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阮氏麵上浮現出欣慰的、果不其然的笑意,“大郎,夜色深,送送你表妹。”


    晏池看著扭頭就可見的沒有幾步路的遇樂院沉默了片刻,就這幾步路的路程還需要送嗎?


    薑嬈笑著出聲,“舅母,我的院子就在旁邊,哪用送來送去的?還是讓大表哥快回去吧。”


    晏池點點頭,“表妹又不是外人,何須講究這些客套的禮節。夜色不早了,母親也回去吧,兒子用完烏雞湯就睡下,明日一早再去向您與父親請安。”


    阮氏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那我先回去了,你們也早點歇息。”


    阮氏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這件事,看來與她料想的一樣,大郎與嬈兒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便互相看對眼了,不錯,不錯,可算沒有白費她的一片苦心。


    嬈兒性情和善、心靈手巧、知書達禮,樣貌更是不俗,再加上相處的這段時日,阮氏頗是喜歡自己的這個外甥女,便存了將薑嬈與晏池撮成一對的心思。


    大郎不是那等張揚的性子,平日手不釋書,阮氏一直覺得自己大兒子這種性情不太招女郎喜歡,可除了悶了點,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大郎孝順又知道疼人,不會輕易發脾氣。


    而嬈兒的性格與大郎正是互補,看今晚這架勢,他們倆肯定對對方有意。


    阮氏越琢磨,麵上的笑意不斷,大郎喜歡嬈兒,二郎也有了意中人,許是過不了多久,她便能有兩個兒媳,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她怕是連孫子、孫女都能抱上了。


    等阮氏回房的時候,晏仲看著她喜笑顏開的模樣,“怎麽這麽高興?”


    阮氏笑眯眯的道:“你且等著看吧,要不了多久,咱們就有兒媳婦了。”


    晏仲來了興趣,“哦,大郎、二郎心儀哪家的姑娘?”


    阮氏賣了個關子,“兒子們到底年輕,臉皮薄,這事兒誰都不知道,都是我自己看出來的,先不告訴你,萬一最後不成事,徒添尷尬。二郎我倒是不擔心,可是咱們大郎不懂得如何討女子歡心,我這個做母親的,可要多為他操操心,多給他提供些機會,萬一我的大兒媳跑了可怎麽辦?”


    一夜好眠,第二日晏池與晏安來請安的時候,阮氏特意衝晏池交代,“大郎,秋高氣爽,你抽空帶著嬈兒去郊外散散心,還有啊,女兒家喜歡那些精致好看的首飾,你多給你表妹買一些,銀子不夠了盡管找我要。”


    晏池眨了眨眼睛,他總感覺母親誤會了什麽,他看了晏安一眼,又轉頭看向阮氏,“母親,這幾日我還有事,不若讓二弟帶著嬈表妹出去遊玩吧。”


    阮氏恨鐵不成鋼的看他一眼,讓自己弟弟帶著自己的意中人出去這算是怎麽回事!


    等晏池要離去的時候,阮氏又衝他擺擺手,傳授著經驗,“兒子,為娘告訴你,喜歡哪個女郎,你可不能猶豫,要多在她麵前彰顯存在感,若是被他人捷足先登,後悔也來不及了。”


    大郎和嬈兒的事情沒有放到明麵上,阮氏也不好說的太明顯,“今夜勾欄那裏有歌舞還有雜技,你帶著你的意中人去看看,多多相處才能培養感情。”


    晏池一頭霧水,“母親,兒子哪有心上人啊?”


    “你這孩子,在母親麵前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阮氏笑著道,一副我都知道但我不說的模樣,“行行行,你沒有意中人,娘親先給你傳授點經驗,免得你不知道如何討女子歡心。”


    兒子大了,好麵子,既然不願在她做母親的麵前說出口,那她就當不知道好了。


    晏池出了門,一把攬上晏安的背,“昨夜我可是看到表妹親自給你送醒酒茶了,二弟啊,你和表妹之間有貓膩!”


    晏安唇角噙笑,利落的承認,“不錯,大哥想的不差,我確實心儀表妹,過幾日,我便會向父親、母親、姑姑和姑父稟明此事。”


    “嬈表妹這麽好的女郎,二弟你要好好待人家。若是表妹受委屈了,我可是站在表妹這一邊的。對了,方才母親說今夜勾欄那邊熱鬧,你帶著表妹去看看。”


    晏池佯裝一副頗有經驗的模樣,套用著剛從阮氏那裏聽來的話,“表妹這麽好的姑娘,你可要珍惜,程三郎前幾日還向我打聽嬈表妹的消息呢。心儀表妹的郎君不少,二弟你可要努力了。”


    晏安頜首道:“大哥放心吧。”


    一個程三郎,一個三皇子,然這又如何,嬈表妹隻是他一個人的。


    ——


    “勾欄這裏果真熱鬧。”


    薑嬈環視一周,感歎道,天色剛暗,勾欄這裏便聚了不少人,瓦舍裏座無虛席,隻為看那些歌舞、雜技、皮影戲和傀儡戲等等。


    晏安走在薑嬈一側,不著痕跡的為她遮擋開擁擠的人群,看到有賣糖人的小販,晏安特意讓攤主做了一個小兔子模樣的糖人,遞給薑嬈。


    薑嬈笑吟吟的看著晏安,“小兔兔這麽可愛,怎麽能吃它呢?”


    說完這話,她倒是幹脆的嚐了一口。


    晏安含笑看著她,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之前姑姑來信時曾提過一嘴,某個小丫頭幼時故意要養兩隻小兔子,姑姑以為這個丫頭喜歡毛茸茸的兔子,沒料想小丫頭隻是為了有更多的小白兔,好方便烤兔肉吃。”


    薑嬈耳尖染上一點紅暈,毫不客氣的自誇道:“這個小丫頭多可愛啊!表哥放心,你送的那隻兔子,我肯定不把它烤成兔肉吃。”


    晏安朗聲笑起來,“表哥還記得當時答應你,待進士及第後便帶著你去如意樓。聽說如意樓近來又請了一位蘇杭的大廚,表妹今夜可以嚐一嚐蘇杭那邊的口味了。”


    “好。”薑嬈欣然點頭。


    到了如意樓門口,晏安與薑嬈還未進去,便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厲喝,“滾一邊去,不知道蜀王回到開封了嗎,竟然還敢攔蜀王府的車馬,不想活了吧!”


    薑嬈朝身後看去,隻聽到疾疾馬蹄聲漸歇,一華麗的馬車停在路中央,一路飛奔疾來,弄的沿途一片狼藉,道路兩旁的小攤以及攤子上擺放的東西盡數滾落在地上。


    馬車前躺著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婦人,老婦人身旁灑著幾塊沾滿泥土的糕點,許是腳踝處受了傷,這老婦人麵色慘白,難以起身。


    即便這樣,馬車前號稱自己是“蜀王府”的挺著肚子的太監,嫌棄的看著倒地的婦人,呸了一口,“老東西,躺在地上裝死呢,還賴上我們蜀王府了。來人啊,將這老東西扔一邊去。”


    他這話一出,路邊圍著的小販看不過去,“你們又不是天王老子,將我們謀生的東西撞毀,沒有一點兒賠償,竟然還這麽對待一個老人家。今日是這位老人家孫女的六歲生辰,老人家好不容易湊夠銀子來我這裏買些栗子糕回去,當做是給孫女的生辰禮。栗子糕剛拿到手,便被你們蜀王府的馬車撞倒在地,你們欺人太甚。”


    “欺人?”那太監不屑的笑出聲,“欺人又怎麽著了。天王老子?蜀王,那是當今天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別說是弄毀了你們的東西,即便是扒了你們的房、占了你們的地,那都是應當的。”


    這太監捏著嗓子道:“要命的就自己乖乖散開,不要命的,我們就手下不留情了。”


    圍著的群眾與受損的小販被激怒,擋在蜀王府的馬車麵前,“是皇帝的親弟弟又如何?皇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我們今天就是不讓開,有本事,從我們這些人的身上碾過去。”


    那太監冷哼一聲,眼睛一瞥,對著一旁的侍衛道:“將這些人都給我弄下去,麻利點,別誤了王妃和小姐的時間。”


    幾個立著的侍衛腰挎利劍,冷厲的朝著那些擋在馬車前的人群走去,強勢的要將這些人拖下去。


    聽著這太監裝腔作勢的一番話,薑嬈不由得細眉微皺,她與晏安對視一眼,朝著人群走去。


    晏安示意身旁的小廝衝上去,攔在圍著的人群前,以防起了什麽衝突,那些無辜的人受傷。


    那太監不耐煩的看著走過來的晏安與薑嬈,“你們又是什麽人,識相的別插手我們蜀王府的事情。”


    晏安身旁的小廝破口道:“好大的口氣,不知情的還以為你這個老東西不是蜀王府的人,而是陛下身邊得用的太監呢。損毀了百姓的東西、傷了百姓,理應要賠償,這可是律法明文規定的,也是經過陛下同意的。還是說,你這個老東西,以為你家主子比天子還厲害啊?”


    老東西?那太監氣的臉色發青,“我主子可是陛下的親弟弟,全大祁唯一有封地、世襲罔替爵位不降的王爺,榮恩不斷。勸你們擦亮眼睛,別自不量力惹到不能惹的人。”


    “張口閉口你主子,就這麽急著給人家當孫子啊!有本事將這句話到陛下麵前一字不差的說一遍!”晏安身旁的小廝不見膽怯之色,嘴皮子利索的回擊道:“讓這幾個侍衛下去,給受損、受傷的百姓賠罪、賠償,不然的話,那就隻好讓開封府尹處理這件事了。”


    那太監麵色一凝,深沉的打量長身玉立的晏安與薑嬈幾眼,諂媚的道出聲:“我看二位公子、小姐出身不凡,何苦管這件事,讓那些低賤之人髒了您們二位的鞋。今天這事,我們蜀王府不可能後退一步,一群低賤的窮鬼罷了。不若二位給我一個麵子,待我稟告王爺後,王爺定會記得您們的好。”


    “給你麵子?”薑嬈嗤笑一聲,“你不過就是個仗勢欺人、欺上媚下的狗東西而已。”


    那太監麵上的諂媚討好的笑意消失,“敬酒不吃吃罰酒,仗著有幾分姿色,怕是哪個世家權貴養的外室,何必擺這般清高的模樣。”


    聽到這話,晏安眼神冷冽,他負手而立,一個眼神示意,晏府的小廝一把拽著那太監的後背拎起來,使勁踹上他的膝蓋,隻聽見清脆的骨頭哢嚓聲,那太監跪在地上,麵色猙獰,痛不欲生,嗷嗷嚎叫。


    見此,薑嬈身旁的遊玉趁機上去就是幾巴掌,左右開弓,毫不留情,“損毀我家小姐的清譽,瞎了你的狗眼。”


    眼看著太監鼻青臉腫,成了豬腦袋,遊玉又朝他身上使勁踹了幾腳,這才解氣。


    有這麽一遭事,蜀王府其他的侍衛僵持在馬車前不敢上前一步,其中一個領頭的見勢不對,小跑著回到後麵的馬車上,稟告了此事。


    不多時,馬車上下來一襲華麗羅裙的中年婦人,滿頭翠羽,保養得當,這便是蜀王妃,身後跟著一妙齡女子。


    蜀王妃聲音綿裏藏針,唇角帶著一絲冷笑,高傲的話語落入眾人耳中,“回來開封這麽多次,還沒有哪一個人敢這麽不給我們蜀王府麵子,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


    待走到馬車前麵,她話音剛落,一眼便看見晏安,蜀王妃唇角的冷笑凝在那裏,隨即便換上溫和的笑,“可是晏家二郎?”


    蜀王妃熱切的道:“許久不見,可我一眼便能認出你,前年我還去晏府做客了呢,你可還記得?晏家二郎才情遠揚、清雋俊逸,如今看來更是出眾。說起來,我還未出嫁時與你三叔母交情匪淺,情同姐妹,你也勉強可以稱呼我一聲叔母。”


    晏安對她這一番熱情的、拉近距離的話語並不受用,神色冷冷,“蜀王妃謬讚了,我倒是不記得何時多出來您這樣一個叔母。有您這樣的叔母,恐是無福消受。”


    蜀王妃麵上的笑意僵硬,從來都是別人捧著她,她何時被別人這般不給情麵過。


    若不是看在晏府底蘊深厚、在朝中頗有威望、加上晏安如今是狀元,她才不會費心拉近與晏家人的關係!


    這時蜀王妃一旁立著的女子出了聲,聲音軟綿綿的,還帶著幾分隱隱可察的欣喜和雀躍,“晏哥哥,你可還記得我,幼時咱們一同在宮中讀過書。”


    說話的這位女子,正是蜀王的小女祁瑜。


    蜀王妃畢竟見多識廣,哪怕心中有所不滿,麵上還是那一副高貴帶著傲氣、唇角帶著笑意的模樣,對著晏安介紹道:“這是我的小女兒,和你是同窗,在宮中讀過一段時間的書,也跟著我去晏府做過客。晏府那麽多郎君,那時候她總愛跟在你後麵玩耍。”


    薑嬈抬眸看過去,這祁瑜一副小巧玲瓏的模樣,唇角噙著淡淡的微笑,眼眸水盈盈的看向晏安,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含義,宛若溫室中精細培養的小白花,是一個很容易獲得男子保護欲的佳人。


    晏安清冷的目光在祁瑜麵上一掃而過,沒有一絲停留,薄唇吐出幾個字,“不記得了。”


    這話一出,不僅是薑嬈,就連圍著的人群都不禁笑出聲。


    人群中一個小娘子扯著嗓子道:“這可有意思啊,當娘的和做女兒的,一個兩個都上趕著問人家還記不記得自己。你們倆當自己是金燦燦的金子啊,以為誰都喜歡、見過一麵就忘不了啦?”


    這一嗓子一出來,人群中又是一番哄笑。


    祁瑜麵色染上難堪的紅暈,一副柔柔弱弱無辜小白蓮的模樣。


    相比之下,蜀王妃眉眼間神色冷淡,但畢竟多了這麽多年的閱曆,還是勉強維持著身為王妃的尊嚴。


    薑嬈俏皮的看向晏安,語氣悄悄的,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聽見的語氣打趣道:“表哥,你可真是不憐香惜玉,不過,做的不錯,以後繼續保持。”


    晏安清冷的神色不見,露出和煦的笑意,“肚子餓不餓?等解決完這件事,咱們就去如意樓用膳。”


    薑嬈點點頭,“好。”


    看著晏安與薑嬈一來一往,祁瑜咬著唇,目光在薑嬈麵上停留,從上到下打量著薑嬈。


    她雙眸水盈盈的,朝前走了幾步,露出一個標準小白蓮體貼入微的笑,打斷晏安與薑嬈的往來,“晏哥哥不記得我也無妨,我心裏可是記得晏哥哥的,一直記了很多年呢。眼下我又回到開封,日後我們可以多走動,我自幼便仰慕晏府的家風,也很欽佩晏哥哥你的學識和才情。”


    晏安語氣並不熱切,故意曲解著祁瑜的那番話,“晏哥哥?晏府府上便有七位郎君,再加上眾多的分枝,有數不清的晏哥哥,祁小姐心胸寬廣,能欽佩這麽多人!”


    因著蜀王府上下眾人行事囂張,再加上祁瑜上來就套近乎,晏哥哥長、晏哥哥短的叫個不停,晏安對蜀王妃和祁瑜並沒有什麽好印象。


    “蜀王是天子的弟弟,我們晏府不敢攀高枝,走動就不必了。”晏安又道,接著他看向蜀王妃,“馬車總這麽堵著路,頗有不便,不知王妃如何處置此事?王妃若是拿捏不了章程,子瞻願意代勞,讓小廝跑腿一趟,去請開封府尹來解決此事。”


    蜀王妃眯著眼,冷冷盯著晏安看了片刻,隨即皮笑肉不笑道:“這就不麻煩你了,是我王府上的人做錯了事,來人啊,給那些受損、受傷的人賠償。”


    晏安勾唇,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繼續豪不退讓道:“賠償有了,還要賠罪,那太監囂張跋扈,在場之人都看到了。蜀王是陛下的胞弟,更應在百姓麵前做好榜樣。蜀王妃,你說是嗎?”


    蜀王妃緊緊握著拳,保養得當的麵上毫無表情,半晌咬著牙,“不錯,你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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