵的珍妮佛則大歎一口氣。


    豐花,等等我呀


    持續走在飄散著閉塞的森林裏,豐花突然停下了腳步。在她所瞪視的前方,有個森林的空地。那就是白天和三年級女學生相遇,有顆奇怪的大石頭掉落的地方。看到在那個地方所展現的光景,豐花將大眼睛睜得更大了。


    那那是什麽


    怪異的物體在月光下暴露、直立著。大小與形體和擁有頭部及四肢的人類相當接近。但在那物體的全身卻有無數像裂痕般的醜陋線條爬行著。從裂痕的縫隙處,混濁的液體如漏水般地溢出來。


    奇怪的人形全身發出藍色的光芒,怎麽看都像是閉塞從體內產生的樣子。但是。它所發散出來的不隻是藍色光芒。刺鼻濃重的腐臭味每當風一吹,就更往豐花她們的方向飄散。不知人形是不是不能站立,它的腳搖搖晃晃的。還跌倒好幾次。而且還不斷重複顫抖地站起來的動作。


    咦?這不就是死骸複活的結果嗎和我朋友施法的時候很像。


    對於珍妮佛所說的話,豐花歪著頭思考。照她所說的看來,那個詭異的形體是用術藥塗抹固定,強行裝作具有生命模樣的外表。緊抓著手中拿著的玲洗樹樹枝,豐花說道:


    惡惡惡真是惡心呀,珍妮佛。我們快逃吧!


    不行啦!我說過了吧。死骸複活是未完成的法術,所以讓這種法術成功就和失敗是同樣的意思。


    咦咦一一


    光流脈的使用方式要是弄錯了,就會產生閉塞。也就是說,那東西就是閉塞的塊狀物。要是不馬上矯正的話就慘了。


    可是這味道真的好臭喔!比以前姐姐一個人住公寓裏的味道還要重耶!姐姐可是怕麻煩女王,一年隻倒一次垃圾。很厲害吧!真是值得尊敬!


    沒什麽好厲害的。你別偏離話題啦!這裏可是你的負責區域吧!


    是這樣沒錯啊.對了!那麽,我們先去找京介,再叫那家夥來做吧!麻煩的事情全都交給他做,我要一直待在後方安全的地方,喝杯茶之類的。我想成為那種大人喔!


    豐花


    一邊說著毫無建設性的夢想,一邊準備逃離現場的豐花發覺到接近人形的人類一一是真的人類站了起來,她突然停下了腳步。那是在學生製服上穿著黑色鬥篷,體格壯碩的男學生,及一頭栗色長發的水手製服背影。豐花對那個穿著學生製服的有印象,因而發出聲音。


    憲也哥?


    慢慢轉過身來的憲也,有一隻手拿著玲洗樹樹枝。他是感應到閉塞而前來矯正的嗎?受到驚嚇而瞪大雙眼看著憲也的豐花,當看到憲也腳邊時,她屏住了氣息。因為京介正倒在那裏。


    珍妮佛比豐花早一步飛奔過去。她以謹慎的動作扶起京介的上半身,京介的左胸像開玩笑似的開了一個大窟窿。窟窿的深處是暗的,周圍還微微地流著血。京介的樣子並沒有那麽痛苦,他隻是靜靜地閉上眼睛。但無論珍妮佛怎麽叫喊,他的眉毛卻是動也不動。


    京介你是怎麽了?


    豐花在京介的身旁,輕輕地坐下來。即使她搖動肩膀,但雙胞胎哥哥卻沒回以任何反應。伸手摸著他胸部的傷口,冰冷的血液沾粘在豐花的指尖。盯著自己被染紅的雙手,豐花皺緊了眉頭。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醒來


    豐花呆住了,她無法再說出更多的話。為什麽京介會倒在這裏?一一為什麽我在叫他,他卻不張開眼睛呢?豐花隻要命令的話,京介無論何時、無論如何都應該會有動作的。雖然她對他總是歎氣,掌握不到感情的過於冷靜態度很不順眼


    難不成你用了京介的心髒!?


    聽到珍妮佛的呐喊,憲也以緩慢的動作搖晃著頭,而那是完全搞不清楚是點頭還是搖頭的搖晃方式。臉色蒼白,目光焦距漂移不定的憲也,從嘴裏流泄出顫抖的聲音。


    我弄錯法術了嗎?這是這是什麽啊芝山他


    這種東西才不是芝山!


    憲也身邊穿著水手製服的女學生發出仿佛慘叫的聲音。豐花抬頭看著她的臉,並瞪圓了雙眼。因為她就是午休時在這座森林的同一地點碰麵的那個有點成熟的三年級美女。但現在她失去了如同中午時那樣的冷靜笑容。她麵色鐵青.一頭淩亂的栗色頭發,她揪住了憲也問道:


    這是不是失敗了!?


    不不是的,倉田我沒弄錯


    騙人,再好好施法一次!要讓芝山恢複原狀!


    大姐姐你是這東西這個人的朋友嗎?為這個人,把京介


    豐花再次凝視散發腐臭味的人形。在骨架上麵適當地附著厚度的樣子,就像不好看的黏土手工藝品。頭部有似乎是眼窩、鼻孔及嘴巴的空洞,勉強算是有臉部的大致模樣。但從那些空洞裏泥水濺起水花流泄出來,在周遭製造出肮髒的煙霧.這個人形正顫抖著將長度不一的雙手,朝向叫倉田的女學生那裏伸去。


    仍緊抱著京介的珍妮佛說道:


    有一半的靈魂回到身體了。它還記得你啊!


    不不要


    倉田甩著頭。她的眼睛浮現出淚水,並對著接近自己的人形雙臂,表露出明顯的厭惡感。


    不知道我不認識它這東西才不是芝山!不要過來!


    在那一瞬間,人形的腳碎裂,在地麵上崩解了。飛散的泥土碎塊打到倉田的臉頰,她發出大聲的喊叫:


    呀啊啊啊啊!住手,住手啊!你不是芝山!快消失!快點消失啊!


    人形配合著她的聲音,開始從體內產生爆炸,身體化為粉末飛散。碎片一個個散發出藍色光輝,在倉田頭上掉落。而她全身被泥土及光芒所吞噬,大地劇烈地搖晃。


    豐花無法站穩腳步,被拋在地麵上。在她頭上也降下接連不斷的藍色黏性雨。她還在苦笑時,就被珍妮佛抓住手腕拉了起來。


    總之先逃走吧,豐花!繼續留在這裏會被暗鬼吞噬的!


    暗鬼


    豐花帶著眼淚環顧四周。掉落在地麵上的許多藍色塊狀體,像活著般地開始蠢動並正要固定合一。塊狀體在縱向及橫向增加.轉眼間就成長了。而


    那名栗色頭發的女學生好像也被吞噬在其中。


    閉塞是被那女孩所發出的強烈厭惡所刺激的,因此急速產生物質化而形成暗鬼。要是繼續留在這裏,大家都會被吞掉的!


    背後背著京介,珍妮佛飛奔出去。而豐花雖然腦袋一片空白,什麽都無法思考,但不管眼前的情勢如何她隻能點點頭,追在珍妮佛的後麵。


    憲也哥憲也哥,你也快逃呀!


    當她隔著肩膀回過頭呼喊時,憲也魁梧的身體,已然被藍白色的塊狀物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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