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鶻王宮中,宴席還在繼續。


    剛才那些侍女們,竟然不是真的宮中侍女,而是舞姬。她們此刻在諾大的風儀殿中,伴著西涼特有的羌樂,妖嬈起舞。


    那勾魂攝魄,好似海洋般的湛藍明眸,


    那宛若靈蛇般扭動的纖細腰肢,


    那一雙雙彷佛踏在男人們心上的白皙天足,


    那一聲聲,魅惑而又靈動的足鈴聲……


    無一不讓在場的男人們,


    神魂顛倒,


    阿赫馬德斜倚在王位上,手中捏著他那一撮上翹的胡子,眼睛眯著,注視著下方。


    他很滿意所看到的情景,這都在他預料之中。美人,如此的美人,怕是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抵抗得了。


    阿赫馬德的目光在殿內梭巡了一圈,待落到他下首左邊,空空的兩個位置時,目光沉了沉。不過也就是一瞬,他便看向右邊。


    下首的右邊,坐著左少飛和顧儉餘。


    他們都盤膝坐著,兩人都在看著殿中的舞蹈,隻是左少飛單手支著腦袋,手肘架在矮幾上,另一隻手把玩著白玉杯,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卻也能感覺到,他似乎是頗為無聊的樣子。


    無聊?阿赫馬德不解地捏了捏胡子。


    這時,似乎是感覺到他的注視,顧儉餘轉過頭來,目光正好對上他的。


    顧儉餘對著阿赫馬德眨了幾下眼,而後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又坐了一小會兒,他起身,從風儀殿側門走了出去。


    阿赫馬德在他出去後,又待了半晌,見殿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姬身上,這才起身,從剛才顧儉餘走過的那個側門,走了出去。


    側門的外麵,是一道拱形的抄手遊廊,不長,頗有些江南宅院的風格,直接連接著王宮花園裏的六角涼亭。


    那涼亭位置頗高,四麵通透,裏麵放了兩個同殿內一樣的銅雕花火球,倒也不覺得寒冷。阿赫馬德到的時候,顧儉餘正站在火球邊取暖。


    他抬眸看了阿赫馬德一眼,緩緩道:“汗王的速度這樣遲緩,莫不是翅膀硬了?”他所說的,竟是流利的回鶻語。


    阿赫馬德聽他如此說話的語氣,立刻覺得脊背一涼,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對,惹得他不高興了。他快速走了幾步,來到顧儉餘身邊,語帶小心道:“本王,咳,”他剛一出聲,便馬上改口,清咳一聲掩飾道:“我得等大家都沒注意到,才能出來。”


    顧儉餘聽得他這樣賠小心,即便不看,都知他此時是怎樣懦弱的模樣。便正眼都不願意瞧他,隻是看著自己的手,還有透過指縫間,銅球中熊熊的火焰,道:“你今晚安排的這是哪一出?那些舞姬是怎麽回事?”


    顧儉餘的語氣淡淡的,阿赫馬德聽不出他的喜怒,隻得邊觀察他的神色,邊說:“我自接到您的信,便開始著手安排了。男人就沒有不好這一口的,如今美人在懷,外麵又是這樣天寒地凍,那些巡狩的官員們,哪裏還願意真的認真地視察呢?自然呆在溫柔鄉裏。”阿赫馬德停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表態,便又問道:“您覺得,我這樣安排,行嗎?”


    “花了多少銀子?”


    “舞姬也沒花多少,隻是其中的一位,不知您瞧見了嗎?就是藍眼睛的那個,”說著,阿赫馬德麵上顯出幾分心疼,“那是我親自j□j的,在她身上可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阿赫馬德想起景亦文也隻是看了她一眼,不免惋惜道:“可惜那景大人隻看見她的樣子,還沒看見她的舞蹈呢,若是看見了,想必就不會走的那麽快了。”


    顧儉餘懶得聽他廢話,而且出來時間太長也容易引起懷疑,便直接問:“礦上的賬簿都弄好了嗎?”


    “自然,早就妥帖了,您放心!”說完阿赫馬德又有些不以為然道:“大人您也太過仔細了,我今日瞧見那巡按大人,還隻是個少年,年紀這樣輕,一定沒什麽經驗,那賬簿能不能看懂還兩說呢,真不知大宏的皇帝怎麽派了他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那樣子長的倒真是不凡,不知是不是大宏的皇帝……嘿嘿……”


    話他沒說完,不過笑得異常猥瑣,那未完的內容,任誰聽了都能猜出是怎麽回事。


    顧儉餘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這是你該管的嗎?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應付這巡按的官員,還有你的好弟弟哈斯那吧!”


    他這樣一說,阿赫馬德立刻噤聲,直直地杵在那裏,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讓顧儉餘看著就來氣,“汗王大選又要開始了,哈斯那這次可是胸有成竹,來勢洶洶。還有大宏,每年撥下來的銀子,都被你揮霍一空,若是被巡按官員查出來了,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又恨恨道:“看見你這窩囊樣子我就來氣,我還真不如扶持哈斯那當這個汗王!”


    “他哪裏有我這樣聽話。”阿赫馬德在一邊小聲的嘀咕。


    這話倒是不假。而且阿赫馬德雖然有些窩囊,但好歹也是皇子,能力還是有的,又足夠聽話,這也是顧儉餘當初選擇支持他做汗王的原因。


    “你若是還想繼續當這個回鶻汗王,就好好的替我辦事,先把這巡按官員伺候好了,待他們一走,這裏又是我們的天下,我若做了西涼的王,必然不會虧待你!”


    “是,我早就盼著大人您自立為王了!”阿赫馬德又接著道:“大人,您在西涼經營多年,現在一切就緒,該是時候了吧?”


    顧儉餘撇了他一眼,“你隻管聽命便是,其他的,別多打聽,知道太多了,對你沒好處!”


    “是。”


    “回鶻城中都布置好了嗎?”


    “早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妥當,一切衣衫襤褸,家庭窮苦之人,這幾日都不準在街上行走。務必要將回鶻的繁榮與昌盛展現在大宏官員們的麵前。”


    聽他這樣說,顧儉餘不由得嗤笑道:“如此,這城中還有人嗎?”


    阿赫馬德聽出他話中的諷刺,訕訕道:“自然還是有的。”


    “你也該收斂點,如此下去,怕是我還未來得及自立,大宏便要發現了。”


    阿赫馬德捏著他的小翹胡子,算是應了,心裏卻在嘀咕:有不少銀子都是被你收刮去的好吧!


    見他那樣子,顧儉餘便知他並未往心裏去,也就懶得再搭理他,“明日,你先把礦上的賬簿拿來給我過目。”說完,一甩大麾,顧儉餘轉身便走。待走出三四步遠之後,似是想起什麽,頓住了腳步。他微微側頭,語帶警告道:“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莫要讓那舞姬去沾惹景亦文,知道嗎?”


    “……為何?”還以為他停下來,是有什麽重要事情要吩咐,沒想到是專門交待這個,阿赫馬德很是好奇地問:“那少年郎,碰不得?”


    “剛剛才警告過你的,便拋到腦後去了是不是?不該你管的,問那麽多做什麽?隻管照做便是!”


    得到他肯定的答複,顧儉餘這才大步流星地走出涼亭。


    容歆綠吃完之後,又將廚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與景亦文一同回廂房。


    待兩人都沐浴完畢,躺到床上,容歆綠忍不住抱著景亦文的胳膊問:“夫君,你真的喜歡,我們的孩子嗎?”


    “……嗯。”景亦文沒想到她還會問這個。


    其實容歆綠剛才哭的時候,他便意識到自己在宴席上說錯話了。他當時說“真有了啊”那句感慨,並非是說他不喜歡這個孩子。


    說真的,景亦文從未想過喜歡還是不喜歡孩子這個問題,因為他覺得這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他對孩子完全沒有概念,所以當知道容歆綠有喜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是——怎麽這麽小心,還是有了呢?


    景亦文一時忽略了容歆綠的感受,所以當她在自己麵前掉眼淚時,他才知道她是這麽想要孩子的,也似乎想到了,若是她一直沒有孩子,該如何在景家立足。


    “你還是不喜歡啊!”景亦文語氣中的勉強,讓人很難忽略。容歆綠聽了,心中忍不住難過,慢慢鬆開了他的手臂,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景亦文不想對隱瞞她自己的感受,卻也不願意讓她傷心。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解釋清楚的好,便扳著她的肩膀,硬是把她轉過來,麵對著自己。


    “怎麽又哭了?”景亦文把她轉過來,才發現她已經滿臉淚水了。


    他從床頭的圓椅上拿起絲帕,給她擦去眼淚,“我發現你懷孕後,好像特別愛哭。”


    “嗯,”容歆綠自己用手胡亂地擦了兩下,而後蒙著眼睛賭氣道:“所以你也不要喜歡我了。”


    景亦文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真的?你真的這樣想?”


    “……”


    景亦文半晌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便淡淡道:“那……好吧。”


    容歆綠感覺到景亦文鬆開了摟著自己的手臂,然後,他竟然起身了。


    容歆綠從指縫中偷偷看,隻見他拿起架子上的深衣,出了內室,不一會兒,她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又吱呀一聲被關上了——他居然,真的走了!!!


    容歆綠等了一會兒,又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有回來,剛剛還溫暖如春的廂房,隻餘一室的空寂,與寒冷。


    在那一瞬間,容歆綠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忽然被掏空了……


    她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猛地掀起被子跳下床,連繡鞋也顧不上穿,赤著腳便衝了出去。


    她站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不知道景亦文朝哪邊去了,不過看見右邊那遊廊上,隱約有亮光,像是有人,她便朝著那光亮跑過去。


    待她一鼓作氣跑到那光亮前,那提著燈的人似是被眼前忽然冒出的人嚇了一跳,堪堪止住了腳步。


    容歆綠見那人正是景亦文,立刻上前,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好像鬆一點,他便會飛了似得。


    景亦文真是被她嚇了一跳。他正走的好好的,眼前好像憑空冒出一個人來,穿著白色中衣,披頭散發的,待她握住自己的手,才知道竟是容歆綠尋了來。


    “你怎麽出來了?外麵這樣冷。”他見她也沒多穿件衣裳,趕緊把自己的深衣給她披著。走了兩步又覺的不對,怎麽隻聽見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便把燈放低,朝下照了照,這才看見,她竟然連鞋子也沒穿。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容歆綠搖搖頭。


    景亦文將手中的東西給她拿著,又將她身上的衣裳裹裹嚴實,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那你為何不在房中等我?跑出來作甚?還連鞋子都不穿,這樣冷的天氣,生病了怎麽辦?”


    容歆綠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規律的心跳聲,整個人好像才慢慢的緩過勁來。她仰起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景亦文的下巴,有一點點的胡茬,光線太暗,看得不甚真切。


    “怎麽了?”景亦文感覺到她在凝視他,便將她朝上抱了抱,好讓她更舒服一些。


    容歆綠的額頭,貼著他有些紮人的下巴,又忍不住,湊上去輕輕吻了吻他的喉結。


    她真是愛慘了眼前這個人,可是他卻偏偏不喜歡他們的孩子。


    容歆綠垂眸,靜默了半晌,微啞著聲音道:“夫君,即便你不喜歡這個孩子,我也要他,我一定不會放棄他!”


    “我何時說過要你放棄他了?你竟把我想得這樣壞麽?”景亦文的手,懲罰地在容歆綠的腰上輕掐了幾下,見她不住地扭動身子,這才作罷。


    景亦文覺得應該跟她好好說一下,免得她誤會,“我並非不喜歡這個孩子,隻是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早做爹,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公公,不也是十八歲便做了爹爹麽?”容歆綠在他懷裏悶悶的說。


    “是啊,可明年孩子出生,我才十七,比我爹還早一年呢!”


    “那你說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都已經有了,好在還有九個月他才出來,我想我還是有時間學習怎樣做個爹的。”


    聽見他這樣說,容歆綠才稍稍放了心,“那你喜不喜歡他呢?”


    景亦文沉默了一會兒後道:“說真的,我現在對他完全沒概念,你讓我說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個真的很難。不過終歸是自己的孩子,想來還是喜歡的吧!”


    話已至此,容歆綠才徹底地放下心來,她用手肘輕輕地撞了一下他,“這些話你剛才為何不說?”害得她那樣摧心刺骨的難受。


    “我正想跟你解釋,誰知你又哭了。”


    “我哭了你也可以說話啊!”


    “你都哭了滿臉的淚,到時候幹了臉上豈不難受,我便想著拿布巾擦擦會舒服點。”


    容歆綠這才發現自己另一隻手上拿著軟軟熱熱的東西,是布巾,她舉到他麵前問:“你剛才出門,便是拿這個去了?”


    “嗯,房中沒有熱水,我去尋熱水了。”景亦文又問:“你是出來尋我的嗎?”


    “嗯。”


    說話間,景亦文抱著她回了廂房。


    他先將她放入被子裏裹好,用尚有餘溫的布巾擦了擦她的臉。房中沒有熱水,他剛才也沒找到能盛熱水的物什,便隻能用同一塊布巾,將她的腳底也擦了擦。


    握著她冰涼的天足,景亦文忍不住苛責道:“為何繡鞋也不穿?”


    容歆綠縮在被子裏,小小聲說:“我以為你走了,著急去找你,沒來得及。”


    景亦文將布巾放好,又淨了手,這才回到床上,將她摟入懷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道:“傻娘子,我還能到哪裏去。”


    “我不知道……我說了讓你不要喜歡我的話,你就走了,我自己在房裏等你,過了好久,你都沒回來,我……”說著,容歆綠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景亦文見她這樣心疼不已。他知道她剛才說的是氣話,自然不會認真,哪裏知道自己隻是去尋個熱水,她便會想這麽多,“你讓我不喜歡,我便不喜歡了嗎?”景亦文輕輕吻著她的眼睛,喃喃道:“我的心隻悅你,娘子。”


    景亦文親吻著她的唇,漸漸有些把持不住了,手從她的褻褲伸了進去,便撫上了她挺翹的臀,揉捏兩下,便褪去那礙事的褲子。


    褻褲漸漸下滑,待行至一半時,景亦文突然想起她有了身孕,此時歡好甚是不妥,他正要摸向她前麵的手堪堪停住,急促地呼吸兩下,終是拿了出來,又將她把褪至一半的褲子穿好。


    “怎麽了?”容歆綠不知好好的,他怎麽停了。


    “你……現在不方便。”


    容歆綠稍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她微微笑起來,探手入他那裏,輕輕握住,“可是我想要怎麽辦?”


    “嗯。”景亦文悶哼一聲,每次被她握住那裏,他都覺得異常興奮,可偏偏又什麽都不能做,真是折磨!


    容歆綠慢慢地套|弄了幾下,才小聲道:“其實,你小心一點,也是可以的。”


    “真的?不會傷著孩子吧?”


    “你小心些,便不會!”


    景亦文聽見容歆綠這樣說,立刻除去身上的衣物……


    這一夜,他極盡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2013過去啦,2014祝大家萬事順利,心想事成!全體妹紙麽麽噠~~~新年快樂,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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