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一處極為狹窄、陰暗的倉庫內,劍士岡帝姆倒臥在地。


    他就倒在靠近門的內側。


    他躺在淩亂不堪、散落一地的物資上,形成一個「大」字形。


    佐久夜蹲下觀察岡帝姆的傷勢,然後站起來,轉過身對著零侍說:


    「岡帝姆是被某人襲擊的——這是傷害案件。」


    黑發美女佐久夜是零侍的劍術師傅。這是因為她就是那所傳聞中「非比尋常的劍道社」的指導老師。零侍的劍術幾乎都是向佐久夜學的,所以他對佐久夜總是畢恭畢敬的。


    一直到最近零侍才知道,佐久夜似乎能夠在那個世界(艾爾岱)與這個世界(恩迪亞斯)之間自由來去。當然她不是為了好玩才來回於兩個世界,而是有更重大的原因,但她從不多談。


    目前,佐久夜留在建設於要塞都市希爾迪亞遺址上的「亞各要塞」,從全世界招兵買馬,積極抵抗魔龍帝國的侵略行為。「漆黑劍士佐久夜與瓦雷利亞解放陣線」,儼然成了瓦雷利亞地區人們的希望之星。


    目前,零侍也留在亞各要塞當中,服從佐久夜的指揮,與他的靈劍一同奮戰。當他知道反魔龍部隊的總隊長,與那個世界裏自己的老師是同一人物時,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順道一提,在他知道鈴鈴的「主人」其實就是佐久夜時,他的驚訝程度更是不下於此。


    「這件事暫時還是保密吧。」


    佐久夜關上倉庫的門。門一關上,幾乎沒有窗戶的窄小倉庫,頓時變得一片漆黑。雖然還有一扇采光用的小窗戶,但是被堆積如山的木箱給擋住了,隻能勉強讓一點光線透進來。


    再加上物資堆積過多,幾乎沒有空間可以供人站立。佐久夜與零侍隻得腳邊緊貼著岡帝姆的身體站著說話。


    「零侍,你把狀況整理一下——盡量簡短。」


    「是、是的。」


    一聽到佐久夜老師般的說話方式,零侍的態度反射性地變得唯唯諾諾,還講起了敬語。


    「岡帝姆先生倒臥在這裏。額頭與鼻梁有遭到重擊的痕跡。雖然生命沒有大礙,不過目前陷入昏迷。——我想最好還是叫個醫生吧。」


    「你說的對。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調查現場吧。也許有留下一些證據。」


    「證據——」


    零侍看了看周圍的慘狀。


    倉庫雖然有半間學校教室那麽寬,但是接近正方形的大木箱靠著牆高高堆起,讓人根本無法往裏麵走。也沒有空隙可供人穿越。


    還有,入口附近的木箱被硬是撬開,箱子裏的物資散亂了一地。


    「會不會是小偷啊……小偷進來偷東西,正在翻箱倒櫃的時候,被岡帝姆先生發現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


    「不,我看不是。」


    「咦,為什麽?」


    「你看固定木箱的釘子。這個蓋子是用撬棍撬開的,所以釘子還留在蓋子上。你仔細看看,釘子都快生鏽了。」


    「的確,色澤黑黑的。」


    「比較看看就知道了。」


    說完,佐久夜就用金屬撬棍,撬開了一隻還沒開過的新木箱的蓋子。


    「你看現在打開的蓋子上的釘子。是不是亮亮的?換句話說,這裏散落一地的物資的木箱,不是這一、兩天才打開的。我觀察了一下,似乎沒有哪個木箱是最近才打開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這裏會弄得這麽亂?」


    「這是因為……」佐久夜苦惱地說。「想拿倉庫裏的東西,必須先從前麵拿出一部分物資,不然後麵的東西什麽也拿不到。」


    「什麽意思?」


    「這裏左邊最深處的箱子裏,放了瓶裝的保久食品,零侍,你拿得出來嗎?」


    「拿出來——啊。」


    為了取出佐久夜指定的箱子,必須先搬動前麵與旁邊的箱子。可是,沒有空間可以將箱子暫時推開。因為箱子之間塞得一點縫隙都沒有。


    再加上每個木箱都相當沉重,不是三兩下就能推得動的。更糟糕的是,指定的木箱上麵,還堆積了其他木箱……


    「嗚哇——,覺得以前好像有看過這種解謎遊戲耶。」


    「如果這些木箱能夠推得動還好,但是那些緊貼著牆角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而且木箱之間一點縫隙都不留。當時負責指揮搬運的人腦袋實在有點不靈光……」


    「這個糊塗蟲究竟是誰?」


    「是人類形態的鈴鈴。」


    「啊——,那完蛋了。」


    黑貓鈴鈴能夠變身為人類的模樣。然而,原本聰明的鈴鈴,一旦變成人類形態,腦部的血液循環就變差了。她會變成一個完全不用大腦,判若兩人的人物。回想起來,以前零侍就是被人類形態的鈴鈴一腳踹進無底池塘裏,才會來到這個世界的。


    「而且還有一個理由,否定了小偷的可能性。……你想,這裏可是要塞喔。無分晝夜,隨時有哨兵嚴格把關。可疑分子怎麽可能從外麵進來?」


    「這麽說來……」


    零侍試著整理了狀況。最後他得到了一個結論,不禁愕然。


    「難道……有內奸想從內部襲擊我們?」


    「我也不願意相信這個可能性就是了。」


    佐久夜將手抵在纖細的下顎上。


    「所以,我試著想了幾個否定內奸說法的反論。第一,岡帝姆在我們當中,劍術的能力是數一數二的。至少以一般士兵的實力,就算想偷襲岡帝姆,也很難傷他一根汗毛;然而精英級的高手,又是我仔細確認過為人之後,才讓他們加入的……」


    「很難想像這種人會背叛大家呢。」


    「不過,零侍。也許我們可以加上一個條件:魔龍帝國有魔法師。假設對方使用了操縱人心的咒文……」


    「啊——」


    零侍的心中突然產生一陣痛楚。在庫蘭托爾走散的羅潔琳黛,現在已經落入魔龍帝國的手中,被敵人操縱了她的心靈。


    「可惡,竟敢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要是愛菈公主在的話,就可以立刻請她調查了……」


    人稱「冰刃魔女」,受到人們敬畏的魔法大師,倫貝爾的「布蘭妮裘」愛菈,目前為了與各國進行交涉,正忙碌奔走於世界各地,不在這裏。


    「不過,對於魔法理論我也略知一二。所以我知道,想完全支配一個人的心靈,強迫他做出違反自己意願的事情,必須進行相當綿密的事前儀式;這種魔法不是輕易就能施咒的。不過,假使有一個人『本來就對岡帝姆懷有怨恨』……。如果這個人早就想報複,隻是一直在忍耐的話,別人隻要用魔法輕輕推他一把就夠了。或許隻需要極為簡單的咒文,就足以讓同伴互相殘殺……」


    「真的有這種人嗎——不,所謂人心叵測嘛。」


    「這裏調查完之後,就去找實力夠強,足以讓岡帝姆負傷的人談談吧。不過,直接叫出來可能會提高對方的戒心。所以要由我們主動跟對方見麵,聽他們怎麽解釋。」


    說完,佐久夜再度蹲下,開始調查仍然意識不清、癱軟在地的岡帝姆。


    岡帝姆是獸人劍士。來到亞各要塞,最令零侍驚訝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在這個世界,多得是長著一張野獸臉龐的人物。以大多數的場合來說,這些人種的頭部以及手腳前端,都還留有野獸的特征。岡帝姆是黑豹的獸人,因此具有豹頭,全身覆蓋了黑色短毛,並且生了一條像鞭子一樣的長尾巴。


    「真厲害……」


    零侍再度對岡帝姆一身優美的肌肉讚歎不已。


    岡帝姆的體魄跟零侍細長緊實的肌肉不同,也不是所謂的健美先生那樣的大塊肌肉。


    當人們看到野生動物那經過精煉的美麗體態所呈現出的陰影,常常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動。岡帝姆的體格就像那樣,精美絕倫。


    「真不明白……岡帝姆怎麽會進倉庫呢?太不可思議了。」


    佐久夜看了看頭部的傷勢,仔細觸摸了頭部,以手指摩娑著做確認。她用指尖捏了捏岡帝姆的耳朵,確認毛皮的狀態,連耳朵內側都不放過。


    最後她捧起了岡帝姆長長的尾巴,手心撫觸著確認它的觸感,零侍看了忍不住問:


    「……你在做什麽啊,佐久夜小姐?」


    「嗯?沒有啊!沒什麽啦。別在意。」


    2


    「這裏眺望的風景,跟船上的甲板最像了。」


    海盜小姐蜜絲托拉·涅蕾絲。這名人稱「海魔女蜜絲緹」的美女,坐在要塞外牆的頂端,兩條修長的玉腿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出於某些原因,她現在是這座要塞的成員之一。


    岡帝姆在加入陣線前,曾經是海盜的衝鋒隊長。而該艘海盜船的女首領,正是蜜絲緹。兩人的關係最親近,一定能夠問出些什麽。


    「我想你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我就明說了,蜜絲緹。」


    「好啊,你問。」


    「你有打岡帝姆嗎?」


    「如果你是指小腿之類的話,他幾乎天天被本小姐踹喔。」


    「我不是指這個……該怎麽說才好呢?你有沒有趁他不注意,偷襲他?」


    「這是什麽傻問題,憑什麽本小姐非得這麽做?」


    「就是啊……」零侍說。「她沒有理由這麽做。」


    「不是,本小姐打他根本不需要理由。」


    蜜絲緹說出了出人意料的一句話。


    「本小姐想打岡帝姆,隻要說一聲『給本小姐站在那裏,把頭伸出來』不就了結了嗎?」


    「你是這個意思啊……」佐久夜被她嚇到了。「然後,岡帝姆就會照你說的做……?」


    「那還用說。他可是本小姐忠實的仆人啊。」


    「唔——,有了!我知道了!」


    零侍忽然大聲嚷嚷起來。


    「犯人就是你吧?蜜絲緹。」


    「本小姐也知道了。笨蛋就是你吧,零侍。」


    「自己先說不可能是這樣,就不會遭到懷疑,反而成為盲點。我看你是故意想誤導我們吧,怎麽樣!」


    「本小姐沒有理由這麽做啊。」


    「你就算沒有理由也會打他吧。而且搞不好是他說『您最近點心吃太多了。稍微控製一點吧』,你一時氣上心頭也說不定啊。」


    「他、他的確是有這麽說啦……」


    「真的這麽說了……?


    「但本小姐並沒有因此就揍他!況且就算本小姐打了岡帝姆,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因為這是正當的懲罰!」


    「那個……你們的主從關係還真嚇人呢……」


    「我有點難理解為什麽像岡帝姆先生這樣的人,會臣服於蜜絲緹耶。」


    「到底怎麽了?雖然不太明白,不過聽起來好像是岡帝姆被誰襲擊了?」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


    「這家夥真是沒用。」


    「我已經知道犯人不是你了,不過還是讓我確認一下。今天上午,離中午大約一小時之前,你在做什麽?」


    「那個時間本小姐正在泡溫泉。」


    「溫泉?」


    「好不容易才挖到的天然溫泉唷。這附近一帶的龍脈特別豐富,熱水源源不絕地一直湧出來呢。」


    「那麽,你是一個人羅?」


    「倒也不是一個人。其實……我當時是跟你旁邊那個男的在一起。」


    「咦?」


    佐久夜轉過頭,盯著零侍的臉看。


    「啊!不是啦……那個,應該說是事情的自然發展,還是不可抗拒的力量?總之我都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拉去強製勞動了,超衰的。還遇到那麽難為情的事……」


    「難、難為情……」佐久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本小姐看他閑著沒事,才帶他去挖溫泉的。這小子還挺派得上用場的嘛。不過也有一些地方還須加強。聽好了,零侍,本小姐勸你最好練習一下洋裝背後鈕扣的解法。這點小事也磨磨蹭蹭的,真是丟臉……咦,這麽說來你不就是本小姐的不在場證明嗎?蠢蛋!證人怎麽反過來懷疑本小姐啊!」


    「啊,沒有啦——抱歉。我忘記了。」


    「……。你們交情好是沒什麽不可以啦,不過啊……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啊。」


    佐久夜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3


    佐久夜與零侍決定去問問艾兒緹娜。


    這是因為蜜絲緹提供了這樣的參考意見:


    「岡帝姆可不是小角色。沒有兩下子是對付不了他的。除非是能夠完全消除氣息的強者,或是跟他很熟,使他失去戒心……」


    「我們去問問艾兒緹娜吧,佐久夜小姐。她從小在森林裏跟野生動物一起長大,是個天生的獵人。也許她能夠提供我們一點線索。」


    艾兒緹娜坐在樹蔭下,一本正經地收集著鳥的羽毛,正在製作某種東西。


    「這是什麽啊,艾兒緹娜?」


    「是箭羽。這個一定要做好,不然箭會飛不直。」


    艾兒緹娜是個精靈。精靈們都很喜歡使用弓箭。照她們的說法,弓箭似乎是這世上最優雅的武器。


    她們有著一對尖耳,住在深邃的森林裏,過著極致環保的生活。她們比人類更有智慧,比野生動物更靈敏——。並且比怪獸更難以取悅。


    「你們好像從剛才就兩個人到處走來走去,發生了什麽事嗎?」


    「有點事。」佐久夜說,「艾兒緹娜,你令人上午都在做些什麽?」


    「我嗎?今天早上比平常起得稍微晚一點,四點半起床,洗了臉,梳了頭,用刷子清潔衣服,五點的時候就從正門出去了。接著巡視一遍希爾迪亞大城牆內的難民狀況,檢查哨兵有沒有按照預定站哨,看看警衛做得徹不徹底,然後稍微書麵檢查一下物資的配給計劃……」


    「咦?」


    「之後我去了一趟森林看一下有沒有異狀,跟樹木、綠草與鳥兒說幾句話,然後在能力可及的範圍內,看看街道有沒有損毀,大城牆有沒有崩塌……啊,對了,佐久夜小姐,東南邊修補過的那麵牆,上次隻是緊急處理一下,差不多快壞了,最好趕快安排工程,不然撐不了多久喔。我想我回來的時候大概八點左右吧。我跟瞭望塔的看守人員換班,到十點之後就是我的自由時間了。對了,佐久夜小姐,我覺得這裏的要塞正門的盤查應該要再嚴格一點吧?他們的確有做盤問,也有檢查物資,可是文件與貨物有些不合的時候,他們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放行了耶!我一直在監視檢查站有沒有好好做事,所以看得很清楚!到了中午過後,負責人跑來請我原諒他,說他會洗心革麵的,我這才放他一馬!」


    「嗯——,艾兒緹娜?」


    「你真的很厲害耶。」


    「咦,什麽意思?」艾兒緹娜一臉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的表情。


    佐久夜小聲對零侍耳語:


    「……總之,跟艾兒緹娜應該沒有關係,如果她人在檢查站的話,一問就知道了。」


    「就是啊。」


    「你們兩位感情可真好啊。」


    艾兒緹娜不知道是怎麽了,看起來很不高興。


    「艾兒緹娜,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你最近跟岡帝姆有沒有吵架?或是對他有沒有什麽不滿?」


    「欸?岡帝姆先生?沒有啊。那個人雖然長得很可怕,但是人很好。我對他沒什麽不滿


    啊。不過我倒是蠻想扁零侍一頓就是!」


    「為什麽啊!」


    「誰叫你長得這麽欠揍!」


    「不懂你在講什麽!」


    「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誰跟岡帝姆起爭執?」


    「這問題問得真怪。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有一點事。之後我再跟你仔細說明。」


    「嗯,我不太清楚耶……。不過就我猜想,海盜之間的關係蠻緊張的,也許起過一些爭執也說不定喔……」


    4


    在要塞的中心區域,有個小小的噴水池。


    亞各要塞的建設地點原本是個農村,噴水池則是農村的遺跡。以前這裏還是村落的時候,噴水池周遭是噴水廣場,可以想像過去必然是一處民眾聚集休憩的場所。


    在噴水池的石牆上,一隻黑貓正躺在那裏睡覺。這裏是鈴鈴的固定位置。


    前往下一個地點找人問話之前,佐久夜與零侍經過了水池旁。兩人本來應該直接通過此處,但不知為何,佐久夜卻像被吸過去一般調轉方向,走向鈴鈴身邊。


    然後她露出了零侍從未見過的滿麵笑容,手在鈴鈴的頭上摸得她小腦袋晃啊晃的,然後手伸到它的下巴搔個不停,由上往下撫摸它的體毛,接著又由下往上,逆著體毛的方向往上摸,最後用兩手包起貓咪的小臉蛋,把它的臉搓揉個亂七八糟,這才一邊哼著歌,一邊開開心心地回到零侍身邊。


    「好了,我們走吧。」


    貓咪一臉疲憊,開始梳理它的毛皮。


    迪倫與伊薩利,在遠離要塞中心地區的一片綠草廣場上。


    他們倆也選擇了能夠瞭望寬廣天空的地點安身,這點跟蜜絲緹倒是滿像的。這兩個人是小孩看到都不敢哭的海盜團弧光巴卡尼亞第一好手與第二好手。他們與蜜絲緹的海盜團水火不容,是活在海上的男子漢。


    迪倫是個將一頭亂糟糟長發用頭巾包起來,凶神惡煞般的壯漢,即使跟算是高個子的零侍相比,也足足高出一個頭。武器是類似劈刀的彎曲劍,零侍就算兩手拿都嫌重,但迪倫卻能雙手各拿一把,使出二刀流的劍技。


    伊薩利是留著一頭女性般長發的消瘦男子,是迪倫船上的船員。聽說他本來是做魔獸獵人的。這人十分沉默寡言,每當看到河川或沼澤,就會一語不發、喜形於色地開始垂釣,是個活生生的釣魚癡。


    迪倫正躺在草皮上吹著草笛。伊薩利將秤砣掛在釣竿上,玩著將秤砣投擲到目標位置的小遊戲。


    「喔喔,女英雄與她的跟班駕到羅。」


    迪倫草率地坐起來,迎接兩人到來。


    「我不喜歡女英雄這個稱呼。可以請你換個叫法嗎?」佐久夜說。


    「我無法否定跟班這個稱呼……」零侍說。


    佐久夜二話不說,馬上開始套話。


    「我聽說了喔。你好像跟岡帝姆起了爭執?」


    「啥?你在說什麽?」


    迪倫的表情變得有點不愉快。


    佐久夜繼續裝傻,


    「也許你們曾經意見不合?人家都說搞不好你們倆哪天會大打出手呢。」


    「我跟岡帝姆那家夥嗎?放屁,是誰在那裏說一些有的沒的?我是很想把那個女的燒成焦炭,不過豹頭倒是還好。」


    「哎呀,真意外。我還以為你們海盜之間是勢不兩立的呢。」


    「那家夥是個漢子。讓他在那個娘們手下做事太埋沒人才了。」


    那個娘們指的八成是蜜絲緹吧。


    「迪倫……曾經想挖角岡帝姆……希望他離開海魔女,加入我們這邊……喀喀喀。」


    伊薩利以小得像蚊子叫的聲音低聲說,最後還發出一串痙攣般的笑聲。


    「是這樣的嗎?」


    「是啊。以前的事了。」


    「他怎麽回答?」


    「那家夥氣瘋了。他回答說:『無禮之徒,竟敢看輕我的一片赤膽忠心!』那股氣概真的打動我了。」


    「這就是義氣啊……」


    零侍感動得不住點頭。「受到岡帝姆先生忠義之心打動的迪倫,也稱得上是個俠義之士呢!嘿,一條好漢!」


    「幹海盜的要是沒有原則,那就跟地痞流氓沒兩樣。岡帝姆那家夥是個明理人。我真不明白,他何苦去對那種女人效忠呢?喂,零侍,你也得當心哪。迷上那種禍水是會倒大楣的。也記得提醒李克一聲喔。」


    「哎呀,竟然在我麵前把女人講得這麽難聽。你叫李克與零侍當心,是在拐著彎子講我嗎?」


    「咦?啊,我說溜嘴了。」


    伊薩利卷起釣魚線,二話不說轉頭就跑。迪倫也跳了起來,跟伊薩利一樣逃命去也。


    「迪倫——!給我站住!回來好好解釋清楚!」


    「哇哈哈哈哈!零侍!我再教你一件事!女人一旦發起火來,就不講道理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啦!」


    5


    「午安,佐久夜小姐……還有你,跟來做什麽?」


    「死神」李克雖然不擅言詞,但好歹對佐久夜還有基本的禮貌;然而他對零侍投注的目光,視線本身簡直就具有殺傷力似的。


    李克在瓦雷利亞解放陣線當中,是少數與零侍年紀相仿的劍士。年紀尚輕,就已經是個十足的「戰場老將」。至今他在多場戰事中立下顯赫功績,可說是佐久夜的得力助手。


    然而,很少有人對李克表示敬意,或是想跟他私底下往來。這是因為——有個不吉祥的說法,認為李克所屬的部隊一定會全軍覆沒,隻有他一個人存活下來。


    其實隻要冷靜想想,就會知道這隻不過是因為上級信任李克的實力,將困難的作戰指派給他,即使作戰失敗,他也會盡全力維持戰線到最後一刻,才會形成這樣的結果。但是時常遊走生死邊緣的士兵們,難免對不吉利的征兆特別敏感。


    別人給他取的綽號是「死神」。


    至於李克本人,又是一副「這樣正好,省得別人來煩我」的態度,對別人的評語沒有一絲怨言,結果加深了他的孤立處境。


    而李克對零侍又有極大的反感。雖然其中一些原因隻能算是亂發脾氣,但零侍也的確必須負一部分的責任,所以零侍無法回嘴。而且看到李克在部隊裏孤立的樣子,也讓零侍很擔心。可是每次碰麵都要被酸兩句,有時候實在令零侍有點不爽。


    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


    「你還是一樣講話帶刺啊。」


    「那又怎樣?」


    「你的態度這麽硬,在你身邊的人都會被你累死。你這樣就像是拿著看不見的劍見一個砍一個。」


    「既然你很清楚,那就不要接近我。就這麽簡單。」


    被李克這麽一講,這天的零侍難得回了一句壞心眼的話。


    「嗯——。你就是喜歡當刺蝟攻擊別人,是吧?如果隻是態度咄咄逼人那還好,應該不會真的拔劍砍人吧?我看搞不好別人撞你一下肩膀,你都會跟人家打起來喔?或者是看人的時候,心裏暗自判斷這個人能不能殺之類的……」


    「隻有人格有缺陷的人才會這麽做吧?」


    「你不就是人格有缺陷嗎?」


    「你竟敢這樣講我!」


    李克當時正在打鐵鋪的店門口檢驗每一把戰斧,聽到零侍的挑釁,氣得他握起了拳頭。


    就在李克怒火中燒,正要一拳掄向零侍的時候。


    他看到佐久夜的表情,查覺到事情有異。他不再撲向零侍,而是采取了正好相反的行動。換句話說,李克往後一跳,拉開了與零侍之間的距離。


    雖然不知道有什麽不對,但不能再往前踏出一步了。讓李克采取別種行動的,大


    概就是這種野生的直覺吧。


    「正在氣頭上的時候,眼前有這麽多利器,卻還是選擇拳頭作為男孩子的武器。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呢,李克。」


    「佐久夜小姐,你為什麽在笑?——這是某種測驗嗎?」


    「咦?嗬嗬,那我就告訴你。要是平常的話,我現在應該怕你們大打出手才對……但今天我什麽事都不必做就能得到情報,反而覺得慶幸呢。」


    「佐久夜小姐有時候真的滿『精』的耶……」零侍不禁發了一句牢騷。


    「嗬嗬,李克,你的直覺真的很準。零侍,這種地方你得跟李克多學學。」


    「什麽——,實在很不想耶。」


    「佐久夜小姐。我覺得這樣算計人不太好。……發生了什麽事嗎?」


    「之後我會一起向大家說明。在那之前,先讓我確認一下。今天發生了一起事件,你上午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事物?」


    「上午我在北邊的瞭望塔站哨。」


    講求效率的李克,回答問題時毫不拖泥帶水。


    「我一直站在那裏,但沒有看到什麽襲擊或是異常狀況。你所謂的可疑人事物,比方說是什麽呢?我隻有用望遠鏡看到在要塞中忙碌地四處奔波的佐久夜小姐,以及把肥皂放進洗臉盆裏,好像準備要去公共澡堂洗個熱水澡的某個笨蛋。」


    「嗚啊,那是蜜絲緹在叫我跑腿。……你就不能看在同樣是男人的份上,當作沒看到嗎?」


    「我並不打算到處張揚。無聊透頂的事情講出來隻會更無聊透頂而已。」


    「啊,給我等一下。還有不準叫我笨蛋。」


    「你本來就是笨蛋,叫你笨蛋有什麽不對。笨蛋。」


    「或許我真的很笨,但你也不能對著笨蛋喊人家笨蛋啊,笨蛋。」


    「好,那我就換個說法。……像你這樣無憂無慮的,真是可喜可賀啊。」


    氣死人了。


    6


    西蒙的酒館白天沒有幾個客人,店裏空蕩蕩的。店裏雖然擺放著木製的桌椅,但沒有人坐在那裏。女主人西蒙出去調貨,暫時離開店麵。


    佐久夜等人常常利用這家店做為作戰會議室,因此店門從來不鎖,隨時開放。


    「看樣子,大家似乎都是清白的……但每個人又多多少少有點嫌疑……。我還是看不見真相。」


    零侍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嘀咕著。


    佐久夜在酒館裏左右徘徊,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不久她輕輕笑了一聲,將背靠在吧台邊。


    「是嗎?我已經知道犯人是誰羅。」


    「咦!」


    零侍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已經知道了?」


    「是啊。其實說穿了並不複雜。我怎麽沒發現這麽簡單的道理呢?」


    「犯人究竟是誰?」


    「嗬嗬嗬……」


    佐久夜笑得仿佛胸中別有他意。


    「別再隱瞞了,零侍。一五一十招出來,你會輕鬆很多。」


    「咦?」


    「是不是要請你吃豬排飯你才肯招?」


    「呃,那個……」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一


    佐久夜開始哼起日本民謠「媽媽的歌」。就是歌詞描述母親熬夜為孩子織手套的那首歌。那些低成本的警匪劇裏成千上萬的刑警要讓嫌犯招供時,都會一邊感人肺腑地說:「你老家的媽媽在哭泣啊!」一邊哼唱這首歌。


    「這、這是什麽兩小時警匪片的劇情啊!不,更重要的是你跟我說這些老掉牙的台詞,就表示……


    「嗬嗬嗬,沒錯——」


    佐久夜離開吧台,抬頭挺胸地站好,伸出食指,指著自己正麵的人物。


    「犯人就是你,零侍。」


    「什,什麽——!請、請你等一下,佐久夜小姐!」


    「什麽事?」


    「別開我玩笑了啦!為什麽我會是犯人啊!」


    「你的反應不錯喔。解謎場麵的犯人就應該像你這樣。我想現在就是劇情的高潮,被逼得走投無路的犯人露出馬腳的時候吧。」


    「不不不!我是在請你說明清楚!我不懂你怎麽會這樣想啊!」


    「很簡單。岡帝姆是身經百戰的勇士,連我也對他敬畏三分。除非他真的失去了戒心,否則想偷襲他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附近有人拿著凶器,我想就算對方是自己人,他也不會輕怱大意的。所以……」


    「……」


    「所以,從理論上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以凶器襲擊岡帝姆的犯人,並沒有拿著凶器』。」


    「咦,什麽意思啊。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是啊,以一般情形來說的話。但如果加上這個條件呢?『有一個人平常手無寸鐵,但能夠隨心所欲地取出刀劍』。好吧,正確來說,當這個人沒有拿著劍的時候,會帶著一個女孩子。」


    「……」


    「犯人先空手接近岡帝姆讓他失去戒心,然後讓同行的雪姬變成靈劍形態,再從背後用劍毆打岡帝姆。能夠使出這種手段的,就隻有活劍的主人『靈刃師』。換句話說,唯一一個能使用靈刀·雪姬的人,零侍,你就是犯人。」


    「等等,請你等一下。」


    零侍用手拍了桌子好幾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李克不也能夠隨時隨地取出靈劍嗎?因為他跟我一樣都是『靈刃師』啊。」


    「李克有不在場證明。我們已經確認過,他的確一直待在瞭望塔上。」


    「我也有不在場證明啊。我那時候在跟蜜絲緹泡溫泉……」


    「沒錯,直到剛才,我都被這一點誤導了。」


    零侍,你真了不起——佐久夜將雙臂交叉在胸前。


    「你隻用了一個巧妙的說法,就製造了一個騙局。你讓我以為你那時候正在跟蜜絲緹一起泡溫泉。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對吧?你的確挖了溫泉,也替她解開了背上的鈕扣,但你們倆——並沒有一起泡澡。我猜蜜絲緹一定是這樣說的吧。『解開鈕扣後,你就閃一邊去吧。你敢偷看,本小姐就把你大卸八塊』……


    「你的意思是說,我趁這時候回到要塞襲擊了岡帝姆先生嗎?太離譜了,你又沒有證據……」


    「但是你的說詞當中有矛盾。」


    「矛盾……?」


    「你是被蜜絲緹硬拉去的,對吧?那為什麽有人看到你拿著沐浴用品四處徘徊?」


    「啊……」


    零侍低下了頭。不久,他的肩膀開始微微顫抖。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終於——


    他發出一陣抽搐般的笑聲。


    ——他在笑。


    零侍慢條斯理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佐久夜小姐,你真了不起。我早就覺得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你比我想的更厲害。」


    他一步步逼近佐久夜。


    「真是輸給你了,實在想不到現實生活當中,竟然有人能夠做出推理小說裏名偵探般的推理——」


    「——!」


    佐久夜被零侍的氣勢所壓倒,不禁後退了幾步。現在的零侍已經豁出去了——


    他發出一種令空氣緊張的危險壓力。


    「不過,佐久夜小姐。你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佐久夜的全身變得緊繃。


    「隻有一個錯誤。這唯一的一個錯誤,卻是致命性的。要是沒犯這個錯誤就好羅。就是啊,完全不行。實在是無可挽救……」


    「……你、你說我犯了錯誤?」


    「是啊,我現在就告訴你。」


    零侍現在站在佐久夜


    身體的正前方,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他露出凶狠的表情,緊盯著佐久夜的眼睛,說:


    「那就是——……」


    幾乎與佐久夜臉貼著臉的零侍,隻說了一句話。


    「……犯人不是我。」


    然後是一片鬆弛的沉默。


    「咦,怎麽會?」


    「所——以——啦——,佐久夜小姐的推理聽起來很帥,也很像那麽一回事,可是全都不是事實!我真的沒有做啦!」


    「可、可是,你的不在場證明有矛盾……」


    「那隻是蜜絲緹說:『去拿肥皂跟洗臉盆來!』叫我去跑腿而已!我的確離開了溫泉一下,所以不好意思反駁你罷了!」


    就在零侍大聲辯解時,酒館的門「嘰」的一聲被推開,雪姬一邊開心地走進來,一邊說:


    「啊啊,泡澡真舒服。……原來你在這裏啊,零侍。來,快來替我做保養。」


    「咦,雪姬,你去泡澡了?」


    「是啊,因為零侍挖到了溫泉,所以我剛才跟蜜絲緹一起泡澡。佐久夜你看,我的肌膚變得這麽光滑。你不妨也撥空去泡一下吧。」


    「你泡熱水沒關係嗎?」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哪個女孩子不會洗澡淨身?」


    「不,可是你是冰劍耶……」


    「要是連洗澡水都能把我溶化,那還算什麽高等冰精靈?不過蜜絲緹倒是有說:『跟你一起泡澡,水都變溫了!』沒泡多久就離開了。對她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所以啦……雪姬一直在泡澡,不可能襲擊岡帝姆先生的。」


    「那、那你剛才幹嘛像真凶一樣回答得話中有話嘛!」


    「誰叫佐久夜小姐那麽興奮,我才忍不住配合的啊!唉呦,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吧!」


    酒館的門又被推開了。


    7


    酒館的門被人推開,背光浮現了一個黑色人影……


    來者具有強壯結實的體魄,全身漆黑,而且長了一顆豹頭。


    「岡帝姆!」


    「岡帝姆先生!」


    「喔喔,原來你在這啊,佐久夜大人。」


    岡帝姆搖了好幾下頭,頭暈腦脹地說道:


    「佐久夜大人。——你那樣太過分了。」


    「咦?」


    「你不記得了嗎?在下可是被打得好慘啊。」


    「咦,什麽?——我嗎?」


    「什麽?佐久夜小姐?」


    隻有雪姬一個人對這件事似乎毫無興趣,坐在桌旁拿起磨刀粉開始拍臉。看起來好像在擦粉底,其實是在保養日本刀。


    以下是岡帝姆的說法。


    最近,岡帝姆在要塞裏,常常感覺到一種來源不明的視線。


    ——有人一直盯著在下。


    他雖然提高警覺觀察四周,對方卻巧妙地隱藏起自己的存在。


    有人在看著自己。不止如此,還跟蹤自己……


    但岡帝姆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


    今天又感覺到那種視線了。難道有人對在下懷恨在心?那麽今天在下必定要逮住此人逼問一番,叫他不準再鬼鬼祟祟的了。


    岡帝姆悄悄躲進了倉庫內。也許對方會來偷窺岡帝姆在裏麵做什麽。到時候自己就衝出去,將此人逮個正著。


    他感覺到有人就在倉庫門外。


    碰!岡帝姆用力將門推開。


    「呀!」


    對方發出了嬌弱的慘叫。是佐久夜。佐久夜一臉驚恐,立刻反射性地把門重重地重新關上,發出「碰」的一聲。


    岡帝姆來不及反應,被門板惡狠狠地撞在鼻頭上。他的眼前頓時一片空白。連哀叫的時間都沒有。不止如此,門扉重重關上的衝擊,還讓擺在堆積如山的木箱上麵的工具箱掉在他的頭上。工具箱的邊角不偏不倚地砸在頭頂上。


    岡帝姆就這樣暈了過去。


    「啊——……」


    實在太過滑稽的物理性事實,讓零侍無言以對。


    「沒辦法,倉庫裏本來就很亂了。就算打翻一隻工具箱,也看不出來吧……」


    至於佐久夜,似乎還沒能從打擊中恢複過來。


    「所以,岡帝姆是在那時候昏倒的……?」


    「佐久夜小姐,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都不說啊?」


    「因為我沒想到會是自己害的嘛。」


    「佐久夜小姐……」


    這時,正在擦磨刀粉的雪姬,一邊繼續保養她的肌膚,一邊提出了她的看法。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聽起來,好像是佐久夜在跟蹤、監視岡帝姆?」


    「對,說到重點了。」


    零侍彈響了一下手指。


    「所以意思是說,佐久夜小姐被魔法操縱了,想伺機對岡帝姆先生下手……」


    「不、不是這樣的啦,是……」


    「是?」


    「其實是……」


    「其實是?」


    佐久夜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自暴自棄地大叫:


    「……我一看到耳朵擺動,就控製不了自己啦!」


    「耳、耳朵——?」


    事情是這樣的。


    佐久夜是個隱性的愛貓族。


    瓦雷利亞解放陣線這個組織的指揮權,幾乎全在她一個人身上,其責任重大自不待言。壓力也不是普通的大。除此之外,她也會煩惱自己是不是不應該介入、影響這個世界的趨勢。


    她這個人就是容易多想,因此煩惱也更深。


    在這種時候,放鬆身心的最好方式,就是看一看、摸一摸小貓咪。


    說到部隊內的愛貓族,副隊長芬裏爾是最有名的,但佐久夜對貓咪的熱情也不輸給他。她與芬裏爾甚至還會定期舉行「貓咪魅力討論會」,其熱情可見一斑。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寵愛鈴鈴雖然已經夠開心了,不過最近剛加入組織的豹人……也就是貓科的岡帝姆,仍然緊緊抓住了她的心。


    嗯……真難以抗拒。


    摸起來會是什麽樣的觸感呢?


    啊啊,那對耳朵。動來動去的。


    啊啊,尾巴……


    身為領導人,佐久夜必須隨時保持嚴肅的態度,但她的視線有時候還是會往岡帝姆身上飄過去。


    視線一飄過去,她的表情就軟化了。


    好想摸……


    她無法按捺自己盯著岡帝姆看。


    至於岡帝姆,似乎將這種視線當成可疑的存在了。


    而今天,當佐久夜看到岡帝姆一個人躲進無人倉庫時,她不禁好奇岡帝姆到倉庫有什麽事,要做什麽。


    該不會是躲起來,偷偷梳理尾巴的毛吧?


    好、好想看……


    她走過去想稍微看一下狀況,倉庫門卻突然打開來;她一時情急,就把門用力關上了。


    「就隻是這樣而已啦……」


    佐久夜垂頭喪氣地說。


    「欸——這個嘛……」


    零侍哭笑不得地搔了搔自己的頭發。


    「結論是:跟蹤岡帝姆先生的是佐久夜小姐,讓岡帝姆先生受傷的也是佐久夜小姐。然後達成當初的目的,盡情撫摸了岡帝姆先生的也是佐久夜小姐,所以……」


    零侍毫不留情地用手指指著她。


    「也就是說,犯人就是你,佐久夜小姐!」


    「怎、怎麽這樣——,結果是我造成的嗎——?」


    愛菈公主回來後,為了安全起見,進行了一番調查;結果確定目前沒有任何人中了敵人的魔法。真是可喜可賀。


    ——不,對佐久夜來說,隻有一件


    事不值得慶賀。


    自從這場事件之後,有好一段時間,零侍、愛爾蜜娜與艾兒緹娜等人之間流行起一個秘技;就是快要挨佐久夜小姐罵的時候,隻要戴上貓耳發箍,就能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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