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倆心有靈犀,


    仿佛滿天星鬥盡納掌心;


    隻要這種感覺還在,


    我永遠相信此事可以言傳,亦能意會。


    偶爾,我會睡在車子的後座。


    夏天開著車窗會被蚊子叮,冬天即使裹著毛毯也會手腳冰冷得睡不著,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喜歡在車上過夜。


    蜷縮身子躺在無法翻身的狹窄座位上,常常令淺眠的我做夢。平時我幾乎不會做夢;或許做過夢,但我總是記不得。與其被睡眠隔絕在漆黑的世界中,我寧願做夢,就算是惡夢也無所謂。


    前陣子,國王的小醜死了。


    草原上的短暫激鬥結束後,一回到翠綠山丘上的帳篷,國王便嚷著:「朕的小醜不見了,朕的小醜哪裏去了?」無論推出烤綠雉大餐或演奏他喜歡的進行曲,國王都無法滿意。廚師跟樂隊都一頭霧水。


    朝廷上下都討厭小醜。


    他連嘲笑國王時都掩不住卑賤的氣息,四處竊聽八卦、散布謠言,是個深諳保身之道的醜陋小醜。他一定是趁著國王專注於戰場時逃走了。接下來還得下山去草原上尋找小醜,真麻煩。


    大夥兒似乎心照不宣,動也不動。草原上屍橫遍野,小醜的身高又隻到一般人的腰部,想必很難找吧。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想早點回家吃飯、衝澡、睡覺。


    我正祈禱國王能恢複心情,兩三名士兵已將小醜帶回山丘了。正確說來,是抱著疑似小醜的物體。


    我明白那是小醜,是因為他的身高宛如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孩童,身著紅金相間的衣裳。小醜的右半邊頭顱似乎被馬踩爛,右下臂也被扯斷;至於沒穿鞋的左腳已變為暗紅色肉塊,連有沒有腳趾都看不出來。


    渾身一汙泥的小醜屍體被放置在草地上。他的眼睛睜得老大,汙濁得有如腐敗的蛋白,很快就引來蒼蠅。方才吵著要見小醜的國王,一見到麵目全非的小醜便默默搖頭,徑自走進帳篷深處。


    而我,反倒無法將目光從小醜的屍體移開,因為我看見斷臂的內部塞滿了黃色顆粒,好像柳橙。我突然覺得喉嚨好渴,遂趁著旁人不注意時悄悄拿走小醜的手臂。小醜的皮膚既冷且硬,我大口狂咬,傷口確實有柳橙的味道及香氣。


    我埋頭啜飲這不知是果汁或是體液的東西,抬頭一看,小醜正直直望著我。


    待我清醒,車外已是清晨時分,通勤族快步走向車站。我趕緊起身下車,衝回大樓租屋處梳洗打扮,準備上班。一個滿頭亂發、脂粉未施的女人在停車場狂奔,想必嚇到路人了吧。


    車內充滿著柳橙香。加油站的站員幫我清理車內時,似乎將贈品芳香劑放進煙灰缸了。


    文藏拒絕了芳香劑。那雙緊盯著我的小醜之眼,跟文藏有幾分相似。


    我喜歡在車裏睡覺。


    因為在車內容易做夢,也會喚醒令人懷念的回憶。


    當我在公司受氣,或是想起以往的失言而想用力搔頭時,夜晚,我會前往離租屋處徒步三分鍾路程的出租停車場。


    八歲那年冬天,我被綁架了。


    其實文藏一點都不想綁架我,我也始終不認為那是綁架;然而綜觀來龍去脈,怎麽看都是一場「綁架」。


    睡在後座的我被細微的震動晃醒,起身一看,車子竟然在路上飛馳。我看到開車的是一名陌生男子,倏地嚇得發不出聲,而文藏也跟我同樣吃驚。


    「呃!」文藏說。「為什麽我車上有小鬼?你一直在那裏嗎?」


    「對。」我點點頭。車子駛入高速公路時,文藏透過車內後照鏡看著我。


    「你乖乖坐好。」


    文藏對收費站的中年男子道聲「你好」,接過票券。高速公路車輛稀少,文藏彎入內車道,接下來幾乎不轉動方向盤,穩穩地開。


    「傷腦筋呐,我完全沒發現耶。怎麽會這樣呢?」


    文藏的語氣聽來一點都不傷腦筋。車子似乎正駛向西邊。


    「要不要來前麵坐?」


    他一問,我又點頭了。說不怕是騙人的,但我也不能跳車或求救,既然如此,不如安靜乖巧地跟他就近聊聊,或許能對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動之以情。我是這麽打算的。


    「你可別咬我喔,不然我們兩個就死定啦。」文藏笑道。我將蓋在身上的毯子留在後座,跨過排檔坐到副駕駛座。我邊係安全帶邊偷瞄文藏,他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


    他問我叫什麽名字,我答:「映子。」


    「我叫文藏,文章的文,寶藏的藏。」他說。


    「你要去哪裏?」


    「大阪。我有急事,可是不方便搭火車或搭飛機。如果我早一點注意到你,就能隨便找地方放你下車了。」


    「你現在也可以放我下車呀。」


    我忿忿地望著休息站的標誌從窗外流逝。


    「不行——」文藏說。「你一定會打電話回家吧?」


    「不會,人家又沒有錢。」


    其實我的小側背包裏頭的錢包有三百圓,可是我不想在爸爸晚上回家前打電話,因為媽媽不知道我在車上。我可不想自討苦吃,打電話給媽媽討罵。


    「為什麽你一個人待在車上?」


    文藏的問題,令我無言以對。


    「因為我以為媽媽馬上就會回來。」


    「我懂,畢竟車門沒鎖,鑰匙也沒拔下來。」文藏偏偏頭。「可是,就算你們民風純樸,停車地點又是鄰近的超市,哪有人小孩坐在車上,卻還這麽粗心?」


    文藏見我不回話,便賊笑起來。


    「小朋友,你是不是趁媽媽不注意,偷偷溜進後座?」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小時候也常幹這種事。」


    文藏的左手從駕駛席跟副駕駛席中間的盒子掏出口香糖,放進嘴裏咀嚼。「你也吃吧。」明明是我家的車跟我家的零食,他卻反客為主。這種醒腦口香糖十分嗆涼,我嗆得吐出舌頭呼氣,文藏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這種行為很危險,你下次要學乖喔。」


    「哪種行為?」


    「就是在後座躲貓貓啦。每年夏天,可是有好幾個被留在車內的小孩死掉呢。」


    「現在是冬天呀。」


    「冬天也很危險。你媽媽又很天。」


    「天?」


    「就是天兵啦。你下次試試看在車庫裏麵開引擎,搞不好會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也有可能被叔叔這種人『連人帶車』綁架呀。」


    「你說我?」


    「嗯。」


    「我不是叔叔,是文藏。」文藏說。


    我倆沉默半晌。遠方城鎮的點點燈火,在高速公路隔音牆的縫隙間一閃而過。


    「這不是綁架啦。我一定會放你回家的。」文藏沉靜地說。「相信嗎?」


    「嗯。」


    「那就休息一下吧。」


    山上的小型休息站停著數台引人注目的大卡車,這兒人煙稀少,夜幕籠罩,什麽景色都看不見。


    我隻穿著毛衣跟裙子,沒穿外套。文藏見我下車後猛發抖,遂脫掉身上的夾克遞給我。我正猶豫不決時,文藏已徑直走向公廁,於是我隻好穿上。


    文藏的穿著我記得一清二楚,是牛仔褲跟黑色毛衣。我大多看著他的側臉,所以隻認得服裝;若是被丟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可就慘了。


    。


    第一次正視文藏,我發現他有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其他部分我記不清楚,隻記得他眼神柔和,眼眸黑白分明。


    我一走近,文藏便旋即熄煙。


    「沒時間了,吃麵包好嗎?」


    「嗯。」


    「抱歉,裝成你的父親。」


    「嗯。」


    文藏當我的爸爸似乎有點太年輕,但我依然乖乖牽他的手。文藏的手很冷。我們在商店買了幾種麵包。


    上路前,我們繞去休息站附設的加油站。「普通汽油加滿。」文藏說。


    「要不要順便把這個清幹淨?」


    取得我的同意後,文藏將我爸的煙灰缸拔下來,遞給窗外的站員清理煙蒂。文藏拒絕了芳香劑,令我有點失望。那些散發人工香味的橘色顆粒煞是可愛,我好喜歡。


    我委婉提出控訴。文藏將洗好的煙灰缸物歸原位,一邊皺眉說道:「啥?那很臭耶。」


    車子再度上路,我們吃下買來的麵包,啜飲茶水。


    「你去大阪幹嘛?」


    「工作啦。」


    「什麽工作?」


    「你這丫頭怪怪的耶。」文藏略顯不耐地說。「一般小孩應該是哭著大喊想回家,或是從剛才那座休息站逃走吧?」


    「怪怪的」這三個字帶給我很大的打擊,令我幾乎濕了眼眶。


    「我媽也常這麽說。」


    「怎麽說?」


    「說我怪怪的。」


    升上小學那一年,妹妹出生了。爸爸那時忙於工作,媽媽則被育兒弄得身心俱疲、耐心耗盡,於是時常罵我。她不了解為什麽老師會在聯絡簿說我「常常在上課中發呆」,我也不懂她為什麽突然吼我、打我。妹妹兩歲後,一周內會有幾天寄住在附近的奶奶家,我在超市停車場被文藏連人帶車綁架,就是在這段時期。


    「我就知道。連你媽都說你怪,那你真的夠怪的。」


    被文藏一笑,我變得更想哭了。文藏見我低頭咬著下唇,似乎吃了一驚。


    「你哭什麽?」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於是文藏將口香糖擱在我膝上,問道:「要不要再吃一個麵包?」我仍然不開口,這回他客氣地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頭。他摸得很溫柔,所以我不禁眼眶一熱,滴下淚珠。


    「你媽說你哪裏怪?」


    「說我在上課中發呆很奇怪。」


    「那有什麽好大驚小怪?我上課也都在發呆,不然就是打瞌睡啊。」


    文藏將手抽回,握住方向盤。我用身上的夾克袖口拭去淚水。「別沾到鼻水喔。」文藏說。


    「還有,我很喜歡搭車。」


    「我也很喜歡開車喔。」


    「我不會開車,所以喜歡坐在後座,思考自己要去什麽地方。」


    「你想去哪裏?」


    「電視上看到的地方。比如南極啦,金字塔之類的。可是媽媽叫我不準發白日夢。」


    「畢竟開車到不了南極跟埃及嘛。」


    「到了南極,就會變成雪橇犬唷。」


    「雪橇犬?車會變成雪橇犬?」


    「對。」


    「嗯——」


    文藏沉吟一聲,又開始憋笑。即使他笑我,我也不再難過,因為我知道他聽進了我的話。


    「之後,媽媽連聽到我聊夢境也覺得煩。」


    「你是說晚上做的夢?」


    「嗯。」


    「說說看。」


    「我打開冰箱喝牛奶,可是無論喝多久都沒有減少,最後肚子變得好撐。」


    「這是好夢啊,這樣以後都不必買牛奶耶!為什麽你媽不想聽?」


    「因為她討厭牛奶。」


    「是喔。」文藏語重心長地點點頭。「我在想啊,映子,其實你一點也不怪嘛。」


    「可是,你剛才說我怪怪的……」


    「你的確沒什麽戒心,而且也很愛發呆——」


    此時,文藏瞥見我又皺起臉,於是趕緊解釋。


    「沒有啦,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啊。」


    「什麽嘛,好奇怪喔。」我說。


    「對對,你跟我都怪怪的。」文藏下了注解。


    哭過後,我變得昏昏欲睡,失去意識半晌。睜開眼睛時,車子已然靜止,車內的電子鍾浮現「2:33」的藍白色數字。我第一次在這種時間醒來,心頭一陣雀躍。


    我扭動身子,駕駛席上的文藏見狀問道:「想上廁所嗎?」在那之前,他似乎一直注視著前方的無垠黑暗。


    車子停在休息站的停車場邊緣,前方的柵欄另一側有片山坡。文藏隔著擋風玻璃指向山下一隅的繁華城鎮,說:「那是大阪喔。」


    我不想上廁所,但總覺得應該阻止文藏,於是借故說想出去以爭取時間。我們將後座的毯子取出來裹住身體,背對山坡坐在長椅上。


    「你夢見牛奶了嗎?」


    文藏吐出白色的氣息。


    「什麽都沒夢到。」


    「真可惜。」


    我躊躇片刻,開口問他:「那你呢?」


    「我沒睡著,所以沒做夢。」文藏用手背揉揉眼。「反正就算做夢,也全是些爛夢。」


    「怎麽說?」


    文藏將手縮回毯子裏,字斟句酌半晌。


    「我在草原上奔跑,遍地小花盛開,一望無際。」


    「為什麽這是爛夢?」


    「花的顏色跟血一樣。」


    他的低語嚇到了我。我望向身旁的他,他也與我四目相交,皮笑肉不笑。


    「我跑步是為了找便利商店啦,可是草原卻怎麽跑都沒有盡頭。」


    文藏站起身,將毯子一圈圈裹在我身上。明明他隻穿著毛衣,卻毫不畏懼寒意,徑直遠離照耀停車場的夜燈,仰望夜空。


    「你看,天上有很多星星喔。」


    我活像一隻毛毯蓑衣蟲,起身走到文藏身邊。山上的夜空不受城鎮與高速公路的光害影響,如洞穴般漆黑;然而,當我學文藏默默凝神注視,卻看見天空布滿小小的銀色光點。


    「真的耶,好棒喔!」我大聲歡呼。


    為了避免被媽媽責罵,我晚上總是早早就寢,而且我們家也不是會去郊外旅行的家庭,因此不曾見過滿天繁星。


    「好像什麽星座都看得見呢。」文藏說。「你喜歡什麽動物?」


    「兔子。」我答。


    「有兔子喔,你看。」


    文藏指向天空。可是,天上繁星點點,我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些星星。他屈身讓視線與我同高,仔細向我解釋。


    「你知道獵戶座嗎?」


    「不知道。」


    「好,那你從我的指尖看過去,那邊是不是有三顆並列的星星?」


    「有。」


    「它們下麵是不是有四顆星星?」


    「是那個嗎?連起來是不是這種形狀?」


    我執起文藏的手,在他掌心畫出梯形。


    「對對,那就是天兔座。」


    「真的嗎?」


    「真的。天上除了靠著占星術出名的那些東西,也有其他星座。」


    「企鵝座跟人麵獅身座也有?」


    「沒有的話就做一個啊。」


    脫下夾克想還給文藏,但他搖搖頭。


    「你穿著吧,我已經不需要這件了。」文藏為坐在副駕駛席的我蓋上毯子,遞來鑰匙。


    「三十分鍾後,你去找店家幫忙,接下來交給大人處理就好。」


    「好。」我說。


    「不要因為冷,就隨便發動引擎喔。」


    「嗯。」


    文藏再次檢查毯子是否確實蓋好我的脖子。


    「拜拜羅。」


    語畢,他關上副駕駛席的車門。我扭著身子,目送文藏走出停車場,搭上沿路駛來的橘色計程車。我想問他上哪兒去,但問不出口。因為在車上共度的這段時間,我感覺到他並不希望我問這個問題。


    之後,事情鬧得雞飛狗跳。


    警察聞風而至,我父母也來了。媽媽一見到我便抱緊我大聲哭泣,接著拍打我的頭。


    「你這孩子怎麽這樣呀!」


    無論誰問我什麽問題,我一律回答:「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看清楚他的臉,隻說他是個男人。媽媽與女警官問我:「有沒有哪裏痛?他有沒有對你做奇怪的事?」當時我壓根不懂她們問這話的用意,隻記得心裏暗自反駁:文藏一點也不奇怪。


    夾克被警方作為證物查扣,再也沒還我。我隻留下記憶,但周遭的大人對此皆避而不談,久而久之,我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


    文藏始終沒被捕,我想,他一定是去了沒有人找得到他的地方。他前往大阪的目的,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


    然而,文藏並不是個會對小學女生施暴的男人;不僅如此,他還仔細聽進我的話,教導我許多事情。算我走運。


    我在學校圖書館翻閱圖鑒,發現天兔座的位置跟形狀真的跟文藏所說的一模一樣;那麽,文藏所說的夢境也是真的羅?開滿血色之花的廣大原野。


    我父母將車鑰匙妥善收好,以免我又擅自溜進車裏。此後,我隻能在周末全家開車去超市時坐進後座。我放任思緒飛馳,祈禱某天這輛車能抵達文藏夢中的原野。


    如今回首思量,那夜恍如一場夢境。


    一個驀然現身的男子,帶我去西邊兜風。掠過車窗的昏暗風景、街頭的燈火、灑下朦朧微光的深夜商店、銀色繁星,在在如夢似幻。


    為什麽我深信自己跟文藏看著同樣的星鬥呢?明明它們與我們距離如此遙遠,摸也摸不著。


    從小到大,我不知在尋找星座時遭遇多少挫折。「把那顆星星跟那顆星星連在一起。」無論我怎麽解釋,也不知道一同觀星的同伴是否已聽懂我的話,當然也無從確認。這種懊惱,相信許多人都經曆過。


    每當這種時候,我會想起和文藏共賞的那片夜空。那一刻我倆心有靈犀,仿佛滿天星鬥盡納掌心;隻要這種感覺還在,我永遠相信此事可以言傳,亦能意會。


    對於我偶爾睡在車後座的行為,有人說我活像小孩子鬧脾氣,也有人憤怒地嚷著:「隨便你!」


    我的現任男友說這樣很危險,希望我趕快戒掉。


    「睡在那種地方,萬一凍死或中暑怎麽辦?說不定還會遇到偷車賊,或是連人帶車被綁走呢!」


    怎麽跟文藏講一樣的話?我笑了。他將抱枕和毯子鋪在沙發上。


    「如果你今晚不想跟我一起睡,喏,不然就在這兒將就一下。跟車後座很像吧?」


    「哪裏像呀!」我反駁道。


    「隻好用想像力彌補羅。」他說。


    跟他住在一起挺開心的,但是我無法戒掉趁他不在時溜進車後座睡覺的習慣。


    文藏沒有說出詳細的目的地。


    既然如此,我就等文藏回來吧。總有一天,車子會趁我睡著時發動,醒來時文藏就坐在駕駛席。


    屆時,我會跟他聊上許多話。


    比如,我真的去埃及看了人麵獅身像;現在仍喜歡在車後座進行想像之旅;每每仰望冬季夜空,總不忘尋找獵戶座下方的天兔座;文藏夢中的原野,我也在夢中去過了。


    想聊的話,好多好多。


    但是,我最想說的是:謝謝你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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