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外來病患的診療時間和對入院患者的會見受理結束了吧。日落後的天空之下,在通向正麵玄關的道路,守衛設置了禁止通行的矮欄。雖然豐花覺得這樣高的柵欄能簡單跨過。但是能夠看到對麵除了守衛還有大量的人。


    不僅僅隻有那裏有人影,在樹叢和外壁的附近,在後麵的夜間用入口附近也是有著黑色的影子不慌不忙地動著。豐花也清楚,這個醫院的警備體製並不是極端地戒嚴,隻是今夜的出現了異常的狀況。估計大部分的人影都是穿著西裝的本家職員。


    “糟糕,好像預想到我們會來到這裏了。”


    在距離正門十數米的電線杆的後麵,豐花用力地咬著嘴唇。蹲在一邊禮子無言凝視著從病院射出的光芒。豐花她們從公寓逃出,好不容易來到醫院的時候,正門的附近已經有職員們的身影。雖然最初豐花也以為是醫院出了什麽狀況,但是職員們口中交換的“逃走者的特征”,毫無疑問正與禮子和豐花相符合。雖然將垃圾袋扔向公寓的看守將其擊退,但是在豐花逃走之後,看守馬上就用無線機聯絡了本家吧。現在醫院附近的職員們也全都拿著一樣的小型機器。


    是矯正術者和原成員,就是那個少女。職員一邊一個人對著無線機迅速說道,一邊走向了電線杆。豐花緊緊地閉上了嘴唇,屏住了呼吸。禮子撫著胸口,一動不動地壓抑著呼吸。


    “逃走的理由?嘛,不是也有著密探的傳言是原成員將術者劫為人質逃走嗎。”帶著理智的臉的職員在豐花麵前幾步處停下,多次對無線機點頭。”入院患者之中也有原成員的戀人在,就是那個術者…不是戀人,而是原戀人?這樣的事情怎樣都好,增加在繁華街和車站的追趕的人手。”說完這些話,職員回到了醫院那邊。看職員的後背漸漸遠離,豐花慢慢地吐出氣息。似乎是因為機械的收信靈敏度的情況,出於偶然向豐花這邊走來。


    “那些家夥的全員能關禁閉嗎。”


    為了不發出聲音,豐花抱住了玲洗樹樹枝,嘟囔著。豐花的行李隻有這個術具和放進製服口袋深處的錢包和手帕。大概是因為沒有打包行李的時間,清點起來,不用說豐花,禮子也沒有什麽像樣的攜帶物。


    就算能夠進到醫院,在這之後要怎樣做?握住唯一戰力的術具,豐花慌張地開動腦筋,考慮該怎麽辦。京介的病房的確是在走廊一直向前然後轉彎,之後向前直走。如果在途中碰見了醫生要怎樣做好呢。明明已經在考慮著方法但是想不出來。鎮定鎮定——豐花好多次敲打著自己的頭部。


    豐花的手腕被悄悄地抓住,禮子抬起了頭看著豐花,路燈的光芒從正上方冷冰冰地照射著禮子的臉。


    “這裏肯定是沒辦法了。”


    放開了豐花的手,禮子說道。


    “不隻是外麵,裏麵也有很多人吧。光流脈使的醫院也有著各種各樣的藥物吧,而且…”


    從禮子的嘴唇露出的氣息,微弱地染上了白色。


    “而且,對那個不能不靜養的人,也不能增加他的麻煩。”


    “那麽,那麽……”


    豐花無意識地撫摸著雙臂,對變冷的戶外的空氣,隻穿著水手服的身體開始投降。因為湧起的焦躁感,腦袋變得熱起來,頭皮滲出不明種類的汗。這令豐花出奇地不快。


    “那麽,沒辦法了,去掉京介的因素來製定作戰計劃吧。怎樣都好,反正那個發呆的家夥也想不出什麽了不起的好辦法。怎樣做?怎樣做的話好呢。那些家夥,對,停止調查班的那些家夥的行動,總而言之就能放心吧…….家長,如果聯絡家長向他請求的話….不,不行啊。不這樣做的話……”


    因為焦躁和混亂,豐花不光沒有找到答案,連淚腺的也開始發熱了。禮子再一次抓住因為焦躁而粗暴擦拭的豐花的手。


    “鎮定點。”


    雖然打算回答已經鎮定了,但是豐花沒能很好翻轉舌頭。禮子稍微向豐花挺出身體,用細小的聲音說道。


    “豐花,多謝你了。雖然隻是幫助我從公寓出來,但是在豐花的旁邊,我好像就能夠鎮定下來。這種隻是和誰在一起就能夠放心的感覺,我已經很久沒體會過了。”


    “那樣的…”


    “剛才那人用無線機所說的事情,豐花也聽到了吧。現在,他們隻是考慮到豐花被我的逃走行動卷了進去而已哦。但是如果真正的理由被傳開的話,就算是你的組織也會向你追究責任的。所以,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


    “在說什麽啊。”


    禮子迅速地塞住了反射性要叫出來的豐花的口,禮子隔著電線杆窺視醫院邊後,慢慢地張開口。


    “我會一個人逃走的,雖然我不知道為了停止團體的目的,要從哪裏再開始行動,要如何去行動才好,但是就算是一個人我也要去努力。豐花就是被我威脅,才不得不一直作為我逃走的幫凶的。”


    “不要說愚蠢的事情啊,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吧。”


    拉開禮子的手,豐花竭盡全力控製著聲音說。


    “為什麽都要打算一個人去做啊,就是我也會幫忙的,就是京介,現在也是為此才打算治好傷,一開始不就是說了嗎,已經不用一個人受苦了。”


    “但是和我在一起的話,會給豐花你們添麻煩的。”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感到為難,如果因為在組織的命令而感到為難的話,就算是辭去本家,我也要和禮子一直一起行動。”


    “不要輕率地說這樣的事情。”


    禮子抓緊了豐花的肩膀說道。雖然豐花皺起了臉,但是禮子也沒有減輕力量。在禮子的眼瞳深處,閃爍著氣憤的陰影。豐花不禁吞下反駁的話。


    “豐花還不知道,什麽是失去了居所的真正的痛苦。不可以因為一時的感情用事,就說出這樣的事情。”


    “不過,在本家裏有想置禮子於死地的家夥哦,這樣的組織……”


    “豐花,你現在隻是因為突然遇到太多的事情,所以有些混亂,隻是一部分人變得不能相信吧。隻是有一部分討厭我的人,隻是這樣哦,你要好好地考慮。”


    “但是…”


    “豐花的組織一定和久畫均精不同,就算有錯誤的地方,我也想這對於豐花而言,也有改變的力量。從以前不就說了嗎,你想要成為非常棒的術者。如果從組織辭掉的話,豐花不是就沒有使用術的資格嗎?這樣也可以嗎?”


    “但是……”


    “豐花是在那裏活著的,請珍惜自己活著的地方。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將我的事作為重要的事情去考慮,謝謝。”


    豐花的雙眼,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溫熱的淚水。盡管悔恨和悲傷需要通過淚水來宣泄,但是豐花拚命地壓抑著聲音。禮子雙手不住地撫摸著她的肩膀。


    “但是讓禮子一個人去的話,京介一定會對我發火的。”


    在痛苦的呼吸的內側,豐花吐出了聲音。


    “雖然完全沒法想象那個家夥憤怒的樣子,但是絕對會發怒的。所以我絕對不能讓禮子一個人去。”


    “不過呢,豐花…”


    “禮子肯定是不知道被留下的一方的心情,因為你總是打算一個人地努力。”


    吸著鼻水,對在肩膀放上的手,豐花竭盡全力地握回去。


    “禮子,為什麽每天看著京介的病房啊,一直都沒有對我說的真心話,要是對著那個家夥的話,就會對他說吧。是這樣的吧……不,是從很早以前就一直是這樣的吧。”


    “豐花……”


    “和那個家夥分離,能夠做到什麽啊。即使是京介也不想變得一個人。京介說過,他想看到和禮子一起得救的方法啊。”


    禮子睜開了眼睛,眼神搖晃


    不定,低聲說道。


    “…他說過這樣的事情嗎?”


    “就是啊。”


    豐花怒吼地回答。


    “盡管如此,禮子也很過分哦。你正再次踐踏那個家夥的感情啊,如果再次變得一個人的話,這次京介的心也會壞掉吧。”


    豐花越說,越是無法壓抑眼中的淚,隻能咬緊了牙齒。明明不希望眼前的對方變得不在,但是隻能吐出責備的話。過分的不是禮子,而是這樣想的自己,無情卻悲傷,眼淚劃過嘴角,空餘苦澀。


    “明白了,對不起呐。”


    從上麵包住了豐花的手,禮子低聲說道。


    “就像豐花所說,說實話,要我就這樣和那個人分離,還是有著遺憾。還沒能好好地道歉呢。”


    “道歉之類的,沒有必要哦。”


    “醫院不能進去,也很難在公寓裏麵等到京介出院吧,所以……”


    對尖起嘴唇的豐花微微地微笑,禮子繼續說。


    “我去尋找能一個人安定下來的地方,我會在那裏一直等待,直到那個人外出的日子,然後再考慮以後怎樣行動。”


    “真的?”


    “恩,所以,豐花,在發現能讓我能安定下來的地方之前,能和我在一起嗎?”


    豐花看著禮子的臉,禮子的表情一片平靜。因為豐花不退讓,禮子就提出了妥協方案。豐花再一次吸了下鼻水。雖然在某些地方不能不分離感到不滿,但是豐花決定先點頭,恐怕禮子也是一樣,懷著【在這裏總是爭執是不行的】的想法吧。


    禮子從豐花的口袋拿出了手帕,擦拭豐花的臉。豐花一邊就這樣接受,一邊因為總覺得自己像個孩子而發出歎息。實際上,和禮子比較的話豐花的精神年齡一直都是比較年幼的吧。不過,豐花想,就算怎樣像小孩子,直到京介出院之前我要保護好禮子。也隻能這樣想。


    隻是互相點了一下頭,豐花和禮子同時站了起來,隱藏著腳步聲從電線杆離開的時候,聽到了從醫院那邊傳來的騷亂的聲音,雖然豐花在緊張是不是被注意到,但是職員的殺氣和發出的腳步聲,向著豐花她們以外的方向消失了。


    雖然稍微感到在意,但是豐花握起禮子的手,打起精神去麵對這太過黑暗的夜晚。


    遠峰秋一乘坐的車打算在夜晚通過來訪的門的時候,發現本該守在門邊的守衛不見了。兩名守衛倒在了平時視線不及的門邊的樹蔭下。遠峰讓司機停住車,然後下了車。這裏相當於醫院的後門,平時很少有人來往。對於這個異常事態,醫院方麵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


    每個守衛都失去了意識,但沒有顯著的外傷。司機說道:“難道,是那兩人做的?”。“那兩人”是現在讓本家內騷亂的逃跑者。怎樣呐,遠峰低頭嘟囔著。


    “將垃圾袋扔向看守而逃走的女子們吧,這次也漂亮地讓人昏過去嗎。”


    將守衛的護理交給司機,遠峰和部下一起進入醫院。緊張的人聲伴隨著黃色燈一起,從通用入口嘈雜地泄露到外麵。並非無人注意到外麵的異常,而是異常也波及到院內,令他們無法照顧到外麵。遠峰穿過門,招呼住正好從前方跑來的年輕的護士。


    “很吵呢,是婦產科誕生了怪獸嗎?”


    驚慌地停下的看護師隻是重複著“呃”和“這個那個”一類不得要領的回答。在走廊的前方有個通向中庭的門。在半開著的門前,衣服下擺翻亂的肥大的醫生倒在那邊。醫生好像還有意識,拿著破裂的眼鏡快速地叫著“工傷,工傷”


    “啊,知道不少基路古斯星獸魔蒙蓋亞的事情的大叔。”


    在醫生的旁邊站著拿著玩具的男孩,男孩一臉為難,視線在遠峰和走廊的牆壁之間漂浮不定。男孩的圍巾被來自中庭的風所吹動,不住地搖擺。“先去聽取詳細情況”遠峰將護士交托給部下,走到了男孩的麵前。


    “呀,晚上好。”


    遠峰在男孩麵前站住,和平時一樣地微笑。


    “怎麽了,今天沒有精神啊。而且那個醫生也是,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出去了。”


    男孩看著腳下,小聲地回答。


    “特別著急地,出去了……即使胖醫生拚命地去阻止,也還是出去了”


    “不是有誰進來了,而是有誰出去了?”


    遠峰在那個地方蹲下,從男孩的臉下方探頭窺視問道。


    “然後,誰出去了?”


    “……大哥哥。”


    “哪裏的大哥哥?”


    “隔壁的大哥哥。”


    男孩不安地嘟囔著,緊緊握住怪獸的玩具。


    “大哥哥,明明被大家說不能不靜養的。明明自己都說痛的……他應該沒問題吧。”


    恩,遠峰低聲地搭腔,站了起來。


    按順序凝視沒有關上的門,和在那對麵擴大的黑暗。遠峰嘟囔著。


    “為什麽隔壁的大哥哥,總是不聽我的話呐。”


    手裏的棋子真令人為難啊,聲音混雜在冰冷的風消失。


    從中庭到醫院的後門的距離,充其量不過兩,三百米。隻是全速跑過這個路程,攻擊兩個守衛的要害。肺和心髒,以及全身的關節,都痛得仿佛支離破碎一般。也許因為氧氣和血液不能回轉的原因,在顱骨內側,奏起了頭疼和頭暈雙重折磨的二重奏。蹲在電線杆下,京介再次體會到自己的身體有多不爭氣。現在還能聽到醫院內的嘈雜聲,並非能夠休息的時候,但是他連氣都喘不過來,更別說要讓他立即移動了。


    豐花和禮子從公寓逃了出去。主治醫生是這樣告訴京介的。也向偶然經過的護士們確認了這項傳言的真偽。真的喔——不知為何,護士高興地說道。那個原成員終於展開了對本家的攻擊。原成員果然是密探,看守當時就因為炸彈而殉職了。呃,不是這樣的吧,是被垃圾擊中了吧。那惡女將垃圾裝得滿滿的,擊向了光流脈使。不是這樣的吧,好像是調查班為了收集情報,打算強行解剖原成員的腦子,所以才會逃走的吧。呃,總覺得這個是真哦。不過這就是,沒有目睹也覺得是非常大的暴動吧。交流著話語的護士們互相點頭的瞬間,京介下意識間撞飛了醫生,跑了出去。


    強行解剖原成員的腦子,一想起護士的話,在京介喉嚨深處的嘔吐感複蘇了,按住嘴巴,將討厭的預感和氣息一起強行咽下。一邊整理呼吸,一邊對焦躁的心說鎮定。不知道這項傳言是不是正確的。不過豐花和禮子不在公寓的事情,大概是真的。


    是發生了什麽吧。在手掌下,京介無聲地問道。禮子不能在那個公寓平靜地生活下去嗎。因為也說過看守會在了,所以不能說是完全的自由生活。但是這種程度的話,兩人是不會出去的。根據一直以來的經驗,即使是豐花,應該也能知道在組織的管理下,做了什麽事情會發生怎樣的騷亂吧。縱使這樣還決定去逃跑的話,果然是有不得不逃走的理由吧——大概與禮子有關的。所以此刻,並不是老實接受治療的時候。


    從醫院那邊,傳來了巨大的聲音,和複數人跑動的聲音,車使勁地開動的的聲音。雖然好像是追趕豐花她們的人也來到醫院,但是不認為那個主治醫生會放任他逃跑。用手頂著電線杆準備起來的時候,腹部的傷口述說著激烈的疼痛。止痛藥的服用是一天三次。快到不得不吃第三次藥的時候了,但是空著手跑出來的京介,當然什麽也沒有帶。身上穿著的隻有醫院發的睡衣,和因為醫生以 “穿拖鞋而滑到就感到為難了”為理由而強迫他穿上的輕型板鞋。既沒有藥也沒有術具,唯一能依賴的身體也在負傷中,對妨礙著頭腦運轉的痛楚和經過多久也無法鎮定的心跳,京介隻能咬牙忍耐。


    鬧騰或者跑是絕對禁止的


    。打算邁出腳步的時候,想起了一板一眼的醫生的話。現在的傷口裂開繼續惡化的話,毫無疑問會進展到第六階段。京介搖頭驅散了幻聽。傷口不裂開的話就沒問題了吧。不讓它惡化的話就沒問題了吧。如果能看到豐花和禮子,並確認她們沒事的話,就馬上回到醫院。醫生的說教和痛得要死的治療之類,多少都會接受。狠狠地打向電線杆,憑借這個氣勢跑出去。也不知是要逃離追趕自己的人還是逃離自己的軟弱,京介迅速地走在路上。


    首先,來到虹原站附近的那個公寓。玄關附近有著大量看似本家職員的人出入,京介隻能接近到離公寓的五米處。他們也好像考慮到了,逃跑的豐花她們疲憊不堪而重新考慮而返回這裏的可能性。


    京介將身體藏在路邊的樹後麵,從那個位置仰視著十層的窗。在被給予的角落房間,一盞燈也沒有打開。發出歎氣的時候,背後被拍了三次。京介反射性握住拳頭,但轉過頭去,麵前的卻是拿著超市的購買袋的中年女性。


    “哎呀….雖然聽說你在哪裏的觀光地被奇怪的人弄出了嚴重的傷,不過已經能出院了嗎?真的太好了。”


    這沒有顧慮的視線和聲音來自於住在公寓旁邊房屋的中年女性。對本家內發生的事件的情報所知不詳,基本隻是看熱鬧的人。對以前見到留下過這樣的印象的鄰居,京介放鬆了拳頭和緊張感問道。


    “…那個。”


    “什麽?”


    “住在我的房屋的妹妹和朋友…”


    “啊,那個呐。我出去買東西了,是稍微早些時候的事了。”


    京介還沒說完,鄰居就開始說起來。重新抱起了露出蘿卜葉的購物袋,鄰居縮起嘴唇吐出了細微的氣息。


    “在我那邊,也聽到了糾紛騷亂的響動,我還在想是什麽事,從陽台探出身子。但是她們也是沒有辦法的吧。如果被決定那樣處置腦袋,就算是我也會逃走的吧。”


    “腦袋嗎。”


    “是啊,也不知是解剖還是分解,被做了這樣的事情的話不就會死嗎。本來,看守的人也很壞哦。”


    中年女性也多次深深點下頭說。


    “他們將調查班放進來了呐,要是不放進來就好了,明明知道前幾天下層人員有過一次未遂的暴動的。雖然上層的人準確地按照規則來工作沒問題,但是這個不知變通的缺點反而被利用了,真是的。”


    與其說她的話中蘊含著憤怒,還不如說她隻是對自己的話而感到興奮。


    在腦中反複回響著關於調查班的話,京介再一次仰視著公寓。護士她們的傳言果然是真的。禮子承諾幫忙調查的事情,京介也從遠峰那裏聽過。但是這個合作中,沒有聽說過要解剖腦袋這種令人不安的內容。他們是怎樣向遠峰是傳達的,有好好懲罰調查班的人嗎?沒有目睹都覺得是非常大的暴動,對護士比喻的話,京介無意識間再次握起拳頭,想象著禮子受到的痛苦,悔恨湧上心頭。


    “話說回來,你看起來好像很冷的樣子。”


    鄰居從正麵窺視著京介的臉。將塞有牛奶盒和大瓶醬油、看起來很重的袋放在地麵,鄰居將空著的手放在京介的肩膀上。


    “快點回到房間去吧,你的病才剛好吧?這樣寒冷的日子裏,晚飯也隻能是火鍋了。站前的超市,醋很便宜喲。”


    隻答了句是這樣啊,京介慢慢地從路邊的樹木露出身體。豐花她們是逃去了哪裏。因為是豐花,所以也沒有想好去哪裏就跑出來的可能性很高。在街中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的話,說不定會在某處相遇。但是這個城市沒有小到能夠讓京介一個人輕鬆地搜索到兩名少女。


    在門口前的職員們,依然持續發出腳步聲。在公寓中進進出出,互相接近,交換了一下對話,就馬上分開。一動不動凝視著能令人聯想起螞蟻集團的景象,京介想著,要盡可能避免被這些從本家派遣出來的追趕者在我之前先抓捕到豐花她們的事態。如果在追趕者裏有調查班的人的情況下,恐怕會立刻開始解剖工作。不隻是調查班,根據抓捕的職員的不同,說不定會對禮子做出粗暴的行為。


    豐花能帶著禮子投靠的地方,究竟是哪裏?雖然想起了學校和自己的家。但是恐怕追趕者應該也想到同樣的事情吧。在城市中,沒有人的郊外嗎。會不會來到醫院那邊?預想到已經在哪裏擦身而過的可能性,京介發出歎息的時候。沉默的鄰居的眼睛突然發出了銳利的光芒。


    “呐,那個或許…”


    鄰居迅速地用手抓住了京介的衣袖,將臉挨近到薄薄的布料上。


    “哎呀,果然是這樣,你這個是睡衣吧。剛剛太黑了看得不是很清楚,這樣重新好好地看著的話,你的臉色不是很壞嗎?”


    “不…”


    “你大概就是從醫院逃出來吧。”


    是對自己的推理而感到激動嗎,鄰居的聲音變大了。


    “是那樣,一定是那樣。是因為那些女孩的事情吧,在稍早之前,你聽到這事而跑出來吧?嘛就是這樣。這樣子地好好地努力了。不過睡衣有點……隻是看著就覺得變冷了。哎呀,襪子也沒有穿上。這樣不行啊,不重視腳的話會很容易著涼的。”


    鄰居的聲音連續不斷地拔高,開始聚攏起路人們的視線。在京介想到要是不離開就麻煩了的時候,公寓附近的職員注意到這邊,並指指點點起來。京介忍耐著咂舌,從鄰居的旁邊穿過去,前方是人流眾多的車站,但是因為沒有猶疑的時候,京介忍住開始複發的痛楚,拋開身後傳來的[等下]的怒喝,開始跑起來。


    好像正好是夜晚回家高峰的開始的時間段,站前十分擁擠。在咬著嘴唇的京介的旁邊,學生的團體輕鬆地超過了他。職員呼喊的聲音在背後逐漸接近。對那麽早就喘不過氣的身體,不能期待能有從人群中一下子穿越的速度。京介選擇眼前的岔路,轉動了腳步。在開始跑的瞬間發現會逃跑失敗。在岔路數米後有個鐵路口,它發出了喧囂的警報聲,降下的斷路閘即將堵住去路。追趕者的腳步聲確實地縮短了距離。


    咬緊牙齒,京介跳入了鐵路口。在斷路閘前,好好地按照規矩站住的女學生團體發出了悲鳴。在眼前落下的斷路閘打到了肩膀,踩到路上的石頭,在腳的底部引起了疼痛傳到腹部的傷口。在視野的一角。電車的冷冰冷地閃耀著。在缺乏立足之處的路線上,向著對岸奔跑。跌跌撞撞中,京介終於鑽過了對麵的斷路閘的時候,在後麵上行電車馬上發出轟響地通過,正好下行列車和回場的空車的通過聲也持續不斷。警報聲一直響著不停。


    依靠著斷路閘,京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也不知時冷時熱,不是很清楚溫度的汗。在鐵路口等待的主婦和郵遞員和狗都不禁啞然地眺望著這邊。


    從鐵路口前麵開始,因為打算甩開追趕者,所以沒頭沒腦地跑到交叉路口的狹窄的胡同。那個時候注意到,走向何方都是類似於繁華街的地方。在拱廊下,彈子房和遊藝場,大眾居酒屋,卡拉ok等,盡是些有著耀眼招牌的店。往來的行人們都沒有共通性,雖然他們行走的方向七零八落,不過全部都看起來享受著這條路的噪音。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獨自停步的人,隻有京介。拱廊上所寫的是“虹西路”


    相當於虹原站西口的這個地方,在暑假的時候,在搜索失蹤的豐花時,那位被卷進來的同學也走過的路。那個時候一樣,雖然沒有想要混入這雜亂的人浪之中,但是也不能返回。因為從中穿過去人也太多了,所以京介隻能一個人喘著氣,開始走起來。就算選擇路角前進,對隻是披上一件睡衣地走著的京介,路人還是將不客氣的視線轉過去。


    避開自動售貨機和路上停放的自行車車群走起來的時候,滲出了汗的背後開始傳來冰冷的感覺


    。環顧附近,就能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行人,都穿上了冬季的厚衣。圍巾,大衣,羽絨服。映照著這些的視野突然開始模糊。是染上白色的呼氣的原因嗎,街和行人的聲音和輪廓都開始變得模糊。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腦後像是結成堅冰開始吱吱嘎嘎地響。用還在顫動的手按著劇烈顫抖著的肩膀,今晚真是變得相當冷啊,京介在口中低聲說道。在這時注意到舌頭出現了痙攣。第一次發現到。勉強使用的身體現在和寒冷沒有關係地述說著極限。腳不靈活,京介摟住立式廣告牌。蹲下了。聽到從後麵發出的“哦,喝醉了~。”的嘲笑聲。


    傷口和它的內側被藥阻斷發出哀鳴的神經,跑動過多的腳,到處都在痛。一半以上的意識都變得蒼白,繁華街的嘈雜完全傳不到耳裏。隻有呼吸的嘈雜聲。京介一邊對不能稱心如意的身體發怒,一邊對看板緊緊地按上了額頭。明明不快點發現豐花她們是不行的,我究竟在做什麽。這樣的痛苦和禮子直到現在所受苦的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因事故死亡的地方,什麽也不知道也就被團體帶走。被迫握著冰冷的武器去殺人。舍棄了笑臉,隻是勉強地不斷重複。然後這次因為保護的一方的任性的想法而置身危機中,即使現在肯定也是在某處心懷著不安吧。京介在看板上用指甲勉強豎起了搖晃的身體。


    在朦朧的視野前麵,看到了少女兩人。雖然是背影,但是注意到發型和體格和豐花,禮子一模一樣。京介打算跑到跟前。剛一邁出腳步的時候,被劇烈的暈眩感侵襲,眼前一瞬間變得漆黑。蹣跚的時候,碰上了從反方向走過來的男人的肩膀。樣貌凶惡的年輕人,眼神變得更加凶惡地看向這邊。京介雖然短促地道歉了,不過好像聲音沒有傳達到對方。年輕人發出了“什麽啊”沒品的聲音,狠狠抓住了京介的手腕。在旁邊站住的幾個人好像是對方的熟人,“發生了什麽?”他們露出強烈的好奇心和鬥爭心的眼睛靠近過來。雖然能夠容易預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糾紛。但是現在自己沒有這樣的時間和體力。京介雖然打算抖落年輕人的手,但是手臂提不起力。


    “什麽啊這個家夥,一副病人的裝扮。”


    一人說起來,其他的所有人都裂開嘴地笑著。啊,真的喔。另外的一人抓住了衣服的前襟,嘴唇彎起來。真無聊啊,穿著這樣連口袋也沒有的衣服,想恐嚇也不能啊。再次一起笑起來。雖然在笑著,但是周遭的空氣充斥著強烈的不快。京介打算轉過臉, “這個家夥留著冷汗呐,真有趣哦。”年輕人扭曲著臉笑著。


    是注意到騷亂嗎,少女兩人回頭看向這邊。化了十分濃的妝容的少女們以前也不和豐花她們相似。是看慣繁華街的爭吵嗎,兩人看起來無聊地聳一下肩膀,輕易地將腳後跟翻過去。


    “那個,這個家夥的臉……”


    瞪視著放下京介的年輕人,鼻孔嚇一跳地動了一下。


    “和剛才在東口撞上的家夥相似哦,便服和製服的……”


    “啊,真的喔。隻是和穿著水手服的自大女子高中生的臉相很像,真有趣呐。”


    年輕人們再次笑起來。一邊受到漂浮著臭氣的哄笑,京介拚命地動起功能低下的頭腦。東口,便服和水手服,和自己的臉相似的自大女子高中生。京介撞飛了年輕人,打算折返到東口的路。不過連三米都沒跑開,就被發出怒聲的年輕人抓住了後襟,拉到了狹小黑暗的胡同裏。


    後背被踢而倒在地上,腳尖也向腹部飛來。對方好像對京介用手腕庇護傷口感到不滿,這次是胸和下巴被踢到,呼吸被堵塞了。或許是醉了的原因吧,年輕人的攻擊力並不大。但是本來就不舒服的身體,受到強烈的粗暴的一擊。對從四方踢向頭部和身體的衝擊,身體回響著單調的震動。每次都令意識確實地遠離,完全不能反擊。反正這些人隻是為了消除壓力而打架。消除那種程度的鬱悶的話,很簡單就會停手。不用擔心會負上瀕死重傷,但是現在不是在這裏停下腳步被打的時候。連這樣的著急的心情也逐漸產生了裂縫。歪斜的聽覺好像微弱聽見了像是貓的動物的叫聲。


    突然,攻擊一起停止了。張開沉重的眼皮的話,就能看到在京介的周圍的年輕人們全部都倒下了。在前方,不可思議地站著一個強壯的人影。長臉的那個男拿著一個稍大的鐵鍬,拍落附在厚重的手掌的表麵的汙穢。


    “比起初中的時候,打架不是變得相當弱嗎。”


    男人以嘶啞的聲音說道。貓在那隻穿著木屐的腳下,看起來悠閑地舉起後腳撓著身體。


    “然後,以這樣像是住院患者的服裝,很好地在大街出外走動呢。不過我不覺得一條是這種愛引入注目的性格。”


    男人的服裝是連身的藍色針織衫,上衣的胸部寫下的是“虹原東”這樣的學校名。


    京介將稍微放鬆就會昏過去的意識強硬地拉回來。以前也遇到過這個男人。好像是在這附近的賣藥的人的頭頭。在胡同裏和貓住在一起。雖然好像是和京介同一個學校出身,但是和以前相比沒有什麽變化,也就感受不到懷念的感覺。看著現在的對方,想起的事情隻有盛夏的太陽。


    貓的胡須震動著,朝著京介長長地鳴叫著。好像是要求著什麽的聲音。的確,對名為橫田的同學,京介首先要說被幫助而感謝的話。但是又不能很好地發出聲音。貓發出不高興的聲音。橫田以驚訝的表情靠近了這邊。


    “被踢得那麽厲害嗎?”


    沒有回答橫田,京介用手撐著地麵站起來。豐花她們在東口那邊。不快點去不行。貓匆忙地叫喚起來,想要妨礙京介般,在他腳邊一直跟隨者。拜托了讓開吧,京介在心中請求著。因為腳震動著所以連貓也不能避開。橫田不知什麽時候轉到了京介的前麵,提起了粗大的眉毛。


    “一條,在哪裏受了傷吧。難道你真的是住院患者嗎?”


    像是讚同一樣,貓也叫起來。


    “臉色也十分不好,流著很多的汗。是被刺傷還是什麽…相當深啊。”


    對張開口的京介,橫田“果然是這樣。”輕輕地發出鼻音。將一隻手深深放入針織衫的口袋,橫田說道。


    “之前也說過吧,我是賣藥的。不隻是消遣和逃避現實的東西,偶然也會賣些實用的東西。時不時會有些家夥由於無聊的爭吵受傷,沒有保險證之類東西滾進來。大家像是現在的你一樣,呼吸和汗失常。就算這樣說,對於我能做到的不過是注射鎮靜劑程度的事情……”


    從橫田的口袋,拿出了放入細小的塑料袋的注射器。橫田用慣用手將袋撕破。


    “看在同學情誼的份上,特別給你免費好了。”


    從橫田的聲音帶著夏天的氣味。在那隻手中,注射針像是冰一樣冰冷地閃耀著。京介移開眼睛,打算回到胡同。沒有被誰幫助的時間,不去幫助豐花她們的話……遠離從大路溢出的光芒,對開始走起來的京介,比起橫田還要早,貓就喵喵地發出了抗議聲


    “哎,什麽事啊,不要勉強去動比較好啊。”


    抓住了京介的手腕,橫田說道。雖然聲音不小,但是對於京介的耳朵,貓的聲音也是什麽也是已經無法傳達到。


    “因為是免費的鎮靜劑所以安心吧,不過如果你睡著的話,我也會打電話到你家去的。能說下電話號碼嗎?還是不讓家人知道比較好?”


    “豐花……”


    “豐花……那個的確是一條的妹妹的名字,去叫妹妹比較好嗎?”


    “不去,找她的話……”


    “尋找,發生了什麽事?”


    “禮子……”


    在胡同前麵能看到的光明,突然從視野中消失了。從膝頭開始失去力量,京介被深深的墜落感侵襲。


    在黑暗的前麵看


    到了幻覺。在中學的操場,穿著製服的豐花和橫田,還有其他不知道名字的同學們,一直自由隨意奔跑的景象。


    但是為什麽,在這裏麵,沒有禮子的身姿啊。


    在虹原站東口附近的公共廁所中,靠著出入口的牆壁的豐花認真窺視著外麵的樣子,“在躲起什麽嗎?”不認識的老婦人問道,披上看起來溫暖的披肩的老婦人謹慎認真的忠告道“不過因為已經天黑了,天氣又冷,是時候回家吧。”走出了廁所。豐花咬碎了就算想回去也不能回去的話。離出入口的不遠處,由於回家高峰互相擁擠的人群中,也能確認到幾個本家職員的身姿。


    職員們站在盡量不會阻礙人流的位置,在說著什麽。從豐花的位置也很清楚,他們頻繁看向的地方是公共廁所。職員的一個人對從廁所出來的老婦人問話,老婦人點了兩,三次頭,然後職員微微點頭目送她離開。豐花停下咬牙,輕輕地呻吟。追趕者完全發現了豐花她們隱藏在這裏的事情。不馬上踏進來的理由,大概因為這個地方是女子廁所,而職員全員都是男性。再加上在這樣的地方,現在附近太多無關的路人。


    是在等到路人變少的時候突入嗎,還是說召集女性職員到這個地方嗎。不能讀出對方的行動。豐花為了排除焦躁,靠在牆上。逃進這個廁所不是因為有特別的計劃。在街上走來走去的時候,好不容易來到站前。被配發傳單和沒有顧慮的搭訕被阻擋去路,在強迫踏步的時候,在人山人海中發現了職員。雖然踢飛了搭訕的對方趕緊地藏到這邊,但是說不定還是失敗了。這個公共廁所正麵隻有一個入口,也沒有能成為逃跑的路的窗和後門。


    用術來破壞牆壁逃跑嗎。緊緊握著術具,豐花鼓起了臉龐。但是這次能夠很好地逃走,下次要去哪裏才好?京介在的醫院也是,自家和學校也是,豐花想到的地方,全部都有職員在到處走動。說不定在這個城市中,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即使就算能夠運氣好找到死角,也不能夠長時間隱藏。


    變成這樣了啊。仰視著天花板上的白色熒光燈,豐花狠狠地吸一下氣。“藏起來”沒辦法的話。就隻能拉開距離不被抓起來。說不定會不得不離開虹原。


    “……豐花。”


    禮子在背後發出聲音。逃到這裏之後,豐花讓禮子藏在最裏麵的單間中。單間的門是由簡樸的膠合板作成的。如果在外麵的職員一起進入的話,這樣的東西肯定不能保護好禮子。盡管如此豐花如果不將想到的事全部實行的話,會感到非常不安。


    “已經被包圍了吧。”


    打開了單間的門,禮子伸出臉。在熒光燈的燈光下,眼瞳不明顯地閃爍著。禮子繼續說。


    “我到外麵引開追趕者吧。因為使用將氣息隱藏的力量的話,能夠撐幾分鍾不被抓住。豐花就趁這個時候….”


    “不會讓你做這樣危險的事情的。”


    豐花大聲地掩蓋著禮子的話。提起了眉毛,迅速地靠近了單間的前麵。


    “不是約好了嗎,所以,直到禮子找到能夠安定的地方為止,我都要和你都在一起。好好地製作地圖,然後強迫推銷給京介,所以。”


    “但是,外麵已經…”


    “呐禮子,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豐花盡力浮起笑容,拿起了禮子的手。


    “從這裏逃跑的話,總之首先得離開虹原。對此稍微心裏沒底,不過,覺得這樣比較好。那邊就是車站太好了。乘上電車,然後到別的城市,尋找住的地方。去哪裏好呢。說不定能像旅行那樣歡樂哦。話說,禮子沒有去初三的修學旅行吧。那麽從現在開始就兩人重新去一次吧。”


    豐花握著的禮子的手搖晃著。雖然禮子眉毛上落下陰影,但是豐花沒在意。就算舍棄掉也會立即湧上來的不安也是,煩躁的神經也是,覺得這樣笑著的話那些就會全部飛走。不這樣做的話,就會沒有守護禮子的自信。


    禮子沉默地凝視著豐花一會兒,隨機慢慢地吐了口氣、說“我的話,哪裏都可以。”是察覺到豐花的意圖而打算奉陪嗎,禮子隻是稍微緩和了表情。


    “但是修學旅行不是沒辦法嗎?現在我們身上也沒帶夠旅費吧。”


    想起了所帶的金額,豐花尖起嘴唇。的確對於現在的豐花的錢包,別說壯大的逃跑旅行了,連一晚的住宿也無法承受。


    “這樣呐…即使假設有錢,我們也不能去太遠的地方,否則後來就很難遇到京介了。”


    對豐花的話,禮子的睫毛震動著。禮子將手貼在嘴唇上,低聲地說道。


    “真的,會來見我嗎。”


    “這不是當然嗎,就算有人阻止,他也會飛奔過來喲。但是因為睡得迷糊,說不定途中打瞌睡,稍微休息一下。”


    依靠著單間的門,豐花吐出長長的氣息。關於資金,一旦離開了虹原後,能想到的也隻有聯絡家中的父親去匯款。現在總之先去現在帶的錢能到的地方。剛想起了父親的臉,之前尚打電話的內容,在豐花的腦海中閃過。被禮子母親所問的法事的事情,從虹原搬走的禮子的家族住的城市的事情。


    “不過,關於要去哪裏……”


    在豐花打算張開口的時候,禮子像是顧慮地說。


    “到我的家人搬去的地方,不行嗎。雖然不近,但是沒有修學旅行那麽遠哦。”


    對這偶然間變得一致的想法,豐花幾乎禁不住喊出聲來,廁所中有位好像從公司回家的女性ol,在洗手台前麵開始補妝。女性斜眼望著看起來有些可疑的豐花的她們。


    “我現在也是考慮著一樣的事情哦。”


    豐花降低聲音,對著禮子用力地點頭。


    “禮子和父母也已經兩年沒見了,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我並不是因為有這樣的打算才說的…….就算過去了幾年,碰麵也是不行的。”


    禮子皺起了臉,如此回答道。因為我早就死了。塗完了口紅的女性,用力關上了化妝包的金屬盒。發出了巨大的聲音,禮子的聲音隻能傳達到豐花的耳中。豐花更加挨近了禮子的臉,耳語道。


    “不過,隻是看一下臉不就可以嗎。”


    “所以啊,已經沒有那樣的心情。”


    眉毛就這樣扭曲著,禮子低聲地回答。


    “我並不是那樣想的,我覺得如果是我的母親的話,也會借錢給豐花的。偶然來到附近旅遊,卻發現錢包掉了,這也能作為理由。這樣一來,無論是作為逗留那邊的費用,還是移動到別的城市的費用都是綽綽有餘的…”


    “如果是錢的話,我會想辦法和我父親聯係解決的,所以放心吧。不過比起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在禮子的母親所在的城市的話,,禮子也能稍微安心藏起來吧。”


    所以說不是了。禮子看起來焦急地說道。從旁人來看,看起來好像是沉迷在秘密的話中的無害女子高中生。女性也好像對豐花她們沒有興趣,颯爽地從廁所出去。等待鞋跟的聲音遠離,豐花的音量恢複原本的大小。


    “那麽,一邊走一邊去考慮詳細的作戰。呃,搬去的地方的確是…”


    “從虹原乘坐下行電車到終點,到那裏換乘特快哦。”


    禮子平靜地立即回答。


    “照現在的時間看,我想是夜行列車要出發的時候。到達的時候肯定會是明天的早上。車費應該不會很高。”


    “你很了解嘛。”


    對豐花的視線,禮子隻是吐了口氣。


    “父親的調動工作,是在中二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如果我討厭搬家的話,父親也說會單身上任的。但是要每個周末的來見麵,告訴了我很多次去的方法…我隻是記住了而已。“


    這樣啊,豐花輕輕地點了頭。禮子也


    沒說更多的事情。豐花深深地呼吸,將身體從門上移開挺直。


    決定了目的地和路線,但是這時回到了最初的問題,要如何從這裏逃跑才好。果然隻能用術式來轟走所有人嗎。從豐花瞪著的入口,又有人進來了。對方所穿的水手服是和豐花一樣高校的製服。這名裙子的下擺好好地蓋住膝蓋,垂下麻花辮的學生。豐花是認識的。


    對方也注意到豐花,啊,發出了聲音。名為塩原友子的風紀委員不知為何臉變得通紅,在背後藏起了單手拿起的物體。雖然豐花隻能看到一瞬間,但是那個好像是塑料製的水槍。


    “一年三組的一條豐花,你,你好。“


    以僵硬的表情和死板的聲音,塩原打了聲招呼。塩原的鼻孔動了兩,三次。以認真的臉說道。


    “在這樣的地方在幹著什麽啊。放學後在公共廁所化妝,作為清正的虹原高中生,我是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的。“


    “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反而是你,在做什麽呢。“


    “我隻是為了吸煙者消滅運動擴大版,在市內到處走動。為了讓水龍不會沒有子彈,在進行水的補給….“


    “水龍?“


    “那個,那個,一條君好嗎?“


    塩原突然全身僵硬起來,臉變得更加紅地叫喊。


    “我感到…感到很為難啊,總是無故缺席。即使期末考試也接近了,即使聖誕節也是…啊啊啊,不,沒關係吧,聖誕節什麽的。隻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就說什麽而已啊。“


    塩原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好像要掩飾什麽一個人揮舞著手臂。雖然在塩原的背後又出現了新的想用廁所的人。不過看到驚叫的塩原,就一臉害怕地走了出去。


    在逃跑的人的後麵,看到了接近這邊的穿著西裝的人們。豐花屏住了呼吸。咬著裏麵的牙齒。


    “啊,那個,雖然聽到他因為打架而受傷的傳聞,但是,這是真的嗎?“


    塩原一邊迅速地說道,一邊移動到洗手台那邊。出入口變得空空的,開始聽到聽到以一定速度走進來的職員的腳步聲。禮子抓住了豐花的手臂。豐花點頭無言地傳達沒問題。


    “如果是真的話,我也有一點吃驚呢。能讓一條君受傷,對方是十分強的人吧。在這之上還要厲害呢。“


    打開水槍的拿著的部分,塩原灌入自來水的水。外邊的職員帶著可怕的眼神接近到能夠看到的程度。是人流高峰結束了嗎,環繞的人群被從中斷開,也沒有會覺得職員可疑的行人和警官。


    “然後,對方是哪個學校的不良?不能不管這樣的學生,那個學校的風紀委員也很辛苦,很令人同情啊。請傳達給一條君,怎樣都不要去複仇。明明隻是打架就很野蠻了,所以再打一次做個了斷什麽的,這樣的事情更加不好。“


    擰緊水龍頭的塩原,抬起了臉。在這時,塩原好像第一次注意到在豐花旁邊的禮子。塩原鼻尖像是驚訝地皺起來的時候,職員的皮鞋在入口大力踏在地板上。


    “一條……那個人…….“


    豐花跑到想要說什麽的塩原後麵,狠狠地對著向職員推起水手服的後背。


    “救救我,那些人是瞄準可憐的虹高女生的癡漢。“


    大概是出於條件反射,從塩原的水槍中飛出了有氣勢的飛沫。大概是前麵被打臉的職員的咂舌打開了塩原作為狙擊者的開關,塩原一臉認真地開始用水槍連射。豐花拉著禮子的手腕,跳向出入口和職員之間所產生的空隙。雖然其他的職員想伸出手,但是好像被塩原的水槍攻擊到,抓空了。豐花一口氣跑向了車站。充滿塩原氣勢的聲音和水聲,直到她們跑到外邊為止都在回響著。大概是注意到廁所的騷動吧,幾個車站人員看起來非常嫌麻煩地跑向豐花的反方向。人聲嘈雜,看慣的景色遠離了豐花。


    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覆蓋著毛皮看起來柔軟的圓圓的物體。在臉頰下,有著粗澀混凝土的冰冷觸覺。京介慢慢理解到自己正躺著睡著的事情。傳到耳中的聲音有兩種,近處的風聲,遠處街道的嘈雜聲。他身上蓋著一張毛毯,雖然是十分髒的物件,卻比看上去要更加溫暖。最初映入眼中,是在喉嚨旁邊的毛皮的球體。以毛球來說也太大了,這個究竟是什麽。京介用指尖碰了一下,回應的是看起來為難的叫聲。明白到是團起身體在睡的貓。


    雖然不明白睡了有多久。但是頭上的天空還是夜晚的顏色。從天空下能夠看到顏色單調的牌坊,在這下麵是京介和貓。牌坊的正前方有個很小的神社。在沒有路燈黑暗處能夠看到就隻有這些。存在於虹西路的胡同深處的窄小的空間。夏天的時候也踏入過的這裏,好像是橫田的住處。身邊隻有一隻毫無危機感的睡著的貓,至於橫田本人則是不知所蹤。


    仰視著牌坊,京介嚐試想起夏天那時的事情。遇到了擁有實現人們願望的力量的男人,他曾被那個男問有沒有願望。雖然有願望,但是他京介沒有借取男人的力量。就算不做這樣的事情,也覺得在死亡的時候,還能看到想見的人吧。就這樣,京介想到活著的時候總是想著禮子的事情,連死去之後也不能不去想禮子。在想到的時候,腦袋開始恢複到原本的樣子。


    用手肘頂著地麵,豎起了上半身。雖然腹部的傷口仍像執行義務般訴說著痛苦。不過侵襲全身的不調感總算治好了。能動吧,京介自己作出了判斷。即使不是能夠動的狀態,也不能不去。那個粗暴的路人說看到了好像是豐花和禮子的兩人。不可能總是在和平時一樣的地方。不過總之先決定回到東口那邊。對橫田一聲不響就這樣離開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現在沒辦法。京介輕輕地碰了一下貓的後背,拜托貓傳達問候給你的主人。貓若無其事地張開了一半眼睛,又閉上了。


    將手從貓上離開,偶然注意到在貓的身下鋪著一張大大的紙。京介停下動起來的手,從覺得是傳單之類的紙的一部分,看到了油性筆寫下的“給一條“文字。貓看起來鬱悶地發出鼻聲,不過讓京介從他體下拉出紙張。在西口的超市廣告的反麵,有留下了匆忙寫下的筆記。


    “給一條,因為如果在我出門的時候你醒來的話就難辦了,所以預先寫在這裏。就算醒來後也絕對不能動。雖然沒經同意就查看了,但是你的傷勢很重。雖然覺得最好是去叫救護車,不過總覺得你有些隱情,就沒去叫。我去請別的賣藥人拿藥,就算你醒來也不能動。(貓也作為看守放在那裏)”


    “一條說的妹妹的事情,我通過賣藥人的同伴稍微收集了情報。聽她們說有相似的女子高中生跳入了從虹原站前往終點的下行電車,在一起的還有看起來差不多年齡的少女。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因為還在收集情報,所以請等一下。同一個學校的家夥死掉的話,連無關係的學生也會聯係。我可是很討厭那種被從前的聯絡網通知要去參加某位同學的葬禮的事情哦。所以最後再說一次,絕對不能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貓,仰視著京介從喉嚨發出了聲音。京介將讀完的留言放下,沉默地互相比較貓的臉和留言。雖然貓用看起來很輕鬆的眼睛凝視著京介,但是它的樣子與其說它想起了自己看守的任務,它正因為空腹而尋求著什麽。


    考慮了數秒之後,京介放下了傳單站起來。雖然覺得對連情報都提供的橫田不好意思,但是還是要抓緊時間。和豐花她們相似的少女好像在乘坐電車。是打算匆匆離開虹原嗎,還是以某處作為目的地嗎。即使是哪邊,睡眠的時候被拉開的距離,不是馬上就能縮短的。


    京介打算跑出去的瞬間,朝著胡同的方向,貓的喉嚨突然像是要威脅般震動著。聽到了從窄小的道路前麵傳來的複數的腳步聲。京介看向那邊的時候,出現了四個穿著西裝的人影。雖說對對方定睛看著這邊的


    臉沒有印象,但是從冷靜的表情和氛圍,京介預想十有八九是本家的職員吧。


    “被增加了無聊的工作,感到十分為難啊。“


    四人中最矮的那名男子,發出了和臉相符的冷酷的聲音。


    “如果你還明白自己是什麽狀態,就請馬上回到醫院去。“


    貓露出牙齒叫起來。四人並列著像是要完全堵塞住胡同的入口般站著。在倒立著毛的貓的旁邊,京京靜靜地握起拳頭。一對四,雖然對手沒有術具等武器,但是也沒有空隙。雖然估計沒有勝算,但是想不出除了正麵突破以外的方法。


    “如果我在醫院老實地待著的話,你們會怎麽樣?“


    男人揚起下巴說道。是完全看穿了京介所想的事情嗎,從眼神中感覺到餘裕和輕視。


    “就算你不去找你的妹妹和那個成員,我們也會一定找到她們並帶回來的。這次事情,這邊也有一定的責任。“


    “責任?“


    “呃,我們調查班透過家長對原成員試探的合作最開始是包括了腦袋的解剖的內容。不過好像沒有全部表達。在原成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意了。結果演變成了這樣的騷亂。“


    調查班的男人聳了一下肩膀,誇張地歎氣。是和責任這個詞不相符的,相當傲慢無禮的語調。貓再次尖叫。京介看著對方的眼睛。


    “不可能有默默地同意讓你們解剖腦袋這種事情的家夥的吧,“


    看著京介的臉,調查班成因輕輕地發出鼻音。


    “這樣說也沒錯,不過那個原成員說不準會同意呢。是在兩年前吧,明明本該早就死了,但那個少女借助久畫均精繼續活下去,而且還活到了現在,不覺得十分貪心嗎?被那個團體附加了各種各樣的能力,身體究竟變得怎樣了呢,光是想象就讓人惡心了。不過早上在公寓毆打她的時候,手感倒是挺普通的。“


    京介握緊拳頭,手指骨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指甲陷入了手掌了,刺激到神經,不過有更甚於此的痛苦。京介一直凝視著調查班的人開始走起來——本打算走過去,但是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跑起來。


    在逼近對方之前,其餘的三人打算伸出手壓住京介。真是礙事,反正這些家夥也是像現在這樣沉默地傷害著禮子。拳頭打在第一個人的臉上,打算將第二個人踢倒在地的時候,明明隻是攻擊了了兩次,突然產生的疲勞感讓視野朦朧起來。看到第三個人的手,雖然打算撥開,但是眼前卻出現了重影,腳也搖晃著。在正麵的最初的調查班的成員一步也沒有移動,隻是伸出了腳。京介的胸口被膝蓋打中,劇痛穿過了京介的脊髓。聽見了貓的尖銳的叫聲。


    喂,這樣好嗎?——從頭上傳來冰冷的聲音。這個家夥死掉的話就麻煩了。弄壞了有用的東西的話,上層現在會感到困擾。沒事,沒有出血。醫生說傷口不裂開的話就沒有問題——別人發出的聲音深深滲入了身體。扭曲的視野的對麵,能看到他們的鞋。明白到自己倒下並且再次失去了意識,京介懊悔地皺起了臉。貓靠近到旁邊叫著。京介打算用手撐著站起來。今次落在後背的是嘲笑般的笑聲。頑固的術者喔。倔強又多事的笨蛋哦。將那樣的女人當成同伴,能得到什麽嗎。不過,原本照本家的規矩,你也隻能和沒有繼承術者的血脈的人結婚。


    在這個時候調查班的人的聲音停下了。說話聲消失,隨即響起不吉利的聲音,響起了兩次用什麽擊打了人的聲音。這樣聲音就消失了。京介硬是抬起了搖晃的頭。在前方,一具身材高大的身影拿著鐵鍬,俯視著倒下的調查班的人的後腦。有如時間倒回的錯覺侵襲而來。


    “橫田…“


    在低聲說話的京介旁邊,貓壓低姿勢露出牙齒。就算看到了主人的身影。貓也不知道為何沒有解除臨戰狀態。橫田慢慢轉動黑色的眼珠,先看了京介,再看向貓,平靜地說道。


    “是這個名字嗎,這個持有媒介的人。“


    貓豎起了尾毛尖叫著。無視貓,橫田踏著有力的步伐走到了京介的前麵。木屐蹭著地麵,微少的塵土漂浮在京介的鼻前。


    “你從醫院逃出來,對我來說也挺方便的。“


    一邊用鐵鍬的前端在地麵劃著,橫田一邊說。


    “雖然和一條豐花也見麵了,不過還是想直接對話。在附近剛好看到不錯的媒介,雖然這也很幸運….但是見到的時候怎樣也太遲了嗎。”


    “橫田….?”


    “光流脈使所能操縱的一個術式,治愈術。使用那個術式的話,就算要從沒法估計死亡的深淵中拯救出普通人,也能夠救回來。”


    橫田將鐵鍬紮在地麵上。對搖晃著地麵的震動,貓的聲調又高了一層。


    “久畫均精的勸誘員也擁有著非常相似的能力。他們的能力不用選擇接受者也能沒有界限地持續發揮。但是和光流脈使的治愈術是不一樣的。無效治愈體質這個接受者的症狀,妨礙著不死的實現。階段越往前,像是被迫支付之前受到的傷害,肉體會變得衰弱。一條京介,你的體質進展到這樣的地步,我也沒法預測到。”


    是貓叫喊的緣故嗎,橫田的聲音沒法清楚地傳達到京介的耳中。還是說已經傳達到,但是完全不能理解。和本家沒有關係的人,流暢地述說著除了術者以外不能理解的內容。和橫田一樣的臉,一樣的聲音。不過這個家夥真的是自己的同學嗎。


    感到懷疑的瞬間。京介前方的空氣被切開。橫田用鐵鍬除去吵鬧的貓的身體之後,將前端放在喉嚨的前麵。


    “我本打算對你說,退出你的組織吧。不過不在光流脈使的組織的庇護下,你的身體已經無法保持下去。在組織之外,能夠讓你繼續活下去的隻有久畫均精了。”


    橫田沒有散發出殺氣地說道。在橫田腳下翻滾的貓,四肢微微地痙攣著。鐵鍬沒有發出聲音,但是確實地壓迫著喉嚨。


    “直到生命竭盡的時候,你會作為兵器繼續活下去。我是為了避免這種事態而來到這個城市。雖然去掉這個選項,我也深感遺憾,但是沒有辦法了……”


    “你…”


    “在這個地方死去吧,一條京介。”


    鐵鍬動起來,斬向了京介的喉嚨和鎖骨。生鏽的鈍器鋒利度不好,沒有出血的樣子。可是,下巴的下麵被強烈的灼熱感所包圍。


    橫田輕輕咂了下舌。木屐的腳踩著地麵,揮起了鐵鍬。京介在那個時候用指尖抓起了土,向橫田的臉扔過去。橫田背過臉的一瞬間,豎起了身體開始跑。雖然這樣無法得知對方是何方神聖,但是現在最優先的是逃跑。


    打算向著胡同跑出去的時候,鼓膜的一邊被貓微小的叫聲吸引住。禁不住停下腳步的瞬間。被鐵鍬強而有力地敲進去了。在感覺到痛楚之前,先聽到的是身體內部的不明顯的聲音。


    這個肯定沒有錯,是傷口裂開的聲音。


    “啊,這個是今天的晚餐。”


    果斷打開在車站的商店買來的點心的袋,豐花遞向在旁邊座位的禮子。“好好嚐嚐吧,這下子就漂亮地變的身無分文了,所以在父親匯款之前什麽也買不了哦。”


    禮子收下點心袋,不停嘟囔著“多謝”和“對不起呐”。


    禮子的肩膀的一側,單調的黑色的夜景在車窗外流動著。豐花她們乘坐的特快列車在明天早上到達到目的地澪月站之前,一次也不會停下來。也就是說不必擔心追趕者會從哪個車站乘上這輛車,豐花也能稍微放鬆一下了。不想將本家的存在變得廣為人知的職員們,估計也不會強行停止行駛中的列車。


    “不得不道歉的,是我這邊哦。”


    豐花從自己那份點心袋中抓起了大量的點下,放入了口中。一邊咀嚼,一邊拍打著靠著座位上的後背。


    “這個座位非常硬喔,不過隻能買到這樣的座位,所以沒有辦法,能不能好好地睡一覺呢。”


    豐花和禮子所在的車廂的是自由席。雖然另外的車廂也有臥鋪,但是根據經濟的情況,沒有買那邊的票。是因為不是節假日嗎,還是因為所到的目的地並是個算不上觀光地的鄉下城市呢。豐花她們的車廂沒有其他乘客。雖然對座位的堅硬感到不舒服,但是對這種像是包下車廂的狀態還是感到很高興,豐花開心地搖了搖腳。


    “嘛,這個時候不睡也可以。如果睡得太香甜而坐過了站,那就麻煩了。”


    “我不用睡,豐花就好好休息吧。”


    將點心袋放在膝蓋上,禮子說道。


    “明天快到站的時候,我就會叫你起來。一直走來走去,豐花也很累了吧。”


    “這樣的話,禮子不是也是一樣嗎。在這時候也不用勉強了。”


    “並不是勉強自己,我就算不用休養也真的沒事。”


    “為什麽?”


    “就算說為什麽也…”


    手指夾著點心,禮子閉上了口。在便宜的車廂陳舊的照明下,淡淡的影子落在禮子臉上。


    “就算一點也不睡也能繼續活動。因為在兩年前,身體就是被這樣改造的。”


    在座位的旁邊,走過一位看起來很閑的乘務員。眺望著移動到下個車廂的乘務員的背影,禮子輕輕地吐氣。


    “所以真的,就算在醫院,就算在那個公寓,每天的睡眠也是沒有必要的。盡管如此在夜晚也會進入到被裏。明明不是真的感覺到寒冷,也這樣穿著從豐花借來的毛衣。我是一直欺騙著自己,才能像普通人那般生活。因此隻有現在不睡哦,豐花不用擔心,去睡吧。”


    想不到能夠反駁禮子的話,豐花緊緊抓住點心袋。禮子以無力的視線開始眺望著窗外。盯著袋的開口,豐花低聲說道。


    “即使是我也……沒問題的。在除夕的夜晚,還沒有做完作業的暑假的最後一天夜晚,考試前一天夜晚……整晚都能活動,因為天生就是如此。所以並不是就是禮子一個人特別。”


    禮子察覺到動靜將臉移向這邊。豐花快速地繼續說。


    “不過,明天在不認識的城市,不得不繼續移動。所以我覺得今晚還是先去休息比較好。不過休息的時候是兩人睡著,起來的時候也一起起來。不是還要甩開追趕者嗎,所以不呼吸一致地行動是不行的。團體活動不就是這樣的嗎,明白嗎?“


    豐花下決心抬起頭。禮子的臉上浮現出了像是混雜了笑意和困惑這樣複雜的表情。瞳孔搖晃幾次後。禮子輕輕地點頭“明白了“。


    “不過也隻能想起‘考試的前一天夜晚’之類的話了。“


    稍微傾斜錯開了並排的腳,禮子說道。


    “之前說了聽起來了不起的話,沒想到,結果我還是讓豐花逃課了,對不起了。“


    “不是說了不用介意這樣的事情也可以的嗎,沒有道歉的必要。禮子道歉得有點多了。“


    豐花將點心放在口中,讓臉鼓起來。


    “因為禮子什麽也沒錯。所以也禁止說‘對不起’哦。說了的話就罰款,要給我一個點心喔。“


    禮子輕輕地點頭微笑著。像是為了遮住豐花視線中的那個笑容,車廂在僅僅數秒內變得黑暗。是列車正穿過短小的隧道吧,數秒之後就恢複到了原本的亮度。類似於山脊的輪廓開始一點點混雜在外麵的景色中。


    現在是在哪裏的附近呐,再次看向窗外的禮子嘟囔著。


    禮子的耳朵進入了豐花的視野,豐花想起了某件事。距今兩年左右,豐花的一隻耳上也戴著藍色的穿孔耳環。她重新想起了,那個耳環原來的主人就是禮子。


    “呐,這個交還給禮子比較好。“


    輕輕拉著掛在自己耳垂的穿孔耳環,豐花向禮子問道。


    “雖然是打算收下作紀念的,不過明明禮子好好地在我旁邊,我總是戴著顯得不自然,禮子再戴起來吧。啊,另外一隻給了京介,他應該還拿著,出院的時候讓他帶出來。“


    禮子不可思議地不停眨了一會兒眼睛,旋即慢慢地搖起頭。


    “這樣就好,不覺得困擾的話,就讓豐花拿著吧。“


    列車來到了彎路,車身稍微傾斜了。


    “覺得用來紀念不自然的話,看成是禮物不就好了?雖然不覺得這麽便宜的穿孔耳環能夠作為接受了那麽多的幫助的感謝。“


    “禮物之類,怎樣都好,不過……“


    用手指彈了一下耳垂,豐花放鬆了臉頰。


    “不過,這樣說的話我就收下了。實際上我也十分喜歡。也收下京介的那份,這次兩邊的耳朵都戴上吧。不過這樣做的話,風紀委員又會發火吧…“


    “風紀委員?“


    “那個在廁所裏打水槍的人啊,每天都吵鬧著,裙子太短了什麽之類的話。還有一件事,委員長還要更加執拗哦。看到我和京介的術具,還把我叫成魔女什麽的,還做著製作斷頭台之類的事情,像個笨蛋一樣。“


    豐花皺起了臉,禮子像是吐氣地笑著。豐花也在座位上搖晃著膝蓋笑著。


    “豐花…“


    “嗯?“


    “看起來很塊樂呢。“


    “學校本身的話,是挺快樂呐“


    “總是這樣子度過嗎?“


    “和初中幾乎一樣喲。每天一邊說一邊笑著吃東西,順帶稍微學習一下。“


    “….那個人…“


    “京介嗎?那個家夥也不是和中學的時候完全一樣嗎?總是翹了課,然後好像在哪裏睡著。現在也肯定在醫院呼嚕呼嚕地睡著。


    “真的,對我……“


    “所以說,他絕對會來見你的。禮子也太過擔心吧。如果對之前的事情也懷不安的話,那不安就會真的變成現實的。”


    “那樣啊….對不起了。”


    “啊,禮子,罰款。”


    貓在手臂中叫著。每邁出一步,從腹部流出的溫血就會弄濕腳下。因為劇烈的痛楚和貧血,視野和意識完全產生了裂縫。盡管如此京介還是跑起來——本打算跑起來。


    “一條京介,那樣的身體能夠做到什麽。”


    從背後被抓住了肩膀,京介被摔到了胡同的牆壁,貓鬧騰著伸出的爪,劃傷了手肘。


    “想用這樣壞掉的身體,保護砂島禮子嗎。組織,泉見夏生,沒有她的世界,能夠從這些全部中守護好嗎?”


    鐵鍬在空中沉重地舞動,打在了腹部。忍耐著不叫出來。京介單手撥開了鐵鍬,以胡同的前麵為目標前進——必須快點趕上豐花和禮子。


    不過被染得通紅的腳無法前進。自己的血相當沉重。


    “如果禮子破壞了久畫均精的計劃,之後會怎樣。”


    “怎樣啊…”


    “所以說,你打算怎樣謳歌第二人生。在團體消失之後,我覺得就算是本家也不會對禮子的行動說什麽。”


    “不過,之後的事情,什麽也沒有想過。”


    “那麽,和京介結婚不就好了嗎?”


    “豐花…”


    “呐,是好辦法吧,就這樣做吧。”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唐突的構想…”


    “呃,不是當然的構想嗎?”


    “砂島禮子是沒有繼承光流脈使的一般人。甚至住處和戶口和親屬都沒有,對於這個世界,大概已經和死人沒區別了。”


    鐵鍬再次穿入了京介的腹部。攻擊者無論多少次都隻是重複攻擊同一個地方。


    “因為你執著於她,所以對於你來說她是你唯一的弱點。組織的負責人也扭曲了對砂島的處


    理吧。是為了即使述說了怎樣的方針,你也不會全部遵從。兵器帶著感情任意地行動的話,即使是持有者也會感到為難。”


    以充滿焦躁的聲音,攻擊者一邊說著,一邊說一邊揮舞鐵製的武器。貓看起來發狂地叫著。


    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從裂開的傷口疼痛到達了後背,從脊梁骨支撐身體的力量逐漸消失。


    視野在傾斜。


    “恭喜,禮子!哎呀,實際上我從中學的時候,就覺得禮子會很早結婚。感覺到你會成為一個好的夫人呢。”


    “豐花,那個呢…….”


    “什麽?啊,不擔心也會沒事哦。我的父親也是我的母親也是,從以前就很喜歡禮子了。不過最近父親好像開始中意禮子的媽媽了。”


    “雖然對之後的事情感到不安,既然豐花這樣說……不過還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完成目的。而且大概,即使那個人的心情也是…”


    “對不起,現在在說著什麽?電車的聲音太大了我聽不清楚。自由席果然是搖得厲害。”


    “如果聽不到的話,就這樣好了。”


    “那樣啊?啊啊,總覺得後麵的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那個迷糊家夥,不能趕快出院嗎。”


    “是你,將砂島禮子卷進了這個漩渦之中。”


    鐵鍬動著,眼前變得黑暗。


    “如果你不在的話,就不會產生爭鬥。她也會變得自由。”


    鐵鍬呻吟著,傷口擴大了的身體歪斜著。


    “一條京介,就讓這爭亂在萌芽階段就消失掉吧。你消失的話她就能放開無謂的情感,她也會變得輕鬆。這樣想的話,讓你在這裏死掉也沒什麽不好的。”


    鐵鍬十分冰冷。京介對這痛苦束手無策,為什麽誰都要來妨礙我。為什麽我就不能和禮子相見。我明明隻是想幫助禮子,我明明隻是喜歡著禮子而已。


    在黑暗的視野的一角,突然出現了強烈的光芒。然後聽到鐵鍬破碎的的聲音。木屐的腳步聲在遠離,而皮鞋的聲音在接近。發生了什麽事呢。


    雖然京介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不過知道在手臂中的貓在不停地叫著。


    “和豐花對話的話…”


    “嗯?”


    “就能稍微想到世間上快樂的事情。”


    “那樣啊。”


    “我想讓這樣的世界一直繼續。因為能誕生在這樣的世界上,我十分高興。”


    “是這樣呐…”


    “哈欠很厲害了,已經可以睡了。”


    “那麽,禮子也睡吧,我們約好了的。而且即使是京介也應該睡著了。為了美好的未來,現在大家先去休息吧。”


    腳步聲在正前方停下,聲音轉化為大大的歎息。


    “啊,很久沒有使用術,肩膀好酸啊。你真的了不起,用古代術的話,應該會更加累吧。”


    腳步聲的主人這樣說道。京介睜不開眼睛,所以也無法夠確認對方的臉。


    “不需要介意。”


    聲音逐漸接近,與之相對,貓叫聲和溫暖卻變得遠了。腳步聲的主人好像從京介的手腕中拿起了貓。


    “因為世間上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有著各種各樣的看法,也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意見。世間就是這樣,明明是被煩惱所操縱的愚人的故事,卻被某些人理解成了感人的愛情傳說。很多人在根據遵從國家而寫的曆史中就是曆史上偉大的國王,換個角度去看就是不知名的侵略者。因為不清楚哪一個的意見是正確的,所以也不用去介意。”


    貓的叫聲停下了,隱約間傳來繁華街的喧囂聲。


    “不過剛才的男人,也說了一個對於誰來想也是真實的言詞。”


    誰的手接觸到傷口。在以前傷口也被這樣接觸過。和那個殘酷的指尖,感覺到這隻手的體溫有所相似。


    “你的身體已經不在組織的庇護下就不能保持下去。明明不用說這樣的事情,你本身也很清楚,為什麽還要這樣勉強自己?為什麽你就不聽我的話?”


    平靜的聲音稍微伴隨著疲勞回響著。


    “那還是她的原因嗎?”


    “晚安,禮子。”


    “嗯,晚安。”


    “明天也要努力了。”


    “嗯…多謝了”


    晚安。腳步聲的主人對京介說道,唯有聲音聽起來很和善。


    特快列車所停的站是要七點過後才能到的澪月站。就這樣輕鬆背離了豐花的預料和偏見。


    在隻有一個月台一邊,列車看起來有點拘束地停下車來。在線路正對麵,一片被寒霜覆蓋的天地擴散開來。無數的麻雀對警笛絲毫不懼,在田地上捅著。在月台上有個穿的厚厚的車站工斜眼看著從車下來的豐花和禮子。放下了兩人,也沒有讓新的乘客上車,列車在淡淡的陰天下慢慢地出發。


    豐花偷偷地環視著寒冷徹骨的月台,目送列車的車站工作人員吐出白色的氣息回到了事務室。四周找不到類似小賣部的地方,隻有一台自動售貨機,上麵隻有一些設計樸素的罐裝飲料。從沒見過這樣的風景,也從沒體會過這種寒冷與寂寞,出奇地令人感到心中沒底。豐花慌張地攥壞空空的點心袋。除了自己以外感覺不到別的氣息的話,也說明現在沒有被追趕者超越的危險性。豐花重新提起幹勁,看著站著旁邊的禮子。


    “那麽,走吧。”


    禮子默默地點頭。


    和月台一樣,檢票口也隻有一個。冰冷的風吹著額頭,豐花非常注意地確認了周邊,不過在車站的附近也沒有追趕者的身影。車站前不存在能容納轉盤的空間,隻有細小的道路一直孤伶伶地向遠方的雜木林延長開去。路旁沒有的商店和派出所,也感覺不到會有巴士和出租車的樣子。不用說追趕者,連人都沒有,隻有幾隻麻雀在電線上,吵鬧著商談著什麽。


    “是個比想象中還要蕭條的地方呢。”


    因為禮子默不作聲,所以豐花先述說了感想。頭上的麻雀好像作出了決定飛了起來,不過禮子也隻說了“這樣啊”。從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禮子就不怎麽說話了。來到這個城市,豐花也很能體會到禮子的緊張。在看不慣的街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追趕者。所以今後,不能不去尋找藏起來居住的地方。雖然豐花的手掌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不過禮子有著比豐花還要緊張的理由。


    “稍微試著走一走嗎。”


    像是鼓勵著自己和對方,豐花用雙手拍打著裙子說道。


    “說不定就隻有站前看起來蕭條些。”


    禮子的胸膛上下起伏,然後無聲地表示同意。在行走的時候,會不會偶然和禮子的雙親擦身而過。抱著說不清是期待還是不安的心情,豐花在禮子的前麵走起來。風吹著,立在道旁的老舊的招牌表麵一點一點地搖擺著。用紫色的噴霧所噴下“o國諺語題”的文字也在震動。


    在這條夾在兩旁低矮的樹木中的道路上,除了豐花她們誰也不在。每隔十數米出現的t字路和十字路上,豐花每次都選了最有像是城市感覺的方向。禮子也沒有特意去反駁。但是無論走了多久,路邊也隻是持續出現著樹木,偶然看到的建築物,也隻是倒塌懸掛的公寓,和玻璃窗破碎的工廠。


    環顧附近,唯有麻雀的叫聲不絕於耳,豐花逐漸開始感到焦躁。雖然打算來到這個城市的話就拜托父親匯款過來。但是找不到公共電話。連店鋪也是,到處都找不到。或許,在這個城市中連人都沒有。


    回去嗎?不過要是回到車站的時候,恰好追趕者乘坐的列車進站的話該怎麽辦?也沒有足夠從這個城市離開的錢。在豐花不禁停下腳步的時候,從拐角處,有一列孩子排列地走過來,所有人背著雙肩背包。某些孩子在吵鬧著。某些孩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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