謳夏的宿舍的位置稍稍有些偏離都心,但仍屬於中心區域的靠內陸一點的部分,距離操縱者住宿的酒店所在的giga float有五站路。


    雖然這個距離有點遠,但是因為要在預算許可範圍內找到可供全部人員住宿的地點,所以想要把宿舍放在操縱者住的酒店附近還是不太可能。因此即使現在這樣的安排會造成雙方來往不便也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現在茸味本來應該正是和雪拉兩人一起坐在列車上返回酒店的時候,但是現在卻同颯拉、千美繪一起四個人走在人行道上。原因是颯拉說有個地方想去,所以就變成大家一起徒步走到那裏的情形了。


    茸味想著。


    雖然和雪拉兩人獨處也很不錯,但是像這樣四人聚在一起走著,感覺好像回到了不久之前放學回家的路上,同樣讓人開心。而且這個時候,雪拉也好、千美繪也好、颯拉也好,大家的感受也一定是一樣的。


    時針指向晚上八點。


    不過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是現在是超鋼機武鬥會開始的第三天,還是在這種靠近車站的地方,熱鬧的程度和白天相比沒有絲毫減弱。走在主要的街道上,完全不會感到冷清或者害怕。


    通過了不眠的站前大道之後再往前走了大約十五分鍾,就看到了前方的倉庫區域。


    原本是gr線車輛基地的這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僅僅有大量鋼筋鐵骨構成的大型倉庫整齊地排列著。這裏已經被分配給各個參賽高中作為整備倉庫,各學校都可以自由使用。


    當然謳夏高中也有被分配到一間,但是因為他們的超鋼機是雪拉,所以根本就隻是放在那裏浪費著。所以謳夏的學生會就把這倉庫租給了別的高中,然後把那份收入拿來充作住宿費用了。


    而平時就算是白天也非常安靜的這個區域,今天晚上卻如同深夜施工的建築工地、或者是正在卸貨的碼頭一樣,充斥著喧鬧與嘈雜聲。


    「聽別人講述和自己親眼看到,果然有很大的不同呢」


    雪拉抬頭望向鐵絲網的那頭,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那些倉庫當中,有不少都把天花板撤去,大型超鋼機的上半身就這麽突出在外,起重機的吊臂和整備用超鋼機的頭部也這裏那裏時不時地探出來。


    「這些全部都是超鋼機武鬥會上的機體,是吧」


    茸味也隻能無言地喃喃著。


    介紹手冊上看到過的、事先拿到的資料上記載著的、還有開幕式上所見到過的機體散布在各處。當然,中型的、還有雖然是大型但是全高不是很高的機體是看不到,還有一些分解維護中的、橫放著的機體也在倉庫當中,但是周圍傳來的重型機械的引擎聲和油壓氣泵的運轉聲,還有各處閃過的電火花和照明,都說明了機體今天的整備還沒有完成,那些倉庫當中應該有不少為了明天的比賽而徹夜進行工作的人吧。


    聳立在黑暗當中的機體裏,還能夠看到在白天的比賽中被南方刀粉碎了頭部而吃下一敗的亙理重工的斯皮諾·巴歇留斯,被由下而上的照明燈光打亮。用做亙理重工整備倉的那個倉庫當中也是燈火通明,想來他們應該也還在工作中。


    亙理的第二場比賽在後天,如果到那時候還不能夠完全恢複,應該就很難小組出現進入淘汰賽了吧,所以後勤整備組的人員們應該都很拚命。


    很快,女生三人組的腳步停下了。


    那是倉庫區域入口處的大門。當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出入,不過颯拉和千美繪已經被登記為謳夏高中的工作人員,當然也獲得了進入的資格。


    「到這裏就好了嗎?」


    麵對雪拉的問題,颯拉無言地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然後快步走向大門。


    千美繪見狀也連忙向雪拉低下頭。


    「那麽來棲會長,明天早上再見了。茸味同學也晚安呢」


    「啊,嗯。晚安」


    「晚安」


    看到露出了些許寂寞表情的千美繪,茸味的胸口有一點糾緊。


    這個表情,就和她說出自己喜歡茸味的那個時候一樣。


    「不可以哦茸味同學。雖然讓人很開心,但是不行哦」


    大概是心裏的感覺都表現在臉上了吧。千美繪對茸味說了這些話之後,轉過了身。


    茸味和雪拉一起目送兩人穿過塗成黃黑相間、看上去像是路障一樣的大門,進入了倉庫區域的內部,然後開始沿著來時的路向車站走去。


    兩人的步子非常契合,而且不知怎麽的,兩人都選擇了筆直地麵向前方。


    真是喧鬧的一天啊。和迄今為止遇到過的人們再次見麵,颯拉和千美繪也趕來匯合,讓人不禁有種一個學期的生活全都由原本的地方跑到這個青森來了的感覺。


    民族大移動,茸味的腦海中不經意地浮現出了這個名詞。


    「說起來」


    茸味對雪拉的聲音回以「怎麽了?」,並轉過頭看向她。


    「女孩子的三人房間準備了兩間啊。學生會裏的女孩子算上我也隻有四個人對吧?但是卻說沒有我能睡的地方,我就覺得很奇怪……沒想到湯之花把颯拉和禦濱同學都叫來了」


    邊走著,邊拿出「在大家都在的時候不太方便說」這樣前提的雪拉,口中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但是,我很慶幸啊」


    因為能和雪拉兩個人住在一起。


    聽到這裏,雪拉的麵頰上上稍稍染上了一絲櫻紅,表情變得十分幸福。


    「是呢,似乎是特意為我們著想了呢」


    「是啊」


    「這樣的話,大家就都在青森聚齊了呢」


    「是的」


    對話中斷了。


    茸味有些在意,於是看向雪拉。


    而雪拉此時卻在抬頭看著青森的星空。


    街邊的燈光,清楚地映出了她仰首向天的側臉。


    真美啊……茸味這麽想著。


    銳利、平滑而又纖細的曲線描繪出下頜的輪廓、嘴唇、鼻梁,還有長長的睫毛。隻是注視著她的臉仿佛就會讓人的胸口糾緊的女性。在這個夏日,自己居然能每天在這種特等席上欣賞雪拉的美麗,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


    但是……那是個隻有『繼續獲勝下去』才能被允許繼續做下去的美夢。


    一旦輸了,超鋼機武鬥會之旅就會結束,所有人都必須立刻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


    所以,現在的幸福、未來的幸福,都必須靠不斷的勝利來維持。


    從別人手中接過的接力棒有兩根。


    第一根,是七月的約會的那一天,從水脈那裏接過來的——『希望能將水脈和拉薇妮亞從名為命運鏡射理論的牢籠中解放出來』,生於泉秋院家的女孩們的心願。


    第二根,是喬和絢乃交到他手上的——絢乃曾一度接過,後來又托付給雪拉和茸味的、『拯救拉薇妮亞』的約定。


    不僅如此。


    颯拉和千美繪、利通爺爺、執事阿部和佐倉,還有仍然不知道真相的泉秋院女子高中的學生們、還有巴特拉v,都在等待著拉薇妮亞的歸來。


    直到戰勝梅格和水脈的隊伍,拿回拉薇妮亞的霍森傳動裝置為止,絕對不能輸。


    這是約定。


    無論那一個,都是絕對不允許失敗的、與未來的約定。


    「好重呢」


    應該是在想著同樣的事吧。抬頭望著天空的雪拉呢喃著。


    「是的」


    「但是啊,現在我卻覺得,那不是什麽承受不了的重量呢」


    因為……


    「因為,那是我們兩人一起接受的思念啊」


    「是的」


    心境又發生了變化。接下去也會繼續變化吧。兩人的視線重合,站在原地對視著……


    雪拉稍稍後撤了一小步,然後微微往前彎下腰,像是在做突然襲擊一樣,在茸味的臉頰上“啾”地輕輕印了一下。


    「學、學姐?」


    「要加油哦」


    「是!」


    「嗯,不錯的回答」


    雪拉刷地後退一步。大概是覺得突然慌張起來的茸味表情很有趣吧,她露出了惡作劇得逞似的笑容,接著指向路邊的一家店。


    「那個啊茸味,我想去一下那家便利店,可以嗎?」


    「啊,好的」


    茸味稍稍迷茫了一下。


    「那麽我先在這裏給媽媽打個電話,馬上就會過去的」


    「嗯,我知道了」


    茸味目送雪拉前往便利店,相互揮了兩三下手之後,拿出和雪拉成對的白色手機,從通訊記錄中找出號碼撥了出去。


    鈴響的次數是零次。和往常一樣,仿佛事先知道這個時候會有電話打來一樣,德子立刻接起了電話。


    「媽媽。嗯,我很好……嗯,你在說什麽啊,不是才剛剛開始嗎……啊,嗯。見到了,和禦濱同學在一起。我知道了。好的」


    電話中的德子,最後留下『挺直背脊,堂堂正正地去哦』的訓示。


    茸味回答「是。那麽,晚安」,然後切斷了通話。


    他看向便利店當中。玻璃的那一側,貨物架之間可以看到雪拉的頭。那一帶大概是雜貨或者是日用品吧……看起來還需要兩、三分鍾的樣子。


    電話也打完了……要不我也一起去買點東西吧,茸味這麽想著,向便利店的大門邁出一步……就在這個時候。


    「茸味哥哥~!」


    「誒?」


    「哥哥,你是瀨戶茸味,對吧?」


    「……!誰?!」


    茸味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但是那裏沒有任何人。


    茸味背上竄過一股惡寒,再一次轉身。


    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離他不過十多公分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


    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邪氣。


    白發的少女,幾乎是用從正下方往上看的角度站在那裏。


    比茸味因為吃驚而後退的速度更快,她用和剛才的雪拉非常相似的動作唰地後跳了一步,然後用運動鞋的腳後跟發出“咚”的一聲輕快著地。


    真是名不可思議的少女。


    長到幾乎要垂到地麵的頭發如雪一樣純白。肌膚也非常白皙,整個人如同人偶一樣,可愛而又虛幻。


    而在一片純白當中,惟有眼睛像是晶瑩的紅玉一般。


    讓人聯想起喬、鮮紅得仿佛像是透明的血液凝固而成的那對眼睛,狀似愉悅地眯了起來。


    (在哪裏見過……)


    茸味回憶著,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嗯!」


    少女笑眯眯地……或者說是笑嘻嘻地窺視著茸味驚訝的臉,然後開始在他身周咕嚕咕嚕地轉起圈來。


    「幹……幹什麽?」


    「觀察」


    「你說觀察……」


    「別擔心啦。今天隻是來看一下王子大人長什麽樣子而已。愛因的話很不好說,不過懷音不會把人吃掉的啦……哼~嗯」


    少女就像真的是在觀察博物館的標本一樣,邊看著茸味邊發表著「原來如此!」「哦~」「看上去像是人畜無害呢!」之類失禮的評論。


    (……果然,像這種失禮的孩子,之前應該從來都沒遇到過吧)


    茸味剛想到這裏,那個少女口中忽然蹦出了「薰薰」這個謎一樣的單詞。


    「薰……薰?」


    又不是狗……茸味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出口。(譯注:原文為くんくん,用於表示嗅氣味的動作)


    「名字。雖然聽起來很像狗狗但是沒關係。不過隻限於忠犬」


    但是少女卻好像讀取了茸味的心思一樣搖著食指,然後「喲」地將手中拿著的帽子戴在了頭上。


    那是頂白色的帽子。看上去像是軍帽,又像是船長帽,寬闊的帽簷上黑光呈亮。帽子的額上縫著青銅色的徽章,吸引了茸味的目光。


    ——齒輪的底座,然後,是貫穿闊葉樹的劍。


    至今為止一直模糊的事項聚集成了一個焦點。


    白發、赤瞳、聖葬卿身份證明的青銅徽章。


    所謂的薰薰——指的就是,聖葬卿中的一人……龍葬卿。


    薰龍·e.q·林德溫姆。


    六月末。六栗禪襲擊謳夏高中的時候,帶著超過南方刀體形的巨大超鋼機前來收拾事態的軍服裝扮的美少女,和眼前這位有些狂妄的少女重合了起來。


    「答得漂亮。謳夏高中那次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呢。啊不過,那次去的是愛因啦」


    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而且說到底,兩人給人的印象根本不一樣。上一次見到的龍葬卿,是帶著巨龍姿態的巨大超鋼機,表情嚴肅、目光冷竣的少女。但是現在在茸味眼前的少女,外表看上去雖然完全一樣,但是舉止的靈活性和整體的印象卻像是在對照一樣完全相反。


    「慢著慢著……不、請稍等一下」


    茸味下意識地說出口,又慌慌張張地改正語氣。


    既然對方是聖葬卿,那麽就算年紀比自己要小幾歲,也不能對她失禮。說穿了聖葬卿可是最高位的神官,就算對方的態度很友善,但要是惹怒了她說不定就會擔上一個不敬的罪名。


    不,是肯定會擔上。


    「隨便點沒關係啦,茸味哥哥。娜兒和愛因大概不會允許,不過懷音心胸寬大所以原諒你啦」


    娜兒?愛因?懷音?


    「不·過·呢 ? 」


    茸味剛剛安下心來的那一瞬間。薰龍……不,薰薰眯起了眼睛,露出了顯現魔界公主人格時的雪拉一樣的冷酷笑容。


    「需要你陪我一下呢!」


    說話的同時,她大幅度地甩了一下頭。


    向著茸味的身體,像龍尾一樣延伸過去的是『發』。尖端帶著紅色的珠飾、又白又長的直發,仿佛自身擁有意誌一般卷住了茸味。


    「咦?咦?」


    經過的人們都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時的表情閃了開去,當然茸味本人也因為事件發生得太過突然而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等等……」


    茸味基本上就是個無力的普通人,但他還是用盡全身力氣表示抗議,同時,


    「……茸味!」


    咚,一旁傳來了東西落到地上的聲音。剛剛步出便利店大門的雪拉,明顯地露出慌張的神色衝了過來。


    薰薰乍了下舌。


    「……都怪哥哥你動作太慢了啦!」


    說著,


    「臣服吧,束縛少年的重力枷鎖」


    麵向茸味的赤紅眼瞳……在那中心『銀色』的瞳孔『縱向』絞成了一條細線。


    茸味還沒來得及明白過來自己身體感覺到的違和感是什麽,就看到薰薰在用頭發卷著自己的情況下一躍而起,朝著夜晚的天空衝去。


    「唔哇?!」


    茸味的身體輕飄飄地浮在空中。而薰薰好似完全感覺不到茸味的重量一般,順次踢擊路旁的電線杆和路燈,往大樓的頂部跳去。


    天與地的感覺忽然消失,視野突然倒轉過來,掠過耳畔的呼嘯風聲和遠方傳來的自行車聲,讓茸味明白過來自己正身處空中。雖然說他善於把握三次元空間的分布,但那隻是在他看著周圍的事物的時候,像現在這樣連自己的狀況都弄不明白的話,那種能力就什麽


    用場都派不上了。


    而當茸味焦急而又混亂的時候,


    「茸味!……等我!」


    遙遠的下方,傳來了雪拉的聲音。


    ◆


    將手中的東西全部丟棄。現在最重要的是茸味。


    將b·o·d握在手中,雪拉踏著瀝青路麵開始奔跑。


    最短的路徑是……向上!判斷在地麵奔跑無法追上對方之後,雪拉改變角度,跳了起來。


    她踩著道路兩旁建築物的窗框跳躍、再跳躍,就像在直立的牆壁上行走一樣隻用了三步就跳到了建築的頂上。


    捕捉。


    敵我雙方的資料迅速在腦中展開。


    我方——sara零零零零,近接格鬥戰用超鋼女……來棲雪拉。


    敵方——


    意外的結論讓雪拉大吃一驚。


    「怎麽回事?!」


    敵方——龍葬卿,薰龍·e.q·林德溫姆。


    (為什麽龍葬卿要把茸味?!)


    不,說不定沒什麽好驚訝的。


    比如若草四姐妹之首梅格,她的真實身份就是人葬卿瑪格麗特·馬區。再比如絢乃的上司鳥葬卿,就在拉薇妮亞比賽的時候暗中活動,後來發生的森林晶樹化現象也是由她進行現場收拾的。雪拉她們的身邊,早就已經出現了女王宮和聖葬騎士團的人的身影。


    追逐著龍葬卿的雪拉的視野下方,街道上的景象正以超高速度卷動著。身為超鋼女的自己當然能夠在這種速度下平安無事,但是萬一並非能力者的茸味在這種情況下被失手摔落,恐怕就不是受點傷那麽輕鬆了。


    必須得想點辦法才行。


    雪拉這麽想著。


    但是同時。


    (要對聖葬卿……動手嗎?)


    她也在這麽問自己。


    與聖葬卿……也就是與女王宮站到了對立麵的話,就等同於放棄繼續在東北生存下去。


    (就算這樣也沒問題嗎?)


    根本不需要花時間考慮。


    和前方的龍葬卿之間的距離在迅速的縮短,雪拉開始在握著b·o·d的手中注入力量。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跟茸味相比!


    加速。雪拉像一顆子彈一樣一口氣逼近薰薰。為了將束縛茸味的頭發斬斷,而用b·o·d……


    但是比雪拉快了一瞬,薰薰……對茸味報上這個名字的龍葬卿將頭發向上一甩,居然將茸味向高空扔了出去。


    霍森傳動裝置被焦慮凍結住了。


    「唔哇啊?!」


    「茸味?!」


    趁雪拉的注意力被飛向高空的茸味所吸引的時候,薰薰將落回來的頭發甩向雪拉。


    劇烈的衝擊襲向雪拉的肩膀,把她向一旁打飛出去。


    「這樣就動搖了嗎!真可愛啊,分心可是不行的哦!」


    雪拉落向一幢四層高的建築物。


    「不行!」


    總之不能讓茸味就這麽掉到地上,雪拉這麽想著,抓住了樓頂上的欄杆讓身體停下來。正想轉身衝向茸味落下的位置,卻看到搶先一步到了那裏的薰薰將茸味接住了。


    總而言之先鬆上一口氣。


    但是……雖然茸味沒受傷是好事,但還是沒能把茸味搶回來。


    總之沒時間悠閑地考慮了。


    追吧。為了讓正在迅速遠離的薰薰停下腳步,總之先追上去。


    踩著建築物的房頂、頂樓的平台、路旁的電線杆,雪拉如流星劃過青森的夜空,同時鬆開後腰際的金色圓環,套上手腕。


    「將黃金的腕輪(draupnir)……!」


    裝備……然後高高一躍。


    跳躍的速度不比筆直的追趕,因此距離拉開了一截,但是,在較低的位置上瞄準失敗的話就沒意義了。雪拉在跳躍的頂點鎖定了正在逃離的薰薰,然後將手腕向前探,將高速旋轉著的draupnir如火箭般一擊射出!


    和預想的一樣,薰薰察覺到了飛來的黃金腕輪的氣息,再次將茸味投向高空,然後用甩回的頭發將draupnir打偏。


    茸味「唔哇!」的慘叫聲傳進雪拉的耳朵。


    但是,繼續傻傻地跑去接茸味的話又會重蹈覆轍。


    「不錯嘛!」


    薰薰一副打心眼裏感到開心的表情盯著迫近的雪拉。


    雪拉拔出b·o·d,帶著黃金的色彩逼近薰薰。


    薰薰甩動頭發,揮動血色的珠飾迎擊。


    刀刃和珠錘激烈相交,發出玻璃相撞一樣尖銳刺耳的聲音,然後兩者相互彈開。


    「你以為砍得斷?硬度十的東西是傷不了龍珠的啦!」


    薰薰沒有放過雪拉臉上的那一絲迷茫,將長發向雪拉甩去。


    然而……


    「被算計了?!」


    叫出這句話的不是雪拉,而是薰薰。


    雪拉的表情,清楚地寫上了「等的就是這個」的字樣。之前她故意裝作焦躁,就是希望薰薰能夠出手追擊。


    而這麽做的目的是……


    將b·o·d豎在麵前擋住了薰薰的龍珠的雪拉,將這股力量用靈巧的動作加以調整,讓自己往某個方向飛去。


    也就是說,向著『茸味落下的方位』飛去。


    雪拉背朝薰薰,去勢不減地踢擊建築物的牆壁,追向茸味。


    而一時停下腳步的薰薰,根本就追趕不及。


    ◆


    「雪……雪拉學姐!」


    被雪拉接住之後,茸味總算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感覺自己真的是死定了。像皮球一樣被人投向高空,在開始轉向下落的那一瞬間,絕對是茸味出來以來最明確地感覺到『完蛋了』的一瞬間。


    「太好了,沒事呢」


    雪拉也同樣安心地鬆了口氣然後著地。將茸味放下地麵之後,將b·o·d收入鞘中。


    黃金之發化為豔麗的黑發落下,蕩漾著泉水之碧藍的眼眸恢複成溫柔的藍色。


    但是雪拉溫柔的表情隻露出了那麽一刻,在那之後,她很快正肅起來,對茸味說到。


    「茸味,立刻向剛才整備場的方向跑」


    「誒,啊,是。雪拉學姐呢?」


    「到茸味跑掉為止,我要負責拖住龍葬卿。而且也要跟她好好談一談,不然的話這件事就不好解決,我們也沒辦法安心地繼續參加大會……而且」


    而且?


    「說不定她和拉薇的事情也有什麽關聯啊。就算是細微的線索也不能漏過……對吧,龍葬卿大人」


    雪拉背對茸味,抬頭望向上空。


    那是一棟六層高的辦公大樓。屋頂上,龍葬卿——薰薰安靜地站著,向下看著茸味和雪拉兩人。雖然因為黑暗而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茸味卻仿佛看見了她此刻臉上浮起的笑容。


    「我去了哦」


    「好的!」


    看到茸味點頭之後,雪拉急奔了數步,一躍而起。


    ◆


    知情者露出險惡的表情,不知情者則投來熾熱的目光。


    (唔哇……)


    千美繪處在周圍這種非常不妙的環境中,拚命壓抑著臉上自然浮現的苦笑。如果之前沒有聽颯拉提起過的話,大概浮現的就不會是苦笑,而是單純的恐怖了吧。


    周圍的視線就是這麽刺痛。


    這個駒台第三大電工業高中,就是颯拉在『狩獵超鋼機』時代襲擊過的高中之一。根據颯拉的說法,他們學校那個時候的機體差不多完全被拆成零件了。


    所以對於記得颯拉這張臉的部員來說,颯拉是他們不共戴天的敵人,而


    相反對於不認識颯拉的部員來說,則是一名極具魅力的美少女。


    兩邊剛好完全相反。


    颯拉站在即使到了深夜仍然燈火通明的倉庫中,在敞開的門口處骨碌骨碌轉頭四下張望著。和體育館差不多大小的倉庫中,地板上固定著龐大的支架,當中鎮坐著巨大蜘蛛外形的維護中的大型超鋼機。


    山形縣駒台第三大電工業高中所屬超鋼機——爆炎6th。


    從八角形的中心部件各麵,延伸出八條機械足。這個似極了蜘蛛的部分其實隻是下半身,原本應該和上半部形似人類的部分合在一起,但是也許那部分現在正在其他地方整備吧,此時倉庫中看不到那部分的影子。


    現在在從事維護工作的學生粗一看大約有二十多人,考慮到應該會有一部分人正在輪換休息中,實際整備工作耗費的人工似乎也不是個小數目。


    (唔哇,好大啊……)


    千美繪隻是帶著非常普通的感想眺望著爆炎6th。


    「那邊兩位,是哪個高中的?應該不會是間諜吧,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光明正大地……」


    超鋼機整備工作組中的一人走了過來,向兩人發話。


    代替一副“不關我的事”的表情的颯拉,千美繪邊說著「十分抱歉」邊低下頭。


    「我們是宮城謳夏高中的學生……想來找個人……」


    「找個人?」


    「是的……小颯拉,有在嗎?」


    聽到千美繪的問題,颯拉沉默著咕嘟點了下頭,然後在四周好奇的目光注視下忽然撒開步子跑了起來。


    「啊,你!」


    「非常抱歉!」


    千美繪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


    颯拉的前進方向之前,有一名男生。將手放在附帶鍵盤的掌上型電腦上的他,看上去似乎是這群人的領導者。當然,他也是之前帶著險惡的表情注視著這邊的人當中的一個。


    不,在千美繪眼中,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比周圍的部員們更加不愉快,甚至臉頰周圍似乎還出現了微妙的抽動。


    也不知道颯拉究竟明不明白千美繪此時心中戰戰兢兢的心情……不,大概完全都沒注意到吧。她不帶一絲躊躇地衝到身材高大的男生麵前,然後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臉。然後,在遲了幾步的千美繪剛剛趕到的時候——


    「對不起」


    對著那名男生低下了頭。


    千美繪的內心無比震驚。確實之前從颯拉那裏聽說過要去道歉,但是這畢竟是那個颯拉啊,她像這樣對著熟人以外的誰低頭的場景,即使是好友千美繪也一次都沒有見過。


    不過開心的反麵,也有著一絲恐懼。


    僅僅是低下頭就真的能得到諒解嗎。不,說不定這樣跑來道歉隻是反而火上澆油……


    然而無關千美繪在一邊內心地擔憂,颯拉抬起頭來接著說到。


    「前段時間,做了壞事」


    「……果然是你啊。這麽說,那邊的那個,你是這孩子的操縱者嗎?」


    「與其說的操縱者,不如說是朋友。我是謳夏高中一年級的禦濱千美繪」


    「……這樣啊。初次見麵,我是駒台第三大電的大會統合部部長,原口良吾」


    男生做了這樣的自我介紹之後,就再也沒說什麽,隻是帶著嚴肅的表情眯起了眼睛。千美繪為了在對方不論說出什麽話時都能立刻作出解釋而暗自在心裏準備著。


    不過。


    「編製這孩子的ai程序的,是你嗎?」


    投給千美繪的仍然是她預料之外的問題。


    「啊,不是。所以說,我隻不過是這孩子的操縱者……不過更像是小颯拉的朋友而已。開發者另有其人」


    「是嗎。那就好」


    原口的視線再次轉向了颯拉。他看了一會兒一直仰頭望著他的颯拉的眼睛,最後終於和緩了表情、放鬆了肩膀。


    「說實話的話,完全沒有理由就這麽原諒你。不過……就這麽直接地跑來道歉,我也被你弄得很突然」


    他以這樣的前提說著。


    「其實,比起爆炎3rd被這女孩子破壞掉這件事,我更在意的是她完全不顧自身的那種戰鬥方式。明明做出了這麽完美的超鋼機,卻給她放進了這種具有自我毀滅傾向的程序,這種冷酷無情的做法我絕對無法原諒」


    「無情……麽」


    雖然就千美繪個人的感覺來說,似乎從初次見麵開始,颯拉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不過另一方麵,也有這雪拉等人眾口一辭的『颯拉改變了很多』的評價。這麽說的話,颯拉以前真的是連原口這樣其他學校的學生也會感到擔心程度的自滅行動的類型麽。


    原口的話還沒有說完。


    「嘛不過,這次我們高中能來到這個決賽的賽場上,也有一部分是托了這孩子的福,這也是事實。如果那一天不是這孩子跑到我們學校的體育館裏給爆炎3rd來了個瞬殺的話,我們會拿著那台機體跑去參加預賽然後輸掉的事情也不難想象。所以我也不想責備你們。當然,也不可能對你們道謝」


    「是嗎」


    呣……颯拉似乎還有點什麽不滿似的皺起了臉。


    在考慮了一會兒之後,忽然說道。


    「……明天還可以再來嗎」


    「明天?」


    「嗯,明天。就一點事也好,我想幫你們的忙」


    不知道是吹的什麽風,讓颯拉說出了這樣的話。不過,從千美繪的角度所見到的颯拉的側臉和平時一樣非常嚴肅。大概,這算是她個人風格的罪惡抵償方式吧。


    「為什麽?」


    「這三個月來,勝利和敗北的份量……應該這麽說吧?我學到了那個」


    所以才會來這裏道歉。颯拉這麽說明著。


    原口聽了之後,露出了帶點苦笑的困擾表情。


    「你願意幫忙我是很高興啦。不過要當著大家的麵,讓別的學校的學生……而且還是打壞過我們學校機體的人來做這些那些的實在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完全沒關係的高中的話倒還好說,不過你們的高中……確實是宮城的第五名吧。你能提出來我是很高興,不過公私還是要分開的」


    「是嗎,那麽……」


    颯拉說著說著,忽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然後從裙子的口袋裏,取出了拇指大小的石頭。


    並非琥珀、也不是金色藍寶石的那枚結晶,正散發著金黃色的絢麗光芒。


    那是『女王的碎片』。


    在失去拉薇妮亞的那片森林中,南方刀——的ai西迪說著『希望交給理當持有者』而托付給颯拉的奇跡之石。自那之後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不過颯拉現在仍然不知道應該把這交給誰。


    不,確切的說是有想要交給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應該交給他。


    「那是……什麽東西?奇怪的石頭啊」


    「嗯,這個叫女王的碎片」


    回答了原口之後,颯拉抬頭看向千美繪。看到她臉上露出的“這個是怎麽回事?”的疑問,千美繪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是嘛」


    颯拉點了點頭,向頭部的裝飾……也就是超鋼女的基本裝備『服飾型傳感器』的天線處用手輕輕碰觸。


    短暫的沉默……颯拉將感應器的靈敏度一點點上調。


    一公裏……兩公裏……三……。


    即使在遙遠之處也能聽到一根針掉落地上的聲音的狙擊式樣高敏度傳感器搜索著周圍的情況。


    終於,颯拉露出了嚴肅的表情看向千美繪說到。


    「禦濱千美繪,雪拉姐姐在戰鬥中」


    「來棲會長……


    那麽」


    兩人相對頷首。


    「我一個人沒關係,你去吧」


    聽了千美繪的話之後,颯拉看向原口,說道。


    「對不起,禦濱千美繪可以拜托你嗎」


    用認真的樣子思考了幾秒鍾之後,原口也擺正了表情,像是在回答颯拉般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雖然不知道你們出了什麽事,不過我們會負責把她送回宿舍。對了……果然明天你還是來一趟吧,我想跟你好好談談。我對你很感興趣……啊,不是,應該說是對你那樣擁有感情的ai類型感興趣,我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原口滿臉通紅地強調了好幾遍『是對ai』這部分,他身後的後輩們和其他學生們都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千美繪也差點笑噴了出來。


    「可以來嗎?」


    「到時候詳細說給我聽聽吧。對了,那麽,當作理由也好,可以給大家夥做午飯嗎?飯團之類的就行,你會做嗎?」


    颯拉用力點了點頭。


    「為了茸味努力修行過了,包在我身上。千美繪,我去了」


    對著千美繪打招呼過後,颯拉瞬間調轉身體,像箭矢一樣飛奔了出去。


    ◆


    為了去方便而走出自家超鋼機整備倉的禪,與從駒台第三大電高中倉庫飛奔而出的颯拉剛好擦肩而過。


    「哦哦!」


    他立刻發出高興的吼聲。


    「這不是小颯拉嘛!為了見我才來的嗎!來是為了見我嗎!」


    立刻張開那竹竿般纖瘦的雙臂,準備給颯拉一個熱情的擁抱。然而,從他的身旁……


    「礙事」


    僅僅低聲說完就如一陣風似地穿過的颯拉,一躍就跳過了和禪一起行動的另一位部員,然後以放置在一旁的鐵桶為落腳點繼續跳躍而去。


    在以呆滯的表情目送迅速消失在夜幕中的颯拉的部員們身後,禪乍了一下舌,然後用仿佛喝醉了酒似的動作搖晃著身體,朝颯拉前去的方向開始邁步。


    「啊,六栗學長!你去哪?」


    低年級的學生從身後追了上來,卻受到如鞭子般狠厲的一腳而滾倒在地。倒地的學生抬頭看向禪,立刻就被恐懼所控製而動彈不得。


    寬闊的帽簷下,禪的眼睛閃動著發現獵物的肉食動物的光芒。


    他轉向被這一突然的轉變而渾身戰栗的低年級學生們——


    「有點小事要處理,都別跟來。聽到了吧,都別跟來……隻是小事」


    禪扔下這句話,再次轉身,走開。


    ◆


    「嗯,沒錯,雪拉學姐在戰鬥中。哎?颯拉來這邊了?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回去的,謝謝你,禦濱同學。」


    通話結束了,茸味關上手機的蓋子,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望向應該是雪拉和龍葬卿發生戰鬥的那個方向。雖然他是一邊跑一邊接的電話,但是她們兩人戰鬥的速度要比他的奔跑迅速得多,劍戟相交的聲音早已遠去,現在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怎麽辦」


    可怕的人,不,是可怕的什麽東西,從那一頭逐漸靠近了。


    涉及到超鋼女的這一係列事件,決不會僅僅局限在超鋼機武鬥會上,關於這件事茸味也已經稍稍察覺到了一點。說起來,拉薇妮亞的霍森傳動裝置被奪的那次事件,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出於喬的私人怨憤,但是無論怎麽想都會覺得其背後有著『某人』在操控著。


    更何況,『若草四姐妹』根本就是女王宮所屬的組織。


    再者……若草四姐妹當中的首領梅格的真實身份,是統領聖葬騎士團的八詞團其中之一,人葬騎士團的人葬卿——『瑪裘亞·庫薩努斯』,她們既然會有組織地以霍森傳動裝置為目標展開行動,那麽必然就是有什麽力量強大的組織——比如說是女王宮——在背後推波助瀾。


    但是,這次有點不一樣。


    這可不是什麽單純的場外亂鬥。


    迄今為止和對方的所有接觸,都沒有跳出『超鋼機武鬥會』這個框架。但是這一次對方卻突然直接出手襲擊。


    而且這次出手的不是人葬卿而是龍葬卿,換句話說,這次的事件已經演變成『必須動員複數的聖葬卿』才能解決的嚴重事態了。


    什麽也不做隻是默默地接受下來的話,也意味著日常生活的崩壞。


    「……該怎麽辦才好?」


    茸味默默地問著自己。


    想要的隻是未來。


    能夠和最愛的大家一起,帶著笑容平靜地生活的未來。


    茸味再次打開手機,在電話簿中找到佩姬的號碼。盡管那隻是完全沒有意義的符號的排列,但是在祈禱般地撥出去之後,卻幸運地僅響了數聲就接通了。


    『是茸味呢~』


    當佩姬那軟趴趴的聲音傳進耳中時,茸味仿佛覺得纏繞心底的那一絲絲束縛瞬間鬆緩了不少,在這種時候,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變化的佩姬的這一份泰然自若,實在是讓人覺得無比可靠。


    「啊,是我,那個,佩姬小姐——」


    『呣呋呋,我知道的啦~居然還會打電話來報告呢。我知道你很開心啦,不過還是不需要專程來告訴我啦~真是的~☆』


    「啊?」


    『第一次的,愛·愛·咯~☆』


    「……對不起,還不是那個」


    『是~☆』


    「這麽說你不是完全都知道了麽……啊不,我也沒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有點渾身無力。


    「……麻煩你認真一點,佩姬小姐……」


    『啊啦啦~看來看急呢,那麽請說吧~』


    「是。其實是龍葬卿……那個,聖葬騎士團的龍葬卿,突然間就那個,襲擊了過來。現在正在和雪拉學姐單獨交戰中」


    『啊~居然是這樣啊……大致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怎麽了?)』


    佩姬的那側,絢乃的聲音夾了進來,看來至少現在兩人正在一起行動。而佩姬似乎比茸味更清楚地把握了事態,於是把各種情況詳細地向絢乃做了說明。


    在佩姬對絢乃說明的途中,斷斷續續地也能聽到一些女生的聲音,看來似乎絢乃她們現在身邊還有不少人。難道她們現在是在聖葬騎士團的宿舍中嗎?還是說,是在執行現在已經在青森站那邊開始了的睡魔祭的警備任務?


    在茸味猜測的過程中,話筒的那頭傳來了絢乃自身的聲音。


    『是茸味同學吧?』


    「是,是我」


    『情況我清楚了。你那邊的戰力是?』


    「那個,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立刻匯合,不過颯拉正在往這邊趕」


    『嗯……那麽,茸味同學明天的比賽安排是?』


    「明天沒有。不過……」


    『我知道了,這裏會送去援手的。茸味同學請和颯拉一起,盡量逃跑……隻要能逃到日出的時候,就是我方的勝利』


    「一直到早上?!還有勝利什麽的……」


    『抱歉,真的很對不起呐。不是我這邊要可以擺架子什麽的,不過具體的原因現在還不能說。隻能告訴你,敵人現在也開始焦慮起來了,而且她們盯上的不光是雪拉,茸味同學也被盯上了。詳細的情形還不能說,不過你們那邊的襲擊和這邊的行動……或者說戰局息息相關。我隻能告訴你這麽點呐』


    什麽意思……?


    茸味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問到。


    「我的行動也對那邊的『戰局』有影響?」


    『有很大的影響』


    喉頭發出了咕嘟的聲響。至今為止,絢乃在這種時候都隻會「不用在意沒關係」地寬慰,但是剛才,她卻


    明確的表示了「有很大的影響」。


    茸味想起了白天的時候,兩人的拳頭輕輕對撞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絢乃確實是對著茸味說「托付給你」了。那不隻是單純的把救出拉薇妮亞的事情托付給茸味,同時也是表示著她將茸味當作可以托付身後的同伴而認同了——不是『(被茸味)認同了』,而是『認同了』茸味,並且接受了這樣新的關係。


    「我明白了,我會盡量逃的」


    『拜托了呐。這邊也是,到茸味同學和雪拉救出拉薇妮亞為止,決不會讓超鋼機武鬥會中途停止的呐』


    絢乃稍稍停頓了一下。


    『就算到了明天,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超鋼機武鬥會也會繼續進行,大會結束了之後,大家都會恢複以前的平凡日子……我們約好了呐』


    然後,用堅定的話語做了結尾。


    絢乃的約定就是力量。


    茸味合上了蓋子,再一次轉向雪拉她們的方向。


    這時,遠處傳來沉悶的大地震動聲。


    因為是在超鋼機武鬥會的比賽途中,所以今天也有超鋼機的大遊行,像這種程度的騷動理應沒什麽奇怪的,但是茸味卻感覺那聲音是從雪拉她們戰鬥的方向傳來的,因此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不過,茸味現在的任務並不是去追趕雪拉。現在隻能相信她了。為了讓雪拉能夠集中精神應付和龍葬卿的戰鬥,茸味更應該注意讓自己不被卷入戰鬥。


    總之先離戰場遠一點吧,茸味這麽想著,並且準備踏出腳步。


    「在這種時候還在散步嗎?」


    黑暗中傳來了聲音。


    (剛才的電話全部都被聽見了?!)


    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心髒驟然緊縮。


    慌忙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身著修道服的女子。


    「啊……」


    這次則是讓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的驚訝。


    緊張和安心同時襲來,讓茸味突然之間喪失了應對的話語。


    蔚藍色搖曳的波浪式卷發,銀白色的發飾,綠鬆石般的眼眸。


    仿佛是把半空中映照的月光全部吸附於身周一般纏繞著青色的閃耀光華,若草四姐妹當中的三女、泉秋院水脈,出現在他的麵前。


    不可能忘記。因為距離兩人相遇、一起度過一天、最後成為敵人的那一日,僅僅過了不到二十天。


    而水脈正帶著和那一天完全不變的外表站在那裏。


    ——『在決賽中打倒我們,那就是取回拉薇妮亞的條件』


    茸味正是為了實現這個約定才來到這裏。為了打倒梅格和水脈,從她們手中取回拉薇妮亞的魂之容器,茸味才踏上了青森的土地。


    她,正是茸味如今站在這裏的理由。


    「貴安,茸味先生」


    「水脈……小姐?」


    兩人相互對視。為這意外的相遇感到疑惑的茸味還沒有從衝擊中擺脫。


    「為什麽會在這裏……」


    「偶然而已。真的,隻是偶然」


    水脈吟唱般地說著,走到了街燈下方。


    「隻是稍微,感受到了一點命運的味道呢」


    明亮的燈光下,不知為何,水脈似乎很開心地眯起了眼睛。


    接著……


    作著修女打扮的超鋼女,帶點惡作劇味道地閉起了眼睛。而她將左手放在胸口的那個習慣性的動作,也仍然和之前相遇的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居然真的,追到了這麽遙遠的北方邊境了來了呢,王子大人」


    「是啊,因為我們約好了嘛」


    「約好了,要把我和拉薇妮亞從命運鏡射理論的牢籠當中解放出來呢」


    「是的」


    「我非常、非常開心」


    街燈之下,水脈露出虛幻般的笑容。


    「對了,正好有些事要問水脈小姐——」


    「不可以哦」


    下意識地一步靠近對方,卻受到了這樣的斥責。


    「這個距離剛好就是我們現在的距離哦。名為敵人的距離」


    「確、確實那麽說也沒錯,不過那不是隻是在比賽的時候嗎……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不過要當成敵人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啊」


    水脈搖了搖頭。


    「可是我很高興哦,茸味先生為了打倒我而拚命追趕的過來……那可是比戀人還要深的關係哦,即使想切斷也切不——」


    忽然,水脈的腳步搖晃起來。


    茸味慌忙衝過去想扶住她,就算對方說了不讓自己靠近,但是這種時候誰還會乖乖聽話啊。


    茸味一心想捉住水脈的手腕……但是他的手卻徒勞地劃過空氣,水脈一下子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並不是沒有趕上。茸味的手做捉住的,僅僅是空蕩蕩的袖管。


    ……那裏,並沒有能夠被捉住的手腕。


    「啊……」


    水脈居然是遍體鱗傷。修道服上四處都有細小的裂口,興許是倒在地上過,衣服上、臉上塗滿了塵埃和泥土。


    ……明明應該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察覺到的。


    「水脈小姐?!你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水脈身上接附的手臂,明明應該有可供拆卸替換的插槽。


    記得在超鋼機武鬥會的比賽中,梅格也好、喬也好、水脈也好、艾美也好……若草的四姐妹,都曾經把那個取下,換裝成巨大的自動加農炮、加特林炮、或是格鬥腕之類的裝備。


    「究竟發生了什麽……」


    能想象到的情況隻有一個。


    「難道說,戰鬥過了?」


    「……」


    水脈用完好的左手抱住從上臂開始齊齊斷掉的右手臂,仿佛在躲避著茸味似的移開了視線。


    沉重的沉默落在兩人之間。


    但是很快,似乎是要打破這沉默一般,從空中傳來一個聲音。


    「話,說完了麽」


    「……誰?!」


    茸味向著突然發出的第三者的聲音發出疑問,但是他轉了兩三次頭,都沒發現哪裏有人影。最後,望向上空的視線,在信號燈之上捕捉到了原本不應該存在在那裏的赤紅色眼瞳。


    龍葬卿——薰龍·e.q·林德溫姆。


    因為是狗所以叫薰薰就好——笑著說出這樣的台詞,並掠走了茸味,明明應該正在這條街道上的某處,和茸味的雪拉激戰著的少女,正背對著月光靜靜地站在那裏。


    是什麽時候換過衣服了嗎,現在她穿著的不是工裝褲,而是和最初見到的時候一樣的白色軍裝。不僅外表換成了正式的『龍葬卿』,甚至連說話的方式都變過了的少女宣告。


    「泉球院水脈,因為要接受懲罰而正在被追捕」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的表情,完全沒有穿著工裝褲的時候所浮現出的那種輕飄飄的鬆弛感。倒不如說那冰冷而銳利的視線,正寄宿著一種仿佛完全剝離了感情而令人悚然的感覺。


    但是為什麽,正在和雪拉戰鬥的龍葬卿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說……雪拉已經被打敗了?


    不,雪拉的話,應該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更重要的是,眼前的龍葬卿和剛才的龍葬卿(薰薰)行為舉止差異過於巨大,就算有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卻完全不會讓人覺得是同一個人。


    這是為什麽呢?


    而且……


    「正在被追捕……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不是應該是同一個組織的麽?」


    考慮再三之後,口中冒出的是這樣的問題。


    龍葬卿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但是仍然回答了茸味的問題。


    「不錯


    、的問題啊。但是應該說你弄錯了。這個機械人偶和人葬卿是背叛了神官長大人的逆賊,因此是理當受到處決的存在」


    「逆賊?……背叛、了嗎?」


    「回答是肯定的」


    水脈用完好的那隻手倏地抓住了茸味的襯衫。


    「對不起,茸味先生。我和梅格都沒有打算把你卷進這件事情,所以請你現在就立刻離開這裏吧」


    完全弄不明白。


    所以,不可能在什麽都沒弄明白的情況下把她扔在這裏離開。


    「水脈小姐,究竟是怎麽回事?」


    「被追的隻是我。所以茸味先生就趕快逃——」


    「那種事情怎麽可能做到啊!不對,是不可能去做」


    話完全不用考慮就衝口而出。


    茸味正麵凝視著水脈那困惑而又驚訝的眼睛。那雙眼睛,正在微微顫動著。


    茸味確信了,那雙眼睛事實上正在尋求幫助。盡管如此,她還是說希望茸味能夠一個人離開。


    於是茸味也確信了,水脈也是屬於應該被守護的女孩子。


    然而水脈卻開口說到。


    「這是屬於同樣擁有能力的人之間的戰鬥,但是茸味先生——」


    「隻是個平凡的學生」


    茸味平靜地回答。


    「不是機器人、不是被祝福者、也不是超能力者。不過——是男孩子」


    他轉過身,像是要保護她一樣擋在龍葬卿前麵。


    茸味知道自己正在做傻事。但是要把傷到站不起身的女孩子一個人扔下這種事,茸味的良心根本不能容許。


    當然他也很清楚,即使自己上去戰鬥,也絕對贏不了。


    這麽想的話,果然還是在做傻事……不過,就算這樣也不能放著哭泣的女孩子不管。


    那麽就讓局麵發展成不會發生戰鬥吧……


    (至少要爭取一點時間……!)


    絢乃說過要讓自己盡量逃到早上。而茸味隻是單純的普通學生。反正也沒什麽力量,那麽自己一個人逃和帶上水脈一起逃也沒什麽區別。


    「不錯、的覺悟」


    龍葬卿的聲音當中,幾乎都隻是憐憫。


    「就探詢這邊的詳情和推遲結果的發生兩方麵的意義上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不過,瀨戶茸味,將揀來的性命如此浪費掉,實為愚行」


    「這並不是浪費。我有著必須戰鬥的理由。許多……要多少都有」


    自己正在做傻事……茸味想著。


    但是一旦下定了決心,語言這種東西可以輕輕鬆鬆毫不停頓地編織出一大片來。


    「我還必須要去救出拉薇妮亞小姐,所以我還不能死。


    水脈小姐還有和我的約定要實現,所以我也不能讓你殺死她。


    還有……水脈小姐是女孩子,所以我不能放著她不管。」


    “還有,”茸味的話還在繼續。


    「我還有……許多值得信賴的同伴。所以決不是一個人!」


    「不錯的、眼神。我會記住你的。但是期待是無意義的,來棲雪拉仍然在戰鬥中,不可能趕來這裏」


    「是……這樣嗎」


    茸味的聲音中,不光沒有動搖,反而還寄宿著希望。


    「雪拉學姐,還在戰鬥中啊」


    龍葬卿無言地點頭。


    「龍葬卿乃是三人一心。懷音沒有理由騙我說在交戰中」


    你所寄予希望的那個人,不可能會趕來這裏——明明對方說了這種話,茸味卻覺得鬆了一口氣。


    既然雪拉學姐還平安無事並且還在交戰中……那麽就完全不需要感到絕望了。


    況且——


    「不隻是雪拉學姐……」


    從高處降下的那個身影,正是最擅長在黑暗中戰鬥之人。


    那是,將絕對的思念藏於胸中的純潔無垢之刃。


    「一定——會來的!」


    玫瑰金色的短發隨風搖曳,嬌小的少女從高層建築的頂上飛舞落下。


    她手中的是切斷用的利爪,擁有十枚立方晶係晶體樹脂的手甲——e·o·d·ii。


    沒有保留、沒有呼喝,僅僅為了守護茸味而化身爪牙的這名超鋼女,為了將龍葬卿一刀兩斷而靜靜落下,揮動著在月光下散發出清澈光輝的爪子。


    龍葬卿忽然甩動頭發。


    紅玉之錘與水晶的利刃相互咬合,發出不會破裂的玻璃相互敲擊般的異響。


    在這種形同角力似的狀態下,颯拉僅將視線投向下方的茸味。


    「瀨戶茸味,你的呼喚,我確實聽到了」


    心的呼聲被聽到了。他們之間確實有羈絆相連著。


    一方點頭,對方也點頭回應。


    颯拉喊到。


    「拿去吧!」


    然後用沒有揮動e·o·d·ii的那隻手投出了手中的東西。那東西一直線地飛來,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擺著準備姿勢的茸味手中。


    「這個是……」


    「那是女王的碎片?!」


    「不敢相信……那種東西為什麽會在這裏……?!」


    在茸味、水脈、龍葬卿各自驚異的表情中,隻有颯拉一人表情不變,隻是口中傳達著該傳達的話。


    「那光芒將我引導到了這裏。我原本是被拜托將它交給該持有之人……既然這樣,那就肯定沒錯,這東西就應該交給瀨戶茸味」


    龍葬卿驚訝之下瞬間垂下了眼簾,自言自語般地喃喃著。


    「巫女(水脈)、瀨戶茸味、碎片……這麽多東西都聚齊了……不錯的、傾向」


    然後抬頭宣告。


    「很好的、機會。不會再有的、好機會。趁現在掌握一切吧」


    「瀨戶茸味,快走!」


    「誒……嗯!」


    茸味對颯拉的利喝點頭回應,然後扶起水脈跑了起來。


    於是,颯拉和龍葬卿的戰鬥揭開了帷幕。


    在空無一人的夜晚的街道上,兩人手牽著手奔跑著。


    在颯拉投入和龍葬卿的戰鬥並努力爭取時間的現在,必須盡可能地遠離此地。


    呼吸早已淩亂。但是不能停下來。


    握在手中的是硬質樹脂的手指。牽著的手的那端,是名為水脈的受傷的女孩。


    在這樣的近距離之下看,水脈所背負的傷勢根本就無法遮掩。身為超鋼女的水脈,擁有普通人的茸味所完全無法比擬的力量,然而卻被單方麵地蹂躪,不僅所穿的修道服變得破破爛爛,還失去了右手,連腳步都變得踉蹌。


    現在也僅僅是在茸味的牽引下步履蹣跚地跟在後麵。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


    盡管和雪拉她們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水脈的身體怎麽說也是戰鬥用的超鋼機,而她現在居然會落到這種境地。


    奔跑中的水脈腳下一絆,茸味連忙伸手去扶。


    然而。


    「放開我……」


    水脈揮開了茸味的手。而僅僅是這樣一個輕微的動作,就讓她無法支撐住淩亂的腳步而摔倒在地。


    「水脈小姐!你沒事吧!」


    再次伸出的手還是被推開了。


    「我……到這裏就沒事了。所以……茸味先生請一個人快逃吧」


    茸味沒能理解水脈的話,而陷入了一時的混亂。


    「可是……」


    「別再說了,請快點逃吧。茸味先生原本並不是她的目標,但是這樣下去你真的會被卷進我們的事裏了」


    在眼神閃爍地說著這些話的水脈麵前,茸味跪了下來。


    「我就這麽靠不住嗎?」


    麵


    對茸味的問題,水脈搖頭否認。


    「那麽是我多管閑事了?」


    不是這樣的。水脈低聲呢喃。


    「那麽果然還是我靠不住?」


    再一次搖頭否認。


    「那麽是為什麽呢?」


    水脈沉默不語。


    茸味捉住她無力的雙手,勉強讓她站了起來。


    算不上輕巧、毫無曲線起伏、硬邦邦的身體。


    即便如此,對茸味來說這也是女孩子的身體。一邊注意不要碰到什麽不該碰的地方,一邊像抱著雪拉學姐的時候那樣,盡可能溫柔地抱住她,並將她的手環到自己的肩膀上借力。


    「抱歉了,水脈小姐」


    然後這麽說著,環住了她的腰。


    水脈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不過似乎還是隻能忍耐。


    兩人開始向前走。


    幸好茸味的身高沒有太高,雖然有點重,但至少還沒有形成不方便走路的姿態,茸味也能勉強走得動。


    一步一步,像是在慢慢引導著水脈一樣。


    要走得再遠一點……挪著步子的過程中,茸味開口了。


    「我聽說了一些關於水脈小姐的事。對泉秋女子高中的人來說,水脈小姐是她們的驕傲呐。我之前還完全不知道呢,水脈小姐是女王的巫女的事、是拉薇妮亞優秀的姐姐的事、大家都知道水脈小姐的事……啊但是實際上與其說是姐姐,不如說是母親呢」


    水脈的肩膀小小地震動了一下。


    「在泉秋女子的學生當中,你好像變成了傳說呢。都說水脈小姐是個非常溫柔、非常真誠有親切的人呢……我想拉薇妮亞小姐會變成那樣自信但卻不失溫柔的優秀女性,一定也是因為她非常憧憬著水脈小姐吧」


    兩人一起前進的途中,茸味繼續說著。


    最初隻是打算振奮一下水脈的心情,至少讓她能鼓起一點幹勁而說的,但是說著說著就漸漸變成茸味單純的心情吐露了。


    「大家是這麽的崇敬水脈小姐啊。所以……我也,不會把水脈小姐當成敵人的。拉薇妮亞小姐回來之後,水脈小姐也回仙台去吧。如果知道你能回去的話,大家一定會很高興的。啊,並不隻是泉秋女子高中的學生們這麽想的,那個、這也是我個人的願望。等這個超鋼機武鬥會結束了,到時候水脈小姐和拉薇妮亞小姐……還有雪拉學姐、颯拉、佩姬小姐、絢乃同學、當然還有喬小姐、艾美、還有梅格小姐也是……大家就能聚在一起到處去玩、一起開心一起歡笑了。我不想其中缺少任何一個人。我知道的,水脈小姐其實非常關心拉薇妮亞小姐的事,梅格小姐也很擔心喬和艾美……如果大家都在一起的話,拉爾夫先生要照顧那麽多人的身體可能會比較困難呢,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學著幫拉爾夫先生的忙。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應該說是真的很不好意思……不過我會一點點、一點點地學起來的。雖然還沒對雪拉學姐說過,不過為了大家能夠在一起,我也想做點什麽事」


    茸味對水脈靜靜地微笑著。


    「我的父親,是個相當有名的技師呢」


    視線對上了正盯著茸味看的水脈的目光,茸味不知怎麽的就害羞起來,移開了視線。


    當然他也沒有發現,在他說話的過程中,水脈一直都在凝視著他的側臉。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水脈的步子和茸味的同調了。


    「是哦……」


    始終沉默著的水脈第一次開口。


    「怎麽辦呢,茸味先生。如果大家……都覺得太害羞了,不想被茸味先生看到身體的話呢?」


    被這麽一問,茸味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那……那個。太壞心眼了吧,水脈小姐」


    看著困擾的茸味,水脈也微微綻開了一絲笑容。


    然後她下定了決心。下定決心,將手指撫上羽毛形狀的耳飾。


    那是和雪拉她們一樣的動作。對著類似於雪拉他們的天線一樣的專用傳感器,水脈下達了指令。


    她閉著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沒問題,還健在」


    「水脈小姐,怎麽了?」


    「茸味先生,剛才我呼叫了伊麗莎白。雖然有點距離所以不能馬上趕到,不過隻要有了那個,我就能戰鬥了」


    「是嗎」


    「所以,到那個時候……到那個時候為止,請帶著我一起逃吧」


    「啊……好的!」


    茸味用力地點了點頭。


    ◆


    電線杆的上方,有一個白影正如義經般迅捷跳躍。


    在後方的地麵上追逐的颯拉為了讓那個白影、也就是身穿白色軍裝的龍葬卿降落到地麵上,將那個幾乎有一抱粗細的金屬與水泥的柱子瞬間斬斷。


    周圍的照明一口氣熄滅了。


    盡管如此,這場戰鬥仍然保持著無言的沉默。


    沉默著、僅僅隻是沉默著,各自尋求的最佳的手段相互拚殺,不帶一絲迷惑和猶豫的戰場。


    龍葬卿沒有告知這場戰鬥意義的的義務。


    颯拉也沒有去詢問的理由。


    在自己最重要的人麵前出現了障礙的話,隻要排除掉就好。


    對兩人來說,那都是同樣最最重要的人。


    衝到龍葬卿移動路線的前方,颯拉用那不可見的爪子一擊揮過,僅僅一下就讓粗壯的電線杆從基部開始被整個切裂。


    從遠方看非常纖細的電線杆,到了近處卻是比人還粗的金屬與混凝土的集合,當它們一個接一個倒地的時候,夜晚的街道上連續響起巨大的轟鳴聲。


    龍葬卿堅持不下到地麵,引誘颯拉進行空中戰,而颯拉也堅持不從。


    龍葬卿的武器是那長長的白發尖端的紅玉之球,經過數度的對斬,颯拉已經確認了那是超重量型的打擊武器。


    而相對的,颯拉的e·o·d·ii則是非常之輕。如果是和雪拉初次對戰的時候裝備的e·o·d·i的話,應該還能和那個紅球對撞試試吧。然而,完全迷信於立方晶係晶體樹脂那無法防禦的銳利度,而將攻擊力特化到極限的ii型來說,相互硬拚的話鐵定是會吃虧的。


    當然,如果是在地麵戰中的話,機動力上占有優勢的颯拉完全可以依靠速度來壓倒對手,但是高處的空中戰則是另當別輪,打擊力度的差異幾乎可以是決定性的力量差距。


    龍葬卿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於是堅持不降到颯拉所擅長的地麵戰場。


    既然如此。颯拉不帶一絲焦慮,冷靜地想著。既然龍葬卿堅持要把自己誘向上方,那麽自己就反過來把她拖到地麵上來好了。


    要比耐心的話,顯然是我方占優……颯拉如此確信。


    對於接受過暗殺者訓練的颯拉來說,這種事情就如同呼吸一樣簡單。哪怕是要把這個青森所有的電線杆全部斬斷,要是對方跑到了大廈的頂上就把大廈也切斷。


    龍葬卿仍然在逃跑,踩著順次倒下的電線杆繼續向前。


    ……前方的落腳點,隻剩下一根。


    颯拉做好了準備。凝聚全身的動力,比龍葬卿更為迅速地……為了能趕在她前麵到達最後的落腳點並把它切斷,像被彈射出去一樣飛奔而出,貼著地麵疾趨,並成功地靠近並斬斷了電線杆。


    而龍葬卿踩了一腳變得不安定而開始傾倒的電線杆跳起,前方就再也沒有可供她落腳的地方了,這使得她不得不選擇降到地麵上。


    但是颯拉明白……這隻是個陷阱。


    在落下的空中的龍葬卿的動作,顯然是在引誘颯拉挑起空中戰。


    所以颯拉耐心地等待著。等待她落到地麵的那一時刻,並積蓄著在那一瞬間能夠爆發


    出撕裂大地的力量。


    這時,龍葬卿說出了開戰以來的第一個詞匯。


    「伏地膜拜吧……」


    赤色的眼睛的中心,隻有一側的銀色瞳孔絞緊成如針般的細線。


    颯拉直覺地感到了。


    ——這就是龍葬卿的隱藏手段……也就是絕招。


    隻要在攻擊發出之前,將龍葬卿撕裂的話,就能夠破壞掉這一招。


    颯拉將行動提前了。


    龍葬卿作為武器的紅球隻有一個,在空中相互交擊的話就會變成純粹的角力,如果隻用右手的話應該會連同e·o·d·ii一起被壓倒折斷吧,不過隻要抓住這個時機,颯拉左腕的透徹就能夠將那顆承載著白發赤瞳的頭顱削落。


    颯拉仿佛是要踩穿瀝青路麵一樣奮力一踢,伴隨著爆發的煙塵卷動著氣流猛衝。一步……兩步……三步!加速……跳躍!


    「伏地膜拜吧——化為兩斷利刃的透徹之爪!」


    颯拉扭轉身體、在空中揮下手爪,和龍葬卿的『敕令』完成,幾乎是在同時。


    颯拉手中的利爪僅僅切進龍葬卿的肩膀數毫米,就無法再行存進。於是兩人幾乎用糾纏在一起的姿勢落下,到了快著地的瞬間,龍葬卿抓住機會踢開了颯拉。


    當颯拉則借助手的動作停下來並重整態勢,同時感到萬分驚訝。


    那無法斬進龍葬卿身體的爪子,輕易地刺進了柏油路麵,並且在幾乎感受不到阻力的情況下輕鬆切開了數米長的口子。


    「這是……」


    「由龍睛所發出的敕令……此身之所以能被稱為薰龍·e.q·林德溫姆(三匹巨龍之寄宿者)皆因此一賜物。自此汝之刃麵對我身之時即已死亡,將再不得傷我身分毫」


    「……」


    對著無言的颯拉,龍葬卿再次下令。


    「伏地膜拜吧,捕捉我身動向之雙眼」


    瞬間,龍葬卿的身影從颯拉眼中消失了。


    確切地說,是龍葬卿在踏出一步的過程中硬生生地從颯拉的視野中消失了。


    (這是……之前絢乃所說的……)


    在仙台的月光之森和龍葬卿對峙過的絢乃,曾經給過龍葬卿這樣的評價:『明明前一刻還覺得她在那個位置,忽然之間就不在了。明明能夠清楚地看到她的移動,卻捕捉不到。』


    確實,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氣息,但是把目光轉向那裏的話……卻看不到龍葬卿的身影。


    下一瞬間,直覺到了危機了颯拉側身試圖閃避那看不見的攻擊。然而結果還是沒能來得及,肩膀吃下一記沉重衝擊的颯拉被打得像陀螺一般翻滾了一圈、砸向地麵……接著在將將落到地麵的時候又吃了一記追加攻擊,輕巧的身體被打出老遠。


    而她甚至連把手指貼近傳感器的餘暇都沒有。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仿佛是不容許她墜落地麵似的,紅玉之錘接二連三地轟在颯拉身上。


    就像是在沿著地麵的方向玩手球一樣,經曆了超過二十次的打擊,終於被打倒交叉街道上人行道和機動車道之間的隔離帶上,颯拉的身體這才終於接觸到地麵。


    她無力地翻滾。


    龍葬卿的身姿仍然看不到。明明看不到,卻在那裏。


    因為從那個位置,傳出了聲音。


    「……看來無須我的劍出場了啊」


    龍葬卿在那個位置緩緩直起身,那一身白色終於出現在了視野中。


    在捕捉到對方的位置的瞬間,反射性地揮出的e·o·d·ii,終究還是沒能切進龍葬卿的黑色長靴,僅僅停留在表麵就再無法前進。


    「虧我之前還稍微抱著一點期待,還不如泉秋院水脈的抵抗來得激烈啊」


    帽簷之下,紅色的目光射向颯拉。


    沒有輕蔑,隻有像看待無機物一般的冰冷。


    「差不多是時候了」


    下一次就是結束了,話語中透露著這樣的含義。對應著她的話,明明沒有任何動力機關的紅玉之錘自動漂浮到龍葬卿的視線高度,並自發地開始旋轉。


    颯拉冷靜地判斷。


    之前的打擊如果說都隻是為了單純的『攻擊』的話,下一擊的目的就是為了『致命』了吧。如果能好好防禦住的話就是兩腕,防禦失敗的話大概會損失半身吧。


    自身的損傷……相當嚴重。


    外傷雖然算不上什麽,但是內部各處回路已經因為打擊而出現了大量斷線。


    真是恐怖的攻擊。雖然沒有任何的穿刺、斬擊傷害,卻有著足以破壞纖細的內部結構的力量。


    失算了。如果千美繪在的話,應該不至於悲慘到這個程度,至少應該能在看穿龍葬卿的真實位置之前一直都想辦法引導她回避龍葬卿的攻擊吧。更重要的是,她或許能夠幫助討厭長期忍耐的颯拉找到反擊的機會。


    好像重新認識到了操縱者存在的重要性呢。


    不過,現在的颯拉仍然無法動彈。


    她正在為了使用預備線路替換受損的回路而進行全身的檢查,到恢複機能為止,還需要數十秒。這樣的話至少要讓雙手能夠自由地移動……


    有必要的話,還要在打擊出現的瞬間發動『銀』的狀態。在這種身體狀態下使用銀差不多等同於自殺行為,不過比起什麽都不做乖乖等著被幹掉總要好得多。


    龍葬卿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颯拉做好了準備。


    攻擊沒來。取而代之的是遮蔽住天空的壓迫感,原本就被黑暗籠罩的地麵上落下了更深的影子。


    颯拉視線的前方,鋼精水泥叢林之間,一位巨人緩緩起身。


    把人和龍混合,然後再披上甲胄所形成的外表。大小……頭部的位置和大廈的十層齊高……也就是接近二十米的大型,比南方刀和斯皮諾·巴歇留斯更為巨大。


    全身覆蓋著盔甲,在月光的照耀下,黑暗中浮現出石灰岩般的灰白色。盔甲的麵具當中,是鑲嵌著數個紅色眼睛的傳感鏡頭。似乎是最初就埋伏在約兩個區劃之外的公園中的這名異形的龍騎士像野獸一樣曲起腰身立起,原本各自看向不同方向的九隻血紅的眼睛一齊盯住了龍葬卿。


    而龍葬卿隻是淡淡地做了個「去吧」的手勢,然後向前輕輕一揮。


    血紅的九隻眼睛仍然胡亂地各自動著,詢問著指令的意義。


    「瀨戶茸味和泉秋院水脈。瀨戶茸味排除掉也無妨」


    表示理解的眼睛閃爍著紅光,巨大的龍人姿態的超鋼機伴隨著兩區劃之外也能清楚聽到的巨大轟鳴開始前進。


    「久等了」


    龍葬卿看向仍然無法行動的颯拉,然後大動作地甩了一下頭,紅玉之錘揮出奪命的一擊……


    在颯拉正準備解放『銀』來對抗的那一刻。


    某個人用輕鬆悠閑地動作跨過倒在地麵上的颯拉。


    瞬間——


    磅!球棒撞擊球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化為衝擊性的聲音。


    颯拉的麵前,站著一個手腳異常地細長的人影。那個男人隻是大咧咧地抬起了一隻腳,擋住了龍葬卿的紅錘。


    旋轉的玉錘摩擦著腳底,騰起一陣輕煙。但是對闖入者來說,比起這種事情來,似乎還是保護頭上那頂搖搖欲墜的寬簷帽子比較重要,他伸出一隻手,將帽子推回原本的位置。


    那雙帽子下麵,是一雙食肉動物般凶惡的眼睛。


    男人嘴角浮現出一個撕裂臉頰般的笑容,回身詢問。


    「沒事吧,小颯拉。小颯拉沒事吧?」


    龍葬卿對著闖入者開口了。


    「不錯的、插手時機……六栗禪,你究竟打算做什麽」


    「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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