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番外


    夕陽西下,符箐瑤在房內目送李予燈離開,甫一合上鋪門,女子的神情立刻委頓了下去。


    她鼓著腮幫子走到後院外,坐上等她許久的馬車,溫聲開口:“老梁,出發吧。”


    “好的,公主。”


    高頭大馬被破例準許駛進西華門,徑直停在鳳陽宮前,符箐瑤跳下馬車身子還未站穩,就被個小個頭的宮女衝上來撲個滿懷。


    “公主,公主,公主!”


    符箐瑤擁著她,笑回了三聲,“是,是,是我,碧棋,過了兩年,你還是如此嘮叨,容嬤嬤沒有好好教導你呀。”


    碧棋忘了尊卑,隻顧環她的腰,一把鼻涕一把心酸淚,“沒,沒一天,鳳陽宮沒有一天晚上是熄燭火的,別人都不等你,但奴婢在等你啊。”


    “...嗯,我知道。”


    “公主,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當時離開你...”碧棋忘不了,要不是她被調離,東夷王子哪有那般容易接近。


    符箐瑤哽咽,“碧棋,我不怪你。”以符璟桓太子的身份,調離普通宮女還不容易麽,根本就是防不勝防,說穿了,誰會想到哥哥還能害親妹呢。


    碧棋哭聲淒然,“公主,對,對不起,奴婢真的對不起,你別不要我,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做錯事了。”


    符箐瑤眼眶濕熱,輕拍她的肩,為了安撫她故作輕鬆,“碧棋,從前被容姑姑罰都沒見你哭得這樣慘,我現下不是沒事嘛。”


    “沒事,沒事為何要瞞著奴婢。”


    碧棋剛擦掉眼淚,想到公主獨自在苦寒地生活,難免來一陣新的淚水盈眶,“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粗活別說做,見都沒見過,在涼州怎麽過日子。”


    符箐瑤拉住婢女往台階上走,“你還擔心這個,嬌嬌送了我好些侍衛和丫鬟,哪用得著我親自動手呀。”


    碧棋急了,“您,您把他們與奴婢相比?”


    “不比不比,碧棋最好了!”


    “這還差不多。”


    碧棋心裏雖有許多話想講,但興奮勁兒過後,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擦擦鼻子道:“公主,奴婢不進去了。王妃她,哦,是皇後,皇後她還在裏頭等您,奴婢先到膳房吩咐做幾盤您最愛吃的糕點來。”


    “嗯,去吧”


    ...


    蘇明嫵聽到熟悉的嗓音,正要站起身去門口接,符箐瑤已經先一步跳跑進屏風後,笑嘻嘻地朝她作怪福了福身,“箐瑤參見皇後娘娘!”


    蘇明嫵拉扯符箐瑤的手坐上雕木圓床,笑道:“...別鬧,怎的這樣晚,信上不是約好了申時。”


    她們二人在涼州常在一起,自打去年蘇明嫵進了京作人質,算起來也有一年未見,思念自不必說,沒想到連丁點隔閡都沒有。


    “有些事耽擱了嘛。”


    “我看你啊,就是不想我。”


    符箐瑤辯駁道:“誰說的!我對嬌嬌的心天地可鑒!”


    蘇明嫵又被她逗樂了,“公主,你今晚就住在宮裏,前兩日晴天,碧棋替你曬了被褥,今朝陰雨不礙事。”


    “好啊,嬌嬌,我還想,還想請你幫個忙。”


    “嗯?”


    符箐瑤低下頭,“我,我想見見父皇...”


    起事那日的煙花是她放的,因為她欠符欒救命之恩,同時也心疼嬌嬌被關在宮城。當時小皇叔曾答應過她,最多囚禁慶安帝,誰知最後父皇會服毒自盡...


    不管如何,父皇待她是好的,她也真的很想他。


    蘇明嫵抱住她,輕聲安撫,“我明白,我早就替你說好,進皇陵前定然能讓你見一麵。”


    “嗯。”


    符箐瑤提起此事,避不了黯然神傷,伏在蘇明嫵懷裏哭了好一陣子,吃了幾口熱茶才好不容易地平複完心情。


    她咻了咻鼻尖,“嬌嬌,好吧,我同你坦白,其實,我來晚是因為...我見到李予燈了。”


    蘇明嫵從床幾邊拿了塊糕點,咬了口,“哦。”


    符箐瑤咦了聲,“...嬌嬌,你都不驚訝,你是不是早看出來,看出來我沒失憶?”


    “我本不信有那麽巧合的事。”


    蘇明嫵當時就奇怪,怎麽有記得所有事,單忘了一個人的道理,這還不算,以符箐瑤的性子,若當真不記得,她刨根究底都會去找出畫像來觀摩。


    “而且,聽說每次皇榜有新官員晉升,你都要去看,不是為了李予燈,難道是關心朝廷格局不成。”


    “...是哦,這般明顯。”


    符箐瑤嘟囔完,連忙慌張解釋,“嬌嬌,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瞞你,當時我不曉得怎麽了,不想與任何人提他...”


    船上初初被小皇叔救出來時她很想訴說,但是小皇叔不理她,後來在水裏憋久了,見到了能夠傾訴的人,她反而說不出口。


    蘇明嫵順拍她的背,“瑤瑤,我哪能生你的氣。隻是,你現在預備如何?”


    “如何...”


    符箐瑤小聲道:“嬌嬌,說出來都怕你笑話,李予燈在街上差點不敢信是我,我便故意露出破綻讓他信,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是想教他知道我沒死。可是,他對我實在太過愧疚,幾次盯我盯到發呆,我真是於心不忍。”


    “你與他說清了?”


    “還沒有,他以為我失憶,我為了讓他放心,還告訴他,我,我有心儀的男子了。”


    “...”


    蘇明嫵對於他們兩的事確實不好勸解,她雖多活一世,同樣看不懂李予燈對符箐瑤的感情深淺,她私心希望瑤瑤有人全心的愛護疼愛,李予燈先前終歸是放棄了...


    符箐瑤擺弄她的裙裾,“嬌嬌,等幫李予燈放下愧疚,我想回到涼州,在那生活久了挺習慣的,留在這裏隻會觸景傷情。”


    蘇明嫵蹙眉道:“公主,你可能不清楚,朝中許多大人物看中李予燈想招攬他為婿,他全都拒絕了,所以我想或許,或許他也喜歡——”


    符箐瑤打斷她,“不是,他不喜歡我,他對我是愧疚。”


    “不如,我幫你去問他?”


    符箐瑤搖頭,“嬌嬌,我與你由小一起長大。”


    她的眼神注視著對麵錯金獸紋爐裏嫋嫋飄起的熏香,娓娓說道:“你熟稔我的性子,我從來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我要的東西,父皇不給我,我甚至能賴在他的書房整日整夜。”


    “對於李予燈,我一樣如此,他處處表現對我的不喜,我睡過一晚便忘了,到第二日繼續纏著他。我就是這樣子的人。”


    “可是,可是。”


    符箐瑤轉過頭,眼裏蓄起盈盈淚光,“你看,我上次,已經撞過南牆了,撞到底撞破頭了,怎麽還有臉麵,再去撞一次,又去哪裏撞呢。”


    “瑤瑤...”


    蘇明嫵看她哭,心疼的難受,跟著眼圈也紅。


    怎麽會聽不懂,甚至在符箐瑤不知情的前世,她也是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最後得了個惹人嫌的結局。


    符箐瑤咽下苦澀,“如果我開口,李予燈一定會因為愧疚留在我身邊,我不想那樣。”


    蘇明嫵撫過小姑娘的麵龐,替她拂去淚水,“好,沒關係,別忘了我與你說過的,天下男人多的是,你要多好看多有才學,我現在是皇後,誰都能給你抓來。”


    符箐瑤感動之餘,驀地破涕為笑,“你要是為了我去抓男子,小皇叔非得把我毒打一頓不可。”


    “...算了,不提他!”


    “怎麽啦?”


    蘇明嫵湊在符箐瑤耳邊嘀咕,符箐瑤聽完驚呼,“不會吧,小皇叔一年沒見你了,還能拒絕你啊,他上次來京恨不得把你捆在床上誒。”


    符箐瑤說話向來直來直往,她心思單純不覺得不好意思,蘇明嫵卻先羞了,臉紅道:“公主你小點兒聲。”


    “哦哦,你繼續罵他。”


    ...


    ***


    翌日,符箐瑤記得李予燈說他早上會來拿煙花,於是早早從宮裏頭出來,沒想到到了那兒,發現李予燈已然站在店鋪門口等。


    比起當年酒館初遇,他變得愈加挺拔,側麵看去,瘦削的下顎棱角分明,有種穿著舊式青衫都擋不住的清俊。


    符箐瑤斂起眸光,彎起嘴角,喊道:“書生,你那麽早就來啦?”


    李予燈聞聲抬頭,“剛來。”


    他經過一晚的情緒沉澱,至少可以不像昨日那般激動的,動不動盯著她無法動彈。


    符箐瑤慢吞吞打開了門,“哦,你來拿煙花的吧,我昨晚提前幫你放角落裏,你拿走便是。”


    李予燈順手接過她手裏厚重的鐵鎖,“不是,我還要再買隻,所以想在鋪子裏慢慢挑。”


    “可以啊,你挑完告訴我。”


    李予燈天未亮就進宮去調了休沐,“嗯,我不急,大概需要一整日。”


    符箐瑤:“...”


    店鋪開張完,上午沒甚客人,李予燈獨自來回踱步,目光即使難得落在煙花架,眼尾也在打探著符箐瑤,沒話找話,“這件竹架做的真好。”


    符箐瑤正在算賬,隨口接:“嗯啊。”


    “這隻多少銀子。”


    女子瞟了眼,“二兩。”


    “它能燃放一炷香?”


    “當然不行,你是不是沒放過焰火,半柱香都算久啦。”


    符箐瑤站在櫃台後,答完這句,不由得抬頭抱怨,“書生,你能不能慢點問,我還沒算好賬,你問一次我就得重算!”


    她最不喜歡算賬,奇怪,李予燈以前話哪有那麽多。


    “啊?”


    李予燈記得符箐瑤的確對算術不喜,他走近她,自然地從她手裏抽走毫筆,“為何不早說,我可以幫你做賬。”


    符箐瑤的指尖被他不經意碰觸,縮回去楞了半天,紅著臉別過頭,假意鎮定道:“書生,你老實告訴我,你不會是想來做夥計吧?”


    李予燈翻了一頁,“你的鋪子半日就進來一位客人,似乎請不起夥計。”


    “...”


    “我幫你是因為湊手,蘇姑娘不必放心上。”


    “噢。”


    符箐瑤把手邊的算盤撇開,腹誹他會心算,用不著這個,“那就謝謝你啦。”


    李予燈瞟了眼她的動作,心裏疑惑,但此時,他有更想問的東西,“對了,昨天你說有心儀的男子,能不能與我聊聊他。”


    符箐瑤雙手撐著下巴,“你問這個作甚。”


    她就是瞎說的,何來這麽個人。


    “我好奇。”


    符箐瑤無奈,開始胡亂編造,“唔...我前兩年住在涼州,他是我隔壁的教書先生,長得清秀好看,脾氣雖然算不得好,但讀書可厲害了,教那幫調皮鬼的時候特別有耐性。”


    李予燈抬眸見她說得很認真,筆下微頓,“他知道你喜歡他麽。”


    “知道啊,他也很喜歡我。”符箐瑤編得順溜,“所以呢,我隻是因著好玩兒看看媒人遞來的名冊,我不會看上別人。”


    “嗯。”


    符箐瑤說完,看李予燈麵色如常,略微有點意料之中的失落,轉過身去置放沒處擱的算盤。


    李予燈這才劃掉方才算錯的數目,重新寫了一行。


    昨日回去,前半晚,他還在為符箐瑤活著的事,高興地睡不著,後半晚,他又開始因為最後那句有心儀男子,心酸的無法入眠。


    人果然都是會貪心的,他不斷想探究那個人的長相如何,哪裏遇見,有多喜歡,會不會比當初喜歡他還喜歡。


    李予燈望向符箐瑤的背影,她方才笑得真好看,可惜不再因為他。


    也好,若是她遇到了最合適的人選,能教她快樂就很好。


    ...


    這家鋪子的帳簡單用四個字來形容,簡直入不敷出。


    符箐瑤不在意,她閑來無事開著消遣逗趣,鋪子也是嬌嬌借給她的不用花錢。


    李予燈說的篤定不做夥計,來得比符箐瑤還準時,每日進翰林院點卯前來一趟,午後下了值再來一趟,直接呆到閉店。


    說是挑煙花,總挑不出稱心的,賴在店裏連鄰邊都快認識他了。


    符箐瑤氣呼呼道:“書生,你再呆下去,人家都以為你是我,我夫君了,你倒是辯解一下,別毀了我的清譽。”


    李予燈正在翻書,幾不可見地淺笑,“嗯,下次說。”


    “...”


    符箐瑤最近發愁的是,她往後一走了之,李予燈在京華還得娶妻生子,男人也有名聲,他為了恕罪,天天跑來見她有何意義呢。


    “書生,明日你別來了。”


    “為何?”明天他休沐,他原準備呆整日。


    符箐瑤故意扮演輕浮,“哦,柳家二公子約我去鹿山騎馬,我許久沒騎,所以就同意去瞧瞧。”


    她想不出別的辦法,不清楚李予燈心底的愧疚有多深,他像個悶悶的尾巴,搖搖擺擺的跟著她,她唯有讓他曉得,她現在過得自在逍遙,不需要他的關心。


    果然,李予燈皺眉,“你不是說,不會看上名冊裏的男子,為何還要赴約。”


    “是啊,看不上,可我沒說不與他們見麵。”


    李予燈:“...”


    “何時回來。”


    “明晚回來,要麽,後天清晨...”符箐瑤咬唇道:“其實,書生,你要是真的不想讓我去,我可以不——”


    李予燈站起身,“好。我去幫你寫關鋪告示。”


    “...嗯。”


    符箐瑤垂下眼瞼,她這是在做什麽,居然期待他有可能會在意自己...


    ...


    當晚,李予燈回宅子後幾乎沒有休息,尋了家馬車連夜趕到了西城區去鹿山必經的最後一個岔口。


    車夫趕夜路拿的錢多,倒沒有不樂意,就是疑惑道:“公子,您大半夜守在這兒,是要等人?”


    李予燈撩開車簾,“去鹿山,必須走這裏,絕對不會錯過麽。”


    “是啊,您放心,西城區小的可熟。”


    “就在這兒等著。”


    “好嘞。”


    李予燈坐在馬車內看書,自從重新見麵開始,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她嫌悶想騎馬是應該的,是他沒有考慮周全,總拉著她呆在煙花鋪子裏。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丹朱錦衣,符箐瑤說的無心,他卻是牢牢記住了那句‘京華最好的公子哥’,不知為何,他第一次生出了攀比的心思,不想比媒婆送的畫冊上的還差。


    如果,她現在喜歡清貴的公子,那麽他也可以是。


    ...


    ***


    西城區荒僻,河流少,小半矮山脈,但處在其中的鹿山並不是座真的山,而是比地麵稍高上百尺的人造坡,特意種了樹、放了野物進去,關了好幾年才慢慢活躍起來,久而久之,鹿山成了打獵騎馬的名地。


    五月踏青的行人漸少,春末暖風溫和適宜,來騎馬的富貴人家比前麵日子裏多,鄉間道上人頭攢動。


    車夫攔下十架馬車,詢問是否柳家二公子,都未得到承認的答複,直到出現第十一架。


    “我就是柳二公子,柳茂,請問你家主人是?”


    李予燈聞言放下書冊,拉開窗綢迎上男人探尋的視線,“柳公子,幸會。”


    符箐瑤乍一聽到李予燈的聲音,立刻掀了車簾,俏麗的麵上寫滿驚訝,“書生,你,你怎麽在這裏?”


    李予燈側頭看她,言簡意賅,“閑來無事,出門賞景。”


    柳茂端坐於馬背,他容貌周正,身姿軒昂,回頭笑著問詢:“蘇姑娘,請問這位是?”


    “他是我煙花鋪裏的主顧。”


    柳茂性子爽朗大方,不拘小節,他聽完非但沒覺唐突,還頗為熱情,“既然這麽巧,那我們三人同去吧。”


    符箐瑤正在糾結,李予燈應了聲,“好。”


    於是一個男人身後跟著兩輛馬車,悠悠哉哉地停到了草場木獵外圍。


    符箐瑤彎腰鑽出車簾踏上轅板,抬頭看到了站在車下伸手想扶她的李予燈,她依舊驚訝,他今日竟是換了身昂貴錦衣,她自然認得出,這是她曾經送他的那幾件之一。


    原來,他沒扔啊...


    李予燈到底何種意思,好端端的諸多小動作,表現的似乎多麽在意她,叫她如何放得下。


    符箐瑤莫名生氣,撇過頭兀自跳下馬車,李予燈麵色沉靜,毫無芥蒂地收回手。


    柳茂拴好馬回來,並未察覺對麵二人的氣氛凝滯,朗聲道:“蘇姑娘,我箭術不精,等會要讓你見笑了。”


    “是麽,吳姨說你很厲害的呀。”


    “沒有沒有。”柳茂摸了摸前額,“也不是很差,大概離靶心差幾寸。”


    符箐瑤很少看到有那麽直爽的男子,覺得有趣,捂嘴笑了笑,她笑起來尤其甜美,看的柳茂和李予燈倶是一愣。


    柳茂生怕唐突佳人,移開注意力道:“對了,還,還不知這位該如何稱呼。”


    符箐瑤信口回答,“你喊他書生便是。”


    “我姓李。”


    柳茂拱手道:“噢,李兄好。”


    李予燈本不想搭理,然則被符箐瑤扯著袖子搖晃,他勉為其難擠出了個淺笑,“嗯。”


    鹿山這處除了騎馬,最好玩的當屬箭術,符箐瑤作為公主,門麵功夫多少學了些,柳茂也是自小射慣了投壺,唯有李予燈前二十年全紮進書堆裏,對箭術一竅不通。


    箭靶前,符箐瑤眼睜睜看著李予燈十把有八把脫環,她看不下去,矮身鑽進他的手臂圈裏,手把手指正他的動作。


    “李——書生,你背上別緊張,左邊肩膀下沉放鬆。”


    “腿呢,站開!”


    “不對不對,手要這樣放。”


    柳茂射中兩次靶心,看著旁邊女子的溫柔‘教導’,眼巴巴地開口,“蘇姑娘,我箭術也一般,要不你...”


    符箐瑤沒察覺自己站在李予燈懷內,且與他麵對麵的貼近,側過頭嚷嚷道:“你這還一般啊,你比他會多了!”


    李予燈被她說了也不惱,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一不小心,手裏那支又一次射偏。


    “你!你好笨,都學不會!”


    李予燈聽她嬌聲地罵,低低笑出聲,鼻息落在她耳邊,“是啊,我笨。”


    “...”


    符箐瑤這才發現自己離他多近,姿勢多麽曖昧,她兩頰酡紅,推開他悶聲,“不射了,去騎馬啦!”


    李予燈搖頭輕勾嘴角,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柳茂這下總算看出來眼前兩人與眾不同的氛圍,他心裏微微酸澀,不過蘇姑娘那麽漂亮,多個人與他爭奪,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麽。


    他須得更努力才行!


    走至開闊的平地馬場,柳茂吸取方才的失敗經驗,他率先說道:“蘇姑娘,你要不要教我騎馬,我騎馬不太擅長。”


    “啊,我看你一路來騎得挺好的呀。”


    符箐瑤想了想,接著體貼道:“沒關係,我們騎慢一點,不著急。”


    李予燈點頭,“嗯,我會,我讓著你。”


    “...”


    這,這兩個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寬敞的場地上草長鶯飛,花香鳥語,午後吹過的春風和煦,三人三馬互相遷就,說是騎馬,不如說更像散步。


    半日下來,符箐瑤覺得柳茂比她想象中要健談,溫和,做朋友倒是的確不錯。


    “柳公子,你平日喜不喜歡看煙花?”


    “嗯,逢年過節宅子裏都會放,蘇姑娘想必也是因為喜歡,才會做這個買賣。”柳茂家裏是商人,他對獨自經商的女子很有好感,“蘇姑娘親自開店鋪,著實不容易。”


    符箐瑤被誇的不好意思,撩了下碎發,“還好嘛,我,我就是隨便開張,你想看煙花,就來盛安街,我晚上會在那兒——”


    “籲——”


    李予燈拉扯韁繩,打斷她,慢條斯理地道:“箐瑤,店鋪的賬目入不敷出,鋪子都快要倒了,你還要與人放煙火嗎。”


    他重逢以來對符箐瑤溫柔,不代表性子真的溫柔,哪怕及冠後沉穩內斂不少,然而底子沒變,若是誰惹他不悅,那就本性畢露,話中帶刺。


    比方說,他現在心情就很不好。


    柳茂大大咧咧,沒聽出話語中的酸味,“李兄說的對,我不該占便宜。”


    “沒事,煙花而已,看的人多了,我經常請人看的啊。”


    “...”


    李予燈忍不住攏眉看她,不是說有涼州有位心儀鄰居,她到處在撩撥別人幹什麽。


    符箐瑤真心覺得柳茂為人不錯,看個煙花罷了,再說店又不是李予燈開的,他急個什麽勁,“別管他,我們去繼續騎馬。”


    “哈哈,蘇姑娘大方!”


    柳茂笑嗬嗬地朝李予燈抱拳,李予燈咬了咬牙,無可奈何地跟騎了上去。


    半個時辰過後,符箐瑤騎累了,頓時覺得有點口渴,“你們渴不渴,我想去買些茶。”


    李予燈:“不渴。”


    柳茂:“渴!”


    “...”


    符箐瑤離開後,柳茂朝向李予燈,撓了撓頭,“李兄,我有個問題,你是否,是否傾慕蘇姑娘?”


    李予燈沒想隱瞞,淡淡出聲:“嗯。”


    “不如這樣吧,我們比上兩圈,你贏了,我就先回去,不再打擾你們。”


    柳茂沒有別的意思,他隻是終於看出來李予燈和蘇姑娘互相有意,他不想白來一場,至少讓他暢快騎一次馬吧。


    也就是說,不管贏不贏,他都不會再呆下去。


    李予燈幹脆拒絕,“我不拿她作注賭注。”


    “行吧,那咱們換個賭注唄。”


    “也好。”


    李予燈眺望遠處站在攤位前的嬌小身影,他了解自己最擅長騎乘長途,“比五圈。”


    “賭注呢?”


    李予燈收回視線,俯下身拉韁繩,兩腿夾緊馬腹,“等我贏了你,你不就知道了。”


    柳茂跟上,咧嘴高興,“行,李兄爽快!”


    ...


    符箐瑤喝完打了個飽嗝,兩手各端一碗烏梅湯,走回來發現兩人不見了,舉目望過去,原來他們是在賽馬。


    她的目光全然落在那個領先的書生身上,他五官清俊,雖稍微清瘦,肩膀卻寬闊,錦衣紅袍翻飛,在馬上颯爽英姿,草場外漸漸聚集起來偷看他的小姑娘們,不收斂的為他叫好呐喊。


    嗯,這樣的男子,是該有許多人喜歡。


    正因為他足夠好,所以才值得和他真正心儀的在一起,而不是她這個,連公主的身份都不見天日的,嬌縱慣了的女子。


    符箐瑤不是妄自菲薄,可她現在除了一片真心,還有別的什麽呢?


    比完五圈後,李予燈先到,他翻身下馬,俊秀精致的眉骨邊沁著數顆汗珠,他扶好木樁喘氣不止,再累也要看向她,“等,等很久了嗎。”


    “剛到呢,我怎不知你何時學馬的?那麽厲害。”


    符箐瑤湊近他,口快問出,好在李予燈似乎沒在意她的破綻說法,“這兩年,學的。”


    他想她,是讀書都沒辦法抑製的那種想念,是以總是騎馬去鯉州看那片海,去多了,馬術自然就高。


    “噢...”


    符箐瑤遞給他,“對了,你快喝,渴了吧。”


    李予燈接過她遞來的烏梅湯飲了口,眸光卻瞥了眼她左手端的那份,微微一暗。


    片刻後,柳茂也到了,他表示甘拜下風,“李兄,我沒想到你看著瘦削,體力很好哇,我輸了!”


    符箐瑤把水給他,“輸就輸啦,喏,給你解渴的。”


    “謝謝蘇姑娘!”


    李予燈垂眸,眼疾手快,一把奪走了她手裏那杯酸梅湯,抬手搖了搖,“柳公子,這個。”


    “...啊?”


    柳茂反應了老半天,忽然想通,哦,原來李兄的賭注是杯喝的,“懂了,蘇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但我還是自己去買吧。”


    “...”


    符箐瑤看柳茂說完當真離開去買茶,頓覺疑惑不解,“書生,他怎麽啦?怎麽跑掉了?”


    她買的不好喝還是怎的,值幾個銅板罷了,柳茂都不敢收啊。


    李予燈沒回答她,他不渴,還是拈起茶碗喝盡,然後看向她輕聲道:“下次,能不能不要給別人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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