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闖進這小木屋裏的兩位,不是別人,正是行曄與茂春。


    玉泠發出一聲歡呼,跳起來撲到了行曄的身上:“爹!你來接玉泠了嗎?”


    行曄摸了摸她的小辮子,說道:“是呀,爹不放心把玉泠丟在宮外呢,這就接你來了。玉泠不是喜歡雞婆婆嗎?我看院子裏有好多隻漂亮的大花公雞,不如讓含香姑姑先帶你到院子裏玩一會兒,爹和娘說幾句話,一會兒就出去,好不好?”


    含香本來已經跪在地上了,聽行曄這樣說,趕緊起身拉玉泠的手:“公主,姑姑帶你出去玩吧。”


    玉泠當然不願意悶在這小屋子裏,高興地跟著含香出去了。


    屋裏剩下四個人,氣氛又尷尬又緊張。


    繆鳳舞扶著木床的床頭,小心翼翼地往下跪,聲音微微有些發抖:“皇上……”


    行曄並未伸手扶她,看著她慢慢地跪下去,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說道:“果然你留下來是另有目的,從什麽時候開始,鳳舞有事也要瞞著朕了?”


    “皇上容臣妾解釋,這件事有個緣故……”繆鳳舞心裏發慌,急著要解釋給行曄聽。


    行曄卻不聽她說下去,指著清太妃說道:“師太昨日燉的燕窩羹,味道是極好的。朕的禦膳房中曾經有一位老人家,也是做的一手好羹湯,竟與師太的手藝極像的。不知師太昨日特意地燉了燕窩送過去,是不是念及與繆貴妃往日的交情?”


    清太妃沒有跪,但從行曄進門開始,她的身子就在微微地發抖,麵容於蒼白之中,又增添了幾分淒惶之色。行曄問她話,她卻咬著嘴唇,半晌不作聲。


    繆鳳舞聽行曄這樣說,似乎已經識破了清太妃的身份。她也不知道行曄都查出什麽來了,隻怕行曄傷害到清太妃,急得欲起身往清太妃身邊護著。


    卻不料她才剛動一下身,行曄便出聲道:“朕還沒讓你起來呢,你的事容後再說。眼下朕隻想見識一下這位在禦膳房給朕做了十幾年羹湯,又裝神弄鬼鬧騰得朕十幾年不得安寧的老人家,少不得請老人家隨朕回宮去了,到底有何緣故,審過便知。”


    行曄話音剛落,茂春就趨近清太妃,準備拿人。


    “皇上且慢……”繆鳳舞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扶著床沿要起身。可惜她身子笨重,腿又跪得麻軟,一下子竟沒能站起來,半蹲半跪在那裏,急得臉都漲紅了。


    茂春身形很快,一晃就到了清太妃的身前。不等他伸手,清太妃後退一步,突然就抬頭直視著行曄,神情凜然,厲喝一聲:“放肆!”


    她這副樣子,倒是讓行曄和茂春同時吃了一驚。茂春遵聖旨行事,自然是不會懈怠的。清太妃退一步,他便進一步,一掌搭在了清太妃的肩頭,正待用力,就聽清太妃沉下聲音威嚴道:“茂春,你可是老糊塗了嗎?”


    茂春被這連名帶姓的稱呼叫得愣住了。不管是在後宮之中還是在朝堂之上,誰都知道茂春是行曄最信賴的人。普天下除了太後與皇上會叫他的名字,其餘誰見了他,都要尊一聲“茂公公”。


    “你是……”茂春的手依舊摁在清太妃的肩頭之上,隻是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眯著眼睛打量著清太妃。


    “連你都不認得我了,果然我就是那該死之人了。三十年恍若隔世,那個時候你還在阜陽宮裏當差,給當年的韋貴妃跑個腿兒傳個話兒,雖不是常常見你,總也有那麽幾次,你到疏竹宮去辦過差事,是不是?”清太妃抬起手來,將茂春的手從肩頭扒拉下去。


    茂春突然睜大眼睛:“莫非……你是……這……怎麽可能?”


    清太妃哼了一聲:“看來你還沒有老糊塗,總算認出我來了。既認出來了,又何必如此驚訝?你這一生都在皇宮裏曆耗,見過的事也不會少吧?活著的如同死了,死了的又未必真死,在宮裏頭,這都不算什麽奇事吧?”


    行曄在一旁聽著不對勁,皺著眉頭叫了一聲:“茂春……”


    雖然被清太妃那樣說,茂春依舊是一副震驚的樣子,轉頭看行曄,指著清太妃說道:“皇上,這位……好像是疏竹宮的清太妃……”


    “她就是清太妃!”繆鳳舞的腿緩過那一陣酥麻,終於扶著床沿站起來了。


    “清太妃?”行曄片刻的愣怔之後,意識到這件事變複雜了。


    最後一次疏竹宮鬧鬼之後,終於確證了所謂女鬼,不過是一個女人裝扮的。行曄得知這個消息,一直都以為是馬清貴指使人做下的,用這種手段來拿捏太後。


    隻是鬧鬼的那一日,以及之後的一天時間,他都不在宮裏,沒能第一時間控製住局麵。等他回宮之後,扮鬼的女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起初他以為是馬清貴把人弄走了,可是細查之下,他發現馬清貴正在發瘋一般地尋找那個女人。雖然這其中的緣故他不清楚,但是他能相信,那個扮鬼的女人已經逃脫了馬清貴的掌握。


    那麽宮裏還有誰能保護那個女人,將人從馬清貴的眼皮子底下大力氣弄走呢?


    皇後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再恨馬清貴,因為趙崧的原因,也必須與馬清貴同聲連氣。太後跳著腳地找人,一定也不在太後的手中。


    茂春便提醒他,也許應該留意一下繆貴妃,畢竟她在疏竹宮住過好一陣子,出事的那一天,恰巧她就留在疏竹宮過夜。


    結果證明,茂春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因為他們很快就查出來,禦膳房的一位禦廚婆婆失蹤了,而這位老婆婆與繆貴妃是舊交,繆貴妃當年在舞教坊的時候,與這位老婆婆交往甚密,深得這位婆婆的關照。


    行曄從來不懷疑繆鳳舞對他的心意,也相信繆鳳舞不會做於他不利之事。隻是不管這中間有何因由,他要抓人,繆鳳舞藏著人,他便開始暗下留意繆鳳舞。


    昨日玉泠鬧著要留在萬福庵玩幾天,繆鳳舞不但不勸,反而充滿了期待的樣子。他事後讓茂春去問庵裏的人,得知繆鳳舞之前在庵裏轉悠了一圈,似乎在尋什麽人。


    於是他出了庵後,並未回宮,隻是在附近的一處客棧住下了,叮囑龍禦暗衛的人留心貴妃的行動,隨時去報他。


    龍禦暗衛是行曄經營多年的一個暗衛組織,花了大筆的銀子攏絡了一大批的江湖高手。這些人為行曄鞍前馬後,處理過多少棘手的事件。讓他們盯一個女人的行蹤,簡直輕而易舉。


    剛才繆鳳舞前腳出了萬福庵,就有人飛速地趕到行曄的住處,將她的去向稟報給了行曄。


    行曄對繆鳳舞的欺瞞行為很是著惱,可是一聽茂春道出這女尼的身份,他就覺得事情複雜了,怕是不似他心中猜測的那麽簡單。


    行曄出生的那一日,正是清太妃去世的那一天,他自然是不識得清太妃的樣貌,便慎重地問行曄:“你可認準了嗎?的確是清太妃?”


    茂春又看了一眼清太妃,點頭道:“昨兒她往禪房送燕窩羹時,老奴就覺得此人眼熟。隻是清太妃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便覺眼熟,也不會想到是她,更何況過去了三十年,實在是記得不太清楚了……眼下細一端詳,可不正是清太妃嗎?”


    行曄又問繆鳳舞:“你知道她是清太妃?”


    繆鳳舞趕緊答道:“臣妾欺瞞皇上,確是有罪。可她真的是清太妃,皇上切不可傷她,臣妾來此,也是要問清真相的。”


    行曄沉吟,打量著清太妃的臉。雖然已是年屆半百之人,雖然大半生漂零,可是這位傳說中的先帝寵妃依舊是眉目精致,氣度不凡。


    再思及她這些年於疏竹宮中扮鬼驚嚇太後之事,行曄隱隱地意識到,清太妃的故事必然是與太後有關的。


    他來到清太妃的身邊,微微一躬身,態度客氣而淡然:“既是太妃,便是自家人,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太妃請坐,朕有話要問。”


    清太妃看了行曄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坐在了床頭的竹椅上。


    行曄在她的對麵坐下,說道:“可惜皇姐前幾日離京回國去了,她若知道太妃還安然地活在世上,必會歡喜得很。這麽多年了,她時常地往疏竹宮祭拜,卻不想她祭的竟然是一個活人。”


    清太妃垂目,並不應答。


    “恕朕冒昧,太妃可是那疏竹宮中扮鬼之人?”行曄見靖孝的話題激不起清太妃的反應,便直截了當地開始審問。


    “正是。”事已至此,狡辯是沒用了,清太妃隻能麵對現狀。


    “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太妃既然活著,就該回宮頤養天年。如何會與馬清貴聯手,在宮裏行那等鬼邪之事呢?”


    清太妃抬頭,眼中有一道冷光倏閃,涼涼地反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可以在宮裏頤養天年嗎?皇上掌治天下這麽多年,該不會這麽簡單地看待問題吧?”


    繆鳳舞感覺兩人之間談話有些僵,便軟語勸清太妃道:“太妃,你答應過我的,要將這件事的真相告知。其實太妃當初逃跑,應該也是因為心裏清楚,如若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必會稟知皇上的。如今皇上就在這裏,那麽大的事,太妃總該給皇上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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