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還記得那個從小就被你厭棄的向子婼。其他人看不出來,可是我看得出來,從我很小的時候,你在他人麵前給我笑臉,可背地裏不知有多討厭我,更討厭我和你兒子來往,卻又無可奈何。”


    梓榆斂著冷笑步步逼近,“我傷心過,可是後來不介意了。但是,你毀了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我的一切,我就不能不介意了。今天這個懲罰,於你不虧。”


    “所以今天都是你的報複?”華雲姿反手撐地,目光合著驚恐被對方的逼近步步後移,聲音發顫。


    “難道我不該拿回屬於向家的東西?”她含笑反問。


    “你聽我解釋,當年並不完全是那樣......”語聲急促而顫,一隻手不自覺伸進手袋,戰戰兢兢地拿出手機。


    梓榆彎下腰,一掌刷去她手中的手機,“我說過,不用call任何人。今天沒有人會接你的電話。你想想看,我回香港不過半年,除了十五年間所學,身無分文一無所有,又怎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空手拿到你公司49%的股份?包括爭取到的那些項目,若是沒有人幫手,我怎會短短半年不到,把你成功踢出董事局取你代之?”


    “你是什麽意思?”她警覺。


    梓榆一挑眉,“意思呢,就是我做的再多,也沒有你最親的親人們對你的背叛來得效果好。”


    華雲姿不明所以,蹙眉微微一思忖,瞬間驚恍,“是他們?嘉倫和天辰?他們都做過什麽?他們背叛我?還有天晴,她為什麽把股份轉讓給你?一定是你,你威脅他們?”


    梓榆淡笑著搖頭,“沒有,我沒有這個能耐。我不過就是和你兒子,還有和你外甥......”此時笑意漸漸收斂,麵容浮現出淒冽的恨,語聲壓抑著空洞:“不過就是和他們睡了幾次而已,確切說,咬咬牙被他們玩弄了幾次,至於天晴,她自甘墮入情網,我沒有把她怎樣。”


    “你故意勾引嘉倫不算,你還勾引天辰?你勾引他們兄弟兩?”華雲姿一手捂住嘴,一手伸出指尖指向她,不可置信地尖聲驚叫,“你這個毒蠍!”


    “是啊,我是毒蠍,一隻比妲己惡毒千倍萬倍的毒蠍。”梓榆笑著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但是說道勾引,華auntie你真的冤枉了我。我真的沒有勾引他們。隻是他們以前離不開向子婼,現在同樣離不開。既然離不開,那拿自己媽咪和姑姑的東西討我歡心,對他們沒有什麽。”


    “他們已經知道是你?”


    “我之所以沒有在臉上動刀,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隱瞞。這十五年間他們沒有過其他任何女人,知道為什麽?身為媽咪和姑媽,你不會不知道,”


    她繼續步步向前,雙手環臂,淡笑勾唇,下巴高抬,對還跌坐在地上的華雲姿居高臨下地垂眸睥睨,“因為他們變態啊,變態到隻能把向子婼當作他們的唯一。如果他們輕易對一個替身感興趣,那他們就不是他們。所以他們不會讓我失望,至少是現在。比起你的公司,他們更怕失去我。愛我也罷,愧疚也罷,他們不過是在給自己尋求一絲機會。所以這場遊戲中我們大家都未曾點破。唉,其實就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你追我逐罷了。”


    “那天晴......天晴她......”她恍然尖叫:“趙子謙同你一夥?”


    她噗嗤一笑,“你忘記啦?向家不僅有個向子婼,還有個向子燁。”


    “原來是你們姐弟兩......”


    “,”梓榆輕搖食指,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說姐弟兩,其實他還有個更有趣的身份,以後你會知道。”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麽?”華雲姿驚恐著眼神,恨中含怕,無措又無奈。


    “接下來做什麽?”梓榆緩緩起身,看向墓碑,心頭痛意油然而生,“向家死了多少個人,那華鍾兩家就應該同樣死多少人。”


    “放過他們,你已經拿到雲控股,放過他們,尤其是天晴,她是無辜的。”她緩和了語氣,壓抑著聲量。


    “你錯了,”梓榆淒淒一笑,“不是我不放過他們,是他們兩個不肯放過我,除非我死,或者他們死。但是我還想活著,好好活著,所以他們兩個隻能死。至於華天晴,我妹妹八歲那年就死於非命,憑什麽他們的妹妹還好好地活著。每天做夢,我都能夢見子欣同我哭,說那邊好冷好寂寞。如果天晴能去陪她,她會很開心。”


    華雲姿急急半坐起身,緊攥梓榆的衣角,一改往日的優雅從容,此刻在她身上體現出的,是她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的惶恐與狼狽。


    她生平頭一次低下高傲的頭,乞求說:“除了雲控股,我會把我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都轉讓給你,隻求你放過他們。”


    梓榆冷冷地拂開她的手,“你所有的財產,你的一分一毫我都會要,當然你所有親人的命我也會要。不過在我做這些之前,”她直直指向兩個墓碑,冷聲令道:“先同我跪下,跪在向榮瀚,付芊芊麵前,向他們懺悔,如果能虔誠一些,也許我會有點惻隱之心,讓你的親人們死得至少不太難看。”


    頓了頓,又接著說:“哦,對了,你不但要跪我爹地媽咪,我妹妹,更要跪一個人。看看那邊,那是我小姑姑的墓。還記不記得同你一同長大的,當你是好姐妹的那個人?還記不記得我的小姑姑,向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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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身體不濟需要療養為由退出董事局,暫時保住長期以來在外界樹立的形象,不至於太過難看。


    謝絕了外界的拜訪,這個在商界與名流圈叱吒了半輩子的鐵腕女人,此刻正一人靜靜坐在露台前,背影蕭條,眼神空洞,與之相伴的隻有冬季枯黃的落葉。


    曾經的夢裏夢外,她都還記得,在向家種滿鮮花綠樹的花園裏,那個叫向榮瀚的男人,她的青梅竹馬,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背對著她,連一抹笑,一個眼神都不屑施舍給她:“原來你知道芊芊是你的朋友,既然知道,就記住你的位置!”這樣的冷漠無情,給她的年少時光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幻滅了她所有的憧憬。


    在自己的婚禮上,那個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隻留給自己冷漠的一言。“娶你隻是為了責任,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若蘭的位置,你永遠無法取代。”可惜那時自己心已然冰涼,對這樣冷漠的話,她隻用冷笑回應。那時留給自己婚禮的回憶,隻有對賓客虛以尾蛇的強顏歡笑。


    她一生中有她愛的男人,也有她嫁的男人,可偏偏這兩個男人,卻都不愛她。她隻能用事業來麻痹與找尋自己,來尋求認同。


    她一直都不曾明白,為什麽全世界的男人,偏偏又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們,都對向家的女人們死心塌地,從前是她的大哥,她的丈夫,後來又輪到她的兒子,她的外甥。


    她恨向家的女人,恨得無以複加,恨到最終犯下無法挽回的大錯,毀了整個向氏,可最終又敗在了向家女人的手中。


    向子婼,這個她一直都忽略的存在,最終成為她命運的審判官。


    她無力地拿起電話,正要撥下號碼,一些她從未放在心上的,來自她的大哥與兒子的隻言片語此時在她腦海間瞬然一閃而過。


    ......將來無論我們承受到什麽,都是我們該承受的......


    ......有句話我要提醒你,不要幹涉嘉倫的任何決定,也不要幹涉天辰的任何決定,尤其是與這個女孩子有關。他們將來無論下怎樣的決定,做出怎樣的事情,也許於他們自己,於華鍾兩家,是救贖也不一定......


    ......媽咪,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某一天你失去一切,什麽都不再有,至少還有我,我會照顧你......


    ......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至始至終都會屬於自己。不屬於自己的,終有一天還是會失去......


    ......你當我泥足深陷也好,一時糊塗也好,我不能失去她的,我隻要她。也許是我欠她的......


    原來如此,原來他們都已經清楚了然,一直都有在暗示,在提醒,提醒她可能要麵對的“審判”與命運。而唯一被蒙在鼓裏的,看不透這一切的,隻有她自己而已。她自以為聰明了一輩子,卻最終敗給了來自向家的毒蠍的複仇,確切說,敗給了身邊親人的背叛。


    這些男人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們,都在或明或暗的幫忙成就她最後夢魘的那個人,其中的兩個,甚至是她的兒子和外甥,隻因為那個人是向子婼,是他們從小就極度愛戀的向子婼,偏執的愛戀,愛戀到無法自己,愛戀到可以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放棄自己的親生母親與姑姑。


    她恨恨地扔掉電話。


    門被輕輕推開,聽到一陣緩沉的踱步聲。“出去,我說過誰都不許打擾。”她以為是傭人,令道。


    剛從美國回來的鍾緯銘坐在她麵前,淡淡說:“我已經都知道了。”


    記憶中這是唯一一次他靜靜坐下同她談話,可開口說出的話卻又是他一生中最絕情的一次:“幾十年了,我們一直都在對不起向家,對不起若蘭,當然真正負了她的人,其實是我。我一直都知道,當年你設計懷上我的孩子,懷上嘉倫,隻是為了傷害若蘭,來報複她的哥哥榮瀚。後來,你設計恒信出事,是為了報複整個向家,更是為了報複我。今天,是時候讓我們之間做個了斷了。雲姿,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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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推開門,看到正雙手環臂斜倚在窗前的修長身影。


    她緩步上前,從他身後環過他的腰身,柔柔問:“你媽咪怎樣了?”


    他淡淡答:“她一直神智不清,正在療養。”


    “哦,真是可惜。”她的臉龐貼在她後背細細摩搓著,“嘉倫,謝謝你選擇了我。”


    “那現在,是不是可以收手了?”語聲無波無瀾。


    她鬆開臂膀,倚坐到窗台另一側,與他麵對麵,卻兩不相言。


    靜默許久,兩兩對視的眸光寫滿了千言萬語,伴著此起彼伏的淺淡的呼吸,愛與恨交織。


    驀然,她伸手指向花園裏陪伴過他們年少歲月的老樹,唇畔揚起輕快的弧度,笑意純真,語聲悅耳輕靈,一如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嘉倫哥哥,看,那棵樹最後一片葉子都落了。我答應過你,待最後一片葉子落了後,我就跳舞給你看。”


    他的雙眸此刻蒙上了一層如霧的薄紗,顫抖著掌心撫上她笑靨的臉龐。


    她抬手覆蓋上撫著她臉龐的顫抖的手背,臉龐在溫熱的掌心裏摩搓,抬起如水的眸,淺淚盈於睫,“嘉倫哥哥,我不知道我喜歡的是誰。但是我喜歡你,我沒有騙你,你不要懲罰我,好不好?求你,不要懲罰我,我很怕。”


    他哽咽著,終是沙啞地喚出:“子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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