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世界末日的第一夜,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象--用利刃割開他的咽喉,寒冷的空氣湧入他的氣管,讓他在窒息與失血的巨大痛楚中充滿悔恨與恐懼地死去......


    不知為什麽,我始終沒有動手。每當我充滿殺人欲望,總會極力克製自己。因為世界末日?因為周旋?還是對自己的放棄?


    假如大家都要死,羅浩然一定是活到最後的那一個!


    理由很簡單,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理智地分析,他是大樓主人,自然可以找到最安全的避難場所。誰都不知道他還藏了什麽。就在地下四層的底下,說不定還有一個空間。或許在某個秘密的房間,隱藏著大量的食物與水甚至氧氣罐。還有,發電機所需燃料全都掌握在他手裏,將來他說用完就用完了,誰能保證他不會私藏幾桶柴油!隻有他能進入監控室,通過攝像頭看到所有秘密。說不定他早就知道殺死郭小軍的凶手是誰,卻以監控死角為由搪塞。對,說不定郭小軍就是他殺的。他也看那個富二代不順眼,那麽懶惰而驕傲,激起大家公憤,不如殺了幹淨。


    殺了幹淨!殺了幹淨!殺了幹淨!


    耳邊又響起兔子的尖叫......


    我堵著耳朵縮在角落,如同打擺子般顫抖,眼前又浮現出羅浩然的臉。


    不錯,我認識這個人,永遠不會忘記,哪怕他燒成灰燼。


    漫長的七年過去,刻骨的痛楚卻延續至今,將我撕裂成碎片再重新縫合又再度撕裂,就這樣周而複始。


    那一年,我還在讀高三。爸爸在未來夢房地產公司上班,是普通的業務員。有一晚他加班到深夜,沒來得及吃晚飯。媽媽正患病臥床,我自告奮勇給爸爸送飯,來到他上班的大廈。晚上十點,偌大的公司一片黑暗。當我在迷宮般的格子間裏尋找爸爸時,突然迎麵撞到一個男人。


    我連忙說對不起,同時走廊的燈光亮起,對麵是一雙深沉如海的眼睛。


    墳墓般寂靜的時刻,我害羞地低頭,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是誰?"


    我小心地報出了爸爸的名字,他用低沉淳厚的嗓音說:"我看到銷售部還有人在加班,大概就是他吧。"


    然後,他將我領到了爸爸的辦公室。而當爸爸看到他的出現,立刻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你早點回家吧,不要讓女兒擔心。"他淡淡地說了句,便離開了公司。


    爸爸這才告訴我,原來那個神秘的男人就是公司的董事長,大家都叫他羅先生。平時老板極少在公司出現,員工隻在公司年終大會上才能見到他,今晚也不知是何原因,居然半夜到公司來巡邏了。


    一星期後,爸爸被提升為銷售部經理,讓同事們羨慕不已。原本正為媽媽的醫藥費發愁,這下也可以解決大半了。這之後沒幾天,爸爸就在一個周末的晚上帶著我參加公司高管聚會。我根本不想參加這種無聊飯局,但爸爸說老板下了指示,必須帶上家屬,媽媽重病無法出門,隻有帶我才能交差。為保住爸爸的新職位,我被迫換上一身漂亮衣服出門。


    那是一家郊區的五星級酒店,女人們戴著昂貴的首飾,男人們吹著不著邊際的牛皮,而我的爸爸看起來像個可憐的窮光蛋。我沒經曆過這種場麵,低著頭不敢說話。爸爸並不擅長飲酒,但為給足老板麵子,被人灌了好幾杯白酒,醉得不省人事。


    本想打輛車帶他回家,但公司已給酒醉員工備好客房,何況遠離市區,晚上交通不便。我搬不動醉酒後死沉的爸爸,隻能由他的幾個同事把他抬上樓。電梯太小擠滿了,我被迫換乘另一部電梯,按照別人給我的房間號,敲開頂樓的一個套房。


    我看到的不是爸爸,而是他的老板羅先生。


    第一次看清他的臉,那時還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有點像某個電影明星,必須承認他是有魅力的男人。在我要轉身離去時,他抓住我的胳膊,迅速將門鎖住。我十八歲了,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我無法把門打開,隻能大叫"救命"。


    "整層樓隻有我們倆,不會有人上來的。"他的聲線醇厚磁性,絲毫不像想象中的壞人。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你要幹什麽?"


    "我們能聊天嗎?"


    "不可以。"


    "隻需要聊一會兒。"他的語氣照舊平靜。


    而我也照舊固執:"不,請把我放出去,我要去我爸爸的房間。"


    "你不要擔心他,有人很好地照看著他。你要知道,他是高興地喝醉了,有多少人想要坐上銷售部經理的位置!這是他事業的重大轉機,你應該體諒一下他。"


    "代價是什麽?"我直截了當地問道,"是我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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