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貴人青睞


    身份成謎、權利滔天的貴人一時間影響不到裴家的大小事情。


    裴寓衡即將返回州學,家裏正忙著為他置辦東西,心不在焉的宣月寧很快便讓他看出了端倪,問了才知曉她的擔憂,遂安撫她不會是洛陽裴家之人。


    他們陷害裴父還有個借口,可若來到越州自己動手,那跟迫害族人有什麽區別,他們不會如此行事。


    宣月寧將其記了下來,暗自猜測會是哪位貴人不辭辛苦從洛陽跑到越州來。


    可萬沒想到,她與神出鬼沒的貴人很快就見了麵。


    那是在通往州學的必經之路上,眾多學子早已抵達,距離去洛陽參加科考已不到三月,放鬆了幾日,他們便要頭懸梁錐刺股的苦學了。


    羊腸小道上唯剩宣月寧和裴寓衡坐在牛車上慢悠悠地前行。


    被雪覆蓋的道路,走的人多了就滑了起來,怕在這關鍵時刻摔傷了裴寓衡,宣月寧說什麽都不準他走路上山,直接雇了牛車,將他們二人,和給他準備的衣物一並拉上山去。


    可即使有輛牛車,宣月寧依舊被凍得手腳冰涼,手裏握著被裴寓衡塞進的手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瑟縮。


    越州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尤其這山上,她都有些不願意去回憶,在那和裴寓衡相依為命的日子,是怎麽熬過這個冬天的。


    裴寓衡身子本就寒涼,對這低溫適應良好,見她凍得臉都白了,主動解下披風要給她係上。


    狐狸毛糊了她一臉,遮擋住她半張臉,她扒拉下都戳到了杏眼的毛,忍不住揉了揉手裏觸感柔軟的長毛,搖著頭要將披風還給他。


    她自己還穿著襖裙,不過就是凍一會兒不礙事的,倒是裴寓衡,要是感染了風寒就麻煩了。


    裴寓衡不容她拒絕,“在山上這般久了,我早已習慣此處的寒冷,不穿披風也無事。”手指在其脖子前係著軟繩,將她整個人都裹在披風裏,穿在他身上的披風,到了她身上,正好能將她從頭到腳都蓋住。


    他說的是實話,宣月寧瞧他內裏穿著自己給他特意訂做的夾襖,又貪戀這披風的溫暖,尤其是狐狸毛領被風一吹貼合在臉上,癢癢的讓她舍不得將其還了回去。


    將披風嚴絲合縫地連腳都沒有放過地裹住她,他便出言同駕車的人說讓其快上一些,早些到州學,她也能少遭些罪。


    “好,裴郎你們坐穩了。”


    牛車快了起來,可再快也是老牛拉的車,速度隻比剛才快上些許。


    也就在這時,他們的視線裏出現了一輛停在山路中的馬車,卻隻有車廂不見馬匹,再定睛一看,那馬就倒在車廂旁,口吐白沫已是沒了性命。


    而在馬車周圍圍著一圈數十人腰間別刀的男子,見到他們的馬車將其叫停了住,不準再向前。


    裴寓衡默默將宣月寧擋在身後下了牛車看向他們,宣月寧從他身後探出,隻露出了一雙杏眼,打量著他們腰間的刀,她認得其上的花紋,那是宮裏的侍衛專有的。


    這些人來自宮中。


    想到那位從洛陽而來的貴人,不禁將目光對準了被他們護在中央的馬車上。


    一隻白皙的手掀開車簾,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蕩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一名侍衛低頭向車廂內的人其說了現在的情況,車簾被徹底拉開,裏麵的人作勢要出來。


    所有侍衛精神一振,嚴陣以待,不敢去瞧馬車中人,便炯炯有神的盯著他們的牛車。


    一個身形矮小的宦官在馬車下蜷縮起自己的身體,撐直了背脊,紫色典雅的衣裙在眼前晃過,輕巧地踩在他的後背上落於地麵,儀態端莊。


    刻進骨子裏的禮儀讓她的雙手,一直交疊放於腹上,轉過身來終於顯露了真容。


    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娘子,一頭長發盤在頭頂,梳的是婦人髻,沒有過多的飾品點綴,額上描著一朵盛開的紅梅,正襯這冬景。


    為她這張溫婉大氣的臉上,增添了嫵媚。


    躲在裴寓衡身後的宣月寧將麵前這位十分年輕的娘子,同記憶裏那位長袖善舞、權勢日盛的“巾幗宰相”做起比較。


    困惑、錯愕,探頭時的驚疑不定,宣月寧微張開口,她是宮燕兒啊。


    被女帝倚為心腹,封為內舍人,命其掌管宮中文誥多年,後又更進一步,被女帝應準可以參與朝中事務,被戲稱為“巾幗宰相”,同裴寓衡分庭抗禮的宮燕兒。


    她的一生也頗具傳奇,原本是掖庭奴隸,但在出生名門之母的教養下敏識聆聽、博涉經史、精研文筆,其才名被女帝所知,女帝見之。


    初見女帝時她就能與其對答如流,絲毫不懼女帝威儀。


    於是被明察善斷,善用英賢的女帝帶離了掖庭,放在身邊教養,一躍脫離賤籍,成為人人都要豔羨巴結的所在。


    此時的她還未成長為那位女宰相,僅是女帝身邊的負責文誥的女官。


    她自己曾跟隨蕭子昂進洛陽麵見女帝,當時的宮燕兒就伺候在女帝身側,額上的紅梅妝叫她印象深刻。


    蕭子昂解了她的疑惑,宮燕兒忤逆女帝,犯下殺頭之罪,理應當誅,可女帝憐惜,便免去她的死罪,著人在其臉上刺字,是為黥麵。


    出入宮廷,臉上有字,有礙儀容,她便別出心裁地在傷疤處刺了一朵紅色的梅花以遮掩,後來這種梅花妝便風靡了宮內,引得眾人競相效仿。


    麵前之人,額上那朵紅梅,可不就是記憶中的那朵。


    宮燕兒操著一口長安官話問道:“這位郎君可是越州州學的學子,怎的不在州學讀書?”


    裴寓衡施禮,“州學放假,某剛要前往。”


    她麵上一直帶笑,嘴角微彎,透著恰到好處的疏離,打量著二人,宣月寧下意識躲過了她逼人的目光。


    隻聽她道:“不知可否讓我與你們同行?我的馬車壞了。”


    她身邊的護衛麵若冰霜,完全以她為主。


    裴寓衡低頭瞧著臉都快埋進狐狸毛裏的宣月寧,又將她擋了擋,避過宮燕兒試探的目光,冷淡道:“自無不可。”


    眾人一齊上山,有宮燕兒在,他們兩個人自然不能再坐牛車,一行人便慢慢行走在小道上。


    宮燕兒伸手從身邊婢女那拿起一卷文集,問道:“不知小郎君姓甚名誰,我昨日入越州收到一本文集,上麵有不少學子所做的詩。”


    這文集宣月寧知曉,可不就是鄭亦雪舉辦文會收集的詩詞,然後被鄭梓睿拿出來印的。


    靜了靜心問道:“娘子覺得這文集上所做之詩如何?”她伸手拽著披風,以防自己跌倒,忐忑的等待著宮燕兒的回答。


    宮燕兒嘴角弧度未變,隨意翻了兩頁,看向終於出聲的宣月寧,“小娘子覺得呢?這文集據說州學學子人手一本。”


    “不是人手一本吧?我阿兄就沒有,那個,我阿兄姓裴。”她將手心的汗蹭到披風上,有些拿捏不準宮燕兒的意思。


    不等宮燕兒再次詢問,裴寓衡為宣月寧解了圍,“因著那日文會並沒有去,是以文集上沒有收錄我的詩作,也沒人將其給我。”


    宮燕兒將文集還給身邊婢女,沒有跟裴寓衡說話,反而對宣月寧很感興趣的說道:“那就是了,我觀你阿兄也不是那喜歡嘩眾取寵的人,既然你是裴郎的阿妹,那你可是那文涯閣的七娘?”


    她是女帝身邊女官,自然要隸屬於女帝一派,同以鄭家為首的世家大族,本就水火不相容,這話裏,有的是對裴寓衡沒有投入其門下的滿意。


    宣月寧硬著頭皮道:“正是。”


    宮燕兒話鋒一轉:“你設計的衣裳很漂亮,我很喜歡。”


    “謝謝娘子喜愛。”


    州學的牌匾近在眼前,宮燕兒回道:“不用謝,反倒是我該謝謝你們救了瑤瑤才是。”


    說完,率先走進州學,從袖中拿出令牌給予看門之人讓他交給崔棱,跟他們兩個道:“兩位今日就當沒有看見我,為我保守秘密如何?”


    牛車停靠在一旁,駕車的車夫,早就被宮燕兒身邊的侍衛拿了銀錢打發走,此時正由侍衛拉著。


    州學門前,除了含笑而立的宮燕兒,就隻剩他們兩個外人。


    宣月寧是識得她的自無不可,便仰頭去看裴寓衡,他一貫不會讓她失望,施禮道:“某這便進去,今日隻有家中阿妹送某上來。”


    她趕緊解下披風,讓他稍稍彎腰,她好給他披上,他低聲拒絕,“不了,你先穿著下山,我在州學還有衣裳。”


    “這怎麽能行,你看看裏麵的學子,哪個不是裹得跟個球一般,就怕感染風寒耽誤考試。”說著她踮起腳就要給他披上。


    裴寓衡失笑,在她的不屈不撓下徹底展顏,萬裏冰封化開的柔情蕩漾在眼底。


    哪個學子不是十分注重自己形象,那可是寧願凍著,也要有風骨的,哪裏就像她所說會裹成個球。


    他們兩個推讓之際,宮燕兒已讓婢女取了一件披風出來。


    “不如,讓七娘先穿我的衣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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