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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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氣!)


    在七月炎熱的夜晚,若槻葵猛然睜開雙眼。


    床頭的側桌上,主人送的數位鬧鍾顯示著“03:02”,藍色的led相當亮眼。


    除了事先預約的客人外,這種時間是下會有人造訪“宅第”的。更別提屋外這種殺氣騰騰的“客人”了。


    葵穿著灰色係的小可愛和短褲,快速側翻下床,順勢滾到——這間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的另一端,在那裏有一個外凸窗,接近窗戶後,葵單膝著地,從窗框下端窺視外頭情況。方才在這沒有冷氣的房裏流下的汗水,早已完全止住。


    往外頭一看,三位穿著黑色棉質衣料的男子,剛翻過了宅第大門,正好跳進宅第裏頭。大門距離這棟建築物約五十公尺。今晚恰巧是新月,庭院裏也沒有燈光,但是在葵的眼中,卻可以清楚地看見庭院裏有三名男子,正彎著身軀在觀察周遭情況。這麽熱的夏夜,他們卻戴著土匪帽。


    半跪在地的葵,伸手將立在窗戶旁邊的除塵拖把拿了過來。葵稱它為“除塵拖把”,外型確實和市售商品很像,不過這支拖把,其實是科學警察研究所開發的特製品。也可以使用一般市售的除塵紙,和一般除塵拖把並無差異。


    三名下速之客似乎打算繞到屋後。葵緊盯著他們的動向不放,同時伸手將外凸窗的鎖打開,接著“碰”的一聲,窗戶應聲被推開,葵靈敏地跳過窗戶,赤腳來到庭院。大吃一驚的三人同時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方才的跳躍讓腳邊塵上一陣飛揚,葵筆直地站立在塵土上,將拿在左手的除塵拖把直立在地。待她伸手撥過頭上的飄長秀發之後,葵用凜凜的聲音對三人說: “請問三位是誰呢?你們知道這裏是警視廳長官海堂俊昭的宅第吧?”


    看似嬌小、纖弱的少女,站在深夜的下速之客麵前卻沒有半點驚恐,這點讓三名男性有些愣住,但很快地三人又放聲大笑了起來。


    “喂喂!這間房子在搞什麽啊?原本以為這裏沒裝防盜器,原來是一個小鬼在看門啊?”


    “看來是掃地的美眉吧,她腦筋是不是不正常啦?”


    “我們是來找警察廳長官的,沒空陪小鬼玩。趁你還沒受傷之前,趕快滾回房裏睡覺吧你!”


    葵用粗眉下的銳眼,依序打量了三人一番: “很不巧,主人現在還在休息呢。


    而且——我也不能幫帶槍的客人引見。”


    三人似乎嚇了一跳。“你怎麽會——”


    “三位口袋的突起可騙不了人。”葵對三人微微一笑。理性端莊的臉孔,露出了十七歲少女的稚氣表情。


    “奇怪的家夥,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這個宅第的女仆。”葵說。


    “女仆?”


    區區一介女仆,竟然能夠如此無畏地站在我們麵前——三人一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很快地就馬上回過神來,各自掏出身上的手槍。


    “正好!那就請你帶我們到你主人的房間吧!”


    葵被三把槍指著,卻絲毫不感到畏懼。反而微笑地說:“請三位小心。黑市賣的托卡列夫品質都不是很好,搞下好會膛炸,傷了各位的手呢。”


    “別說得你好像很懂一樣!”三聲錯開的幹澀槍聲,在深夜裏劃出三道火花。但是,葵可不會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對方開槍。她將除塵拖把夾在腋下,往三人的方向縱身一跳。射出的子彈落在庭院的樹叢中,發出了悶響。在他們的眼中,葵就好像瞬間消失一樣。她如此快速的動作,使他們措手不及。


    騰空的葵在塵埃上方空轉一圈後,落地在三人腳邊,接著又把除塵拖把的握柄對準其中一位男人的鼻頭,順勢一跳。 “碰”地,在這一陣猛然的衝擊下,男人四腳朝天地摔倒在地,手上的槍也同時掉落。


    一旁驚訝的兩人,馬上把槍指向葵。外行人啊——葵心想。手槍如果水平移動就會失準,穩住槍身需要花上一點時間。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後,葵馬上蹲了下來。


    目標突然消失,讓這兩個男人形成拿槍互指的窘態。葵趁隙將除塵拖把水平揮舞,掃向兩人的陘骨,把他們掃倒。


    兩人難看地摔倒在地,他們大概對身上的痛覺感到很詫異吧。畢竟葵的除塵拖把並不是普通的市售商品,是由兩公斤重的特殊合金製成的拖把。人體的要害之一——脛骨被這種東西打到,當然不是普通的痛。


    葵把三位下速之客瞬間打倒在地後,往後一跳取出適當距離,接著往三人的心窩口捶下,給予他們最後一擊。身體的痛覺讓三人喪失戰意後,腹部又跟著受到重擊,隨即昏了過去。一、兩個小時之內大概是下會醒來的吧。


    葵用調息法,讓自身的呼吸與心跳恢複平靜後,慎重地往三人靠近。確認他們真的昏迷後,再將托卡列夫一把一把撿起,隨性地往遠處一丟。接著,葵拿出平常總是掛在腰間,用來綁舊報紙用的尼龍繩,將三人緊緊地束縛起來後,頭也不回地走回窗戶的方向,輕盈地跳進了屋內。


    槍聲被庭院的樹木遮蓋住,似乎沒有傳到主臥房,葵放心了。她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妨礙到主人的睡眠。


    房內的側桌上放有一隻橙色的貝殼機,手機上掛有一個手機吊飾。葵將手機打開,按了幾個簡短的按鈕。


    “我是若槻。這邊有三隻老鼠,麻煩你們來接收一下……這個嘛,我這邊也需要準備一下,大概四點左右……是的,主人正在休息,來的時候請不要開警笛。”葵語氣和藹地說完後,將電話掛上。


    看了看鬧鍾的時間,“03:09”。離早上的準備還早,但是身上的汗水與吸附在身上的煙硝味,必須處理一下才行。


    葵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同樣是灰色係的棉質內衣,往浴室方向走去。這間公館備有三間浴室,分別是主人專用、客人專用以及葵等傭人專用。


    用蓮蓬頭仔細清理身體、洗完頭發後,葵回到臥室,換上女仆裝。她用黑色的絲襪,將纖細、富有彈性的大腿緊緊包裹住,再用吊襪帶固定絲襪,接著穿上蓬裙,讓裙子看起來更有膨鬆感。蓬裙的質地堅固,需要再套上一件襯裙,免得弄傷衣料。最後再套上黑色羊毛材質的套裝。厚實的長袖衣服,將葵白皙的身軀隱藏了


    將高領、純白的衣領用裝飾鈕扣固定住,然後再穿上長擺無飾邊的圍裙,在後麵打上一個蝴蝶結,服裝整體強調出一股可愛感。接著把秀長的頭發用發夾東起,再戴上發箍,發箍上附有些許波浪線條。


    現在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稱頭的女仆。不,臉上還未施妝。


    葵麵向梳妝台,化上薄薄的淡妝。有客人來訪時——是指真正的客人,不是剛剛那種不速之客——不能胭粉未施地就去接待客人。


    化完妝後,再戴上圓形、玳瑁框的大眼鏡。這副眼鏡沒有度數,看起來有些土氣。


    葵身為女仆的唯一缺點,就是容貌太過殊麗。萬一比那些來訪的女性客人漂亮,就會顯得相當不得體。符合工作的儀容,這也是當女仆的條件之一。


    最後穿上低跟、看起來有安定感的高腰鞋,一切準備就緒,時間是三點五十八分。葵快步地走出寢室。


    寢室隔壁是挑高的玄關大廳。葵先將大廳地板擦亮,再用掛在腰間的鑰匙串打開大門,將玄關也仔細地打掃乾淨,掃到一半時,有一輛警車開到大門前停了下來。跟電話中約定好的一樣,沒有開警笛。玄關裏有個開關,葵按了它。跟著,鐵製大門無聲地開啟了。


    梶警視正帶著兩名製服員警從大門口走過來,他是警察廳刑事局裏頭,最精明能幹的人。


    警察廳


    和警視廳常常被混淆。警視廳是隸屬於東京都的警察機構,僅管理東京而已;而警察廳則是負責監督調度地方政府的警察,是日本警察機構的最高機關。


    警察廳刑事局本來不負責事件搜查,直到海堂俊昭就任警視廳長官後,才開始編製直屬的搜查班。而負責管理搜查班的人就是梶。


    “喲!小葵,一大早就這麽拚命啊!”魁梧的體貌配上粗壯的聲音,梶邊說著,邊從皺巴巴的風衣裏頭掏出雪茄,用瓦斯打火機點了火。時值夏季,他還是穿著那件風衣。葵一看到梶點煙,馬上就把玄關大廳角落的直立式煙灰缸拿了過來。


    “梶先生。可以麻煩您不要在玄關抽煙嗎?煙灰要是掉到地上,我又要重新打掃了。二癸麵無表情地說。真希望梶能夠在會客室吸煙。還有,不要讓廉價雪茄的味道充斥整個玄關。或許大家會覺得抽雪茄很帥,但是葵卻還是覺得二十支三百八十日元的小雪茄,或黑船長的味道聞起來比較香,看起來也比較像樣些。那種牌子的香菸價錢合理,在香菸的自動販賣機也買得到。


    梶沒有察覺葵內心的想法,依舊吐著廉價雪茄的煙圈,同時說道:“鼠輩已經逮捕了。那三個家夥還把玉道組的徽章掛在身上,讓我們省了調查的麻煩。照理來說,遮臉不如把徽章拿掉,隻有矮騾子才會這麽招搖。”


    “您說的玉道組……是那個全國性黑道組織嗎?”葵感到很困惑,又接著說道:


    “黑道人士找主人有何貴幹呢?”


    “這就要請他們告訴我了,社會真是越來越亂。所以我打算派駐人手來保護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您說過好幾次了。”葵笑著說:“主人說過,這個宅第下適合防盜裝置或製服員警等煞風景的東西。而且這裏還有我在。”


    “嗯……國家特種女仆的身手我很了解。”梶警視正很不情願地如此說道。


    葵不是普通女仆。她擁有國家女仆檢定的特種資格,也就是日本最高階的女仆。武術項目是此種女仆必備的技能科目之一,因此可以保護侍奉對象的安全。就因如此,有相當身分地位的人,都能夠放心地雇用國家特種女仆。


    “總之,就先讓我向長官報告一聲。”梶警視正剛要踏上玄關大廳時,葵擋住了他。


    “您應該知道,主人在早餐前是不會客的,不管誰都一樣。除了國家大事以外。”


    “但是有人要他的命啊!”


    “不過是黑道,而且還隻是三個嘍羅而己,不能讓這種小事打擾主人早上的寧靜。”葵微笑地說。但是她的那雙眼睛卻展現出了強烈的意念,說什麽也不讓人破壞宅第的平靜。


    梶警視正聽完聳聳肩,說:“那好吧,就交給我們這邊處理吧。”


    “麻煩你們了。”葵深深地鞠躬說道。


    玄關、走廊和會客室打掃完畢,恰好花了四十分鍾,葵來到廚房。廚房內,穿著白色罩衣的坪內太太,原本在看麵包爐的火侯,看到葵進來後,便轉過頭來問她:“深夜似乎有些奇怪的聲音?”


    “不過是幾隻老鼠,已經請梶先生處理掉了。”聽完葵的回答後,她不大感興趣似地又把頭轉回了麵包爐。對坪內太太來說,早上的麵包烤得好不好,遠比下速之客要來得更為重要。


    坪內茜太太是一個手藝非常好的廚師,她的雙親也曾經侍奉過這間宅第。特別是她的烤牛肉,甚至讓某位前部長想要把她挖角過去,當然,她拒絕了。因為她已經宣誓要為海堂家和主人效忠了。


    不僅如此,等到那位部長回去之後,她曾經在廚房跟葵這樣說過:“主菜竟然還剩這麽多,他的政治生涯也要結束了。”結果過了下久,那位部長就如同她預測的一樣,下台了。而後甚至再也沒有回歸政壇。葵問她為什麽知道?她是這麽回答


    “我端出來的菜量都是剛剛好,絕對不會讓客人吃剩。主人的體型瘦,食欲卻這麽旺盛。沒有食欲的人,是無法勝任政治或其他繁忙工作的。”坪內太太是透過料理來看一個人。


    她的丈夫坪內彌助是一個本領高超的園丁,也是從上一代開始就服侍這個家。


    年過六十,卻還是單槍匹馬將這座宅第——占地兩千坪——的庭園保持得相當漂亮,且四季下缺花草。房屋修理他也做得相當出色,吃力的工作全是由他負責。在這棟位於市中心某處的廣大宅第內,隻有葵和坪內夫婦,以及朝倉管家等四個傭人在服侍獨居的俊昭。大家都是相當出色的傭人,對主人也相當忠心。


    葵從冶凍庫內,將裝有山泉水的水瓶拿了出來,用水壺加熱。山泉水是坪內先生從深山汲回來的。葵先把茶壺用熱水熱過後,放人三匙茶葉。中國祁門紅茶搭上佛手柑調味而成的伯爵茶,一匙成本不到五十日元。


    紅茶好不好喝並下是看價錢,而是看泡法。


    水滾了之後,要把茶壺靠近水壺注入熱水,讓茶葉好好地泡過。再用濾茶網仔細地將茶葉濾幹淨,最後倒入事先熱好的骨瓷西式茶壺當中。


    接著,葵又從保存庫裏頭拿出橘子醬。原料采用山口縣產的橙子外皮,是葵親手做的。把果醬盛到小盤子上時,剛好坪內太太也烤好兩個麵包卷了。看了看廚房牆壁上的掛鍾,四點五十五分。跟平常時間一樣。葵鬆了口氣。不能打亂主人早晨的時間,就算隻有一秒也不行。


    葵把早餐還有剛才拿進來的各家早報,放到銀製的托盤上。


    “那麽,我先端過去給主人了。”


    “啊!我要先準備一下下午的事情。今天堂本先生要過來呢。”堂本是國家公安委員長。


    “那就是說,下午也要泡茶嘍?”


    “大吉嶺茶的初泡配上牛奶對吧?他大概不知道還有其他的紅茶吧。”


    “這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那麽甜點就麻煩您了。”


    “甜點我也知道他愛吃什麽。烤餅塗上大量的鮮奶油——每次都是這個,塗那麽多奶油,好不容易烤好的餅不就吃不出味道來了嗎?”


    坪內夫人不滿地說。葵聽完後微微地竊笑,走出了廚房。


    從廁房往宅第的內部走去,走到盡頭後向東轉,從那一段開始就是明亮的走廊。紫檀的牆壁和紅色的地毯,讓四周看起來有一股持重的氣息。


    葵皺了一下眉頭。走廊盡頭的主臥房內,傳出了微弱的古典音樂。這是主人平常的習慣。但是,這首曲子——


    “抱歉打擾您了。”在厲門前打了一聲招呼後,葵進到房間裏頭。


    十六張榻榻米大小的主臥房內,這個家的主人——警察廳長官·海堂俊昭半起身地坐在床上,正在聆聽從音響組放出來的音樂。聽音響是海堂最大的興趣。mark廣evhzson的擴音器、tannoy的音響、nottingham類比工廠的spacedeck黑膠唱盤……


    由音響中最珍貴的高級品組合而成的這套音響,就算放古典音樂的黑膠唱盤也幾乎沒有雜音,甚至還可以聽到觀眾席上的幹咳聲,音質相當具有臨場感。


    橫越過寬敞的房間,葵將托盤輕放在床旁的桌子上,把茶壺的紅茶倒入茶杯後,向後退了一步,雙手交叉擺在身前。


    海堂伸手將茶杯拿到鼻子下方。年僅二十九歲,就攀升到警察機構頂點的優秀人物,他冶若冰雪的表情,似乎也隱約地動搖了。


    海堂品嚐一口伯爵茶後,對葵問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麽事?”


    葵內心緊張了一下。 “沒有,沒發生什麽事。”


    “紅茶可是不會說謊的,味道稍微有點不一樣。想瞞混我可是行不通的喔,葵。”


    “真是非常抱歉!”葵深深地彎下腰:“有三位不速之客闖入。好像是黑道分子,梶警視正把他們帶走了。


    ”


    海堂就算聽到有人計畫推翻政府,也還是這麽一號表情吧,他隻簡短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辛苦你了。”


    “主人言重了!”


    葵又再度將頭低下。這短短的一句話,對葵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獎勵了。


    海堂默默地將橘子醬塗在麵包卷上往嘴巴裏頭送,接著喝了紅茶。舉手投足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優雅。


    海堂沒有看一旁的早報,而是打開了桌上的木盒。木盒裏放著煙鬥的菸絲。他在薄薄的卷菸紙上,鋪上細長的煙絲後,卷了起來。再用純銀製、無花紋的21ppo打火機點上火,抽了一口,緩緩地吐出煙。手卷煙通常要用手卷煙專用的煙草,但海堂用的卻是煙鬥的煙絲。


    果香味慢慢在房間裏散開了。


    紅茶專賣店等地方很多都禁煙,這是因為煙味會抵銷掉紅茶的香味。但是海堂戒不掉這個習慣,葵也沒有打算製止。畢竟這兩個味道都相當好聞。就算對方是主人,隻要是不合理的事情,葵一定會馬上出聲製止。她有義務讓這個家維持高格調。不過,幸好海堂不是那種毫無禮貌、蠻橫不講理的主人。


    “主人。”這次換葵開口說話了:“您是不是有什麽掛心的事情呢?”


    “為什麽這樣問?”


    海堂的視線,似乎在看著從煙頭嫋嫋上升的煙。


    “主人每天早上四點三十分起床,享受早晨的寧靜,然後聽古典音樂。平常總是喜歡聽德布西和拉威爾等印象派的古典音樂。但是,今天早上的曲子卻是莫劄特的“安魂曲”,而且還是“震怒之日(注1)”。如果沒有心事,我想主人是不會聽這種歌曲的。”


    注1:莫劄特的安魂曲共分八個部分,經文內容以撫慰祈禱為主,表現對主的服從,祈主的憐憫。八部分包括:進堂詠(introitus)、垂憐經(kyrie)、繼抒詠(sequenz)、奉獻經 (offertorium)、聖哉經 (samtus)、讚美經 (beus)、羔羊經 (agnus dei)、領主詠(unio)。而震怒之日是繼抒詠內其中的一段。


    國家特種女仆必須要對侍奉對象的喜好了若指掌。葵雖然中學輟學,但是為了能跟主人聊上話,她具備了閱讀英文報紙、經濟報等各種報章雜誌的能力。音樂知識也當然有些基礎。


    “了不起——”海堂並沒有這麽說。要是說出口,反而對葵是一種失禮的行為。就算對方是傭人,也不能傷到他們工作上的自尊。這件事海堂當然相當了解。


    取而代之地,他對葵問道:“你知道鳳凰大學嗎?”


    “葵隻知道以我的程度是無法考上的,主人是指這個嗎?”


    葵的回答,似乎讓海堂覺得很有趣。他的嘴角些許地上揚了:“鳳凰大學是私立名門大學,學生一萬多人。有錢人和政治家都想把自己的子女送進這所學校。畢業生利用本身家世與學閥,在政經界的頂點占有一席之地。當然獻金也下少。在少子化、私立大學財源吃緊的現在,還能維持優渥的經營。”


    “也就是說那所學校相當有錢嘍。”


    “假設那些錢沒有記在帳簿上呢?”


    “主人指的是走後門嗎?”


    “沒有那個必要。”海堂緩緩地搖頭:“鳳凰是廣泛地采用a0入學測驗。笨蛋也可以輕鬆地走正門入學。”


    “a0……是指admission office嗎?”


    海堂微微地點了點頭。“原本是要從考生高中時代的成績、活動紀錄還有麵試等來做綜合性評價的係統,如果隻有麵試和小論文的話,隻要稍微打通一下就沒問題。因為麵試官是校長和係主任等人,小論文的評分方式也一樣。去年靠a0入測進到鳳凰就讀的“名門子弟”,在高中的偏差值其實低於五十。”


    “這表示幕後有黑金嗎?”


    “鳳凰大學校長——仙石宗一郎的個人資產高達數百億,表麵上看來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葵感到很困惑。“如果有這麽多的個人資產,國稅廳應該會有所行動吧?”


    “當然調查過了。可是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一般認為飛龍興業也牽扯其中。”


    飛龍興業表麵上是公司組織,其實不過是全國性黑道組織——玉道組隱藏身分的工具。最近玉道組甚至和海外的地下組織掛勾,眼下就要成為一個國際性的犯罪組織,是一個相當恐怖的對手。洗錢對他們而言也如同探囊取物。仙石的黑金透過玉道組,很輕易地就能以正當利益的名目,匯入私人戶頭吧。


    葵恍然大悟。梶警視正說早上的不速之客是玉道組的人。難道他們的目標是主人……


    “不管真相如何,如果找不到非法入學的證據,就無法舉發他。”海堂用敏銳的眼神看著葵。 “葵,我希望你能潛入仙石家。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找到證據。”


    “請恕我拒絕。”葵又接著說道:“葵是侍奉主人的女仆。所以我不想當警察的”


    “你還是對那個時候的事情無法釋懷嗎?”


    “請您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葵的胸口一陣抽痛,因為“那個時候” 一詞。但是,現在的葵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特種女仆。


    “保護這座宅第是女仆的工作。這以外的工作就算是主人的命令,葵也難以接受。”


    “嗯。”海堂略微思考了一下,終於開口:“仙石的家裏有一間香料儲藏室。傳說是日本第一。”


    葵一聽也大吃一驚。香料儲藏室是指備有多爐爐灶和食材庫的特殊房間,專門用來製作果醬等保存食品,或是用來準備下午茶。國家特種女仆成立了一個名為ijam”(japan acthoritative maids)的團體,作為資訊交流平台,但是在那裏頭的人,曾經在有香料儲藏室的宅第內工作過的寥寥無幾。


    “聽說仙石家的香料儲藏室,在製作橘子醬方麵是首屈一指的,不輸給任何人。


    怎麽樣?你難道不感興趣嗎?”


    “這是主人的命令嗎?”


    海堂看了桌上一眼。 “你做的橘子醬也相當不錯,但是就是少了這麽一點味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日本第一橘子醬的秘密嗎?你在這裏當女仆是機密事項。如果有人知道,那可就不大妙了。”


    海堂的意思就是說,我準許你潛入仙石家搜查。就算再有女仆的自尊,也不能吧這件事單純地當作去“取經”,而忽略主人真正的用意。


    但是“日本第一橘子醬” 一詞確實打動了葵的心。因為她想讓主人吃到最棒的橘子醬。況且,萬一早上的那幫不速之客和這件事情有關聯,那麽斬草除根也可以算是保護主人。


    “葵明白了。”終於,葵點頭答應了。


    海堂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天鵝絨製的藍色小盒子。 “把這個帶去,除塵隨把也是。”


    葵把盒子打開一看,裏頭裝的是一個裝飾扣,可以扣在女仆裝的白色衣領上。


    橢圓形的外型看起來像胸針。


    “把它打開來看看。”


    扣子裏暗藏玄機,葵打開一看,嚇了一跳。“這是……”


    “萬一出了什麽狀況,這個可以保護你。但是下要搞錯了,這種東西下過隻是裝飾品而已,不過有的時候,它可以發揮比蠻力更強的力量。”


    要把“它”帶在身上,葵有些排斥。不過也的確,力量是抵抗暴力不可或缺的 東西。


    “謝謝主人!”


    看到葵鞠躬道謝,海堂莞爾一笑。


    “我很期待喔……上等的橘子醬。”


    仙石家從都心往西約三十


    分鍾,位於武藏野雜木林四散的高級住宅區。


    葵穿著t恤配上牛仔褲,一身簡便的穿著走在路上。本來一個一流的女仆對外出衣著也必須留意,但是在盛夏的東京,實在不會讓人想穿著長袖在外麵走動。再加上,葵穿私服的時候討厭穿裙子。


    環視著四周喧噪的蟬鳴聲往前走去,很快就看到此行的目的地。都鐸式的大型建築物,急傾斜的人字形屋頂是此種建築的最大特徵。再說,磚造的洋館在市中心也極為稀奇。有人住在裏麵的話,更是稀奇無比。


    沿著占地一個區畫的磚牆往前走,那裏有一個和洋館樣式不搭的厚重鐵板門。


    門上沒有窗戶。旁邊有一個對講機,葵按了它。


    “喂。”


    對講機裏傳出一個冷淡的應答聲。應該是中年女性的聲音,葵心想。


    “我是jam介紹來的若槻——”話才說到一半,對方馬上就打斷了她。


    “從西邊的共用出入口進來!”說完這短短的一句話後,對講機一陣死寂。


    繞過長長的圍牆,葵來到西邊。原本以為這種建築的側門防備都會比較薄弱,但這裏卻也是堅固的鐵板門。


    大概有監視錄影機吧,葵一站在門前,門就向內開啟。裏頭就是房屋的大門,一樣是無窗的鐵板門。


    如果葵是警察,看到這種情況也會想進來搜索吧。外頭和房屋使用堅固的大門,甚至不惜破壞建築的協調美,這一定是有某種理由。而且——


    房屋大門的旁邊,站著一個相貌凶惡的魁武男子。誇張的西裝和領帶,絕對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葵慶幸自己戴著眼鏡、紮起了頭發。免得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真麵目”。


    “大姐!有什麽事嗎?”男人用粗壯低沉又可怕的聲音如此問道。葵笑著回答。


    要是會怕這種小流氓,是沒辦法當國家特種女仆的。


    “我從今天開始在這裏工作,我叫若槻葵。請多多指教。”


    男人浮現一個低級的笑容。 “喔——屁股沒什麽肉,不過是我喜歡的類型。”


    葵無視這句下流的騷擾,正打算從男人身旁通過時,男人對她的臀部伸出了鹹豬手。葵馬上反射性地抓住了男人的手,往手上的要穴用力一按。男人大概感到一陣手麻吧,隻見他甩了甩手,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普通的女仆吧?”糟糕,葵心想。要是被懷疑的話,行動起來可就麻煩了。“我在學校有學過合氣道,要跟我過過招嗎?”


    葵故意擺出一個外行人的架式,男人看了之後露出苦笑。 “跟外行人的大姐過招也玩不了什麽名堂——進去吧!”


    葵鬆了一口氣把門打開之後,停下腳步。


    裏頭站著一位中年女性,是方才那陣聲音的主人,年紀就跟葵所想的一模一樣。她穿著一身合適的黑色羊毛製套裝,有如西洋電影裏頭的女教師般,並將頭發高高地東起,眼神相當銳利。還戴著一副膠框眼鏡,下管怎麽看都像是一位十足的家庭女仆。


    “我是筱原。”中年女性說。


    “初次見麵,您好。我是——”


    “請你回去!”筱原突然伸手打算將門關上。葵趕緊進到裏頭。


    “那個,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妥的……”


    “我們這裏不需要穿著藍仔褲在外麵溜搭的沒品女仆!”


    現在應該沒有人會把牛仔褲叫做“藍仔褲”。再加上,現在竟然還會有人覺得年輕女性穿著牛仔褲很沒品,可見她的觀念相當守舊。在海堂家從來沒有人說過這種話,彌助在夏天也常穿著一件汗衫到處走動。


    不過,小看家庭女仆是葵的敗筆。她馬上就隨口編了一個藉口:“實在是非常抱歉!我才剛出社會工作,在之前服務的地方沒有薪水,所以……”


    葵頭低低地看著地板,筱原歎了一口氣:“竟然不看一下女仆的裝扮就把她送出來,真不知道最近的人家在想什麽……這次的休假,去買幾件像樣的外出服回來!”葵拿到了一個茶色信封,厚度讓人吃驚。


    “這真的可以收下嗎?”


    “仙石家是華族世家。就算隻是小小的女仆,要穿著跟附近的那些姑娘一樣,那格調就會低下了!女仆裝也要幫你準備一套不可。”


    “我有帶自己的女仆裝過來。”


    葵提著一個包包。裏頭裝有一套女仆裝和一些生活用品,以及拆解好的除塵拖把。


    “這裏有這裏的服裝!”


    “這個、我沒有想要頂嘴的意思,不過國家特種女仆的女仆裝,國家有規定統一格式。”


    筱原看起來似乎很不高興,大概是不喜歡事情超出她的控製範圍吧。


    “那好吧……我請人帶你去你的房間。”筱原搖了搖她手上的手鈴:“中澤……


    中澤你還在摸魚嗎?”


    來了——遠方傳來一陣聲音。


    葵很緊張地踏上了玄關。


    “真是太好了!幸好你能夠過來幫忙。”


    這位名叫中澤,帶有一點關西腔的女仆,看起來比葵大上五、六歲。兩人快步地通過迂回彎曲的走廊。


    葵在走廊上隨處可和凶神惡煞的男人擦身而過。這些人肯定是玉道組成員,但是一旁的中澤似乎不大介意。


    這個家病了。而且還是從內部發病。


    “之前來工作的小姐好不容易才學會擦鞋子,就辭職不幹,說太累了。”


    “因為筱原小姐看起來很嚴格吧。”葵搭腔說。中澤一聽,一臉憂愁地又接著說:“已經超過嚴格的程度了。薪水這麽少,還要整天被使來喚去的,真是吃不消。”


    “薪水真的這麽少嗎?”


    “十三萬日元含稅,而且周休一日。真正來說,其實是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待命的。”


    “哎呀,薪水快是我的一倍呢。”葵不小心脫口而出。中澤一聽,眼睛瞪的大大的:“你不是國家特種女仆嗎?在我們這裏的女仆房名氣不小呢!”


    “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女仆還是女仆呀。”


    “你的薪水這麽少,不是不能存錢和買東西了嗎?”


    “我沒在花錢的。”


    中澤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來她還不知道,侍奉一流主人的喜悅,遠勝過金錢。


    “隨便啦……這裏就是女仆房。”


    葵被帶到位於宅第北邊,一閭有些陰暗的房間。雙層床鋪在房間裏頭一字排開,角落放有一個小梳妝台。


    “十二人住八張楊楊米大的房間。比較上階的女仆住在別的房間。這裏真的小到不能再小了,你的床在那裏。筱原要你換了衣服去找她。啊!對了……—


    中澤壓低音調說:“我平常說話都是用大阪腔,要幫我保密喔,要是被筱原聽到那可就慘了。她每次都會說“在這個關東的名門世家裏……”然後羅哩叭嗉地念一堆。”


    葵點了頭後,就把包包放在狹窄的床鋪上,換了女仆裝。


    “你的服裝看起來還真不可愛啊。”


    中澤穿的女仆繡有一堆蕾絲皺邊。從葵的角度來看,這叫裝飾過度。


    “這是先生的興趣嗎?”


    葵並沒有稱仙石為“主人”。對她而言,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主人”,隻有海堂俊昭一人而已。


    “我很想說這是暴發戶的興趣,下過他真的是個有錢人。唉!不過名門是用錢買的就是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


    中澤低聲回答葵的問題:“你應該知道這個家是華族世家吧?”


    華族是日本在二次大戰前的一個貴族階級。


    “不過真正稱得上是華族子孫的人,隻有夫人而已。前任校長是夫人的父親。那個


    時候的鳳凰雖然很有體統,不過營收卻不怎麽亮眼。將鳳凰的營收大放異彩的人,是當時在裏頭工作的現任校長,也就是現在的主人啦。結果主人的功勞受到肯定,前任校長才把主人招贅進來。”


    (原來是這樣啊……)大放異彩的方式就是非法入測嗎——葵的心裏稍微有個底了。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手鈴的聲音。


    “啊!筱原在叫我們了,不趕快過去等等又要被她念了。”


    中澤正要走出房門時,感到很困惑地問了葵一個問題。


    “那個,像你這樣的國家特種女仆,為什麽要在我們這裏打雜呢?隻要你想,應該很簡單就可以當上家庭女仆吧?”


    “因為我還隻是半桶水而已。”葵很謹慎地回答。


    跟著中澤沿走廊走著,突然看見筱原站在前方。


    “現在要帶你去跟主人打一聲招呼,注意不要失禮了。中澤,你去廚房幫忙。”


    “是——”


    “回答的時候要簡潔有力!要說幾次你才會懂?”中澤在筱原身後擺出一個厭惡的表情後,就離開了。


    葵表麵上故意裝做很緊張的樣子,其實現在她相當地放鬆。當然,這跟剛才中澤揭露校長的“真實身分”也有一點關係。況且,要是會怕大房子和世家,是無法當女仆的。


    橡樹材質的華麗房門前,一樣有玉道組的彪形大漢站在那裏,筱原好像視若無睹一樣,直接敲了一下房門。“主人,我帶新的女仆過來了。”


    裏頭似乎傳來一個“好”字。筱原打開了房門。


    “進來!”


    葵對著門內鞠了一個躬後,走了進去。


    房間挑高的天花板,很搭都鐸式建築的設計,麵積大約是二十張楊榻米。挑高三公尺的天花板已經可說是超脫了優雅,牆壁是法國風的白色壁紙搭配黑色腰板。


    地毯是蔓草的圖樣,相當厚實。接待沙發組是黑色真皮製,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義大利製的古董裝飾。原來如此,這樣的室內設計是為了搭配房屋風格嗎。放在角落的沙洲椰子盆栽,也很融入房間的氣氛。


    但是掛在牆壁上的富士山油畫,卻破壞了協調感。更何況富士山的背景竟然是花俏惹眼的黃色,簡直完全沒救了。


    葵盯著那幅畫,有點看傻了眼。


    “你喜歡嗎?”接待沙發組的後方有一張厚實的書桌,一位白發蒼蒼的男人坐在那裏說道。葵把視線栘到聲音的方向。


    鳳凰大學校長——仙石宗一郎外表看起來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紳士。身著的西裝也是裁縫相當好的訂做品,給人感覺相當得體,絲毫沒有穿走樣的感覺。五官看起來也具有威嚴。但是,葵發現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大沉著。然後是畫。


    “好奇妙的畫作啊!天空竟然是黃色的……”葵很有禮貌地說。宗一郎一聽,笑著說:“你不知道啊?在風水學上,黃色可以招財呀。”


    在最近十年左右,一個真正的富豪會對室內風水相當在意,但是他們不會因此而降低了房間的格調。這個男人的本性,已經算是可以看透了。


    宗一郎打開桌上的保濕器,從裏頭拿出雪茄。雪茄並下是梶警視正的那種便宜貨,而是古巴原產的premium cigar。他用專用剪刀剪過煙尾後,用雪茄專用的長條型火柴點了火。聞起來味道相當不錯,真不虧是高級貨。


    宗一郎抽著菸,葵則是盯著宗一郎戴在左手的手表。那隻手表看似鈦製,設計相當新潮。


    “手表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因為我沒看過這種手表,見識淺薄真是抱歉。”


    “這隻是跟美國訂製的。是特製品。”宗一郎若無其事地說:“對了,你是jam介紹來的女仆吧?”


    “我是若槻葵。聽說貴府有一間很棒的香料儲藏室,所以特別來這邊學藝的。”


    葵深深地彎下腰來。


    “嗯,那麽你是專管香料儲藏室的女仆嘍?”


    “不是的。我什麽技藝都有學,可以依照貴府的需求做調整。”


    “意思就是打雜的女傭嗎。”


    筱原一副輕蔑的口吻。打雜的女傭簡單來說,就是在門第比較卑微的人家裏工作,任何雜事都一手包辦的女傭。一般人都以為,她們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做得來,因此相當輕視她們。


    這種說法觸碰到葵專業的自尊心,但她還是謹慎地回答道:“我相當小心,不管做什麽事都會拿出一流水準。”


    “醜話先說在前頭,這裏不會因為你有國家資格就給你特殊待遇。仙石家是華族世家。格調和其他人家不同。”


    “哎呀、別一開始就用這麽帶刺的口吻跟人家說話嘛。”似乎想讓人覺得他從容不迫,宗一郎笑了。 “你會看上香料儲藏室也不簡單。不是我在自誇,我們這裏的香料儲藏室女仆是日本首屈一指的,不會輸給英國的莊園宅第(注2)。你就在這邊好好地學習吧。”


    (明明就很自誇。)葵在心裏嘀咕。


    “筱原,替她帶路吧。”


    “是,主人。”


    “那個、請問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什麽事?”


    “在走廊上四處都可以看到一些很可怕的先生們……”


    注2:莊園宅第(try house) 位於英國奇爾特恩丘陵(chiltern hills) 的山腳,是英國首相的官方鄉間別墅。


    “啊、那些人是飛龍興業的員工。是我請他們來這邊幫忙我的相關事業,也順便來當保鑣。我們這裏有在做一些土木相關的工作,所以他們的體格都很好,不過不用擔心,他們不會對女仆動手動腳的。”


    宗一郎做了一堆多餘的說明後,愉悅地笑了。


    (大騙子。)


    葵絕對不會用家世和地位去判斷一個人,不過像這種會讓黑道人士大搖大擺走進家裏的人,根本不配稱作華族。甚至可以說是犯罪者的共犯。況且,剛剛不就有人對我動手動腳了嗎?“那麽,就讓我看看國家特種女仆的工作手腕吧!”


    宗一郎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香料儲藏室在宅第南端。


    在筱原的帶領下進到裏頭後,看見有兩位左右的女仆,正忙碌地在攪拌小鍋子,以及整理保存庫內部。同時還有一位身穿白色服裝、體態豐腴的年長女性,雙手交叉在胸前監督她們工作。看起來很年輕,但實際上搞不好有七十歲了。


    “啊、不行不行,今岡。你這樣弄,東西不就黏在鍋底了!”女性用嚴厲的聲音,讓年輕的女仆嚇得縮成一團。


    “神保女士。”筱原出聲叫了那名女性:“這位是若槻葵,是來這間香料儲藏室學藝的。”


    “我叫若槻葵。請多多指教。”葵對神保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嗯哼——”神保毫不客氣地將葵打量一番。“你會泡紅茶嗎?”


    她突然用冷淡的口氣問道。


    “在之前服務的地方,我的工作就是泡紅茶。”


    “好,那就請你泡個俄羅斯茶吧。果醬就用黃色標簽那個。”


    馬上就扔了一個測試過來。


    葵看了看一旁的架子,找到了喬治亞產的橙花白毫。接著用小茶壺泡濃後,回頭從架子上拿了一瓶伏特加。最後遵照指示將黃色標簽的草莓果醬和少量伏特加混合,倒入小碟子當中。


    神保“啪”地拍了一下手。


    “到此為止!”葵鬆了一口氣,神保對她的評價似乎很不錯。 “茶葉的選擇方式、還有沒把果醬加到紅茶裏,這兩點都很正確。伏特加的用法也沒錯。年輕的女仆聽到俄羅斯茶,就會直接把果醬加到紅茶裏了。俄


    羅斯人根本不是這樣暍的。”


    “不敢當。”葵低下頭說。雖然,這種程度不過是基礎科目的水準罷了。


    “我很中意你!差不多是下午茶時間了,把俄羅斯茶端去給夫人。”


    “神保女士、讓剛來的女仆做這種事……”筱原話還沒說,神保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這裏是我說話!就算是你也沒有插嘴餘地!”


    筱原看起來很不滿,但還是退了下來。從這點,似乎就能看出這間宅第有多麽地信賴神保。


    “可是,那個、神保女士。在這樣的夏天午後,真的要喝俄羅斯茶嗎?l


    從把伏特加倒人果醬內這點來看,我想大家應該都可以猜得出來,俄羅斯茶基本上是暖和身子的飲料。


    “夫人身體欠安,身體會覺得虛寒。啊——夫人的草莓果醬是那瓶白色標簽的。”


    草莓果醬的使用是依照個人喜好嗎。不虧是有香料儲藏室的人家。


    “我是覺得酸味的會比較好,不過夫人不大喜歡吃酸的東西。所以才會使用甜味的東西。”


    “那個、聽說神保女士會做日本第一的橘子醬,夫人不吃橘子醬的嗎?那個也有酸味嗎?”


    這一問,神保嗤笑了一聲。“哈哈,那就是你來這裏的目的吧?”


    “是、是的……”葵打馬虎眼地回答後,神保愉快地笑了。 “橘子醬的訣竅,是我的獨門手法。沒辦法教給你呢。”


    這個自然。味道不是用學的,而是用偷的。


    “努力工作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舔一口的,看我的心情了。”


    “是。”


    總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探查這座宅第。葵依照吩咐,加入白色的草莓果醬,泡了俄羅斯茶,跟在筱原身後離開了香料儲藏室。


    香料儲藏室隔壁,有一間四麵都是大玻璃窗的日光室。這些玻璃看起來似乎是使用特殊材質,夏天的強烈日光透過玻璃後,變得有些緩和。


    在角落有一張床,一位高雅的老婦人正靠在大枕頭上看英文書。書的封麵寫著“mcrders”,大概是推理小說吧。


    “夫人。”


    ,筱原輕聲細語地叫了她一聲,她麵向這裏說:“咦?女仆換人了啊?”


    “我是今天剛到這裏服務的若槻葵。”


    葵把托盤放在側桌上,很有禮貌地低下了頭。


    仙石夫人打算起身,但筱原製止了她: “不可以,太太。對方不過是女仆而已,您的身體不方便。”


    “不行,打招呼要有禮貌才可以。”


    在筱原的攙扶下,夫人坐起了上半身。


    “真是抱歉,用這麽沒有禮貌的姿勢。”仙石夫人很抱歉地說道。


    “太太請別這麽說!請您保重身體!”葵慌亂的說。


    “下用這麽畢恭畢敬的……”仙石夫人笑著說:“在這個家裏,我隻是一個派不上用場的病人而已啊。”


    她的聲音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


    “沒有這種事,太太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主人。”筱原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有股冶漠感。葵感到很吃驚。難道筱原跟宗一郎是一夥的嗎?二切麻煩事就讓主人來打理,請您早日恢複健康。”


    果然——葵心想。筱原說的話感受不到絲毫真誠。


    “請問……您是什麽時候開始生病的呢?”


    這一問,果然筱原就瞪了過來。 “這種事情你沒有必要知道。”


    “我已經忘了呢……”仙石夫人用虛弱的聲音說:“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再這樣下去就要蒙主——”


    “您在說什麽呀!”筱原訓斥般地說:“隻要您吃藥,好好養病,病情一定會好轉的。”


    (藥……?)


    仙石夫人從側桌上拿了一個藥包,眉頭皺也不皺,把裏頭看似味苦的藥粉,配著水瓶的水一口暍了下去。接著在暍紅茶之前,舔了一口果醬。


    “這是乖乖吃藥的獎勵。”


    夫人打趣地說,同時仔細地品嚐了紅茶。


    “咦,味道比平常還要濃呢。”


    葵緊張了一下。


    “實在是非常抱歉。我馬上再讓人重泡一杯。”筱原正想將茶杯收走時,夫人慢慢地搖了搖頭:“沒關係。濃一點才能突顯果醬的味道呀……是你泡的嗎?”


    “是的,請您原諒我的自作主張。”不讓筱原有插話的餘地,葵搶先回答道。


    夫人微笑了:“我很喜歡。紅茶是我唯一的享受啊!筱原,幫我跟神保說一聲,今後都讓葵來幫我泡紅茶。”


    因病衰弱的仙石夫人隻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才看得到一股堅定的氣力。


    “請問夫人是得什麽病呢?”


    “不要問東問西!這是女仆的基本。”


    “可是、我對藥草也有一些心得,或許我可以泡一壺養生的藥草茶……”


    “搞清楚你的身分!不要因為紅茶泡得好就沒大沒小起來了!”


    “夫人身體不適,那如果有宴會的話,不會很傷腦筋嗎?看起來兩位好像也沒有兒女……”葵再接著問下去時,筱原在走廊上停下了腳步:“你才剛到這邊就開始問東問西的!稍微有分寸一點!”


    “實在是非常抱歉。說的也是,這間宅第有筱原小姐這麽棒的女仆,沒理由處理不好的。”


    筱原雖然沒有被這迷湯灌醉——


    “不過,晚禮服您是在哪裏買的呢?”葵好像突然想到一樣,如此問道。


    “在日本橋的三越啊。問這個幹嗎?”總算讓她說溜嘴了。果然……葵心想。一位普通的家庭女仆,根本不需要高級晚禮服——有也沒有機會穿吧。看來仙石出席晚宴的時候,女伴就是筱原。搞不好她和宗一郎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沒有。我隻是在想,要買外出服的時候,要去哪買比較好。”


    “那就去吉祥寺的東急吧,可別去parco買了。”


    “我知道了。”


    葵一邊岔開話題,一邊在想仙石夫人的事情。房子被奪取、大學的經營權也被搶走,現在搞不好連自己的丈夫都——


    不能再繼續放著看起來有些落寞的夫人不管,葵下定決心。


    接下來葵跟其他女仆一樣,真的是被使來喚去。筱原似乎不想讓女仆們閑下來。直到宗一郎吃完晚餐為止,大家幾乎忙到沒有時間去上廁所。但是,葵觀察得很仔細。吃晚餐的時候,宗一郎和筱原是麵對麵坐在一起的。平常總是繃著一張臉的筱原,說話的時候竟然笑容滿麵。


    在廚房幫忙晚餐的善後時,已經是晚上九點。葵和女仆們在女仆專用的餐廳裏,享受今天遲來的晚餐。葵是新人,因此要先替前輩們端盤子、盛飯菜。


    “不過今天真是有夠累啊。”中澤狼吞虎咽地吃著料理,抽著煙。


    “你還抽煙啊,要是被筱原看到你就慘了。”其中一位女仆說,中澤一聽笑著搖搖手:“她不可能會過來的,她根本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也對,畢竟她是特別的家庭女仆呀。”當中又一位女仆說,“特別”兩個字還刻意加重語氣。


    “請問,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


    葵裝出一副“完全聽不懂”的表情問大家。大家一聽,互望了一眼,接著竊笑起來。


    “你也真遲鈍。先生是這麽棒的男性,而且夫人身體狀況不好對吧?”


    “就是說,她晚上還要負責服侍主人啦。”中澤對天花板吐了一口煙。


    果然是這樣,葵心想。


    “好了,來看個電視吧。”中澤伸手拿了遙控器。


    將女仆們吃完的盤子撇下時,葵怎樣都無法壓抑心裏那股無處可發的憤怒


    。


    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非法入學的事情還算是小事,對葵這個職業女仆而言,家庭女仆的不檢點才是最嚴重的問題。


    不過,葵還是沒有忘記主人交代的任務。


    淩晨十二點。看準其他女仆睡得下省人事時,葵溜下了床。穿著小可愛和短褲來到走廊的她,看了看四周。平常藏在厚實女仆裝下的白皙手腳,感覺到涼颼颼的夜氣。房子如果蓋得這麽大,盛夏也會相當涼快。


    沒看見護衛的那些男人。


    從宗一郎的寢室前麵通過時,裏頭傳來微弱的嬉笑聲。那絕對是筱原的聲音。


    (不檢點的……)心頭怒火又湧了上來,不過這樣一來也剛好。


    來到宗一郎的書齋兼接待室前頭的那個轉角,葵從那裏探頭看了看房前的狀況。不可思議,房前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這就代表……


    (裏頭什麽都沒有?)但還是有調查的必要。葵赤著腳走到書齋門前,輕輕地將門打開。


    窗外庭燈的白光,使得房間內的光源相當充足,就算不用開燈也看得很清楚。


    葵到了宗一郎的書桌前,沒有先拉開抽屜,反而先打開雪茄的保濕器。葵的腦海中,回憶起昨天和主人的對話——


    “就算是黑金也一定有帳簿。如果沒有記錄誰出了多少錢,到時有什麽問題,困擾的可是校長本人。”在主臥房內,海棠說。


    “帳簿應該是像文件夾之類的東西吧?”葵這麽一問,海棠聽了搖搖頭。


    “不可能用這麽容易被發現的東西記錄。而且也不能放在大學校區裏,恐怕是用數位資料的方式存放在電腦裏吧。”


    此時播放的音樂,變成同是莫劄特安魂曲裏頭的第六首——“慟哭之日”。


    “我不大擅長電腦。”葵傷腦筋了。國家特種女仆的資格項目裏,電腦是她唯一低空飛過的項目。jam的女仆,主要都是使用體型較大的機械,下常使用電腦郵件。彼此的連絡主要都利用手機,根本沒有機會碰電腦。


    “沒想到你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啊。”海棠將嘴角微微上揚,接著往下說明:“資料應該不會在電腦裏頭。因為就算保密得再怎麽周詳,還是有可能被人偷看到。帳簿的資料容量應該不會太大。如果存放在指頭大的卡片裏,或是放在快閃存取器內,然後再藏到某個東西裏,就不容易被人發現。”


    然後,海棠開始解釋快閃存取器。大致來說,一般會用的大小,都會讓香菸變得比較粗,下過也有體型再小一點的。


    (放在雪茄裏的話,誰也下會發現。)葵原本是這麽想的。接著她用手確認保濕器裏頭的雪茄,不過裏頭的雪茄並沒有任何異常。


    看了看牆壁上的那幅低級畫作,葵馬上搖了搖頭。畫的後麵如果有金庫,那不是擺明叫人去偷嗎。宗一郎恐怕是把資料放在自己身邊,但是現在無法搜索寢室。


    因為仙石現在正在享受魚水之歡。


    ——突然葵想起了一件事。那個時候,宗一郎他……


    正想趕回房間的葵,眼前突然一道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站在那邊的是玉道組的男人。


    “你以為這裏沒有警報裝置嗎?”男人的聲音相當沉穩,反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葵迅速地跳開,放低身子擺出架式。


    “你這家夥是誰?·”


    葵拿下眼鏡解開了頭發,男人似乎沒有識破的樣子。不過照他這麽一說,屋外的圍牆上應該也有裝警報裝置,這樣下去他馬上就會知道葵是內賊。


    葵故意用輕浮的語氣說:“要侵入這間房子還真簡單啊,那種裝置就連小孩子都可以輕鬆進來。”


    男人上當了。 “你是第一個鑽過那個裝置的人,看來你應該是個慣竊吧。”


    “那又怎樣?要把我交給條子嗎?”


    “不,我要你死在這裏。”男人脫下西裝。可以看到襯衫下的肌肉十分發達。


    葵馬上滑步過去連續出了幾拳,不過馬上就停手了。因為男人一點也不為所動。接著,葵揮拳做出假動作,用右前腳掌踢了對手的陘骨一腳。普通情況下,就算是對方是大男人,用這招也可以將他輕鬆擊倒,但這個男人卻動也不動,隻是冷笑一聲。


    (……我可以的!)剛這麽想,男人的拳頭就用飛快的速度,瞄準葵的胸口打了過來。這一擊葵勉強地向後躲開。緊接著,男人又接上了一記旋踢。葵原本打算躲開,但還是被踢中側腹,騰空撞上了走廊牆壁。


    “嗚……”葵不自覺地發出了呻吟。男人謹慎地從掛在肩膀的槍套上,拿出一把自動手槍,槍口還裝有滅音器。


    葵刻意裝做不敵,彎著身體低著頭。


    男人大步走了過來,避過了推車,但槍口還是指著葵,沒有半點搖晃。水準似乎不同於侵入主人宅第的不速之客。


    葵低著頭,不動聲色地將腳靠近身體,讓腰部放鬆。突然,她好像若有所思似地,將眼神栘到門的方向——房門並未帶上——大聲疾呼:“快逃!”


    如果男人不理會這句話,葵的腦門大概就會開了個大洞。下過由於這陣疾呼太過自然,男人的視線也在一瞬間被吸引到門的方向。葵並沒有趁著這個空檔逃走,反而奮力向上一跳。幸虧都鐸式建築的挑高天井,葵從男人的頭上飛躍了過去。男人看丟了葵的身影,露出破綻。


    飛躍男人頭頂的葵,落地瞬間馬上將一個紅色罐子放在地上,接著打開蓋子摩擦它。一瞬間周遭濃煙四散,罐子裏頭裝的是專門克蟑的varsan。強效的濃煙遮蔽了視線。看都看不見,更何況如果吸入含有強效殺蟲成分的煙,根本連站都站不穩。男人抱頭鼠竄,狼狽地撞著走廊牆壁逃了出去。


    此時葵早巳遠離了濃煙可及的範圍,並且謹慎地用濕紙巾掩住口鼻。


    “對付蟑螂,varsan可是很有效的。”葵微笑著說。


    varsan的效果還會持續一陣子,但是在濃煙裏自己也無法動彈,男人的同伴搞不好待會會趕來。葵迅速地跑回女仆房,幸好其他女仆還在夢鄉當中。


    葵鑽回自己的床鋪,然後用手機寄信給jam的同伴們。雖然回信內容早巳在預料之中,但是葵還是想要確切的證據。


    三分鍾後,馬上就有了回信。


    (果真是這樣……)這樣一來,“工作”就結束了。但是,葵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處理。


    隔天清晨四點,女仆房裏的鬧鍾響了。女仆們似乎還有些睡不夠,一邊發著牢騷換衣服,接著輪流使用梳妝台。


    葵倒是不打緊。因為昨晚的睡眠時間原本就很短,再加上昨晚的事情,讓她的神經一直很緊繃。


    大夥到玄關大廳集合後。筱原挺著腰杆,眼神不善地巡視大夥一眼。


    “昨晚,有小偷跑進宅第裏。”


    女仆們吵雜了起來,葵也刻意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幸好沒有任何東西失竊,大家還是要多加留意。另外,今天下午會有一位相當重要的客人來訪,各位千萬不可失禮!”


    “來了來了。”中澤對葵小聲說道:“大概又是政治人物吧。有一位叫做平田的常常會來拜訪,每次她都會叫我們掃地多費心。”


    如果真如中澤所說,那麽這將會是一個逮住證據的好機會。


    “那邊的,不要私下交談。”筱原瞪了這個方向一眼,中澤嚇得脖子都縮了起來:“早上的掃除排班,就跟往常一樣。啊——若槻,你的話嘛——”


    “請問——”葵用戰戰兢兢的口吻,開口說: “請問可以讓我掃先生的接待室臣嗎?”


    “讓你嗎?”新人懂什麽?筱原的表情明白地寫著。


    “這麽說可能有些


    自大,但是我隻要去過房間一次,裏頭的格局我就不會忘記。


    而且,我還想讓您看一看我打掃的手腕……”


    筱原思考了一下: “也對。接待室是中澤負責的,她一個人也可以掃得很乾淨,就讓你試試也無妨。不過,時間到了不要忘記替夫人端茶。夫人似乎很賞識你呢。”


    ·最後一句話,語氣聽起來似乎有點酸,不過葵故意裝做沒發現。


    “非常感謝,這是我的榮幸。”


    筱原離開後,中澤搖搖頭說: “你也真是個怪人。哪有人會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就算你工作得再勤快,薪水也不會多的。”


    “因為我喜歡掃地啊。”葵笑著說。


    “那就開工吧。” 一進接待室,中澤就伸了一個懶腰: “耶、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除塵拖把呀。”


    “你帶著這種東西四處跑嗎?準備真周到啊。那個可以掃地毯嗎?我最不擅長的就是掃地毯。掃起來很麻煩,真受不了。”


    “好的,我知道了。”葵在愛用的除塵拖把上,裝上特製配件。配件上裝有滾輪,特製刷子就算打掃長毛地毯,也可以將細小的灰塵掃出,然後把它緊緊地黏在黏著紙上,是一個相當棒的掃除工具。


    葵一邊用心地打掃地毯,一邊偷瞄中澤的動靜。她正在專心打掃接待室的桌子,沒有在看這邊。


    葵動作自然地,接近房間角落的沙洲椰子盆栽,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將竊聽器放到盆栽裏。竊聽器的接收器就藏在發箍中。


    接著隻剩下掃除了。將地毯徹底打掃乾淨後,再幫忙中澤,將房間的各個角落擦得乾乾淨淨。葵打掃的技巧,似乎讓中澤很佩服。


    “你很適合這份工作呢,聽說夫人好像也很喜歡你?”


    “不過,我完全沒有想巴結夫人的意思。”


    葵原本擔心自己的工作能力太強,搞下好會遭到其他女仆的嫉妒,不過中澤的本性似乎很善良。


    “我完全沒這麽想啊。你真是幫了我們很多,大家都很歡迎你呢。大家都說不虧是國家特種女仆。香料儲藏室的神保女士也常常凶我們。而且就算你再怎麽討好,也不會變成上階女仆的——”


    “薪水也不會變多,對吧?”葵這麽一說,中澤笑了:“就是這樣。接下來也請多多指教啦。”


    葵突然感到良心不安。如果之後,自己還能以女仆的身分在這邊工作,或許可以幫上中澤她們的忙。而且,自己有些秘密沒有對這些同伴說,讓葵覺得有些內


    但是葵效忠的對象,至始至終就隻有主人一個人而已。況且,這間宅第已經充斥著汙穢的罪惡。


    “隻要將這個汙穢的家掃除乾淨……”葵呢喃道。


    “啊?還有什麽地方沒掃乾淨嗎?”


    “沒有,我們提早掃完了,想說去幫忙其他人。”


    “你真的是一個怪人啊。”中澤一聽有些傻住,搖搖頭說。


    宗一郎也是習慣在寢室吃早餐,那邊有專用的女仆在服侍他,所以葵等人就在女仆的餐廳用完早餐。


    早餐吃完了,工作可還沒完。女仆每天就是打掃房子,甚至還要將餐具一個個擦得亮晶晶不可。還有洗衣以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雜事,上午的女仆們,就像在打仗一樣。


    在廚房幫忙其他人洗東西時,有一位女仆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的料理,幾乎沒有被吃過的痕跡。


    “這些是?”


    “這是夫人的。食量越來越少,真叫人擔心。”


    一位年長女仆歎了一口氣,她似乎在這裏服侍很久了。


    “請問……夫人的身體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差的?”


    “這個嘛,剛和先生結婚的時候身體明明還很健康,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身體就變差了。夫人現在吃的藥是從醫學部的主任那裏拿來的,已經不知道拿了多少年(夫人在吃那個藥之前就生病了?)生病就吃藥,下管怎麽看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葵總覺得有些詭異。


    “請問夫人是得什麽病啊?”


    “這點似乎不大清楚。部主任說是因為年紀關係使內髒變得衰弱,但是會惡化成這種地步嗎?”


    的確,仙石夫人應該才六十四歲。要衰老到這種地步似乎太早了一點。


    葵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下午就來做個確認吧。


    上午工作總算告一個段落,大夥還在女仆專用餐廳吃午餐時,玄關那傳來了筱原的手鈴聲。


    “客人來了。”負責接待的女仆站了起來。


    “各位準備一下,出去迎接吧。”


    “搞什麽,這麽早啊。”中澤抱怨了兩句。“連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注意你的口氣,中午你要接待客人吧。鴨下、中神你們幫忙整理廚房——若槻。”


    “在。”


    “你不用出去接待沒關係。你去香料儲藏室,負責準備夫人和客人的茶點吧。”


    沒有人有意見,因為神保的嚴厲眾所皆知。


    在香料儲藏室裏,神保正盯著保管庫裏頭看。


    “抱歉打擾了。”葵打了一聲招呼後走進來,她的視線也栘了過來。


    “三點的時候要替夫人送茶,你知道吧?”


    “是的,那麽客人方麵呢?”


    “你懂咖啡嗎?”


    “略懂一些。”


    “今天的客人是平田議員。飯後要送上義式濃縮咖啡,然後再泡兩杯卡布奇諾,多放一些肉桂粉。再來客人要品嚐烤麵包和橘子醬,所以要先選好小盤子。”


    “橘子醬?”葵的女仆魂,被這個關鍵字喚醒了。


    “你很在意嗎?”神保默默地笑了一下,從保管庫裏頭拿出一個瓶子,然後用調味匙舀了一口,拿到葵的麵前。


    葵仔細地品嚐這口橘子醬,大吃一驚。原本以為,自己的手藝也算有幾分技巧,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神保的橘子醬,有一種微妙且可口的苦味和濃醇。口味的調製組合相當細密。


    “好好吃……”


    這句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神保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我已經做了五十五年,還做了一些研究。如果被你這樣的小姑娘抓到訣竅,那可就不得了了。”


    葵在一瞬間,興起了向此人拜師學藝——學習製作橘子醬和其他果醬——的念不過就在此時,發箍裏突然傳來竊聽器的聲音,葵也回過了神。


    “平田議員,每次都麻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沒這回事,這裏的廚師手藝很好,我可是很期待呢。”


    第一次聽到平田議員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聯想到聲音的主人舉止很傲慢。


    “首先,先來品嚐舍下的料理吧……你過來一下……”宗一郎的聲音似乎在吩咐女仆。


    “你在發什麽呆啊!”被神保訓斥後,葵急忙地開始準備義式濃縮咖啡機。


    準備的同時不忘竊聽,在用膳的這段時間,會有女仆進進出出,所以宗一郎和平田隻是閑話家常而已。


    葵在神保囑咐的適當時機,將義式研磨咖啡端往食堂後,第一次看見平田的身形外貌。一位肥胖的半老男人,擺著臭架子坐在椅子上,正用餐巾擦拭嘴巴。餐巾上滿是白色的醬料,看到這幅畫麵,葵忍不住在心裏顰眉了起來。應該不可能是仙石家的主廚放太多醬料。吃相低級的人類,沒有資格擁有議員頭銜。葵把義式濃縮咖啡輕放在桌上,平田連賞味都沒有,一口就把它暍個乾淨,就跟暍美式咖啡一樣,葵對他的評價越來越低了。這種人隻配去家庭餐廳,不,這樣說對把家庭餐廳當成是一種享受的人們而言,是一種侮辱。這家夥喝髒水就夠了


    。


    “那麽我先退下了。”葵正打算出去,平田出聲叫住了她。 “啊——等一下、等一下。”


    “是。”葵回過頭來,平田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你幾歲啊?”


    “我十七歲。”


    “喔——肉體雖然還不成熟,但是隻要稍微琢磨一下,就會是個美人兒。”平田獰笑了一下。葵的背部感受到一股不愉快感。


    “怎麽樣?要不要來我家啊?我會讓你應有盡有的。”


    “您真是愛開玩笑。”


    葵很想大叫:女仆不是情婦候選人!他到底把女仆的自尊當作什麽了?再說,葵才十七歲。他把“東京都青少年身心健全發展條例”當作什麽了?


    葵雖然氣到發抖,但總算還是很客氣地對應。要是常常把喜怒哀樂表露於外,是無法當女仆的。


    “實在很抱歉,我還有夫人的事情要忙。”


    “定子的?我可沒聽說。”宗一郎的表情很不高興,葵在心裏吃了一驚。這就表示,昨天下午開始整整一天,宗一郎都沒有去看自己的妻子嗎?然後晚上就和筱原……


    “那個……這麽說可能有些自大,不過夫人似乎很喜歡我泡的茶……”


    “竟然自作主張。”宗一郎咂舌說。這樣相當不禮貌,也不是對自己妻子該有的言行。葵很想馬上修理這個男人。


    “哎呀,既然是定子的寵仆那就沒辦法了。”平田似乎死心了。


    “家裏的事情竟然沒有跟我商量,待會非要和筱原好好地談一下不可。”宗一郎還是很不高興:“好了。你去忙吧!”


    “好、好的。我先退下了。”


    看來宗一郎原本打算把葵送給平田,穩固彼此的關係。不可原諒。


    葵怒不可遏,快步走回香料儲藏室後,神保對她露出淺淺笑容。


    “平田議員有對你說了什麽吧?像是來我家之類的。”


    “您早就知道會這樣嗎?”葵無意識地發出抗議聲,神保微笑道:“這不是第一天了。有些女仆對應的方式太差,結果得罪先生被開除了。看來你沒什麽事情,你果然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仆。”


    神保似乎在測試葵。但是葵對她沒有感到半點憤怒,因為神保信任她。


    “夫人的下午茶還要一個小時,你先回房間冷靜一下。泡茶的時候如果帶有怒氣,茶的味道變差的。”


    神保用溫柔的聲音跟葵說,那聲音與她嚴峻的神情有些不大相稱。


    葵回到女仆房,鑽進被窩裏大大地深呼吸,打算平息心頭怒氣。沒錯,他們不配擁有地位和金錢。他們隻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不,應該說是低賤的人類。狼有狼的自尊。會舍棄自尊,貪圖私利的動物,隻有人類而已。


    葵如此想著,竊聽器那邊又傳來了聲音:“我已經叫人暫時下要來打擾了……


    平田議員,有關明年入測的事情……”


    葵回過神來,豎起耳根子。


    “我這邊大概有七個人。稍微有點少,但是最近謠言四起,不能太過招搖。”


    “如果事情浮上台麵我也很困擾。那麽……一個人五千萬如何?當然我會想辦法,會讓他們全部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大學畢業後,不是替國會議員理財,就是大企業的部長階級。這點錢不算太貴。”“好吧。我每個人抽成一千萬就好,這樣也有七千萬。”


    “不,錢的方麵還是跟之前一樣,五五拆帳。因為還有其他管道的人會介紹學生給我。我老老實實地賺就好。”


    這樣也能叫“老老實實”嗎?葵眉頭一皺。


    “其他管道那些人——嘴巴應該很緊吧。”


    “這點請您不用擔心。如果入測的事情東窗事發,那大家都會跟著遭殃。現在這一百位特別名額,目前我沒有再增加的打算。”


    “這樣也可以撈個二十五億吧,你可真會做生意。”


    “這才叫做健全的經營呀。”宗一郎笑了。 “其他人那邊,已經把這次申請人的名單交給我了,不知道議員您這邊……”


    “我的秘書現在正在弄。身分必須仔細調查,如果口風不緊那可就不妙了。今天晚上十一點,我和幹事長吃過晚餐後,我再直接帶過來。”“這真是太巧了。飛龍興業的玉道社長正想跟您見個麵呢,我想替您引見。”


    “玉道嗎?見個麵也好。最近有人拜托我一些粗野的雜事,正想找人來幫我的忙呢。”


    惡人到底要惡到什麽地步。這已經超越葵憤怒的極限,她呆住了。和黑道掛勾的政客,根本沒資格代表國民。


    不過,至少從中得知,這群壞蛋今天晚上十一點要聚會。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必須要先掌握非法入測的證據。


    注意到時間時,已經二點四十分了。葵簡單地補妝後,往香料儲藏室出發。


    神保正在等她。


    “冷靜下來了嗎?”


    “是的,沒問題了。謝謝您。”


    葵在準備俄羅斯茶的時候,下定決心問神保:“神保女士,您知道先生有在做一些非法的事情嗎?”


    “啊、你說那件事嗎。大概知道吧。”


    “既然如此,為什麽像您這樣的女仆,還要屈身在這裏呢?這裏充滿了汙穢。”


    葵說完,神保目望遠方。 “因為我要保護太太,我在太太年輕的時候就侍奉她了。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這個家真正的主人是太太。讓主人可以喝到美味的茶,這就是我的責任。”


    這樣才是職業香料儲藏室女仆。葵心感佩服。


    拿出夫人專用的草莓果醬後,葵吃了一驚。


    “神保女士。這瓶果醬是夫人專用的對吧?”


    “對,在和先生結婚之前,夫人就很愛吃這個。草莓的產地是——”


    “這個瓶子有沒有其他人開過?”


    “在這之前,負責奉茶的是一位叫立花的女仆。她跟你一樣,都是把果醬放到碟子裏的。她比較晚婚,最近才剛辭掉而已。”


    說到這,神保皺了一下眉頭。


    “勸那位立花去相親的人就是先生,還讓她帶了很多陪嫁金。明明就對夫人的事情不聞不問,真是奇怪。”


    (果然……)葵打開果醬瓶,用小指指尖挖了一小口,嚐了嚐味道。


    “神保女士!”葵自己也發現自己的聲音很緊張。 “這瓶果醬裏頭,放了微量的“砒霜”。”


    “你說什麽?”神保探身說。


    在日光室裏,仙石夫人如同往常一般,在那裏看著推理小說的原文書。


    “抱歉打擾您了。”葵出聲後,把托盤輕放在桌子上。


    “哎呀,已經這麽晚了呀。葵、可以幫我個忙,扶我起來嗎?”


    “好的。”


    葵幫忙夫人,讓她坐起上半身。


    跟昨天一樣先吃藥粉後,夫人舔了一口果醬:“這是乖乖吃藥的獎勵。”


    之後,皺了一下眉頭。


    “這個果醬跟平常的不大一樣呢,酸味太重了一點。”


    “實在非常抱歉!”葵低下頭說。 “神保女士沒有注意到果醬已經用完了,要我向您說聲抱歉。今天請用這個將就……”


    話還沒說完,仙石夫人就笑著說:“如果是怕我吃到毒的話,那已經太遲了。”


    “——您早就發現了嗎?”葵訝異地說,夫人露出寂寞的笑臉看著她:“我是讀藥學的。定期檢查的時候,醫學部的主任雖然說沒問題,但是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這種題材,在英國的推理小說裏麵常常出現呢。”


    “這樣……這樣的話、為什麽……”


    “就算臥病在床,先生在做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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