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公主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洛城怕是已經不在人世。將軍戰死沙場,乃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唯一苦了家中之人,愧疚萬分。公主下嫁洛城,洛城自知配不上公主。公主乃是西夏最珍貴的明珠,洛城終究是福薄緣淺。


    公主冰清玉潔,洛城不知珍惜。


    公主傾城絕色,洛城凡夫俗子。


    公主持家有方,洛城無心內院。


    公主閨房帳暖,洛城未曾踏足。


    願相離之後,公主再尋良人,攜手一生,共知冷暖。”


    洛城用最長的時間,書寫了字數並不多的和離書。


    他用簡短的話術寫出了子嬰的好,卻也明確了子嬰的冰清玉潔,他的不識好歹。


    公主閨房帳暖,他卻一心醉於邊關戰事,從未碰過她……


    但願和離之後,公主再嫁之人願意憐惜的,不要嫌棄她乃是二嫁。


    其實早在出征前,洛城就已經寫好了兩封家書。


    一封和離,一封聘書。


    子嬰說,若是戰勝歸來,她便要與他圓方。


    他們兩人的婚姻乃是陛下強賜,不太圓滿,雙方也並不心甘情願。


    洛城想,若是子嬰真的願意跟著他,那他便重下聘書,八抬大轎紅妝十裏,重娶她為妻,此生僅她一人足矣。


    若是不幸戰死,便讓手下將這封和離書,親自送到子嬰手中,許她自由,放她離開。


    “公主!邊關傳來消息,駙馬……”小廝前來稟報,聲音顫抖,嘭的一聲跪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整個公主府,安靜的如同地獄。


    “公主!”子嬰眼前有些發黑。


    她已經知道了。


    洛城來的是和離書,這說明……他已經戰死。


    “公主!”子嬰昏倒在地上,眼角流出眼淚。


    原來,真正愛一個人,是這種撕心裂肺卻無法喊出來的感受啊……


    原來,以前她對離墨的感情,充其量隻是占有欲。


    原來,她真的如同母後所說的長大了。


    母後說,子嬰,愛情是苦的,是酸的,是甜的,也是澀的。


    原來,她母後說的都是真的。


    酸甜苦澀,百般滋味。


    心碎的感覺,更是讓人不知如何訴說。


    洛城死了,留下她一個人。


    這個男人,連死了都在替她打算,給她自由。


    可她……是西夏的公主,是洛城的娘子。


    ……


    西域,都城。


    鳳卿連夜趕路,全身都已經被雨水浸透,臉色發白。


    “來者何人!”


    關口,有人攔住鳳卿。


    “我乃西夏鳳家軍統帥,有事求見你們陛下。”鳳卿直接亮出身份,她沒有時間了。


    可亮出身份的後果,可能會有危險。


    她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的。


    “快去稟報丞相,就說有人自稱鳳家軍統帥,要見陛下。”那守衛小聲開口,讓人去通傳丞相季辰舟。


    鳳卿用力握緊韁繩,心中沒有底氣。


    她不知道自己趕來的消息會不會傳到拓跋錚耳朵裏。


    如若這些人動手阻攔,她怕是要在西域大開殺戒。


    “先想辦法困住她。”


    夜雨下的很大,鳳卿淋雨在馬上,趕了幾天幾夜的路,一直沒有合眼和休息。


    “這位將軍,夜雨寒涼,請先到酒樓暫住,換身衣服好隨我們入宮。”守衛看過鳳卿的腰牌,拓跋錚曾經給過她一塊令牌,入西域任何人都不得阻攔。


    鳳卿點頭,快速下馬,隨那些人去了附近酒樓。


    “將軍,請先沐浴更衣,陛下的消息一到,我們便傳您進宮。”


    這些人也是公事公辦,鳳卿無法挑出理由。


    心慌的走進房間,鳳卿抬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也不知西夏現在的戰況怎樣了?


    丞相府。


    季辰舟坐在書房看著公文,門外有暗衛稟報。“丞相大人,離國於奉天同時攻打西夏,鳳卿前來西域求援,已經到了翠雲酒樓。”


    季辰舟放下手中的紙筆,微微蹙眉。“鳳卿親自前來?”


    看來,離墨也沒有把握了……


    否則,又怎麽可能會讓鳳卿前來。


    眼眸暗了一下,季辰舟起了殺心。


    可西夏於西域之間唇亡齒寒,若是西夏覆滅,下一個怕就是西域了。


    何況……西域有難,離墨是派兵相助的。


    還因為他的私心……差點害了西域。


    季辰舟垂眸,歎了口氣。“罷了罷了,稟告陛下,傳鳳卿入宮。”


    ……


    西夏,玉門關。


    “陛下,國都來信,說子嬰公主……私自帶著府兵去了玉窯關。”


    離墨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子嬰向來任性,做出什麽事情都不驚訝。


    看來,子嬰已經知道了洛城戰死……


    “罷了,讓她死心也好,告知楚澤,照顧好她,切莫讓她衝動行事,不可……出事。”子嬰公主不僅僅代表西夏,更是洛城的遺孀。


    他必須照顧好子嬰。


    玉窯關。


    “楚將軍,子嬰公主來了,怕是衝著洛城將軍戰死的消息來的……”


    楚澤有些心慌,不知道要怎麽和子嬰交代。


    關內,漫天黃土。


    公主府的車馬是帶著府中僅剩的糧草一起來的。


    洛城戰死,但子嬰想讓他的洛家軍,吃飽穿暖。


    她向來偏心,也有私心,她夫君的兵馬,她自然要好好照顧。


    車馬掛滿了紅色帷幔,婢女也穿了陪嫁的紅衣,整個車隊雖然喜慶,但卻十足的壓抑。


    “公主……”副將前來迎接,紅了眼眶。


    他知道子嬰這浩蕩車隊是來送物資的,可這滿是喜字的馬車和婢女,卻讓他莫名的心慌。


    掀開車門的帷幔,公主一身嫁衣,麵如凝脂唇色嫣紅,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夫君呢?”子嬰小聲問了一句。


    副將跪地,顫抖著重重磕頭,卻說不出話語。


    “末將未能按照公主所托,末將有罪,請公主責罰。”


    臨行前,子嬰給他們每個人都塞了黃金,說是要他們替她照顧好夫君。


    “我想見見他……”子嬰深吸了口氣,看了眼營帳中到處都是哀嚎的殘兵傷員。


    眼眶有些泛紅。


    她這種長在深宮的公主,哪裏見過這戰爭的殘酷。


    副將擦了擦眼淚,帶著子嬰往營帳走去。


    統帥營帳。


    楚澤正在和各位將士商討作戰之法。


    “敵軍突然撤退,現在是我們追擊最好的時候,可洛城將軍的死讓洛家軍士氣敗落,現在哪裏還有人願意出戰!”


    “這群混蛋,就算是為了洛城將軍也要拚死一戰!”


    “我們沒有理由指責他們,主帥一死,軍心潰散,他們傷心……也是難免。”楚澤搖頭,歎了口氣。


    單憑他手中的兵馬,根本無法徹底除掉關外僅剩的那些敵軍。


    營帳外,子嬰走著的腳步僵了一下,她聽見了楚澤和將士們的話。


    回頭看了一眼,所有洛家軍全都垂頭喪氣,有人在哭,有人在悲鳴,無心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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