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上擺著一塊和半塊……


    茸味和德子兩個人住的時候隻有一塊的雞腿肉,如今再加一人份,變成一點五倍。


    德子非常高興增加了這二分之一塊的料理。


    隨著茸味長大,回家時間愈來愈晚,就常常都是德子一個人在廚房煮晚餐了。當然茸味在家時會盡量陪德子聊天,不過小孩子畢竟會長大,作母親的總是不免會為此感到一抹寂寞。


    但最近一直都有颯拉在陪伴她。


    德子做飯的時候,颯拉就坐在後麵的餐桌;比茸味早回家的日子,她就坐在那裏一麵等茸味回家,一麵目不轉睛地看著德子。


    多了一個家族成員帶給瀨戶家的變化比想象中大。


    她……雖然木訥、絕非健談,不過像是在學校發生了什麽事、有什麽想法、還有茸味在學校的表現,她都會跟德子說。然後有時候她要是好奇德子在做什麽的話,就會迅速靠過來問東問西的。


    德子一高興,就會開始教學……


    心想著:要是有個女兒的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真是的。


    「那個人真傻。」


    這是德子的口頭禪。


    他(丈二)要是在我肚子裏麵再多添一個小寶寶再走就好了……


    不過這樣或許就無法遇見颯拉了……


    德子就這樣漫無邊際地思考。


    「茸味媽媽。」


    颯拉把切好的雞肉放進大碗裏,抬頭看著德子。


    今天廚房隻有德子和颯拉。


    茸味因為期末考成績不理想的關係,今天去上輔導課。這個欠缺危機感的悠哉長男說:他下課以後要和到校處理學生會事務的雪拉一起走,所以會比較晚回家。


    玫瑰金發的老麽超鋼女拿著量杯,然後問德子可不可以把那杯一比一混合的醬油與酒倒進雞肉裏。


    態度雖然冷淡,不過看到她發亮的眼神就知道其實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倒下去了。


    德子輕輕苦笑並點了點頭.


    「好啊。可以幫我倒嗎?」


    颯拉也輕輕點頭,把那杯散發醬油香的調味料倒進了大碗裏。


    然後她照著德子以前教過的那樣,用海綿稍微清洗用過的杯子,接著伸長了手臂,把杯子掛到架子的掛鉤上。


    「好了。」


    「辛苦妳了。」


    德子微笑看著颯拉,隻見颯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德子。


    「哎呀,怎麽了?」


    「媽媽。」


    颯拉忽然這樣喊著德子。


    「……颯拉?」


    對著滿臉疑問的德子,颯拉再喊了一次:


    「……媽媽。」


    「是,颯拉。」


    德子發覺颯拉想要做什麽,這次終於麵帶笑容回應。


    隻見颯拉害羞似的說:


    「一次就好,我想喊一次看看。」


    她這麽說完,就迅速轉身,快步離開廚房了。


    廚房就剩德子一個人,但她卻不覺得寂寞。


    填滿她心房的,是這個特別的稱呼。


    想必在颯拉心中對真正的『媽媽』應該有份特別的感情,所以德子不應該接受這個『填滿心房的稱呼』才對。


    「……不過,稍微覺得幸福應該不過分吧。」


    對真正的『媽媽』真是過意不去……盡管德子感到一點點罪惡感,不過她還是幸福得不由自主泛起微笑。


    ◆


    我想要在此強烈主張一下……


    大姐姐果然棒!


    茸味仰天握緊拳頭,擺出了誰也看不見小小的勝利姿勢。


    所謂的幸福就是指這種事。


    毋庸置疑。


    聞聞看……喏,比流絹還要纖細的黑發隱隱約約散發出洗發精的柑橘清爽香味。


    手一遊移,就會碰到那宛如玉蔥、教人舍不得摸的嫩指。


    稍有遲疑,她的指尖就悄然卻有力地握住茸味的手。從曲線優美的手指湧出不為人知的甜蜜心事。手被那柔軟一裹,茸味就像要升天一樣,幸福得顫抖起來。


    抬頭一看,凝視著茸味的深海色眼眸映入眼簾。帶著黃昏夕陽餘暉的臉頰,其柔滑的曲線圍著一張成熟卻未脫少女稚氣的花容月貌。這樣的大姐姐露出溫柔的目光由上而下看著茸味。


    對,再說一次……


    所謂的幸福就是指這種事!


    毋庸置疑!


    當然,前陣子換成國中生身體的雪拉學姐也很可愛,嬌小玲瓏,有著年幼外表與成熟性格的反差感,她的天真爛漫教人心動不已,隨時隨地都想抱住她……


    不過雪拉果然還是這副高中學姐的身體最適合。


    畢竟有個大姐姐在身旁微笑的安心感是其它事物所難以取代的。


    「怎麽了,茸味?」


    她的聲音是那麽清亮卻不失穩重,如此悅耳、教人安心。


    「我看你心情很好的樣子,有什麽好事嗎?」


    「對呀,好事連連。現在也正在發生。」


    茸味緊緊回握住雪拉的手,隻見雪拉稍微流露出驚訝的眼神……接著浮現了非常開心的清爽笑容。


    沒錯……季節已經是夏天了。


    進入七月,超鋼女姐妹的慶生會結束,和拉薇妮亞共度七夕約會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


    也就是說雪拉學姐的製服也已經換成清爽的夏季款式。


    這就表示從袖口望去,不時會看到脅邊的線條,讓他心頭小鹿撞。茸味果然還是不希望被當成色狼,盡可能地克製心跳……但是卻失敗了。


    就連現在茸味的手臂碰到雪拉的肌膚,都已經不知道是冷是熱、想靠近又覺得不該碰,心情好複雜……這樣的幸福使他心跳加速。


    雪拉是不是也懷著同樣的想法呢……


    茸味這麽妄想。


    盡管如此,不知何時,兩人的手指已經交扣在一起,變成了俗稱的情侶牽手……


    這時雪拉突然停下腳步,茸味也跟著停了下來。


    兩人駐足在平交道前。剎那後,紅燈輪流閃爍,刺耳聲開始告知列車即將逼近。幾秒之後,遮斷杆緩緩降到兩人眼前。


    這時……


    「啊,對了。」


    茸味突然出聲說「我都忘了」。


    「怎樣?」


    「我跟妳說,雪拉學姐,明天我想和馬修他們一起去找喬小姐。」


    「去找暮春小姐?怎麽了嗎?」


    雪拉問話的聲音顯得很擔心。


    「是這樣的,我們之前約好要去找她玩,可是這個七月一過完,喬小姐不是就要回秋田了嗎?於是今天我跟馬頭他們商量以後,就決定非去一次不可。」


    「明天?」


    「對。」


    「是喔……也對。」


    雪拉若有所思地彎起指頭抵在下巴,沉吟了起來。


    她想起喬……那個紅發赤眼的少女。半身為機械義肢的改造人。她是那個什麽『若草四姐妹』的次女。


    茸味他們對若草四姐妹所知甚少。


    隻知道她們襲擊過颯拉、似乎覬覦雪拉她們的『魂之器』……還有次女喬不知為何也視拉薇妮亞為仇敵……


    之後頂多就剩在謳夏高中襲擊事件時得知她們隸屬女王宮這件事而已……話雖如此,仔細想想,這點是在看到喬戴著女王宮神官徽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的事情。


    真的就僅止於這種程度而已。


    「艾美是個好孩子,暮春小姐雖然視拉薇為眼中釘,卻也幫過絢乃和禦濱同學,戰鬥也隻限超鋼機武鬥會的樣子……而且跟茸味的關係也出乎意外地友好


    ……」


    「我有同感。當時雖然一團亂,不過喬小姐在颯拉跟艾美一戰後,也說過『對不起』。」


    「明天我要定期維修,不能陪你一起去,不要緊嗎?」


    「是,我想應該不要緊。」


    「別冒險喔?要是發生什麽事,立刻呼叫我,好嗎?」


    「是!」


    「嗯,這才對。」


    這時茸味的左手發出電子呼叫聲。


    他的手腕戴著銀色手環,即超鋼機武鬥會參賽者證明。操控環。


    呼叫聲就連在遮斷杆放下途中都沒有融入周遭雜音。這是其它學校的學生向茸味和雪拉提出的比賽申請。


    兩人再度對看。


    超鋼機武鬥會從黃金周開賽典禮開幕以來,已經過了二又三分之一個月。堪稱準備期間的縣預賽已經結束為期兩個月的賽程,現在已經進入落敗即淘汰的全區預賽。


    這個又稱為最終預賽的全區預賽為期一個月,結束後,未淘汰的參賽者中,各縣積分前五名與外卡前四名……共計三十四校得以晉級決賽。


    目前雪拉和茸味得到的積分,除了縣預賽得到的兩點,再加上進入七月後得到的九點,一共是十一點。


    就去年第五名的積分超過四十這點來看,他們最起碼要再取得十勝。就今年的高水平來說,目前兩個人要想晉級決賽幾乎可以說是不大可能。


    不過……


    「那,我們上吧,茸味。目標前二十名……不對,前十名。」


    「是。我們要得到獎金,貢獻給謳夏高中明年度預算。」


    「嗯。」兩人互相點頭。


    gr線三節編成列車通過,警告聲停止。


    兩人麵向在平交道對麵現身的挑戰者。


    ◆


    叩咚。空紅茶杯發出清脆的一響。


    泉秋院家的客廳充滿閑適的氣氛。


    長毛地毯平原上,擺著一組舒適之餘確實支撐住背脊、軟得恰得好處的沙發與木紋茶幾。天花板吊扇緩緩轉動著三片大扇葉,為這間過於寬敞的房間攪動著空氣。


    拉薇妮亞倒了兩人份的紅茶,在祖父身旁坐了下來。


    她的祖父是個高大的老人。肩膀也很寬,整個人健壯得一點也感覺不出已經七十七歲了。


    「那麽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拉薇妮亞這麽開口,端起茶杯湊向嘴邊。


    她注視著搖曳的琥珀色水麵,說道:


    「我的勝利積分已經五十七,再贏一場比賽就是六十,相當於每兩百校就有八校是敗在我手下。假設還有一半尚未淘汰的話……也就表示,用不著擔心,就積分來說,我穩拿第一。」


    拉薇妮亞搖搖那頭栗色卷發,這麽說著。


    她的口氣帶點非難的情緒,給人一種有點鬧別扭的威覺。


    不過隨後……她那蘊含著鳶色眼眸的眼皮一瞇,浮現了如花似錦般的微笑。接著她放下茶杯,輕輕握住工作告一段落後正在休息的老人的手。


    纖細、雪白、優美的手指像在撒嬌一樣緊緊握住了老人略為堅硬的手。


    拉薇妮亞的祖父暨泉秋院財閥領導人……泉秋院利通也瞇起眼睛凝視著心愛的孫女。


    「是嗎……那就好。妳最近是不是有點勉強自己呀?」


    「怎麽會呢?」


    拉薇妮亞的回答充滿了自信。


    「都到了這個地步,勉強應戰根本沒意義。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輸,現在隻想利用這段好不容易空出來的自由時間多陪陪爺爺你們而已喔。更何況這段高中生活結束以後,我進了大學,勢必要在課餘之外更加積極參與泉秋院事務。」


    「意思是妳要為此學習?」


    「正是。隻不過……我的確也覺得之前有些勉強自己。因為我之前顧著傾注全力在超鋼機武鬥會上……所以現在或許是想要稍微挽回一下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呢。」


    「這樣啊……」


    老人如此回答,臉上帶著喜悅與些許擔心。拉薇妮亞明知道爺爺擔心何事,卻刻意裝作沒發覺的樣子,給了他一個稍微偏離核心的答複。


    「萬一之後積分不足以突破預賽的話,到時候再重返戰線就行了。」


    「說的也是。」


    「還是說爺爺討厭我待在家裏?」


    泉秋院利通左右搖頭。


    「妳是不是活得操之過急了?」


    利通好像想說什麽,但他不必全說出來,拉薇妮亞也曉得……


    名為命運鏡射理論的枷鎖。


    死於十八歲的命運。


    理由是因為啟動拉薇妮亞靈魂的泉秋院水脈這個少女在十八歲時死去,所以擁有相同靈魂的拉薇妮亞也會死於十八歲。


    這的確隻是理論,但在現實,拉薇妮亞的確步上和水脈相同的人生。


    所以……


    或許在利通看來,拉薇妮亞像是已經屈服於這個命運。所以他才會覺得少女是不是想盡快多取得一些勝利,盡可能利用空出來的時間陪伴利通。


    然而拉薇妮亞她……


    「毋需擔心喔,爺爺。」


    委婉地否定了這點。


    「爺爺,我前幾天第一次和男孩子約會。」


    這個告白雖然唐突,但利通翁隻是瞇起眼睛,靜靜地點頭,催促拉薇妮亞繼續說下去。


    「那段時光就像是作夢一樣。我甚至一時忘記自己是超鋼女,於是我明白了一件事……」


    拉薇妮亞正視著利通的眼睛,吐露著心聲,她說:


    「我發現我對這個世界還有所留戀。所以我還想繼續活下去,和所有共度至今的人繼續走下去。包括爺爺、包括佐倉他們、包括學校同學、包括拉爾夫先生和雪拉他們、包括今後會相遇的人……」


    「這包括瀨戶茸味同學,是嗎?」


    「爺、爺爺!」


    這真是出乎意料。突然被說中核心,拉薇妮亞羞得耳朵都紅了。


    「為、為什麽是那個,不對,為什麽是茸味先生呢!」


    拉薇妮亞慌了手腳,連話都說不好。


    「我怎麽可能沒發覺?因為妳提起茸味同學的時候,真的是神采飛揚。因為妳一直不肯跟我坦白,我可是有點寂寞呢,拉薇妮亞。」


    利通翁調侃似的說完後,就快活地笑了。


    「怎麽這麽說……我根本無意……不對,真要說起來,就連我自己都是最近才發覺……」


    「妳是我的孫女,也是我的女兒。我這個做長輩的怎麽可能沒發覺了?」


    「……可以嗎?」


    「嗯?」


    「茸味先生是那個……雪拉的戀人。我可以喜歡上這樣的人嗎?」


    「這就要妳自己去找到平衡點了。」


    利通的回答沒有一絲的遲滯。


    「畢竟那是妳自己的心意,不能聽命於他人。最重要的是,瀨戶茸味同學是第一個讓妳說出要活下去這種話、做出要超越命運這種結論的男孩子。妳說妳喜歡那位青年,我豈有說『不』的道理?」


    「啊……」


    「恭喜妳,拉薇妮亞。」


    話語打動了說不出話的少女的心房。她感覺到:獲得認同、獲得認可原來是這麽開心的事。就連『這就要妳自己去找到平衡點』這麽冷淡的一句話,她都能明白那是出於溫柔。


    然後她發覺——


    隻是決定要活下去,隻是這樣,就能讓利通這麽開心,在這同時,也表示拉薇妮亞以往讓利通多麽擔心。


    「我這個孫女真是不成材呢……」


    拉薇妮亞輕聲說道,利通用年老的手摸摸她的頭安慰她。那隻大手無


    聲地告訴她「依賴也沒關係」,總是這樣帶給拉薇妮亞莫大的安心。


    她閉上眼睛,整個人沉浸於摸頭的幸福時光。


    然而客廳敲門聲打斷了這份安祥。


    「請進。」


    「打擾了。」


    開門現身的是擔任泉秋院家管家的初老男性,名為阿部。


    「有客人找拉薇妮亞大小姐。對方說無論如何都要在外麵等,現在人正在門外。」


    「……是哪位?」


    「是,對方……」


    阿部和利通互相點頭示意,接著阿部語帶躊躇地說:


    「說是若草。對方說隻要這麽轉達,大小姐就知道了。」


    泉秋院家的磚砌圍牆,其正門前,一位紅衣少女在此等候。


    「喬小姐?」


    「嗨。」


    雖然是夏天,一過九點,天色就完全暗下來了。紅少女倚著燈光照耀的門柱。以一種乍看像是應付了事的懶散態度,隨便舉起手來打了個招呼。


    她隨意紮成馬尾的紅發、宛如紅寶石的紅眼、長袖紅大衣……盡管過膝褲和平口小可愛都是黑色,唯獨那身燃燒般的火紅色彩給人一種熾烈的印象,她就是這樣的美少女。


    「暮春淨水小姐……上次見麵是音樂堂那次吧。」


    「對。」


    「威謝妳當時保護了茸味先生和禦濱千美繪小姐。那麽妳今天來是有何貴事?就算妳要當場和我一決勝負,我也無法奉陪喔?」


    「怎麽可能。」


    喬苦笑著聳聳肩。


    「今天我隻是來正式提出比賽申請罷了。」


    「我拒絕喔。」


    看到拉薇妮亞冷淡的反應,喬皺起眉頭。先前那種泰然自若的態度頓時消失無蹤,紅少女深呼吸壓抑著湧上心頭的怒意,肩膀隨之上下起伏。


    「……妳想這樣一直逃避下去?」


    「不是的。」


    拉薇妮亞模仿喬聳肩。


    「應該說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喔。我實在不認為跟妳一決勝負有什麽意義。妳就別做這種利用超鋼機武鬥會來報私怨的苟且行為……」


    「妳說苟且……?」


    喬的不耐乘著吐息,化為咆哮。


    「苟且的是……可惡!」


    「是什麽?……總之我找不到理由跟妳對決喔。什麽偷走了水脈的棲身之處……什麽拿槍射穿妳的手腳……總之妳所說的複仇,不管是哪一樣,我都沒有頭緒喔。先不說這個,妳倒是說說看妳們若草四姐妹究竟是什麽?」


    拉薇妮亞每說一句話,紅少女就越發不愉快地瞇起眼睛,目光越發銳利。


    最後喬抬起機械右手隨便往紅大衣內袋一插,取出了果然也是紅色的金屬光澤手機。接著她按了幾個鍵,操作了兩三下以後,就把手機扔給拉薇妮亞。


    「怎樣?」


    接過手機的拉薇妮亞這麽問,露骨地表現她的不悅。這個舉動看似在警戒喬的可疑行動。


    其實有極大比例是在排斥喬那種失禮態度。


    喬沉默不回答。拉薇妮亞無可奈何,一看液晶屏幕,上麵顯示正在號。那通電話想當然是陌生號碼。


    屏幕顯示變成通話中。


    拉薇妮亞察覺喬的用意,於是拿起手機放到耳邊。


    「哪位?」


    『好久不見,泉秋院拉薇妮亞。』


    聲音倒是非常熟悉。悠揚渾厚、中氣十足……卻不失悅耳的纖細聲音。


    「是征爾先生吧?」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妳能不能接受喬的挑戰?』


    「我拒絕喔。」


    『如果獲勝,屆時我會回答妳所有問題。』


    聽了征爾的話,拉薇妮亞頓時挑起眉毛。


    『我的目的、喬的目的。開發超鋼女的用意、我們若草計劃的目的。我會回答妳所有的疑問,那些事就連喬也不曉得,隻有我知道答案。』


    「你以為這樣就足夠當作交換條件?」


    『當然。妳擔心妳的姐妹,於是和春日井教會的超鋼女(佩姬)一起調查,盡可能想多獲取一些我們的情報吧?為此妳甚至動員了泉秋院的力量……但就是弄不到手。這也是因為有人從中阻撓的關係。』


    「折神折枝……是吧。」


    『這筆交易應該很劃算才對。』


    (……他對折神折枝這個詞似乎沒有反應呢。)


    拉薇妮亞不發一語地結束通話,走近喬遞出手機。喬接過手機,似乎認為拉薇妮亞這個態度是答應了。


    「看來事情談攏了。」


    喬宣告戰鬥時間與方式:


    「在下周決勝負,是排除類別區分的實戰比賽。」


    「……我知道了。不過,不過一旦這樣申請,就會變成預告比賽喔?到時候這場比賽就要交給超鋼機武鬥會實行委員會主導,妳確定嗎?」


    「對,就這麽辦。我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打算,免得妳逃走。」


    喬滿意地發出咯咯笑聲。


    她揚起嘴角,露出在戰場外無緣得見的猙獰微笑。


    ◆


    晚上——


    茸味房間的門毫無預警地拉開,接著颯拉走了進來。


    颯拉似乎剛洗完澡,她手拿吹風機,渾身散發暖和的熱氣。


    「什麽事,怎麽了?」


    盡管茸味——他因為打電話給喬好幾次都打不通,現在正盤腿看著漫畫逃避現實——這麽問……


    颯拉也不回答,徑自插上吹風機的插頭。然後,這位玫瑰金短發少女就這麽不發一語地擠開漫畫,一屁股坐在茸味大腿上。


    「我、我說颯拉,妳這是在做什麽!」


    要茸味別慌張也是強人所難吧。


    比方說溫暖的背、或是小巧柔軟的臀部,像這些部位就隔著睡衣貼住自己,而且還暖呼呼的,強力自我主張著『這裏有身體喔~』


    因為颯拉實在太沒有防備了,茸味也切實威受到快要冒出不軌念頭的危機……不管怎麽想,最穩當的作法就是從背後抱住她,但他不可能做得到,結果雙手不知道該往哪擺,竟然不知所措地遊移起來。


    之後,他好不容易才想到要先拉開颯拉才行,於是按住她的肩膀要推開她。


    「……」


    但颯拉紋風不動。


    她應該比茸味輕很多才對,但不知道是不是體重配置得好,簡直不動如山。


    「我說颯拉,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拜托妳可不可以下去?」


    隻見颯拉不發一語半扭過身去,把剛才的吹風機塞到充滿疑問的茸味手裏。


    「這是?」


    「頭發是女人的生命,除了重要的人以外都不許碰。」


    「所以?」


    「剛剛茸味媽媽幫我洗了頭發,現在換瀨戶茸味來幫我吹幹就對了。」


    颯拉隻說了這句話,就再度背對他。


    傷腦筋。話雖如此,就算這樣放著不管,颯拉也不肯動。茸味最後死心,拿著吹風機說:「颯拉,那妳可不可以從我腿上下去,不然我吹不到妳的頭。」


    「唔嗯。」


    颯拉乖乖點頭起身,等茸味站起來以後,換坐在茸味原本坐的座墊上。


    她維持跪坐姿勢不發一語,靜靜等待。茸味在她背後高跪,打開吹風機開關。


    「颯拉的頭發可以用熱風吹幹嗎?」


    「沒問題。頭發要放出放熱性定著粒子(銀霧)的時候,需要超過攝氏一百度,不會因為吹風機程度的熱度就變質,就算頭發弄濕了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原來是這樣。」


    於是茸味放心調成熱風。


    接著把手指伸進玫瑰金發間,一開始先用手大略梳掉水分。颯拉雖然沒說話,不過有時候會扭動身體,一副很舒服的樣子。她明明就是機器人,卻像是有地方會癢一樣歪著頭,好像在說「這次換這裏」一樣。


    這模樣簡直就像是要求『搔這裏嘛~』的貓一樣,茸味不由得噗哧笑出來。


    「妳好像小貓喔。」


    「嗯。」


    「像奶奶家的貓,要是搔搔牠的頭,就會像颯拉這樣。」


    「卡波耶拉嗎?」


    這是祖母家那隻三色貓的名字。


    「嗯,對,卡波耶拉。」


    「……你喜歡卡波耶拉嗎?」


    「喜歡啊。很可愛說,牠小的時候,我常跟牠玩喔。」


    「這樣啊。」


    颯拉的語氣聽起來頗滿足,茸味隱約感到不安。


    「像卡波耶拉一樣,覺得喜歡、可愛啊……」


    「啊,話說……」


    颯拉果然滿足地自言自語起來,茸味一著急,趕緊轉換話題。


    「颯拉叫拉薇妮亞小姐『拉薇姐姐』、叫佩姬小姐『佩姬姐姐』,唯獨叫雪拉學姐『雪拉』。」


    颯拉沒回應。


    隻有一頭短發在茸味手中搖曳著。


    茸味開始擔心是不是話題轉得太突然。


    「颯拉?」


    第二次問話後再過了一會兒,颯拉終於開口:


    「瀨戶茸味比較喜歡我叫雪拉姐姐嗎?」


    「咦,唔~」


    該怎麽說呢。她願意叫雪拉姐姐的話他是比較開心沒錯,不過直接叫雪拉名字又比較像颯拉……而且好像不管叫哪個都沒差。


    隻不過慶生會那天聽到颯拉說出唯一一次『雪拉姐姐』的時候,他覺得很開心、感覺到她們是真正的姐妹,這也是事實……


    就在他思考哪一個比較好的時候,颯拉背對著他再問了一次:


    「那樣瀨戶茸味會比較開心嗎?那我就那麽做。」


    「這個嘛……」


    颯拉這一問,茸味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妳願意偶爾叫雪拉姐姐的話,我會很開心吧。不過我認為就照颯拉喜歡的方式叫她是最好的喔。」


    「意思就是隨我高興?」


    「嗯。我最喜歡妳保持自然。」


    「喜歡嗎……這樣啊,那我就這麽做。」


    雖然還不確定要怎麽做,不過颯拉內心似乎做出了某種接近結論的決定、。


    「雪拉姐姐、雪拉姐姐……唔嗯。」


    颯拉開始練習起來。茸味一麵替她梳頭,一麵想著——


    當初遇見颯拉的時候,他作夢都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到來。如今對茸味來說,所謂的超鋼女是包含颯拉在內的四姐妹,而且一個人都不能少。


    這點對雪拉、拉薇妮亞、佩姬來說想必也是一樣。當然拉爾夫、絢乃、千美繪……大家也應該都是同樣想法。


    「瀨戶茸味。」


    颯拉叫他。


    「瀨戶茸味希望我怎麽叫你?」


    「咦,我?」


    颯拉不發一語地點頭。


    「叫哥哥如何?」


    「這、這好像怪怪的……」


    「也對,畢竟瀨戶茸味與其說是哥哥,比較像是爸爸。」


    颯拉是女兒……總覺得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點窩心。


    「……這或許不錯。」


    「唔嗯。瀨戶茸味是爸爸,兼戀人。」


    「咦?」


    「我們每天都同床共枕,所以是戀人。」


    「同床共枕,這這這、這是什麽意思啊,颯拉!」


    颯拉似乎說了非常勁爆的話,嚇得茸味六神無主。


    「……開玩笑的。」


    茸味並沒有發覺——


    颯拉趁他睡著時偷偷跑來跟他一起睡,還有晨吻是颯拉每日必做的秘密功課……


    還有……


    他也沒發覺,颯拉說「開玩笑」的表情顯得非常愉悅、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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