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們的去向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商量。


    在這個亂世之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往哪裏去是安全的。


    要說之前在村子裏麵,大半夜遭到的流寇襲擊還能說是虛驚一場;今天白天的陣仗他們是實打實看到了,盡管沒有受到什麽傷亡,但是後麵那些滿地的血腥可不是殺兩頭豬能造成的。


    更別說他們還實打實的得到了不少好處。


    流寇們的營寨雖然簡陋,但地理位置什麽的各方麵還是不錯的。


    流民們當時一哄而上的哄搶,現在鍋子支上了,熱騰騰的雜糧粥也吃上了,胃裏不再餓得抓心撓肝,總算腦子裏也能想些事情了。


    當下根本就不用通氣,也沒什麽明確的想法,流民們就認定了跟著樊浩軒幾個人走。


    這幾個人是有大本事的。沒看人家才四個人,直接就將那麽多流寇都給弄死了。心也善,那麽多的東西,人家眼睛不眨一下,就帶著他們來分了。他們倒好,還去搶。


    人家這本事,若是稀罕這些東西,哪裏會帶他們來呢?


    流民們以前或許互相都不認識,但大多是以一家一戶為單位的。


    有幾個男人紛紛找上了易雪峰。


    樊浩軒他們是不敢找的。他那張冷臉在外人眼中的殺傷力太大,十分不平易近人,看著就讓人害怕。


    至於元嘉的樣子的倒是普通,單個看倒是沒啥不敢說話的,但是在見過對付流寇那一手之後,元嘉在流民眼中是比樊浩軒更加可怕……不對,是更加值得尊敬的人物。


    易雪峰就成了唯一的交流人選。人家是管家,又是之前給他們療傷的,好歹有過一些接觸。


    “易管家,你們吃過了沒有,粥做好了,要不一起吃點?”


    易雪峰笑著拒絕:“不用了,我們自己也快做好了。幾位這是有什麽事?”


    不管這些流民們以前是做什麽營生的,現在都沒什麽拐彎抹角的心思,直接就說明了來意:“我們是想問問接下來往哪兒去。”


    易雪峰聽著這人的話,目光在這些人臉上掃過,倒也沒推托,直接道:“我們要去西南。現在這世道,遠的地方也去不了。濟州現在又這個樣子。聽說夏王治下還算太平,我們家還有幾位親戚在,就想過去投奔投奔。”


    這年頭有親戚可以投奔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啊。


    幾個流民的眼中不約而同地露出羨慕,然後七嘴八舌地表示想跟著一起:“請恩公們帶著我們一起走。”


    “我們也是能幫得上忙的。”


    “我家是開飯館的!做菜什麽的拿手!”


    “我家婆娘縫縫補補可有一手,做衣服也不差!”


    “我家的還會繡花呢,我還會做木匠活。”


    “我家是做脂粉的!”


    易雪峰跟著做衣服的走了,做脂粉的進去見了樊浩軒和元嘉。


    元嘉不明所以。


    樊浩軒對著外人一臉冰霜:“會做香胰子?”


    做脂粉的直接被嚇成鵪鶉樣:“會。”


    “會做臉油?”


    “會。”


    “會做手油?”


    “會。”


    “嗯,先去做一份,味道要清淡點的。”樊浩軒看了一眼那做脂粉的欲言又止的樣子,指了指夏一,“缺什麽告訴易管家。”


    做脂粉的張大了嘴巴,點頭。他們這是在逃難吧?怎麽就有心思做那些東西?


    等人都走了,易雪峰進屋的時候,他們自己的飯菜也熟了。


    流民們省吃儉用,又餓了很久,吃幾頓稀的也就罷了。他們幾個人這幾天的體力消耗著實不少。


    樊浩軒又從庫房裏搶到了一口大一些的鍋子,元嘉就做了鹹肉菜飯,簡單方便,有肉有菜。


    裏麵的菜是之前在小山村裏曬的菜幹,燜過之後,不像新鮮蔬菜一樣會直接化進飯裏,而是微微有一些嚼勁。鹹肉沒有切太小,直接切成麻將牌大小。


    元嘉還特意切了一些鹹肉絲,抓了一把野菜幹放湯。


    一大一小兩口鍋,被四個人掃了個底朝天。


    夏二偷偷摸過來的時候,隻分配到洗鍋子的任務,一顆飯米粒都沒留給他。


    偏偏,鹹肉的味道很香!


    流寇的倉庫裏是沒有肉的,連菜都少。


    夏二抱著鍋子走之前,被夏一傳達了一遍接下來的行動方針,握著拳頭走了。


    元嘉聽到夏二在小聲嘀咕什麽,但是沒聽清,就去問樊浩軒。


    樊浩軒說道:“搶一家有肉的。”


    元嘉眨巴兩下眼睛:“嗯?”


    “要有肉的。”


    “啊!”元嘉這才反應過來,樊浩軒在重複著夏二剛才的話,眯著眼睛笑了。


    易雪峰最近當管家越來越進入角色了,端了熱水進來,給樊浩軒和元嘉漱口洗臉:“跟幾個女眷說好了,樊爺和元少要是有空,就過去量一下尺寸,縫幾件換洗衣物。”


    倉庫裏除了布匹之外,針頭線腦什麽的也不缺。其實樊浩軒他們幾個還好,流民們有幾個逃得匆忙的,真有些衣不蔽體了。


    元嘉朝著外麵看了看,提議:“要不再多待上一天?”


    樊浩軒抬眼看易雪峰。


    易雪峰倒是沒反對:“一天倒是可以,正好還能安排一些事情。”


    第二天,元嘉帶著樊浩軒四處走走,挖了些野菜。樊浩軒還打到了兩隻肥兔子。


    夏二這次學乖了,掐準了時間,拎了兩隻麻辣兔頭出去,也不知道是獨吞了,還是和兄弟們分著吃了。不過總共就兩個兔頭,分贓不均,估計還是獨吞了。


    休整了兩天時間,流民們的精氣神也恢複了一下,有了領頭人之後,他們的心也微微定了下來。


    所有人身上的衣服全都縫補好了,還一個個背著布袋子之類的容器,樣式有些簡陋,但好歹是把東西全都帶走了。


    元嘉注意到有幾個男人手上,還拿著幾把砍柴刀。


    這一路,元嘉大部分是自己走的。也因為遷就他的速度,所以強度並不大,就是老人小孩也能跟上。


    元嘉又總能找到吃的東西。一些流民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可是跟著走了五六天之後,他們竟然臉上都有了笑影。幾個小孩子還開始有一些玩鬧的舉動,雖然他們被大人看著,都不敢高聲嬉戲。


    而平靜了五六天後,易雪峰宣布:“咱們今天在這裏休息一天。”然後叫了幾個人,跟著一起搭建臨時營地。


    清除蛇蟲鼠蟻,搭帳篷,生火取水等等,一行人已經很熟練了,根本不需要易雪峰多做指揮,就能找到自己的事情做。就連幾個很小的孩子,也會蹲在一邊,幫忙遞個什麽東西。


    反倒是樊浩軒和元嘉已經離開了營地。


    從大範圍上看,濟州貼著西南。但是中間有一串丘陵相隔,這一段路走起來也不輕省。就是走水路的,到了半道,也隻能上岸走陸路。


    不是西南沒有河流,隻是西南地形較為複雜,河流到了西南地界上總會變得湍急,根本就不適合運輸。


    “西南是三個州。等過了地界,就是青州。青州大部分都是山,人倒是少。青州往西南一塊是西南首府雲州,偏東南是濱州。濱州靠海。西南許多東西,都是通過海上運過來的。”


    元嘉好歹被科普了好幾遍,益發臨近西南之後,他也益發上心起來,多少心裏麵對西南有了個大概的輪廓,不再一無所知。當然,眼下最重要的是端了這個土匪窩。


    原本別人是不讚同他們兩個來當探子的,可是誰能比他們兩個更合適的呢?


    元嘉要布置陣法,這一點根本就沒人能夠取代。樊浩軒呢,要貼身保護,論起個人武力值,在場的也沒有比他更高的了。


    再加上兩人都沒有出口的那一層——氣運珠的欺騙光環,幾乎能夠達到在敵人麵前,都會被當成自己人的效果。


    夏一要跟著,樊浩軒沒讓。


    “要是有機會,先把倉庫給搬了。”


    盜匪們的倉庫一般都有好幾個。盜匪們他們是下定決心要連窩端,這些物資留著也是浪費,還不如全都卷走。流民們需要的也不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留下一部分米糧和日用品就足夠了。剩下帶不下的也沒關係,元嘉能夠全部帶走。


    兩個人很順利地摸到了倉庫的位置。


    接下來的事情更加順利,直到進入西南地界後,所有人都已經形成初步的流水化作業。


    先是樊浩軒和元嘉將前期工作做完,將盜匪們先搜刮一遍,布置好陣法;接著夏一他們就帶上一批青壯上山收割一些殘餘的盜匪;最後剩下的流民們上山刮地皮。


    每一次都能滿載而歸!


    明明是在趕路,每天的體力消耗並不小,吃得也差,說是風餐露宿也不為過,偏偏這些流民們看著精氣神要比之前好上太多,好幾個小孩子都長了雙下巴。


    元嘉摸了摸自己愈發油光水滑的臉,照著自己的下巴捏了捏,被樊浩軒看到,伸過手指頭,捏著元嘉的下巴把人拉過來:“這是怎麽了?”


    元嘉把樊浩軒的手拍開:“摸摸自己有沒有雙下巴。”


    沒有鏡子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個模樣。


    樊浩軒的手被拍開了也不惱,捧著人的臉摸了一遍,又仔細看了看耳朵:“嗯,凍瘡都退幹淨了,臉也嫩了點。”又捏了捏手,手上還有些繭子的痕跡,但到底不算粗糙了。


    果然,這個人被他養得很好,等過兩天真正進入了西南之後,他就有條件將元元當真正的少爺供起來,什麽都不需要做,每天掰手指頭玩就行了。


    易雪峰如今已經麻木,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匯報這一次的收獲。


    樊浩軒聽著,元嘉隻能作陪,他的手還在樊浩軒手裏攥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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