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水舞的死亡集訓!


    根據學校課堂上所學到的曆史,在人類之中初次使用火的,應該足五十萬年前住在某個地方的原始人。以狩獵動物度日的那些原始人,在為了吃東西而使用火源之前,一定也是帶著這種表情——一條京介望著緊握烤肉用的烤肉叉,哼出興奮氣息的雙胞胎妹妹臉龐,正思索著這種事情。


    在山腰空出來的那塊土地上,從四麵八方飄散出烤肉的味道,香噴噴的空氣布滿其中。但是,京介的妹妹豐花手中的烤肉叉,所串著的肉片及蔬菜卻還是生的。


    豐花注視著烤肉叉,碩大的眼眸裏寄宿著認真的光芒。


    「……火啊,火啊。料理之中火就是生命,家裏附近的中華料理店大叔也說過。我可以理解,因為這種事是烙印在人類的基因裏,我能理解……所以一定可以啦!」


    豐花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還點了好幾次頭。這段期間,在她兩耳上綁成兩條的發束,正仿佛表示同意般地大幅晃動。


    豐花以謹慎的手勢將烤肉叉放上鐵板,就哼出聲勢浩大且嚴肅的鼻息。串在烤肉叉上的肉片,就像用那股鼻息就能吹動似地薄如蟬翼。雖然對於分配到的食材自己並沒有埋怨的權利,但豐花卻好像很不服氣地嘟起嘴巴。


    在京介他們麵前的器材,稱之為烤肉用具組合有點梢嫌原始。隨便堆起的木炭上,覆蓋著帶有腳架的鐵板。鐵板上還有兩根烤肉叉。這些就是接下來預計會成為京介和豐花晚餐的東西。


    「……我要開始咯!」


    豐花將右手拿著的長形木杖——稱作玲洗樹樹枝的道具伸向木炭的方向,念出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對一尺前方之對象,以大氣為糧食發火,沉於酉位!」


    在那一瞬間,木炭冒出巨大火柱並發出爆裂聲彈了開來·鐵板在空中翻滾,烤肉叉在夜空下閃耀出虛幻的光芒。在持續刮起的熱風中,京介微微歎了口氣。


    豐花發出尖叫,追逐卷上空中的烤肉叉而去。在這段期間裏木炭還是噴出火光,火星和黑煙不斷往周邊灑落。在無可奈何之下,京介施展讓空氣流動的法術引發風勢,撲滅了火焰。殘留在土壤上的木炭幾乎整個燒到灰白,顯示出即使再多下什麽工夫,也絕對引不出什麽火花。


    沒隔多久,豐花手裏拎著烤肉叉,垂頭喪氣地走回來。串在烤肉叉上的肉片及蔬菜已經焦黑一片,就連平常嘴饞得厲害的她,終究也還是提不起吃下去的意思。豐花雙膝跪在地上,開始潸然落淚。


    「啊啊啊啊啊啊!這不叫料理,這不是烤肉,隻不過是黑炭啊!」


    「不是說過以前學過的火焰法術,對你來說太勉強了嗎?」


    「啊啊啊啊啊啊,我肚子好餓啊,不管是人肉還是什麽都無所謂了。京介,你站在那裏別動喔!」


    突然站起來的豐花,揮舞著烤肉叉,朝京介飛撲而來。所分配到的食物及木炭並沒有備用的,因此到明天的早餐為止,他們兩人的食物足完全沒有著落。雖然他想提出無謂的行動並非明智之舉的建議,但雙胞胎妹妹卻隻是目光閃爍地抓狂著,即便是原始人,多少還比較理性吧?京介避開了她的攻擊並思索著。


    周遭的研習生們,手指著京介兄妹倆發出笑聲。他們全都成功施展出火焰法術,順利地吃到晚餐。嘲笑聲在豐花的怒火裏火上加油,怒吼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山頭。


    今晚,是光流脈矯正術者研習課的集訓日。


    利用位在深山的專用集訓所舉辦的這項活動由共同生活,來培養研習生的互助精神。


    但是事實上,純粹娛樂的目的占了絕大部份,如果帶隊的是通情達理的教官,即使多少玩過頭似乎也是可以容許的。因此有研習生從畢業生那裏聽到這樣的傳言後,而在準備帶去集訓的行李中夾帶酒類也就時有所聞了。


    研習生的平均年齡是十五歲。雖然這肯定是違法,但在沉醉於集訓氣氛的研習生之中,卻沒人發現這個事實。


    如果當中有打從一開始就留意到這種事,既冷靜又聰明的研習生,應該就能對這次的事件防患末然吧——


    集訓的行程非常寬鬆,白天的法術課程就像剛剛的烤肉一樣,是舉辦兼具實戰訓練的晚餐等活動,之後到隔天早上下山之前,全都是自由時間。


    現在,正處於研習生任意在庭院裏築起營火,在周圍開起宴會的狀況。趁著帶隊的負責教官不見蹤影的好時機,到處散落著啤酒空罐。


    京介站在稍微遠離開著這種宴會的人群的地點抽著煙。因為集訓所內禁煙的關係,所以他隻能無可奈何地在這裏飄散煙霧。他遺跡覺得好抽完煙之後,就要回房趕緊上床睡覺。


    「你不去那邊玩嗎?」


    在京介的身邊,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突然慢步走近。他是名叫嶋村的研習生。一看到京介隨便點頭回應後,嶼村就不再說寫什麽,沉默地蹲在地上環抱膝蓋。


    在營火的近處,可以看見豐花等幾名女研習生圍成一個圓圈,歡聲雷動地跳舞轉圈。從不知足誰帶來的收錄音機裏流泄出來的音樂,是即使在學校活動裏,也常拿來使用的土風舞樂曲。


    看著張開大嘴的豐花笑臉,京介不可思議地想著,這到底有什麽好玩?在幼稚園時,就曾有過一大群人被迫跳著類似舞蹈的經驗。若是對團體活動或舞蹈本身沒興趣的人參與其中,即使是以娛樂為目的的舞蹈,從中所能得到的隻有痛苦而已。


    雖然現在這樣的事實會認為是理所當然,但當時京介卻不明白個中道理。正因為不明白,所以才會體驗到人生當中第一次可稱作絕望的暈眩。而一直以來,像這樣的集會他都很注意且極力避免。


    「大家都很有精神嘛……」


    嶋村依舊抱著膝蓋,以微小的聲音這麽訴說。營火強製性的亮光,照亮到京介他們所在的位置。在嶋村清瘦的側臉上,火焰的陰影緩緩地扭動。


    「嶋村,你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


    京介將變短的煙蒂踩熄提出詢問。平常的嶋村是個成績雖然很差,但卻有開朗性格,總是歡笑吵鬧的研習生。他並不是像京介那樣,擁有喜好孤僻傾向的人。


    嶋村抬頭偷偷瞄著京介說道:


    「一條,你知道這個傳言嗎?每年的集訓都有喔。而且,在那時候……」


    從宴會那邊傳來呼喚嶋村的聲音。嶋村閉上嘴,對京介拋下一句「待會見羅」之後,浮現曖昧的笑容,朝營火的方向慢慢定回去。


    在營火旁邊,頭昏眼花的豐花大概是土風舞跳太久的關係,正被朋友們照料著。而豐花還傾吐著「因為什麽都沒吃到,所以吐不出東西來」的怨言。


    對於嶋村接下來要說的話,京介並不是特別關心。他再次仰望沒有月光的夜空下燃燒的火焰,返回了集訓所。


    在大房間的角落鋪上棉被,京介一個人進入就寢時間,但自宴會返回的研習生騷動,卻足以對睡眠造成妨礙。


    不曉得足誰說要打枕頭仗之後,戰爭就開始了。而表示枕頭不夠而從京介的頭下搶走枕頭的正是豐花。


    正因為是術者研習生的集訓,所以當枕頭丟夠了的時候,這回換成法術對戰的開打。而說出戰力不足,將京介從被窩裏拖出來強迫參戰的,依然還是豐花。


    天花板上破了個大洞,牆壁碎裂,還出現傷患。在這種時候,研習生會互相施展治愈術。就這種觀點來看,以培養互助精神為集訓目的,可以算是達成了目標。但對京介來說卻是怎樣都無所謂。如果互助精神存在,他真想說「誰來想辦法應付一下豐花吧」。


    即使再怎麽吵鬧,應該待在其他房間的教官都沒有出麵關注。趁著這個奸時機,打破即使


    是自由時間也要在晚上十一點熄燈的規定,研習生們開始聊起靈異故事。京介心想總算可以睡覺了,但在故事決定性地轉為恐怖情節時,就一定會響起豐花足以傳遍全世界的尖叫,大概是她想排解恐懼而從棉被上將京介一腳踢開的關係,所以讓他根本無法入眠。


    京介直到現在才注意到既然如此,還不如睡在走廊上。當京介正打算移動時,嶋村開始說故事:


    「……這是從畢業生那裏聽到的故事,聽說在每年的集訓中,成績不好的研習生不是生重病就是受傷,之後還會無法繼續研習。隻有成績不好的人,一定會……」


    當某人一說出鬼話連篇後,在為了表現出靈異故事氣氛而關掉燈光的室內,就被一片笑聲所包圍。但嶼村卻左右搖頭,帶著認真的表情繼續說道:


    「好像是真的啦。學長還說,該不會是為成績所苦而自殺的研習生在作祟吧?我的成績不奸,所以擔心得坐立難安……」


    嶋村正經八百的口氣,更引來一陣笑聲。抱起枕頭的京介打著嗬欠,朝房間出口的方向邁開步伐。他心想如果是他自己,才不會做出死後還刻意跑回來作祟的體力勞動,而會悠閑沉靜地貫徹死亡。


    「……嗯……!」


    京介打算從背後經過的研習生,突然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倒臥在地。就像一個人的變化成為導火線般,還接二連三地聽見好幾個呻吟聲。京介停下腳步,打開在門邊的電燈開關。直到不久之前還開懷大笑的幾十名研習生全都蹲坐在地。


    「大家是怎麽了……振作一點!」


    在倒臥下來的背部之間二穿梭叫喚的是豐花。但即使豐花搖晃他們的肩膀,卻沒有任何人站起來。每個人都壓著腹部,痛苦地表情扭曲。


    在房間的角落,有抱起雙膝呼喊著「這是妖怪作祟啊——」的嶋村。雖然他的身體看來並沒發生異狀,但臉色卻是鐵青的。


    「是食物中毒吧。應該定烤肉的食材已經腐壞了。」


    名叫樋名穀瑠瑠的女研習生,好像也平安無事。瑠瑠帶著比平常略見緊張的神情———用盡管如此依舊十分悠哉的動作,拿著玲洗樹樹枝站起來,陸續朝同伴施展治愈術。室內沒出現異常狀況的似乎隻有豐花、嶋村、瑠瑠,還有京介四人而已。·


    但就算瑠瑠念誦咒語,痛苦的研習生狀況還是完全沒有轉好。在術者施展的治愈術中有所謂的層級,以研習生的能力程度,也是會發生重度症狀無法治愈的情形。


    「該怎麽辦?是妖怪作祟。真的是作祟啊——」


    目光焦距不停轉動的嶋村,帶著錯亂的氣息糾纏著京介。現在不是到走廊上睡覺的時候,京介將手裏拿著的枕頭給嶋村抱住,朝瑠瑠的方向走近。


    相較於大多數研習生在就寢之際,穿著丁恤或運動服之類的輕便服裝,隻有瑠瑠穿著像是會被誤認成某處貴族般的華麗蕾絲睡衣。


    「樋名穀,你也沒吃晚餐嗎?」


    「不是的,因為我確實成功施展出適當的火焰法術,所以才能平安無事喔。」


    麵帶微笑回答的瑠瑠,瞥見背後的豐花,笑容更燦爛了。


    「因為我跟連北京人都比不上的豐花不一樣嘛。」


    雖然豐花動怒,朝瑠瑠扔出了好幾個枕頭,但不知為何全都擊中京介。


    京介將枕頭丟回去,接著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泣的嶋村問道:


    「嶋村,你……」


    「我沒吃東西啦。因為沒食欲,所以沒吃。我很害怕集訓,所以從三天前就什麽東西都吃不下。」


    「你看,果然是食物中毒吧?」


    瑠瑠用力地點頭說著。卷在她發梢的發卷輕柔地擺動。


    「我因為家教甚嚴,有吃過外食後一定要吃解毒劑的習慣。所以才會平安無事吧。」


    「思……」


    「京介和嶋村,你們的運氣很不錯耶。教養不好的人不管什麽部馬上塞進嘴裏,所以很危險的。今後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哦,豐花。」


    被指名道姓的豐花怒火中燒,朝瑠瑠大舉使出飛踢,但不知為何,被踢中的依舊還是京介。


    為了趕緊報告現狀,京介他們朝負責教官所在的房間走去。隻要有數官等級的治愈術,就連重度食物中毒也可以治好吧。再說,負責的宇津木也是專攻術藥學的教官,或許還會調配出對症下藥的藥品。


    從研習生專用的大房間,在走廊相隔幾公尺的距離就是宇津木的房間。敲過門後,叫伊東的女助理打開了門。在門的內側回蕩著某種古典音樂,京介心想該不會是因為這音樂的關係,所以大房間的吵鬧聲才沒傳到這裏來吧。


    「這大半夜的是怎麽了?」


    宇津木整個人陷進沙發裏,對著手中茶杯飄散出來的熱氣,悠閑地抽動鼻子。他是一名接近六十歲屆退年齡的教官,無論是頭發、胡子還是西裝,全都是純白的男性。從外表給人的印象來看,和紳士這種表現十分相稱。


    麵對宇津木沉著的反應,豐花怒氣衝衝地開口說道:


    「大事不好了,教官。所有的研習生全都惡的一聲,家教真是不好啊。」


    「不是的,教官。這是作祟,是妖怪作祟啊!」


    嶼村也不甘示弱地說得口沫橫飛。但宇津木卻優雅地晃動胡子回答道:


    「冷靜下來說清楚,mr·嶋村d`,miss一條d`。」


    聽到奇怪的稱呼方式,豐花蹙緊眉頭。


    「那是什麽啊,教官,『d`』是什麽?」


    「隻有不是d罩杯這點,是可以確定的啦!」


    聽到瑠瑠的插話,宇津木微微地露出微笑,說道:


    「你可以不用在意,miss樋名穀c`。總而言之,你先坐在那邊。miss一條d`,你也是。」


    宇津木隔著矮桌,指著位於自己對麵的沙發。然後對站在一旁的助理伊東說道:


    「miss伊東,麻煩準備四人份的紅茶。茶葉就用右邊算來第二個罐子裏的。」


    伊東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甩動長裙的裙擺,朝位在房間最裏麵的小廚房移動離去。仍舊保持站立的豐花,橫眉豎眼地對宇津木說道:


    「教官,沒有悠哉喝茶的空閑了。因為治愈術無法發揮效果,所以每個人都情況緊急啊。」


    「你不需要擔心,miss一條。沒問題的,馬上就會解脫了。」


    但是,宇津木還是在沙發上交疊起雙腿,仔細把玩著袖扣這麽回答。雖然很懷疑他是否真的明白事情的狀況,但似乎隻有宇津木沒有意願站起來,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您說沒問題……」


    「紅茶送來了,你快坐下吧。」


    伊東將四人份的紅茶送來後,宇津木再度下達命令。豐花以逼不得已的動作在沙發上坐定,被拖拉住的京介也被迫坐在她旁邊。而京介心裏正想著所謂的「d」究竟是什麽?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總有一種很遜的感覺。


    伊東什麽話都沒說,在桌上排放茶杯。根據研習生之間的傳言,她似乎一個星期前才剛當上助理,是個徹頭徹尾沈默寡言的女性。不過伊東觀看宇津木的視線總是很強烈,所以連「她一定是喜歡宇津木」的謠言都四處流傳。


    「哎呀,真是好暍!」


    將茶杯輕觸嘴巴的瑠瑠,浮現出盈盈笑意說道:


    「茶葉是布羅羅菲尼布林的,將虹原海洋深層水煮沸後,以九十六度衝泡而成。」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miss樋名穀。」


    「因為我的出身良好啊。」


    大概是對很有氣質地相互微笑的瑠瑠和宇津木燃起競爭心,豐花一口氣暍下茶杯內的東西,向伊東提


    出再來一杯的請求。盡管喉嚨不覺得乾渴,京介還是暍下一小口。然而,那卻隻是普通紅茶的味道。嶋村喃喃說著「是作崇,是作祟」,用顫抖的手啜飲紅茶,但大部分的茶水卻灑落在小茶碟上。


    確認所有人都喝過茶後,宇津木甩動胡子詢問著:


    「味道如何?我試著在茶葉裏混入術藥『胃袋哭號·無味無糖』。」


    豐花和嶋村同時發出哀號,瑠瑠則維持著笑容噴出紅茶。在古典音樂之中,銅鈸演奏出殺氣騰騰的樂聲。


    胃袋哭號的術藥效果是隻要暍下一口,大約十分鍾內就會中毒而死——想起在今天的課程中才剛學到的知識,京介靜靜地發出低吟。雖然想著要是沒喝下肚就好了,但隻喝一口的紅茶,卻已經連後味都沒殘留在嘴裏。


    「您別開玩笑了!原本在那邊的房間裏,就已經有受食物中毒之苦的人了!」


    豐花拍打著桌子發出怒吼。雖然因為杯子掉落造成地毯產生汙漬,但宇津木卻不改沉穩的表情回答道:


    「我沒有開玩笑,miss一條。而且,除了你們以外的研習生並沒有為食物中毒所苦。那是我在烤肉食材內加入術藥『大腸絕望·鹽味』的效果呈現出來了。miss一條,請你用五十字以內回答『大腸絕望·鹽味』的效果。」


    「……」


    豐花麵色鐵青,無言地板起臉孔。身為助理的伊東擦拭著桌麵,收拾破掉的茶杯。


    閉上雙眼簡短歎息之後,字津木仿佛感到可悲般地搖搖頭。


    「真是傷腦筋呀,miss一條。這個可是在下次筆試的範圍內惺。那麽,miss樋名穀,你來代替她回答吧。」·.


    「是的。『大腸絕望』是……」


    被指名的瑠瑠雖然處於半發呆狀態,但大概是身為第一名的執著,所以還是開口流利地回答著:


    「我想,應該是眼藥之後的六十分鍾產生腹痛症狀,再過二十七分鍾後會毒發而死。」


    「真可惜!正確解答是二十八分鍾。希望你正確記清楚。」


    「對不起,教官。」


    京介在認真低下頭的瑠瑠身旁輕聲嘀咕著。他明白剛剛宇津木所說正在受苦的研習生馬上就會解脫的理由。雖然隨著術藥不同,自己可能會比正在大房間裏痛苦掙紮的同伴更早獲得解脫。


    「接下來……」、


    宇津木一從沙發上站起來,就取下掛在牆上的玲洗樹樹枝。


    「可別產生太多死人羅。miss伊東,準備動手吧!」


    「等一下……」


    豐花站起來,想要阻止宇津木。但宇津木卻從西裝懷中,取出一個小型的噴霧器對準豐花。而噴霧罐的表麵寫著『秒速成佛·無香精』的宇樣。


    雖然那是還沒在課堂上學到的術藥名稱,但從那個名宇看來,京介猜想得到效果。不管怎麽說就是秒速的意思。


    豐花似乎也察覺到危機,發出尖叫推到桌子,在被噴霧噴滴之前,她就衝出房間。雖然性格粗魯,但卻有人情味的豐花,在逃走時還是確實地將京介、瑠瑠及嶼村一起拖走。京介在被豐花拖著不斷在走廊上逃亡時,想著如果是胃袋哭號的話,以秒速成佛似乎會此較輕鬆吧。


    「那家夥在想些什麽啊?宇津木教官明明給人很紳士、認真又有能力的印象。」


    在遠離宇津木教宮房間大約數十公尺之地避難,豐花煩躁地將京介等人丟在地上。而腦袋撞到牆壁的嶋村則哭喊著:「這是作祟」。


    望著在走廊窗戶外頭延伸的黑暗,京介混雜著歎息說道:


    「話說回來,不管是去年或前年,帶隊集訓的似乎部是宇津木。」


    「那又怎樣?」


    「嶋村說的每年集訓中,成績不好的研習生都會出事的傳言,該不會是真的吧?」


    「你是說宇津木教官把研習生怎麽了……?」


    豐花凝視著昏暗走廊的前端,繃緊了臉部表情。在遠處響起令人毛骨悚然聲音的真實身份,是從大房間裏傳來的苦悶聲音。


    「可是,為什麽呢?而且根據嶋村所聽到的傳言,隻有成績不好的研習生才會出事,但這回卻是所有人都被術藥波及吧?目的是什麽?」


    「誰知道,宇津木的興趣該不會是大量屠殺研習生吧?」


    「你別說得那麽冷靜。更別擺出完全放棄的表情!」


    豐花重新轉向瑠瑠,發出宏亮的聲音。」


    「對了,瑠瑠,你有帶解毒劑吧?把它分給大家吧!即使被你說五百萬次我教養不好也沒關係,拜托!」


    「但是,已經沒有解毒劑了。」


    大概是被自己噴出來的紅茶濺到的關係,用手帕擦拭睡衣衣角的瑠瑠,看似困擾地垂下雙肩。


    「我隻帶了集訓期間用餐次數的劑量。」


    「你還有明天的早餐部分吧?」


    「可是我預計不去吃明天的早餐。我早上都會沒食欲耶。」


    「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個沒用的裝可愛女孩!竟然不吃早餐,這樣對舊有美好時光的日本很失禮的!」


    「是作祟,是作祟——」


    「啊啊啊啊啊啊。距離毒發身亡隻剩下十分鍾,也沒辦法下山求援。我不要死在這裏啦。如果是日本人,都會想死在榻榻米上。不過,這要是在兩百年前左右就好了。」


    「是作祟,是作祟——」


    「啊啊啊啊啊啊!你很吵耶!」


    雖然豐花在遷怒他人的情緒下朝嶋村揮出拳頭,但不知為何卻打中了京介。


    豐花將拳頭朝天花板舉起,發表宣言:


    「怎麽能認輸?我要打倒宇津木教官,讓他製作解毒劑。然後還要以揭發教官惡行的優秀研習生身份獲得一筆獎金。好,走吧,京介!」


    「反正橫豎都要死,我不想做無謂的掙紮,打算安靜地死去。」


    當京介因為嫌麻煩而這麽回應時,瑠瑠卻以「厭世的感覺太棒了」而誇獎他一番。額頭上浮現青筋的豐花揮舞著玲洗樹樹枝,念起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對一尺前方之對象,以大氣為糧食發火。沉於辰位!」


    大小恰到好處的火團卷趨漩渦飛射出來。京介在閃躲時並戚佩著:你隻要想做還是做得到嘛。


    就在此時,窗戶另一側冒出一道猛烈的火炷。


    在庭院的中央,應該已經完全撲滅的營火,又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在旁邊仰望火焰頷首的宇津木,一察覺飛奔而至的京介等人,取出懷表進行確認。


    「距離毒死,還有七分鍾哦。」


    「別『哦』了啦,笨蛋教官!」


    豐花再京介的背後大聲怒吼。被當作擋箭牌的京介近距離地看著宇津木及營火,心裏想著好熱。熱氣緊貼著激發,所以即使是站著不動,汗水好像也會流下來。


    「身為教官,竟然打算謀殺沒有任何罪過的研習生,太卑鄙了!」


    「你說什麽,miss一條?」


    宇津木將穿著白色西裝的胸膛翻轉過來,聲音洪亮地答道:


    「你認為,你們真的沒有任何罪過?正因為你們犯錯,所以才得受死。」


    「犯錯?」


    「沒錯!而且為了將來不會揭穿研習生的死因是我製造的術藥,我還想到利用這團營火將屍體燒掉。怎樣?我可不是笨蛋教官,我很聰明吧!miss伊東不也這麽認為嗎?」


    再宇津木背後調整木柴的伊東,隨便地點了兩、三次頭。


    「……京介,剩下七分鍾可以打倒教官嗎?」


    豐花再京介耳邊耳語。看著擁有標準剛步入老年男性體格的宇津木,京介坦率地回答


    「不知道」。雖然隻是出手花不到一分鍾就可以擊倒,但是再宇津木噴射出「秒速成佛」的情形下,大概自己會先在一分鍾之內倒下吧。


    聽到這樣的說明,豐花咬著嘴唇說道:


    「……沒辦法了。那麽,我們四個人就從四個方向攻擊來擾亂他吧。趁其中一人成為『秒速成佛』的犧牲品時,隻要其他三人進行攻擊,或許總會有辦法的……總覺得像是攻擊人類的蚊子軍團啊。」


    豐花做出指示,從剛剛開始隻會說「是作祟」並哭喪著臉的嶋村,和正在祈禱「希望『秒速成佛』吹向豐花」的瑠溜,都栘動前往布署。


    京介也接到豐花的命令,朝宇津木的正前方移動。而所謂宇津木的正前方,就是在機率上京介最容易被擊退的意思。


    「哎呀,你們是想開始做什麽了?」


    宇津木看見四個人的行動,浮現出遊刀有餘的笑容。


    「沒關係、沒關係。在集訓的目的中,也包括學習團體行動的重要性。希望你們好好加油。」


    「把我們當笨蛋……可別小看我們的團隊合作喔。各位,準備奸了嗎?」


    麵對提出詢問的豐花,瑠瑠首先回應:


    「豐花,我還是不要站在這個位置,我要換位置。換到京介旁邊就可以了。」


    「這種時候別說任性的話啦!」


    接著,嶋村戰戰兢兢地舉手說道:


    「……我、我可不可以去上廁所……我隻要一緊張,就會不由得……」


    「真是的,你為什麽沒先去解決啦,明明都快沒時間了。快去啦!」


    「……不好意思,一條,我一個人去會害怕,所以你也一起來嘛。」


    聽到嶋村這麽說,京介歎了一口氣。因為團體裏麵沒有整合的關係,所以感覺像是不管何時都無法啟程的遠足巴士。


    雖然宇津木帶著笑臉注視這樣的京介等人,但卻突然拿起擱置在腳邊的收錄音機。


    「有件事情我忘了說,在你們吃下的『胃部哭號』裏麵,還有隨著音樂身體會不由自主擺動的效果。雖然這是不為人所知的特徵,但因為考試之中偶爾也會出題,所以必須注意。那麽,音樂開始!」


    對著收錄音機的開關,宇津木使勁地按下去。輕快的土風舞樂曲流泄出來,接著悲劇就開始了。


    「哇啊啊啊啊,腳自己動起來了!」


    豐花發出慘叫,開始朝京介猛衝。雖然預先感應到危險,京介內心想要逃開,但不知


    飛什麽身體卻無法動彈。還和自我意誌毫無關係地移動手臂,京介的左手就像被磁鐵吸—般,和豐花的右手相連。京介不由得嘟囔起來。


    「不要……」


    「真沒禮貌,我也不想要阿!」


    連起雞皮疙瘩的時問都沒有,這回從右邊方向,嶋村發出和豐花一樣的驚呼猛衝過來。京介的右手又自動握住嶋村的手。這次真的冒出雞皮疙瘩了。


    嶋村空下的那隻手被瑠瑠牽了起來,而瑠瑠又用另外一隻手抓住豐花的左手。就結果來看,四個人的雙手相連,構築出一個圓圈形狀。盡管那是沒有任何人期望的模樣。


    「照這個情形看來,總覺得是要開始跳土風舞的樣子耶。」


    對於瑠瑠所說的話,京介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在幼稚園時所感受到的絕望暈眩,在腦海的深處蘇醒了。


    任意集合起來的四人身體,不隻是圍成一個圓圈,還配合著收錄音機的音樂開始擺動。右腳在左斜前方跨一步,對著圓心拾起左腿,又跨一步。配合一個又一個的動作,整個圓圈像時鍾一般地旋轉——這是貨真價實的土風舞步。


    茫然地望著自己機械式移動的手腳,京介在心中嘀咕著真是傷腦筋。雖然感到絕望般—的暈眩,但因為身體自動舞動的關係,所以也沒辦法倒下來。這種經驗應該可以成為幼稚園時所受的精神創傷封麵題字吧?要是有一天在不經意時回想起來,毫無疑問鐵定是心痛的回憶。不過,這是如果還能活下來,未來有機會回想的情況。


    「呀啊啊啊啊!為什麽我們非要被迫跳舞?」


    在京介身旁的豐花大呼小叫。


    「會自動扭動之後,我的身體為什麽會跳得這麽糟糕?明明以自己的意誌來跳舞一直都跳得很好——不對!那舞步不是那樣,要更熱情地踏出去!」


    豐花麵對自己的腳下怒斥著。


    瑠瑠仍舊開懷大笑,任憑術藥效果的安排,嶋村則繼續呼喊著「是作祟j‘在營火的旁邊,宇津木和伊東露出微笑,不負責任地用手打拍子。京介打從心底想著好想快點解脫。


    音樂的節奏變快了。


    因為收錄音機放置在火源附近的關係,錄音帶的轉速似乎開始出問題了。當音樂加速時,手腳的動作也成正比,四人圓圈像是發狂似地開始高速旋轉。且因為接近營火火陷的關係,流下了超過必要程度的汗水。在幾乎不管用的視野某處,瑠瑠快樂地說出「感覺好像轉過頭的遊樂園咖啡杯耶」。


    是歎息還是過度呼吸,京介將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氣息吐出來。雖然在時間上應該是差不多要毒發而死的時候,但或許會先因為跳舞過度而死吧。


    就在此時,發出一個巨大的破裂聲,收錄音機終於因為高溫損壞了。在音樂停止的同時身體停止舞動,四個人連結起來的雙手也鬆開了。緊握他人手掌的手心,被驚人的汗水濡濕。


    即使舞蹈已經結束,但京介的身體還是遵從慣性法則,持續擺動一陣子。而且因為頭暈目眩的關係,連作嘔欲吐的感覺都湧上心頭。自己搗住嘴巴,踩著危險步伐東倒西歪的模樣,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應該像是在夜路裏徘徊的醉漢吧。


    「……惡——好惡心,好惡心,我沒有喝醉喔,我一點都沒醉喔,隻是對人生感到有點厭倦而已啦。」


    同樣站不穩的豐花,口中說著不明究裏的話靠近。雖然豐花應該是沒有想接近的意識,但因為腳步失常的關係,所以才會漸漸靠過來。京介也無法進行閃躲,和豐花掹力對撞到側腦袋。因為劇烈疼痛他抱頭蹲下,還順便連胃裏的東西一起吐出來。在背後的豐花側乎也在做同樣的事,響起一陣淒慘的嘔吐二重唱。


    「哎呀呀,京介和豐花,好棒的應變機製呀。」


    在京介的麵前,瑠溜屈著膝稍微拍了一下手。


    「隻要吐出來,吃下去的術藥就會離開身體。真是太好了。」


    「……啊啊,原來如此……」


    「我因為家教良好,所以不能做出在外麵嘔吐之類,像醉漢一樣的舉動。」


    「…………」


    「啊啊,總覺得視線變得非常模糊……毒性好像開始發揮作用了……」


    當笑臉一泛出慘白時,瑠瑠就這樣滑溜溜地身體癱軟下去,額頭還碰撞到地麵。在一旁的嶋村也跟著倒在地上。


    京介擦拭著嘴角站了起來。幾乎同時起身的豐花,重新麵對宇津木發出怒吼:


    「你竟敢讓我們遭受各種淒慘的下場啊。不過你的惡行就到此為止羅,我會讓你俯首稱臣的,給我覺悟吧!」


    「唉呀,竟然在這種地方還留有烤肉啊。」


    宇津木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根串上肉片及蔬菜的烤肉串。大概是不斷轉圈跳舞造成肚子餓的關係,豐花發出喝采,搶奪那根肉串。連京介製止的聲音都沒聽見,豐花念出火焰咒語燒烤肉串,轉瞬問就將烤肉串吞下肚。


    「…………啊!」


    在吃個精光之後,她似乎才總算注意到。麵對全身僵硬的豐花,宇津木提出問題:


    「miss一條,請用十五個字回答『心髒鬆弛·胡椒味』的效果。」


    豐花將烤


    肉叉丟掉,開始哇哇大哭。望著抓住京介襯衫的衣角,任意擦拭淚水及鼻涕的豐花,京介歎了口氣。他記得「心髒鬆弛」的效果,就是五分鍾後會毒發作而死。


    「你真的很沒學習能力耶,所以你才會是d·。」


    仰望著夜空,宇津木大幅度地聳聳肩膀。抬起沾滿眼淚的臉龐,豐花做出反問:


    「所謂的d·是什麽啦?」


    「是我製定出來的研習生成績排行榜,miss一條。」


    宇津木撫摸著胡子說道:


    「最高的等級排序是a,接著是b。所謂的d·,就是指比最低的d還要差的級數。」


    豐花無言地看著京介。京介也無言地回看著豐花。悲哀、豁達和成績不好是你的錯之類的憤慨,各式各樣的想法好像在兩人之間交錯著。


    「今年的研習生程度真的很差……」


    宇津木突然露出落寞的神情,斷斷續續地喃喃訴說:


    「在烤肉食材裏摻入的術藥,隻要使用強力火焰法術來燒烤,就會失效。不過,光是熱衷於燒烤食物是不行的。而且,即使出現中毒症狀後,隻要施展一定程度等級的治愈術,應該就可以順利治好。但是,你們卻連那種程度都達不到。」


    京介看著倒臥在地上呻吟的瑠瑠。瑠瑠在這屆的研習生當中,以成績優異而相當自豪。連這樣的瑠瑠所使出的治愈術,在宇津木看來都是程度低下。如此說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研習生,應該算是相當低能吧。


    宇津木在眉宇問皺起紋路,斬釘截鐵地放話:


    「無能!真的很無能,但我不會感到惋惜的。雖然要是你們能再聰明一點,應該就不合有任何人死去,事情就結束了……去年隻出現三名重症病人,今年卻是全軍覆沒。真的早新紀錄啊!」


    「果然,過去在集訓期間所發生的事件,部是教官幹的好事!」


    豐花厭惡似地扭曲臉部,問道:


    「不過,你的目的是什麽?是要測試研習生的技能?若是如此,你做得有點過分喔,要是弄不好可是會死人的!」


    「不不,研習生的技能或人身安全,都不是問題。」


    宇津木從西裝的口袋拿出手帕,像是要揮開熱氣般對著脖子揚風。


    「我呀,隻是想避免自己所教導的學生中出現無能的術者。因為身為教官的我,指導能力會被追究嘛。所以,這不過是將c級以下研習生在成為正式術者前,於集訓期間假裝遭遇事故而擊潰約方針。」


    「你居然說『不過是』……這算什麽嘛,你以為這種事情能夠容許嗎?」


    「應該是不能吧,不過隻要不泄漏出去就沒事。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曝光過。」


    是因為虛脫無力,還是毒性開始發揮作用,豐花癱坐在地上。宇津木的興趣並不是殺害研習生的變態,而是單純的明哲保身優先主義者。京介不禁歎了口氣。


    在營火之中,一部分的木柴發出刺耳的聲音崩毀,火星四處飛散。宇津木朝京介幾人走近,雙手優雅地伸長說道:


    「在我的排行榜裏,你們雙胞胎似乎是最無能的,你們覺得如何?如果對d·有異議的話,別客氣盡管說出來。要是沒意見,就先從你們開始處理吧。」


    因為要挺起胸膛肯定,總覺得氣憤難耐,但要否定又沒那種自信,所以京介保持沉默。豐花在地麵上挪動屁股向後退,大聲地喊著:


    「住…住手!成績不好都是京介的錯,所以救我,拜托啦,救救我!」


    「不、不,miss一條也非常差喔。」


    「住手,別過來,對不起,的確是我不好啦,將教官休息室裏的點心全部吃光的是我,將研習課大廳的自動販賣機改造成踹一下就可以用二十圓買東西的人也是我。因為我沒有錢,過得很辛苦嘛!可是就隻有這些,所以原諒我,放我一馬啦!」


    豐花緊緊抓住京介的大腿這麽懺悔著,雖然京介質疑其他罪行好像也多到數不汁,但現在卻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溜瑠和嶋村的臉色則變成一片灰土色。


    帶著紳士般的笑容,宇津木對準京介的鼻尖伸出玲洗樹樹枝。因為想著還是指摘一下比較好,所以京介開口說道:


    「如果無能的人消失,教官指導能力的確不會遭到質疑,但要是集訓出現大量死者,不就會被追究管理能力嗎?」


    「唔……確實是這樣。」


    宇津木放下玲洗樹樹枝,拍了一下手。他甩動白色的胡須露出笑容,很高興地說著:


    「這真是個盲點。我都沒注意到耶,非常感謝你。」


    「不用客氣。」


    「那麽,該怎麽做才能既不會讓我的指導及管理能力遭到質疑,又能讓你們消失呢?讓我們一起想想吧,」


    「…………」


    「啊,盡管如此,這樣待在火焰旁邊,實在會讓人熱得受不了呀。miss伊東,請你去泡紅茶吧。」


    聽宇津木的呼喚,伊東似乎是把一整組茶具帶到屋外來了,迅速地將茶杯遞給宇津木。


    吸進紅茶飄出來的蒸氣,充分享受幾十秒茶香後,宇津木的嘴輕觸茶杯。然後,卻馬上大喊出「呃啊——」一聲倒地。


    「我加了術藥,『光速撲滅·無色無味』——效果如何,教官你應該知道吧?」


    冷淡地俯視倒地的宇津木,伊東第一次開口說話。麵對仍舊下明究裏一臉茫然的京介,伊東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說道:


    「一直瞞著你們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從教官監察課派來的職員。」


    「教官監察課?」


    站起來的豐花提出詢問。這也是京介頭一·次聽到的名詞。


    「沒錯。這是連當事人都要隱瞞,負責調查研習課教官是否具備正當指導能力的機關。」


    伊東自手腳還在抽搐的宇津木口袋中,任意取出錢包回答道。當伊東從錢包裏麵抽出像是宇津木教官證件的物品後,她浮現出一抹冷笑。


    「在宇津木所帶領的集訓中,常會出現不自然的病人或傷患,從梢早之前就成為問題——為了調查他的動向,所以我才會假扮成助理潛入這次集訓。能從他口中問出真像這是太好了,非常感謝你們的協助。」


    伊東將手伸出來,向京介和豐花尋求握手。


    豐花回握對方的手,用客氣的笑容詢問:


    「請問——……就舉發邪惡教官的優秀研習生這方麵,我會不會…受到表揚啊……」


    「不可能會表揚啦。因為舉發是我們這邊的工作。」


    「那獎金……」


    「不可能有吧?如果你也不想死,就來幫忙製作解毒劑。」


    伊東尖銳地拋下這句話後,就開始俐落地準備調配藥劑。


    既然如此,如果你早點報上姓名不就好了?豐花嘴裏嘀咕著。京介突然回想起來,在被迫跳上風舞的期間,伊東浮現出特別快樂的笑容。唉,就連教官監察課,大概也是抱著既然要工作,就快快樂樂去做的想法吧?


    依序遠望著像事不關己般持續燃燒的營火,及殘留在地麵上的跳舞足跡後,京介放鬆肩膀的力量。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次狼狽不堪的集訓。


    地點是在集訓後數日的研習課教室。


    在課堂的休息時間,麵對豐花和瑠榴的小爭執,京介並不特別有興趣地茫然觀望。看來爭吵的原因似乎是為了一個點心,豐花買來當作零食的點心,瑠瑠好像打算搶奪。而且,兩人還異口同聲地互相對罵教養很差。


    在集訓期間身陷危機之中的其他研習生,也全都留下一條小命,現在正處於精神飽滿地等待下一堂課的狀態。雖然也將解毒劑給了身為萬惡淵藪的宇津木


    ,但卻有傳聞說他被禁錮在敦官監察課裏,且因為之後的處分而剝奪了教官資格。事實上,從前幾天的術藥學課程,就開始由新教官來擔任了。


    「喂喂,一條,你知道嗎?」


    嶋村欺近在桌上用雙手撐住臉頰,陷入半昏睡狀態的京介身邊。集訓後有兩、三天的時間留下後遺症,隻會說「是作祟」的嶋村,看來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


    「聽說從下節課開始,會有新來的研習生加入耶。」


    「嗯……」


    「真稀奇耶,竟然會有從這種半上不下的時期開始研習的人。」


    矯正術者的研習也和一般學校一樣,年度的開始是在四月份。就從半上不下的時期開始看來,大概是有什麽特別狀況吧。


    「不知道是個怎麽樣的人啊?如果是可愛的女生就好了。」


    「都無所謂,隻要不是會下毒的家夥就好。」


    雖然他並不打算開玩笑,但嶋村麵對京介的回應卻發出了笑聲。


    上課鍾聲響起,教官進入教室。嶋村回到座位上,吵鬧不休的瑠瑠也返回自己的座位。豐花似乎是死守住點心了,她將壓爛的點心盒亮在京介眼前炫耀,還露出自豪的笑容。


    「嗯——在開始上課之前……」


    站在講桌前的教官,環顧教室內部一圈後,帶著十分嚴肅的口吻說道:


    「我要介紹從今天開始,要和各位一起進行研習的斬夥伴——你進來吧!」


    教官一對著走廊上的人呼喊,一名剛步入老年的男子就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頭發、


    胡子、西裝全都統一是白色的紳士風男子——是宇津木。京介皺起眉頭。在一旁座位上偷吃東西的豐花,大概是喉嚨被點心噎住的關係,發出奇怪的聲音。


    其他的研習生們也同樣帶著發僵的表情。麵對恢複一片寂靜的教室,宇津木鄭重其事地鞠躬,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宇津木。雖然再幾天前還擔任教官,但因為一些狀況而被吊銷資格,所以現在得從研習生開始從新來過。我擅長的科目是術藥學。請各位多多指教!」


    「那麽,你的座位在最後麵的……一條京介後麵還有空位,你就坐那裏吧。」


    聽到教官的話,宇津木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邁開步伐,坐在京介的正後方。


    課程就在滿布奇妙的沉默中開始進行。雖然京介本來打算再這段時間打瞌睡,但因為後麵來了個不能輕忽大意的人物,所以他開始思考如何是好——突然,有人從後麵戳他的背。


    京介在無可奈何下回過頭,甩動胡須的宇津木這麽說道:


    「不好意思,因為我沒帶教材,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看?」


    「……可以。」


    「唔。你真是個親切啊,mr.一條。下課我請你喝杯茶當作謝禮吧。因為剛拿到新的術藥『腦漿破裂·微糖』,所以你一定要——」


    教室裏的研習生一起轉向豐津木,同聲回答:「不需要啦!」


    一條豐花的日記


    即使是多麽無可奈何的一天,也是人生重要的一天。


    所以,一定有某種意義。我很想這麽認為。


    從那次淒慘無比的矯正術者研習集訓當中,應該也有學到些什麽。


    到底是什麽?是指惡行必定會被揭發嗎?


    如果是這樣,那麽我就朝果真上了一課的積極麵來思考。今後當我覬覦京介的錢包時,還是梢微謹慎一點行事吧。


    京介。


    不管是錢包還是人情,一看到那個連活著的力氣都很稀薄的家夥,常會感覺非常不安。雖然,我們能不能完成研習的這種不安當然也存在,但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某樣東西。


    不管是多麽無可奈何的一天,也是人生重要的一天。


    但京介卻不這麽認為。


    到底要到什麽時候,他才會好好麵對未來?


    要是那種日子不會來臨,我又該如何是好?


    ……算了吧。一想到這種事情,肚子就餓了。


    話說回來,在集訓期間,結果我好像都沒有好好吃頓飯嘛。雖然我十分


    期待烤肉啊!


    我希望偶爾能在豪華的派對上,拚命品嚐美味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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