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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守朱從兒童成長為少女的時期,正是二十二世紀開始的時候。電視上的節目主持人重複著“這個世紀‘海外’已經崩壞,開創世界人類的命運使我們日本人的責任” 這樣的說法。人類文明的基礎已經老朽,勞動價值異常減少,福利型國家解體,隻占1%的富裕層卻擁有比其他99%的庶民還要多的財產的二十一世紀。資本主義雖然比社會主義長命,但也沒能避開崩壞的命運。正經的國家也不過如此。


    從兒童時期就被教育“這個國家是完美的”。這種完美當然是建立在西比拉係統之上的。


    係統所帶來的東西——完美性、永遠性、不變性。“我們生活在完全的社會中”這一大人的教誨,讓朱的世代感到愉悅。生活在完全的社會中,隻要psycho=pass沒事,就沒什麽好擔心的——正是這種思考方式在朱這樣的年輕人中無意識的構造出了不同的等級也說不定。雖然不知道能不能依照自己所期望那樣度過人生,但隻要不想著從西比拉係統裏逃開,至少能避免度過悲慘的人生。


    這是作為公安局監視官刑事的第一天。雖然朱準備去本部上班,卻突然接到前輩的監視官的電話,接到了“直接到現場來”的指示。事件發生。就算在本部露麵也不會有同科的人,反正遲早都要參加“實戰”,在現場與同事初會麵不是正好,前輩是這樣說的。朱先乘坐出租車,到了現場附近再改為徒步。雖然下著冷雨,但並沒到需要打傘的程度。下雨時候的東京,除了有屋簷的地方以外,基本上都停止了外觀裝飾的全息投影,給人一種比平時更淒涼的映像。


    使用高轉速高強度、超高輸出功率的特殊集光型激光的三次元全息投影係統,以此為基礎的“對精神溫和的都市環境開發”。雖然剛發表時大家都說“環境投影什麽不會流行的”,但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被接受了。從流行時尚到室內裝飾,現在立體全息投影已經完全滲透到了生活的個個角落。


    朱是第一次接近這樣的廢棄地區,這裏就是事件發生的現場。這個城市的完全性,是把不完全的要素當作“不存在”成立的。這種程度的矛盾,如果考慮到城市治安和宜居性當然是可以接受的。本來廢棄地區的形成就有討厭西比拉係統管理的人們聚集在一起這一原因。政治家不會對這些人進行援助,甚至公言他們是“自作自受”。


    朱雖然對廢棄地區的現狀說不上完全接受,但如果西比拉係統出現狀況的話也挺麻煩的。“西比拉”在朱出生之時即已存在,有著能決定社會框架的堅固構造。對從這種框架中掉落出來的廢棄地區的人們,朱突然產生出一種模糊的悲哀感。


    臭氣和汙穢彌漫的足立區廢棄地區。無秩序的建築物集聚在一起,像古老工廠一樣的住宅密集地——不,說不一定以前真的是工廠。隨意放置的配線和管道暴露在外。這裏就好像沒有女王蜂的蜂巢一樣雜亂,時不時會有不知哪兒飄來的食物的氣味,這在別的區域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景象。


    這個廢棄地區的一處,被無數刻上公安局徽章的自立機所封鎖了。全高160厘米 、合金製桶狀身體、頭部帶有攝像眼的巡查用自立機。一部分的巡查機使用了公安的吉祥物“可米薩醬”的全息投影,站在道路的中央播放著廣播。


    “這裏是公安局刑事課,現在這塊區域因安全原因限製進入,附近的居民請立刻遠離。再次放送, 這裏是……”


    朱有著平均的身高,短短的頭發。上教育課程時,經常(屈辱的)被當作男生。想著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所以幹勁滿滿的沒用投影而穿著真正的西服也因下雨而早就被淋濕了,這讓她後悔不已。


    廢棄地區的住民和看熱鬧的市民,圍在公安自立機的附近胡亂的張望著。朱好幾次笨拙的撞到圍觀者的肩膀,終於擠開人群,來到事件現場的邊緣。被巡查自立機阻攔時,她出示了了全息投影的身份證。


    “已確認?公安局刑事課?常守朱監視官?請通過”


    朱不安的來回打量周圍,終於發現一輛在巡查自立機中間停著的警車,還有一個感覺像公安刑事的人佇立在車邊。她走了過去,那個人看上去明顯是在等什麽人的樣子。


    “那個,我被監視官的宜野座先生……”


    “是我,突然把你叫來現場不好意思了。”


    宜野座伸元,是前輩的監視官。朱敬了一個禮。


    “我是預訂今日被配屬到刑事課的常守朱,請多多——”


    關照還沒能說出來,就被宜野座打斷了。


    “不好意思,刑事課人手不足的問題很嚴重。現在開始就要給我成為戰力好好工作。”


    “是、是……。”


    宜野座個子挺高,手腳也很纖細修長,他的身姿就像把厚生省精英這一形象具現化一樣。他帶著最近很少能看到的眼鏡,現在視力回複手術變得簡單,義眼的性能也很好,除了時尚這一理由之外還帶眼鏡的人是非常稀少的。


    宜野座左手卷動著攜帶情報終端,朱也有同樣的東西。


    公安局的刑事都被配給了高性能的攜帶情報終端。隻要對手掌上動動手指就會有全息投影,不管在什麽地方都可以使用。不隻是通話機能,它具備數據和郵件的收發表示、公安局電腦和監視係統的信息聯接、公安自立機的二次控製、證據記錄、簡易鑒識……等數也數不清的多種機能。


    宜野座熟練地操縱著攜帶情報終端,這次事件的情報被用投影立體的表示了出來。朱緊盯著那些情報。中年男人的臉和經曆被清晰地顯示了出來。


    “對象叫大倉信夫,就職於virtualsports運營公司,在街頭接受色相檢查時,雖然自立機要求其進行精神治療,但其拒絕後逃亡。掃描儀記錄的psycho=pass色相為森林綠,可以預見他有非常高的攻擊性和強迫症的症狀。”


    通過聲波掃描對精神的“健全度”做出的測定,簡單的理解就是“色相”。類似街頭攝像機和體溫計的機械就可以簡單的進行測量。如果精神狀態非常安定的話,色相就會變成接近透明的白色,不安定的話就會變得渾濁。


    “色相都這麽渾濁了還不接受治療……”


    “也有他持有運動員用的肉體強化藥物的可能。都不用測量犯罪係數了,肯定是潛在犯。”


    肉體強化運動員——100米賽跑成績在7秒內的極限的世界。這些選手使用的遺傳因子興奮劑、合成類固醇荷爾蒙、腦內報酬促進劑這樣的藥物,一般來說流通即違法,使用更是被禁止的。


    雖然色相掃描是即時的,但犯罪係數的分析卻是需要花費時間。和色相——即精神狀態相比,犯罪係數才是關係這一個人的真正價值的數值,被職能診斷和健康管理任務壓迫者的西比拉係統還不能做到即時處理這個數據。


    西比拉係統所做的總是隻有“數據的分析”,而為了收集這些數據而進行的“測定”就是各處掃描儀器的工作了,而並不是所有的監視係統都和西比拉係統是直接連接的。


    “麻煩的是大倉逃近的街區,因為廢棄地區沒有中轉器所以自立機不能進入。而且,大倉在逃亡的時候好像將路人作為人質了。”


    “人質……?”


    “據目擊者證詞,人質是一個年輕的女性,還沒能確認她的身份。”


    宜野座從警車的副駕席取出了刑事用夾克和槍套,扔給了朱。夾克式防刃耐衝擊的式樣。朱把槍套塞入衣服內的皮帶,穿上了夾克。


    “附近住民的撤退呢?”


    “雖然登錄為無人區域,但實際上是流浪漢的巢穴。要有所覺悟。”


    一輛嶄新的車輛開了過來,是一輛散發著異樣厚重感,車窗


    也被鐵欄封印起來的裝甲箱車。“……護送車?”朱率直的流露出這樣的想法。


    “馬上要看到的人,也差不多就是那樣的人哪。”


    一邊目視著裝甲車的到來,宜野座一邊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那些家夥都是psycho=pass犯罪係數超過規定數值的人格破綻者,本來應該當做潛在犯被隔離的,他們唯一可以被允許的社會活動,就是驅趕與他們同樣的犯罪者。“


    裝甲箱車靠宜野座的警車並排停下。


    “這些家夥是獵犬——狩獵野獸的野獸。這就是執行官,是你要管理的屬下。”


    作為潛在犯的執行官,就算是在事件搜查中也不能放任不管。控製他們,就是厚生省公務員監視官的工作。


    裝甲箱車後麵河馬的嘴一樣巨大厚重的門,打開了。從裏麵下來的,好似提不起勁的四位男女。男性三名,女性一名。四人都沒有絲毫緊張感,傲慢隨意的一個個的聚到了宜野座的身邊。


    他們的動作、表情有一個共同點。“雖然對於活著已感到疲倦,但還有必須要做的事”——這樣一種,倦怠和義務感交織在一起的感覺。


    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手腕上的攜帶情報終端了。他們的終端不但更大,比起戒指更像是手環。為了在逃亡時可以被追蹤,簡單的做成了不能被取下的樣式。


    男性執行官三人,外觀年齡都各不相同,


    首先是一位感覺剛進入老年的男性。嘴唇上有一道刀傷,機械化的左手也非常顯眼。


    另外一個人,很年輕。少年一般的外表。不過他的表情絲毫沒有撒嬌和可愛的成分,野性的眼神和稍大的嘴讓人聯想到凶暴的山貓。


    第三個人,應該比朱年長幾歲。不開心的臉。因為是第一次見麵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心情不好,還是平時就是這樣。簡單的發型,鋒利的眼神,柔軟的身段——稍微有些過於尖銳的感覺,朱這樣想。如果他是一把刀,感覺他連刀鞘都會一起切開。


    執行官中唯一的女性很颯爽,非常適合褲裝套裝。強烈的眼神,緊閉的嘴唇,就算是穿著衣服也能看出來經常鍛煉的完美的體型。就算作為女性也隻能認為她“非常帥”。


    “……那邊的可愛的小姑娘就是傳說中的新人嗎?gino桑。”


    像少年般的執行官輕浮的說。


    “是常守監視官。今天開始就是你們的第二個飼主。”


    “請、請……多多關照。”


    朱的問候,執行官都好像沒聽見似的。


    “都看過對象的資料了嗎?現在開始,分頭行動包圍他。分成兩隊先後追蹤,對壓製區域放置中繼器,移交給自立機。“


    裝甲車分理出兩台裝備搬運用自立機。這種自立機自行車大小,整體四四方方,外觀的設計很像照相機。自立機接近,現實一台在宜野座他們麵前打開了容器的蓋子。其中收納的是,三挺特殊手槍。


    犯罪係數的測量需要時間……但是,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特殊手槍——支配者(dominator)。


    “六合塚和滕跟我一隊。剩下的兩人……和常守監視官一起!”


    “了解。”唯一的女性是六合塚。最年輕的是滕。


    “哎?我和可愛的女孩子在一起就好。”


    宜野座無視了滕輕佻的言論,他從裝備搬運自立機上拔出一支手槍,率先向廢棄地區走去。


    “gino桑可真認真呐。”


    “是滕太不認真了啊。”


    滕和六合塚取出了自己的支配著,跟在了宜野座後麵。


    “那個……”隻有自己一個監視官了。兩位執行官的威壓感,讓朱不禁有些動搖。“那個……怎麽做才……”


    “這個是狡噛慎也,我是征陸智己。多多關照呀,小姐。”


    感覺剛進入老年的執行官微笑的報上了姓名。不僅如此,把另一位的名字也告知了。


    朱為了記住兩人的姓名,在心中反複默念。……年紀大義腕的是征陸智己。感覺連刀鞘都會切斷一樣尖銳的是狡噛先生。


    “你下‘在這裏等到宜野座回來’之類的命令的話,什麽問題都不會有。”


    征陸這麽說。因為語調太過自然,朱一時間沒有意識到這是個玩笑。


    “還是別做薪水小偷了吧,大叔。”


    狡噛向另一台裝備搬運自立機走去,拔出了支配者。


    “等……那個……”


    “別這麽緊張嘛,知道怎麽用支配者吧?”


    “研、研修時總算……”


    “這個是可以對瞄準的對象讀取psycho=pass的槍,隻有對象是潛在犯的時候才會解開保險。射擊不要猶豫,沒關係的。”征陸這麽說。“基本模式是麻醉,就算被射中也隻是變得不能動,一下就可以確保逮捕。簡單吧?沒什麽複雜的要考慮。”


    “哈……”


    朱繃緊神經,驚恐的吧裝備搬運自立機中剩下的最後一把槍取了出來。握住槍把取出的下一個瞬間,支配者啟動了。語速很快的合成機械聲開始說話。槍開始說話。


    “攜帶型心理診斷?鎮壓執行係統?支配者?啟動?用戶認證?常守朱監視官?公安局刑事課所屬?使用許諾確認?適正用戶?現在執行模式是?非致死?麻醉?放鬆瞄準目標?請讓對方無力化”


    “那個,是指向性的聲音所以隻有握著槍的你才可以聽到到。別在意,雖然最初會覺得有些煩,現在也習慣了。”


    原來如此,也隻有去習慣吧……朱把支配者放入槍套。


    “指示……作戰的安排什麽的,不商量下嗎?”


    “我們捕獵獵物,你隻要看到最後就行了。”


    狡噛毫不留情的說道。


    “不,還是更具體的……”


    “還是交給我們把。就算這樣我們也算是專家呢。”


    征陸笑著蒙混了過去。這讓朱的心中一陣不舒服。


    “我們有我們自己的作法。”狡噛冷冷的說,“隻不過負責的是作為監視官的你。如果對我們的作法不滿的時候,用那個射擊我。”


    “什……”


    “我們和對象一樣是潛在犯。支配者會工作的。”


    這麽說著,狡噛自己朝廢棄地區走去。


    “那麽,就出發了。也不能放任那家夥自己一個人哪。”征陸苦笑著說。


    “是、是這樣呢。”朱完全被執行官的任性弄得不知所措。


    “雖然態度不好,但狡噛說的可沒錯哦。如果有事發生,小姐就不得不射擊我和那家夥呢,因為這就是監視官的工作。如果想平安結束監視官的任期升遷的話,隻要銘記一點就好——自己保護好自己。如果預感到有承擔不了得麻煩事,還是專心考慮怎麽避開吧。”


    2


    廢棄地區裏曾經是商業大樓的四層。被放棄的稍微有些髒的一間裏,精疲力盡的倒在地板上,隻穿著內衣的年輕女性——島津千香。旁邊盤腿坐著的是大倉信夫。千香哭過的臉上,被數次毆打過開始變得紅腫。大倉的眼神像被什麽附身似的,用打火機烤著手中的刀。


    “……我呀,到今天為止都打算比任何人都努力的做的。”


    大倉用簡直聽不到一般的聲音說著。


    “不激怒任何人,不打擾任何人,膽小甚微竭盡全力的走過來的。但是……隻有一回,被街頭掃描抓住了,就被當做犯罪者什麽的,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呐,你不這麽想嗎?”


    “不、不要……”千香微弱的呻吟道。


    “反正到最後了,還是隨心所欲更好吧。”


    大倉


    踢了千香的腹部,響起了悲鳴,大倉繼續用腳踩著千香。當千香不再動時,他彎下腰,用燒過的小刀對著千香的側腹淺淺的刺去。皮膚裂開,肉被燒著,飄出了異臭。悲鳴變得更加大聲。大倉數次滿足似的點頭,用不持有刀子的另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股間。


    3


    征陸在廢棄地區的小路中前進著。後麵跟著的是朱。他們都裝備著小型無線通訊裝置。走在前麵的執行官——狡噛完全的從視野裏消失了。


    “狡噛先生,到哪兒去了呢……”


    “……”征陸把手指放在唇邊做出“安靜”的樣子,然後打手勢示意出搜索區域的分擔。


    順著征陸的指示做了後,朱“嗯?”的扭過了頭。這樣的話,不就不知道誰是上司了嗎。征陸那邊確實比較年長,但作為潛在犯的執行官與厚生省公務員的監視官的立場肯定是不一樣的。——等等,不對不對。關係到人質的性命,不是考慮立場什麽的場合,朱這樣對自己說。


    朱偷偷的從牆角向另一邊窺探。


    “!”看到了小路中一隅有一個倒下的人影,慌忙用支配者指過去——不過,對方隻是倒在路中央的無家可歸者罷了。


    “犯罪係數?低於160?非執行對象?扳機鎖死”


    支配者的指向性聲音。


    “……呼……”朱放下支配者的槍口,肩部放鬆,做了一個深呼吸。把另一麵的區域巡視過的征陸也會和了,再次站在朱的前麵向深處進發。


    無意中,支配者的槍口對準了征陸。


    “犯罪係數?超過120”


    “啊……”


    “刑事課登錄執行官?任意執行對象?安全裝置解除”


    看到了討厭的東西,朱立刻放下了槍。


    ——真的是潛在犯啊,征陸。明明笑的那麽溫柔,普通的交談著……


    “我聽說過小姐的傳聞哦。在訓練所可是首席呢,不是嗎?”


    征陸看著前麵說道。


    “嗯,還好吧。”稍微有些害羞,低下了頭。不過——


    “把在那裏教的東西全忘記比較好,在現場什麽用也沒有。”


    征陸用“這點不是誰都知道嗎”的語氣斷言道。


    “怎麽這樣——”那是為了什麽訓練啊?朱思考著。


    “覺得不講道理嗎?”


    “是。”


    “不過啊,本來我們所做的工作就是不講道理的……誰在想些什麽,希望些什麽,把人的心全都用機械來衡量。雖然西比拉係統導入後犯罪大為減少,不過憎恨、欺騙、傷害他人的人還是大把。警察的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少最後變成人手不足。這個城市本來應該變成理想鄉,不過犯罪沒有消失,到現在還在使用我們這樣的人。如果這不是不講道理的話,那是什麽?”


    “……”朱什麽都沒能說出口。在案件現場聽到這種話,她連想都沒想過。


    “你所被傳授的都是些死板的理論,那些東西到底有多麽的沒有意義,你馬上就能體會到了吧。嘛,還是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啊,說起來……在訓練所應該經常有的逮捕術和基礎體力的訓練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全部忘掉’稍微說的過了一些。”


    “我——”朱剛開口,無線機的耳機裏就有了來信。


    兩人停下腳步專注於通信,發信的是滕。


    “這裏是獵犬4,發現對象。怎麽辦?”


    廢棄大樓四層。滕從八米外的陰影中,確認了手腳亂動拚命抵抗的女性和壓製著她的大倉。他用攜帶情報終端成功的照下了作為人質的女性的臉。雖然臉因毆打腫起,但還是成功的於公安局情報基地的照片進行了比對,判明了她就是島津千香。這個情報立刻被監視官、執行官的全員所共有。


    “好,就這樣盯著別離開視線。獵犬2和我一起包圍他。”


    獵犬2是六合塚,獵犬4是滕。


    “有等待包圍的時間嗎?犯人帶著刀,又是打又是踢的,人質的女孩子看起來就要到極限了哦?”


    就好像響應滕所說的話似的,鼻子被踢到的千香大聲慘叫。


    滕聽到了宜野座咂舌的聲音。


    “我想我一個人去也可以的說……上了哦?”


    “……好吧,別搞砸了。”


    “了解”,他一邊把支配者的槍口對準大倉。


    “犯罪係數?超過190?可執行對象?安全裝置解除”


    “哎呀哎呀,是個壞孩子呢。”


    瞄準對象,騰按動了扳機。從支配者槍口到大倉,一瞬間閃現出一道電光。麻醉模式。可以麻醉中樞神經的光線在大倉身上炸裂。


    “啊!”他發出了野獸般的叫聲後痛暈了過去。


    ——不,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嗯?”


    察覺到異變的滕,立刻衝了出去。但大倉拿精疲力竭的千香當起了盾牌,不停揮動著,並開始逃走。滕因為千香擋住了槍的射線而不能出手。大倉抱著千香,打破玻璃跳出窗外。他在落下時也拚命動作,朝著隔壁大樓的逃生梯飛越了過去。


    “獵犬4,怎麽回事!”


    “麻醉無效!那小子,果然還是吃了藥!”


    這時,滕手中的支配者開始發出警報音。


    滕的支配者與大家的支配者的情報是共有的。正搜索著小路的朱和征陸的支配者也開始發出警報音。然後,變形開始了。震驚的朱,感覺自己的支配者簡直就要變成什麽小動物一樣。


    “對象的威脅判定已更新?執行模式?致死?消滅模式?慎重瞄準?請排除對象”


    支配者的裝甲展開,到現在為止都像大型手槍的支配者,一瞬間變成了好像連堅硬的石山也可以切開的削岩機般犀利的外形。


    “這,這是……”朱感到困惑。


    “西比拉係統的旨意啊。大倉信夫這個人,已經不需要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會吧……隻是被街頭掃描檢查到了而已……”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的吧。大概犯罪係數已經超過300了喲,到這個地步治療也沒用了。沒有再生的可能……被這樣判定啦。”


    “……”朱無言,隻是盯著手裏變形的支配者。


    “初戰就遇到討厭的事件了啊,小姐。”


    4


    剛剛跳下的大樓的走廊裏,大倉取出了攜帶用的psycho=pass色相計量裝置。診斷了之後,他知道自己的色相已經變成漆黑色了。大倉就好像放棄了什麽重要的事一樣寂寞的笑著。


    “看看吧,我的色相……已經變得這麽混濁了,像泥一樣。”


    大倉繼續把測量裝置貼上千香,她的色相也表示了出來。判定為深色。剛睜開眼睛的千香又看到了新的恐怖。


    “你的psycho=pass色相,不是和我的差不多嘛!”


    大倉開始歡呼。


    “怎麽……不要……”


    千香像是要從現實中逃避出去似的左右搖頭。


    “不回去不是更好嗎? 刑事們啊,不會讓犯罪係數超出限度的人活著喲。就算運氣好活著被逮捕,隻要psycho=pass治不好就要永遠被監禁。表麵上說是治療,聽說被關押的潛在犯隻是一直被拷問著啊。”


    雖然大倉說話的方式很溫和,可是那聲音卻微微顫抖著。充血的雙眸帶著狂氣,因為肉體強化藥物的原因,全身的血管不自然的變粗和突起。


    他一邊拖著哭喊的千香,一邊笑著向前急走。


    來自滕的情報。用攜帶情報終端顯示的立體投影的電子地圖確定了位置。大概是在這座大廈的上麵。因為電力係統還在工


    作,朱和征陸乘坐電梯向上移動。保養不足的電梯就像在粗糙地麵上行駛的車一樣搖晃,發出撓黑板一樣的聲音。雖然朱因為電梯的狀況而自然地擺出不悅的表情,征陸卻好像沒事一樣。


    “不趕快解決的話,人質的女孩可會變成不得了的狀態。”


    “精神障礙(psycho-hazard),是嗎?”


    “嗯,犯罪係數會傳染。現在的年輕人沒有抗壓能力,很容易受到暴力衝突或者強迫觀念的影響。”


    “我以這個題目寫過論文。”


    “話先說在前麵,不知何時輪到自己哦,小姐。”


    “——誒?”


    “說起來,本來我們是怎麽成為執行官——”


    征陸話說到一半,電梯門開了。大倉和作為人質的女性——島津千香——正朝前方漫長通道的盡頭走去。“……正好趕上!”征陸開始跑了起來,朱也慌慌張張的跟了上去。


    廢棄大樓的一角,征陸和朱一起追趕著大倉。他們用支配者瞄準。


    大倉用刀子抵住了千香的脖子。


    “請把槍扔掉……快甩掉……”


    “…………”朱有生以來第一次直麵也許就要有人失去生命的瞬間,根本無法冷靜。惡心的想吐,膝蓋也在打顫——無法忍受的朱,像尋找依靠一般看向征陸。征陸不可思議的連一滴汗都沒有流。他輕輕地把支配者放到地板上,朱緊張的咽了一口吐沫,也跟著做了。


    “後退!”大倉又開始恫嚇,征陸和朱順從了這個指示。當兩人離開足夠的距離時,大倉突然放開千香,扔掉刀子,朝著征陸放在地上的支配者撲去。


    大倉用撿起的支配者朝向征陸,扣下了扳機——但是,沒有工作。


    “用戶認證?錯誤?不正確用戶?扳機鎖死”


    “什麽……?”


    “真可憐呐。”


    構成廢大樓外牆的鐵管的縫隙中,魔術師般的另外一位執行官——狡噛慎也的身姿出現了。他預測著大倉的動向,一直搶先一步,在陰影中潛伏著。狡噛用消滅模式的支配者瞄準了大倉,毫無遲疑的開槍。沒有顧慮千香,就這樣取了他的命。處刑用集中電磁波讓大倉的體液瞬間沸騰。如果把人放入一個巨大的強力微波爐的話,大概就會像這樣吧。皮膚像許多水氣球般撲啦啦的膨脹剝落。大倉的上半身,從內側破裂了。肉片四散,折斷一半的脊柱暴露了出來。血沫也飛濺到千香的臉上。


    千香尖叫著,但狡噛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呆然的朱,終於把握了事態。“狡、狡噛……先生?”


    狡噛無視了她,通過無線話筒向那邊報告。“獵犬3,執行完畢。”


    征陸說著哎呀哎呀,一邊歎著氣把支配者收回了。


    “用老人家和新人做誘餌,挺有本事的嘛。嗯?狡。”


    “隻是做和薪水相應的工作,大叔。”


    全員的支配者一起回到了麻醉模式。


    朱也拾起了自己的槍,然後注意到千香的狀況。曾沐浴在血中的千香眼神空虛,全身發抖。這是完全的驚恐症狀。朱為了讓這樣的千香冷靜下來,小心的走向她。


    “我們是公安局的。已經沒事了,請安心吧。”


    “別、別過來……”


    “請、請冷靜!我們是來救你的!”


    “不要,不要……讓我自己一個人……”


    千香在地板上爬動,稍微離開了朱一點距離。


    征陸用支配者朝向這樣的她。


    “等……征陸先生!”


    “小姐,用你自己的槍確認下。”


    剛被這麽說,朱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把支配者朝向了千香。


    “犯罪係數?超過160?可執行對象?解除保險裝置”


    精神障礙。曾害怕的東西變成了現實,犯罪係數傳染了。


    “嘛,沒辦法。”征陸準備扣動扳機。


    “不要!”朱轉立刻抓住了征陸的手腕。


    “哈。”在這個間隙中千香起身,朝著建築物的裏麵逃走了。


    “你幹什麽!?”


    “那個人是保護對象!”


    “就是這樣才要麻醉不是嗎?現在就讓她睡著確保安全!”


    “麻醉也不行啊!她隻是一時有些混亂而已!就算不做這麽粗野的事,稍微等些時間她也會冷靜的……”


    “這樣好麽?支配者是西比拉係統的眼。這個城市的係統認為她具有威脅,好好考慮下這句話的意思。”


    “所以說,射擊什麽也沒做的被害者……我不能接受!”


    征陸與朱爭論的時候,狡噛什麽也沒說,跟在前向後麵朝建築物內部追去。朱看到之後,也慌張的追在他後麵。


    千香、狡噛,然後是朱、征陸這樣的順序,在走廊中狂奔。


    大家在一間放著一堆破爛兒像倉庫般房間前停下了。跑在前麵的千香,發現一個裝滿液體的桶,然後打翻了它。溶液撒了一地,釋放出強烈的臭氣。


    “這種臭味……?”朱皺緊了眉頭。


    “不是汽油吧……”,征陸說道。電力汽車作為主流的現今,這是在城市裏很難看到的燃料。“所以說這是廢棄地區嘛!”


    千香還想繼續逃,但背後已經隻有牆壁了。


    狡噛自然的靠近。


    “……不要過來……不要再靠近了……”


    千香像要威脅狡噛似的伸出了雙手。是什麽時候拾到的啊——她手裏握著的是,大倉帶來的打火機。


    “停下!別過來!”千香應該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吧。她被恐怖所追趕,回避著破滅,反而朝著破滅狂奔起來。汽油很容易氣化,之後隻要千香點著打火機,就有發生爆炸的可能。這對於執行官和監視官是重大的威脅、抵抗行為。


    全員的支配者響起了警報音。


    槍變形成了消滅模式,朱想象著最壞的發展,睜大了雙眼。被消滅模式射中會變成什麽樣,剛剛的大倉信夫已經告訴了她。


    “對象的威脅判定已更新?執行模式?致死?消滅模式?慎重瞄準?請排除對象”


    “不會吧……”朱顫抖著低語,淚腺好象決堤了。


    狡噛用支配者指向千香。


    “不要!”


    朱的呐喊毫無效果。就像活在不同的世界一樣,次元的軸分離了。不管這邊的世界如何叫喊,也傳達不到那邊的世界。


    朱把支配者的槍口指向狡噛。


    比狡噛射擊千香更早——支配者轉變為麻醉模式的同時發射。


    暴露在神經射線中的狡噛露出震驚的表情,痙攣著當場昏倒。在這個瞬間,兩人的世界終於重合了。朱稍稍有一點這樣的感覺。


    “什……”征陸低聲呢喃。


    接下來朱把支配者指向了錯亂的千香。支配者再次發生變形。


    “夠了!把打火機扔掉!不然就用這把槍殺了你!”


    失去理智但誠懇的朱的聲音,終於讓千香從亢奮中清醒並找回了自我。人類當看到比自己更拚命的人時,心情會不思議的變得平靜。並且,朱擊倒了狡噛這一點也成了能信任的材料。


    “拜托了!我們想救你!所以把打火機扔掉!快點!”


    “啊……”千香像扔掉不吉的東西一樣扔掉了打火機。


    數秒後——支配者的模式再次變為麻醉。


    “對象的威脅判定已更新?執行模式?非致死?麻醉模式?冷靜瞄準?請製壓對象”


    “哈……”安心的朱把槍放下。仍然害怕著的千香,微笑著正準備伸出手的瞬間——從朱背後發射的麻醉模式的神經射線,命中了千香。


    “唔!”千香發出痛哭的呻吟,暈倒了。


    千香回頭,站著的是拿著剛發射過的支配者的宜野座。


    “常守監視官,把你對情況的判斷寫成詳盡的報告書向我說明。”


    宜野座俯視著朱。那是老師斥責自己教出來的壞學生時的視線。朱也不管對方是自己的前輩,瞪了回去。不能接受——為什麽開槍?明明就是為了不對千香開槍才射擊的執行官。


    從中間開始就在旁觀的征陸,苦笑著,又像是期待著什麽似的嘀咕著。


    “這下,可是來了個不得了的新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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