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公安局的封鎖的櫻霜學園美術室。


    狡噛用自己的攜帶情報終端顯示出唯一的線索。


    “——從受到侮辱的命運中解放出來,你認為拉維尼婭感到幸福嗎?”


    “‘不讓女兒受到侮辱後仍活著,不讓這樣的姿態讓眾人得知而每日飽嚐新的悲傷’……這樣嗎?槙島老師。”


    “的確,在這個房間裏呆過。”


    朱站在這樣自言自語的狡噛麵前。


    “隻差一步了……王陵璃華子已經被通緝了。接下來隻是時間的問題……”


    “消失了啊。”狡噛說。


    “嗯?”朱不假思索的發出疑問。


    狡噛繼續說:“是被抹消了,還是消失了呢……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邊,但這種程度的把戲對方還是能使得出來的。”


    這時美術室的門被推開,一臉不高興的宜野座走了進來。另外一個監視官突然輕輕地打了下狡噛的肩。


    “過來一下,有話要說。”


    “什麽啊。”狡噛的聲音雖然有點不高興,但監視官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


    狡噛和宜野座出了美術室,隻留下朱一個人在房間裏。


    “嗯……”朱思考著。——也就是說,宜野座先生要對狡噛先生所說的話,並不想讓我知道吧。還是別跟上去好。不過,兩個人回來前該幹些什麽呢?


    宜野座停在了樓梯平台前。現在櫻霜學園的校舍在閉鎖中,因為沒有學生,所以就算站著說話也不用擔心被別人聽到。


    “狡噛……嘛……那個……”宜野座的語氣像在猶豫著什麽。“雖然具體事項還待調查,關於‘槙島’……”


    “然後呢?”狡噛想早點找個合適的地方抽根煙。


    “王陵璃華子背後的人是槙島。她作為連續獵奇殺人事件的主犯太年輕了。沒有協助者的話,她不可能把那個藥劑弄到手。從現在的發展看,槙島和三年前的事件也不會沒有關係把……所以……”


    “什麽啊,要對今天的事不滿的話就清楚的說出來。”


    “對不起了。”


    “……”對於舊友的道歉,狡噛長大了嘴巴。


    “感情用事的是我。那家夥,並不是你的妄想。”


    現在的宜野座就好像被叫到老師辦公室的學級委員一樣。帶著平時明明是優等生,但突然心血來潮偷東西又被抓到的表情。狡噛稍微有點笑了出來。


    “……別在意。對執行官說的話一一有質疑的才是監視官。對吧?”


    “但是……”


    “就像獵物的尾巴從鼻子前掠過一樣。”


    狡噛從安靜的笑變為粗野的笑。


    “我現在,可是難得的好心情啊,gino。”


    2


    ——在自宅的臥室裏,穿著睡衣的朱站在鏡子前,手裏拿著化妝鏡型的服裝裝置。她操作著裝置的觸摸屏,從“formal”“sports”“evening”“holiday causal”等並列在一起的目錄中選擇了“urban trendy”。


    搖動裝置,和工作時的服裝不同的華麗衣裝投影一件件的穿在身上。每一次搖動,衣裝的組合都會隨機變化。朱變換著姿勢以確認搭配,虛擬形象dy一臉高興地注視著。推測回路工作,她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偵探風的造型。——終於。


    “好了!”


    朱點著頭,決定了服裝的搭配。


    “您決定了嗎?”


    “嗯。把這套組合登陸‘喜歡’。衣櫃中沒有東西就在網上訂購,明天前送來。”


    “對隻是服裝投影不滿意嗎?”


    “明天不是正式的工作……想穿著普通的衣服過去。”


    dy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麽一樣,打了一個響指。


    “難道是約會什麽的……”


    朱的臉變得通紅,“不、不是啦!”


    朱的自宅。朱換上了昨天登錄“喜歡”的衣服,在臥室裏畫好了淡妝。朱的旁邊。dy用投影顯示著目錄。


    “要贈送給約會對象什麽樣的禮物呢?還有花束的樣式也要……”


    “不是說不是了嗎!取消!關聯記憶消除!”


    “明白。推測回路,重啟中。”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家庭管理用ai,虛擬形象對主人是很順從的。


    朱站起來朝起居室望去,看了看時鍾。


    “還有點早呢……dy,放點什麽新聞吧。”


    “有厚生省推薦的動畫剛剛上傳。”


    “那,就這個。”


    厚生省·機械化保健局讚助的新聞節目——“改變你的明天的高度醫療”開始了。名目上映著主持人的女性和像是嘉賓的老人。


    “今天我們請來了全身義體化的先鋒,推動地下再開發的帝都網絡建設的會長,泉宮寺豐久先生。”


    “……請多多關照。”


    古老巴黎街角的露天咖啡館風的投影舞台中,電視節目正在錄製。沐浴在人工的日光下,女性主持人和泉宮寺豐久圍坐在一張小小的圓形桌子旁。


    “義手·義足的不斷高性能化,投影裝飾的效果也很好,醫療目的的義體技術在我們的生活中已經屢見不鮮了。隻是……像我們今天的嘉賓泉宮寺會長這樣,除了腦和神經以外全部義體化的例子還不多見。”


    “不可思議呢。為什麽大家不快點吧不自由的肉體舍棄呢?”


    “不自由……嗎?”


    “柏拉圖曾說過,肉體是靈魂的牢獄。”


    3


    公安局——執行官隔離區域的出入口前。一輛車駛進準許停車的空地裏。狡噛已經等在那裏了。即是執行官又是潛在犯的他,被守衛自立機緊緊跟著。——但即使是這樣,自立機還是離他過近了一些。像平時一樣穿著西服的狡噛,不知為何也帶著厭煩的表情。


    “有些不高興呢……狡噛先生。”


    “感覺要是抽煙的話,那堆破爛就要咬我似的。”


    守衛自立機聽到破爛這個詞有了反應,朝狡噛又逼近了一步。


    “看,這東西。”狡噛準備踢自立機一腳。朱立馬阻止了他。


    “突然又要做什麽啊,真是的!”


    狡噛一邊咋舌,一邊鑽進朱的匿名警車。


    朱生氣了,稍微鼓起了臉頰。


    “……不好意思。”


    “哈?”對狡噛的道歉,朱有些困惑。煩惱著他的話到底是關於什麽的。是關於剛才對自立機的行為的,還是關於外出本身這件事的——。


    “執行官不能一個人在街上行走。”


    “啊啊,是的。”那個啊,朱能夠理解。“不,請別在意。我也很感興趣。”


    朱啟動車輛,中途停止的新聞節目又再次開始。


    “關上嗎?”


    “不,沒關係。”


    節目裏,帝都網絡建設的會長——泉宮寺的話還在繼續。


    他是傳說中的人物。從海外的大型建築物到厚生省的諾那塔,他公司經手的工作數不勝數。挺過西比拉係統導入前——世界經濟完全崩壞的大混亂時期,在東京的再開發事業的現場指揮的也是泉宮寺。


    不僅有如此顯赫的業績,從第一線退下的他現在還能成為話題的原因還有他的“身體”。機械的身體。使他的身體工作的是,人工髒器和人工血液、大量的分子馬達運作的擬似細胞。臉和身體的表麵由極為精巧的高分子化合物構成,完全沒有“機器人”的感覺。


    泉宮寺的腦和神經束基本都是從生身那裏移植的。他的腦和身體的控製係統無線連接。神經元的信號即刻的數字


    化,人工肌肉能比“肉體”更迅速的對命令做出反應。


    “我已經超過了100歲。不過,人生的樂趣卻越來越多了。克服老化可以變得這麽幸福……不接受機械的身體是不會理解的吧。”


    “隻是,就算用上最新的技術,腦的壽命也隻有150年的程度。腦的完全機械化的完成,沒有解決的問題還堆積如山……”


    “腦基底的神經成長因子的注入是必須的呢。到極限為止,我的腦還有50年的時間。希望在這期間能有突破性的進展。”


    “如果有進展的話……”


    “是啊,捕撈的時代就到來了。”泉宮寺微笑著頷首。“都說身作出了與自己相似的人。差不多也到了人稍微像神一點的時候了吧?”


    “……調查顯示,大多數人回答對全身超過五成的義體化‘感到抵觸’。報告還顯示,對於不是因生病或是受傷而補完患處,而是對健康器官的義體化有更強的忌諱感。”


    “有抵抗感的人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正因如此,才需要我在這樣的公開場合進行說明……”


    “非常感謝。”


    “結果還是程度的問題……英國的思想家托馬斯霍布斯看來,人類就像被稱為心髒的引擎運作的機器。這是機械的運動論。”


    “很哲學呢。”


    “全身義體化的我談哲學,很不可思議吧?”


    “怎麽會,沒有……”


    “比如說,你。”指向女主持人,“你也是優秀的義體哦。”


    “但是我沒有使用義手、義足或是人工器官。”


    “帶著什麽攜帶情報終端嗎?”


    “那個是有的。人人都帶著的。”


    “服裝裝置呢?”


    “當然。”


    “還有家裏的家庭自動化係統和ai秘書。……如果這些數據因災害或是事故一下子丟失了,你會變得怎麽樣呢?”


    “這個……”主持人咽了一口吐沫,“在複原以前,什麽事都做不了。”


    “你記得友人或是家人的電話號碼嗎?公司的號碼呢?”


    “……”


    “自己的社會保障號呢?”


    “……不。”


    “因一些機械的故障,雖然隻是一時的,但你失去了社會性。明明自己的生活依托電子裝置到這種程度,就算說不是義體也沒有說服力呢。對你來說攜帶情報終端已經是第二個腦了。不是嗎?”


    “……確實,在生活中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女主持人,已經做出了對泉宮寺“認輸”的表情。


    “科學的曆史就是人類身體機能的擴張,就算說成人類機械化的曆史也不為過。……所以說是程度的問題。”


    4


    幾乎都是全自動運轉的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駕駛座坐著朱,副駕是狡噛。朱的匿名警車駛入了琦玉縣秩父市。下了高速之後,在森林中的狹窄的道路上前進著。在秩父市的郊外,駛過溫泉旅館、野營場、山中小屋等設施,終於到了豎著“私有地”看板的森林深處。這裏各處都設置著監視器。車子開到一片開闊地,看到一塊像是停車場的空地。停下車後,朱和狡噛下車。兩人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外觀有些土的三層建築,像是監牢一樣的住宅。


    狡噛按下內線電話的按鈕。“你好,我是狡噛。”


    “啊,請稍等……”


    朱隨意的看了看周圍,小聲說:“幾乎沒有用環境投影呢……”


    “他討厭這些東西。”


    馬上傳來解鎖的聲音,門開了。站在麵前的是有著精悍麵孔,胡子邋遢的中年男性。


    “……好久不見了,雜賀教授。”


    “別叫我教授了啊,狡噛……你以為大學製度都取消多少年了。”


    雜賀把視線移向狡噛身邊的朱。


    “這位小姐……”


    “初次見麵。我是公安局的監視官,常守朱。今天請多關照。”


    “進來吧,歡迎。”


    雜賀的家——他的書齋。論文的複印件、古老的書籍和落後於時代的dvd在書齋了堆積如山。占據整個牆壁的書架當然也擠滿了書,像是要溢出來似的。雜賀坐在厚重的紅木桌子旁,狡噛和朱坐在客人用的皮革沙發上。


    “喝咖啡行嗎?”


    “嗯。”


    “啊、好。”


    “雖然這麽說,也沒有咖啡以外的選擇。”


    書齋的一隅有咖啡機。雜賀把冒著熱氣看上去很好喝的咖啡注入兩個杯子裏,分別放在朱和狡噛的麵前。朱朝桌子上的杯子伸出手,不由自主的把臉靠近聞著咖啡的香氣。非常濃鬱。僅僅香氣就讓頭腦變得清醒了。使用了真正的咖啡豆嗎?


    雜賀來到朱的正麵坐下。


    “常守朱監視官……是千葉縣出身的嗎?”


    正準備拿咖啡的朱的手停下了。


    “是的……”


    “你的運動神經並不差,但為什麽呢。”這麽說著,雜賀向朱投去詢問的眼神。不知為何很緊張的朱把咖啡送到嘴邊。


    “嗯,不能遊泳。”


    朱簡直要把咖啡打翻。“咳……!”


    “你父母……”雜賀說。銳利的視線等待著朱的反應。“……都還健在。都擔心著唯一女兒不能找到戀人這件事。當然也反對你進入公安局。還有,祖父和祖母……“


    祖母,聽到這個詞的瞬間,朱的嘴唇抽動了一下。眨了眼。


    “祖母啊。非常寵愛你。非常好的老奶奶呢。幼兒期與高齡者長時間一起度過的人,長大以後經常能和虛擬形象的人工智能構築良好的關係。這種模式對常守小姐也適用。”


    “你看過我的資料了嗎?”


    “公安局監視官的資料,民間的人肯定看不到吧。”狡噛說。


    “啊……”


    “還是沒變呢,雜賀老師。”狡噛笑著說。


    朱眨著眼睛說:“剛才的……是怎麽做到的?”


    “隻是觀察而已。人會無意識的散發許多信號。隻要記住一些訣竅,就能簡單的讀取這些信號。”


    “先賭的是最初的出身地吧?”狡噛像是應和一般的詢問。


    “立馬就知道是都內或是關東近郊了。嘛,出身地什麽的就算猜錯了對方也不會在意。”雜賀說。“穿著的服裝非常新,她的時尚品味是人為的。還不習慣遊玩這件事。平時的生活過多的使用投影服裝。說運動話題的時候超微施加一點壓力,可以看到肩部筋肉的緊張。然後她把咖啡送到口邊。雖然是無意識的行動,但這些都是提示……讓你受驚了,不好意思。不過這樣放鬆之後,這之後的話題就能順利地進行下去了。”


    “雜賀讓二……老師……專業是,臨床心理學。”


    朱滿含敬意的念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雖然在做著精神鑒定和協助搜查的時候,不知怎麽的,重心移到了犯罪的研究呢。”


    “今天有兩件事要拜托。”狡噛推進話題。


    “但說無妨。”


    “第一是給這位做監視官短期集中講義。”


    “現在的公安局訓練課程好像不是很認真呢,犯罪心理學。”


    朱點頭。


    “罪犯側寫之類的……雖然已經是落後於時代的方法了,但我很感興趣……其實也就是剛剛有了興趣的。”


    “對我這種被社會拋棄的人來說能有新的學生真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啊,真的。那麽,另一件事呢?”


    “請給我看看老師保管的到現在為止的學生名冊。”


    狡噛的表情變得嚴肅。


    “是公安局強製的嗎


    ?”


    “不,我明白這有違老師的職業道德,這是我個人的請求。”


    “如果狡噛在這裏強調權力的話,我會拒絕的。”苦笑的雜賀站起身來。“給你看名冊吧,你要找誰?”


    “可以說是西比拉係統誕生以來最惡的犯罪者。”


    “怎麽說?”


    “他是等級非常高的智能犯,恐怕肉體也很健壯。他抱有特殊的領袖氣質,很少自己下手,而是支配他人的精神,給與影響,就像是指揮著科學實驗一般進行著犯罪。”


    “狡噛,你知道什麽是領袖氣質嗎?”


    “指英雄般的、支配者般的資質……”


    “給你20分吧。……領袖氣質有三個要點。‘英雄般的、預言者般的資質’。還有‘與其共處令人愉快的簡單的空間演出能力’。最後是‘可以雄辯萬物的知性’。以上三點。狡噛在尋找的人是什麽類型的?”


    狡噛稍稍思考了一下——


    “我認為他具備所有的要素。”


    5


    公安局、刑事課的大房間中正進行著搜查會議。宜野座、征陸、滕、六合塚都在。全息投影屏幕上投射的是白發的老人的形象。這個老人的形象上,“柴田幸盛”幾個文字覆蓋著。


    “櫻霜學園美術教師、柴田幸盛——雖然這麽說,”征陸苦著臉說,“實際上是一個被收容在看護設施的完全無關的老人。隻有他的履曆被隨意更改,然後利用這個成了教員。”


    滕在桌子上支起胳膊:“……不是完全的偽造履曆,真是性質惡劣又巧妙啊。”


    “不過,選擇教師這種要露麵的工作,到底是大膽呢還是愚蠢呢……”宜野座說。


    “這個嘛……”六合塚說,“影像信息數據基本都損壞了,好不容易留下的隻有一點很短的聲音文件。剩下的就隻有蒙太奇照片和肖像畫這兩個手段。當然,兩者都試過了。”


    “從你的口氣來看,失敗了嗎。”


    “嗯,美術是選擇科目,和柴田有過對話的學生非常少。拜托這些學生們幫忙,但所有人都畫的很差……”


    “明明是選修了美術的學生還這樣?”


    “這個從兒時周圍就充滿了全息投影的世代,似乎對他人的臉的識別能力稍微有些低呢。雖然對於靜物的素描能力和以前比沒怎麽變化,但是對於不那麽親密的、不感興趣的人的識別能力可以說是絕望的低。肖像畫全都像是在本子上的塗鴉一樣……”


    “這在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已經成為問題了哦……‘都市的稀薄的人際關係’‘對鄰人毫不關心’。”


    這麽說的征陸看上去比平時更老了。


    “嘛,還有作為教師的同事,總之做出了這個蒙太奇照片。”


    說著,六合塚敲起了鍵盤。沒有明顯特征的中年男性的蒙太奇照片浮現在投影屏幕上。


    “比起這個,佐佐山照的模糊照片還是要好多了。”


    征陸吃驚的說。


    “總之,這個人被王陵璃華子成為‘槙島’。”宜野座吧眼鏡推回到正確的位置。“和佐佐山最後留下的證據,聯係上了。


    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的人工智能車正在返程。駕駛席上的是朱,副駕是狡噛。因為都是自動駕駛,所以坐在駕駛席上也沒什麽要做的事。雖然狡噛看上去很想抽煙,但朱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公務車基本上都是禁煙的。


    “……對監視官的工作稍微有點幫助吧?”


    “是,非常有幫助。和到現在位置接受的犯罪學講座都不一樣……真是非常厲害的老師。沒錄入公安局的檔案真是非常不可思議。”


    “不可能檔案化的。”


    “……發生過什麽嗎?”


    “是西比拉係統和大學製度同時存在的時候的事了。雜賀老師為公安局刑事設立了特別講座。最開始還是孕育出優秀學生的最高的講座,但不知何時出了大問題。受講生的色相變得渾濁,犯罪係數也上升了,雖然不是全員。”


    “!”


    “學生人數超出了一定數量之後,雜賀老師就很難掌握所有學生的心理狀態。不過今天這樣的一對一講座沒事,再加上你又是色相不容易渾濁的體製哪。”


    “不過,隻是聽課犯罪係數就上升了……”


    “……那裏有深不見底的沼澤。”狡噛就像在朗讀詩歌般的說。“想要調查沼澤,就必須飛身躍入。雜賀老師為了調查已經無數次潛入其中而變的習慣。但是,不是所有的學生都能在潛入後安全的返回……能力的差別,或是單純的不適合。”


    “……狡噛先生好像已經潛的很深了呢。但還是回來了。”


    “不,到底是怎樣呢。”


    狡噛冷冷的自嘲,示意了下自己手上的執行官式樣的攜帶情報終端。


    “至少,西比拉係統是判斷我沒能回來。”


    心情不好的朱沉默了。


    車子停在了公安局的停車場。下車的兩人走進電梯,朝著執行官宿舍——隔離區域前進。到了目的地的樓層後,稍微走上幾步,就能看到隔離區域的卷簾門。四周的自立機一直警戒著。狡噛和朱啟動了感應器,卷簾門打開。


    “就在這分手吧。明天還有通常搜查——”


    “嗯。”


    狡噛朝著隔離區域走去。在剛越到過抬起的卷簾門時,他回過頭。“對了。”


    “是。”


    “很合適啊,這身衣服。”


    出其不意的發言。


    “啊……那個……”因為不知所措,不能很好地回應。“非常感——”


    像是要隔斷朱的話語般,卷簾門不由分說的降下。


    6


    ——翌日。


    公安局、刑事課大房間前的走廊中,狡噛和朱並排走著。


    “總之,繼續擴大搜索王陵璃華子的範圍,然後……”


    “問題是‘槙島’。隻要是活著的人,就一定會留下某種證據。”


    “雜賀老師的受講生名單……”


    “落空了。嘛,沒辦法。”


    二人進入大房間,那裏集結著以宜野座為首的人員們。一看到狡噛的臉,一臉怒氣的宜野座就站起來走向他。麵對這種怒氣,朱有些退縮。


    “……你把雜賀讓二介紹給常守監視官了吧。”


    “……嗯。”


    “那是我拜托他介紹的……”


    無視了插嘴的朱,宜野座繼續責備狡噛。


    “你想幹什麽?想把她也卷進來嗎?像你一樣,走錯路變成潛在犯?”


    朱也到了忍耐的限界,憤怒的大喊。


    “夠了!把我當小孩子看嗎?”


    “事實上你就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的小鬼!”


    宜野座也報以怒鳴。感情用事,無法冷靜。


    “你以為是為了什麽把監視官和執行官區分開來?是為了讓健全的人回避犯罪搜查引起的psycho=pass渾濁的風險。正是因為有這些不能再次回到社會的潛在犯代替你站在這裏,你才能在保護自己心靈的同時完成任務!”


    “這算什麽團隊合作!解決犯罪和保護自己的psycho=pass,到底哪個更重要?”


    “你想白白浪費好不容易得來的職業生涯嗎?想犧牲所有積累到現在的東西嗎?”


    “我……”朱一瞬間有些遲疑。宜野座的怒氣是真的。朱還不習慣憎恨什麽人。就算是現在,也真的想就這麽算了。——隻是,隻是啊。被當做小孩子真的不能忍。朱收緊表情。


    “我確實是新人。宜野座監視官是應當尊敬的前輩。隻是,請不要忘記我們從階級來說是一樣的!在職場上,請謹慎做


    出對我的能力有疑問的發言!”


    對於朱的反駁,宜野座一時無言。也許是心理作用,他的臉色變差了。二位監視官就這麽互相瞪著對方。“…………”最後,什麽都沒說的宜野座先一步離開了大房間。


    “這種言論……”往回走的朱說。


    “準備去哪?”征陸問。


    “去找局長抗議。不管怎麽說,他太過分了。”


    朱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間。不過征陸緊跟了上去。


    “……能不能算了呢,小姐。”


    “但是……”


    “宜野座監視官的父親是潛在犯。”


    放棄了去見局長的朱,和征陸一起走向公安局的休息室。那裏設置著大型自動販賣機和長椅。都拿到了想要的飲料後,征陸繼續話題。


    “……刑事要是深陷搜查中,對犯人的理解加深的話,最後就會被西比拉係統打上犯罪者同類的標記。犯罪的人,取締犯罪的人,都不得不直麵同樣的犯罪現象。而這個標準就是犯罪係數。在出現像現在這樣的執行官這種職務前,被診斷成潛在犯的刑警非常多。宜野座監視官的父親,也是其中一人。”


    “……有過這樣的事啊……”


    父親是潛在犯。——那是怎樣殘酷的人生啊,朱無法想象。以前也嚐過這種感覺。知道狡噛的過去的時候,還有拜訪收容潛在犯的設施的時候。朱討厭這種感覺。被不認識的什麽人說“你享受著眾人所沒有的恩惠”,就像被當做笨蛋一樣。


    “那家夥的孩童時代,是西比拉判定剛實用化不久的時候。世間對潛在犯抱著過剩的誤解,不實的傳言橫行。隻是親兄弟被測了犯罪係數,整個家庭都會被當做同類。一定有許多不愉快的回憶吧。……所以那家夥,不能允許那些冒著犯罪係數上升的危險還要前進的人。可是曾是同僚的狡噛也……”


    “……嗯,我知道。”


    “父親,和搭檔……那家夥一定認為自己兩度被背叛吧。所以他對小姐的態度,也就變成了那樣。”


    “不過,所以說……”


    “沒弄錯了哦。小姐,你也有家人和朋友吧?”


    “…………”朱無言的點頭。


    “如果你的psycho=pass變得渾濁的話,這些人也會背負上和宜野座一樣的痛苦。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才有了我們執行官。”


    7


    東京都內的豪宅——帝都網絡建設會長,泉宮寺豐久的家。在領地內來往的全是自立機,完全沒有人的氣息。在暖爐燃燒著的客廳內,有著主人泉宮寺的客人——槙島聖護。泉宮寺不厭其煩的準備著獵槍。


    “……你認為最狡猾的、不管怎麽狩獵也不用擔心滅絕的動物是什麽?”


    “是人類吧。”


    “太簡單了啊。”


    在泉宮寺宅邸的客廳中,有著像是豪華衣櫥的槍械櫃,還有放著各式各樣工具的工作台。槍油、刷子、再裝填用品、彈藥——。泉宮寺使用著上世紀的遺物——貝雷塔公司最高級的獵槍。12號霰彈槍,上下水平二連發式。這支獵槍被分解成槍身、機關部、護木、槍托放置在工作台上。泉宮寺用帶著刷子的小棒打掃著槍身。小棒必須從膛室插入才行。


    “你是可以合法的殺死野生動物的最後的世代。”


    槙島對泉宮寺抱著敬意。


    “現在已經不可能得到普通的狩獵許可了……所以才會感謝槙島君啊。”


    刷過之後,他用小棒帶著幹布再次插入槍身,最後又用別的布往槍膛內塗上槍油。用刷子和布打掃了機關部,也塗上槍油。掃除全部完成後,他開始組裝槍支。泉宮寺在槍械櫃中整理著獵槍。


    “接著是手工製彈藥嗎?”


    “現在,在這個國家想入手實彈很麻煩呢。風險太高了。我完全是在犯罪邊緣買入的這些彈藥,所以不能浪費。連彈殼都要回收再利用呢……在這之前,要來支煙嗎?”


    泉宮寺打開工作台的抽屜。裏麵雪白的煙鬥排列著,小盒子裏放著煙絲。泉宮寺把煙絲放入煙鬥,從橫向用專用汽油打火機點著了火。


    “煙鬥的品味很好……象牙……應該不是吧。”


    “是人骨哦。還沒讓你看過呢。”


    槙島好像很感興趣似的說:“嗯。雖然一直知道你會把獵物的一部分帶回去。”


    “大腿骨和上腕骨容易加工成煙鬥。”泉宮寺很享受的吐著煙。“這個煙鬥,除了煙嘴部分全都是王陵璃華子的骨頭哦。”


    “換句話說就是戰利品。”


    “對。這樣觸摸著帶回來的戰利品,就能想起殺死獵物的瞬間……心可以恢複年輕。因恐怖而顫抖的獵物的靈魂,能給予我活力。”


    “已經克服了肉體的老化。然後,就是心了嗎?”


    “是這麽回事。隻要這樣,實現不老不死也不是問題。”


    泉宮寺看著自己的機械手臂。


    “……以前所有的生命都是犧牲其他的生命作為食糧,來保全自己的健康。現代人已經不會殺死野獸茹毛飲血,但其實還是一樣。因為肉體已經不需要生命了。但是人們正在遺忘,為了保持精神的生命,還是需要養分還有餌食的。如果隻追求身體的年輕,而忘記修養心靈的方法的話……當然,就會一味的增加雖然活著但又死了的亡者。”


    “……因顫栗而產生的活力。這是和死亡比鄰而居的危險的報酬。”


    “是這樣。狩獵的獵物越強,就越能得到新鮮的朝氣。”


    “您這麽說的話,下次就為您準備出色的獵物吧。”


    “哦?”


    “狡噛慎也,公安局執行官。”


    “公安局……!”


    “把他引誘出來,設下陷阱。”


    “嗬嗬……”微笑的泉宮寺,把裝著double aught buck的箱子放在工作台上。打開箱子,充滿愛意的把子彈一個個的並排放置。


    “這個執行官……我不會活捉哦。可以嗎?”


    “當然。為什麽說要活捉。”


    “你好像沒有注意到我才說的……狡噛慎也……這個名字從你嘴裏說出的時候,你好像非常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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