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葵大姊……”


    從屋外傳來的虛弱聲音,讓葵嚇了一跳。


    今天的葵比平常還早,才清晨四點不到,就已經在玄關打掃。聽到那陣叫喚聲後,她停下手邊的工作回頭一看。有一位少女在門外抓著海堂家的鐵門,勉強跪立在門外。她穿著暴走族的注冊商標——一件黑色的“特攻服”,頂著一頭散亂的茶色中長發。


    “曜子!”


    葵丟下掃把,朝門的方向跑了過去。奔跑的同時,葵的記憶很快就回到了三年前,十四歲的時候。


    從前的手下——曜子看見葵的身影逐漸接近後,露出無力的笑容。她滿臉黑青,嘴角沾著血跡。


    “大姊……對不起……明明已經說好不再、見麵的……”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葵把眼鏡除下,用尖銳的聲音怒斥道。平常要聽到這種聲音,隻有在打鬥的時候。


    “是誰把你打傷的?”


    “大姊……關dy"s已經完蛋了……”


    “你說什麽?”葵眉頭一皺。她的表情變回了從前的她,統合首都圈女子暴走族的[關東流星連合]第二代總長,別名“不要命的葵]。


    “你會來我這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吧?”


    “對不起……”


    滿身是傷的曜子,明顯是受到了暴力洗禮。她微弱地莞莆一笑:“大姊、已經離開暴走族了,我、本來是沒有、打算過來的……大姊現在的、行蹤是秘密。不過,等到我發覺的時候已經……看到大姊、身體健康,我就放心了……”


    曜子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葵的安心感,使她整個人放鬆,她抓著鐵門滑落倒地。鮮紅的血跡烙印鐵門上。


    “曜子!振作一點!你等一下!l“已經沒關係了。要是又跟我扯上關係的話……”


    “你不要再說話了!安靜躺好!”


    葵急忙地回玄關,跑到會客室前的房間敲門。那裏是朝倉管家的寢室。


    “朝倉管家!請幫我一個忙!”


    把昏倒的曜子抬到自己的房間後,葵讓她躺在床鋪上。不久,朝倉管家拿著急救箱走了進來。


    “真是對不起,朝倉管家,一大早就給您添麻煩。請您快點看一下曜子!”


    “那是當然的,不過,葵——”朝倉推了一下係著銀鏈的老花眼鏡,接著說:


    “你跟以前的同伴還有來往嗎?這樣的話,你在這裏的立場,會變得有些麻煩。”


    “我怎麽樣都沒有關係,”葵很拚命。 [請快點幫曜子——”


    “葵大姊她……沒有錯……”應該已經昏倒的曜子,用虛弱的身體勉強擠出一絲聲音。


    “葵大姊在那個時候……已經完全脫dy"s了。請相信我……如果你懷疑大姊的話,我馬上走……”看到曜子勉強地想要起身,朝倉點頭說:“嗯。不管對方是什麽背景,是朋友的話就應該要好好珍惜。這才是人類該有的道義。而且這位小姐,看起來也很通情達理。我也沒有惡毒到會把受重傷的人趕出去。傷口在哪?”


    朝倉把脫脂棉泡過消毒酒精後,擦了曜子的臉頰。刺痛讓曜子發出呻吟。


    “頭部被打傷了,對方真是出手狠毒。看來有必要檢查一下腦部。l接著,朝倉按著老花眼鏡,凝視著曜子的身體。 “糟糕。外表看起來搞不好有骨折。葵。可以把這位小姐的那個……衣服脫下來嗎?”


    “好。”


    曜子可能也有點害羞,但是現在不是說五四三的時候。葵脫下曜子的特攻服,稍微猶豫一下後,接著也把她身上那件蓬鬆的褲子脫下。她胸前的纏胸布上也沾著血,身上滿是瘀青自然不在話下。


    朝倉隻看了曜子的身體一眼,馬上就斷言:“這樣會有生命危險,必須馬上和警察醫院聯絡。”


    “真的很嚴重嗎?”這是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葵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當過醫護兵,不過那已經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從外表來看,她的身體到處都是骨折。內出血也很嚴重,搞不連內髒都……總之必須要快點送醫。”


    “我知道了。”


    葵正打算用手機聯絡警察醫院時,曜子用最後殘存的力氣,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大姊……拜托你……不要跟、警察說……”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怎麽可以對你見死不救!”


    “如果被警察、知道了……我就咬舌、自盡……”曜子用盡最後的力氣死命拜托,葵實在敵不過,隻好坐在床邊的板凳上,握著她的手。朝倉則筆直地站在一旁,守護著兩人。


    “我知道了,曜子。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訴我,是誰打傷你的?你老實跟我說!”


    “好……是裏穀、荻原、上村……還有畑中……”


    葵相當震驚。


    ;坦些不是連合的幹部嗎?總長她,紅她在做什麽!”


    “紅姊、紅姊她……”斷斷續續地,曜子拚命擠出的話,讓葵聽了臉色慘白。


    “怎麽會這樣……”


    “這真叫人無法置之不理啊。” 一旁的朝倉說。


    “曜子。抱歉,你剛剛的話,我必須通知我的主人。紅做的事情,很明顯是犯罪。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已經遠離了我們的理念。我雖然引退了,不過我還是二代總長。我不能讓連合的人犯法。我也沒有冷血到就這樣看著連合瓦解。”


    “但是,大姊。那樣的話,紅姊不就……”


    “那都是為了紅好。”葵用雙手溫暖地包住她的手:“你放心,工人也會替我們這種人設想。那個時候你不就知道了嗎?”


    曜子終於露出了笑靨。 二癸姊,您還願意把我們當成同伴嗎?”


    “對我這個孤苦伶仃的人來說,你們全部是我可愛的妹妹啊。”


    曜子閉起雙眼,似乎放下了心。


    “曜子!”


    “不用擔心。她隻是累了而已,醫院的事情就讓我來準備吧。”朝倉拿出手動上鏈的懷表,看了一下。 “已經是早餐時間了,葵。你就跟平常一樣去泡一杯好茶吧。然後看看今天主人的心情,盡快告訴主人。這跟主人的工作也有關係。在救護車來之前我先幫她做一些急救。請不用擔心,以前在戰場上,就算是內髒外露的傷兵我都能救回來。你放心吧。”


    “好的。”正要踏出房門時,葵回過頭瞄了曜子安穩的睡相一眼。 “你放心吧,曜子。”


    葵低聲說。


    “我會讓這一切結束的。”


    清晨五點。從主人——警察廳長官·海堂俊昭的寢室裏,傳來拉威爾的氣死亡公主的孔雀舞曲”。


    俊昭和平常一樣,慢慢地品嚐伯爵茶,優雅地吃著坪內夫人烤的麵包卷。


    站在一旁服侍的葵,坐立難安。希望紅茶的味道,不會反映出自己心裏的那份不安。


    用完早餐後,俊昭拿出卷菸紙,用煙鬥的菸絲開始卷菸。接著用純銀製、無花紋的21pp0打火機點了火,讓香菸靜靜地燃燒。


    “那麽,葵。”俊昭用冷若似冰的語氣,開口說話:“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麽事?”


    葵暗自吃了一驚。


    “紅茶是下會說謊的,味道暍起來很不順口。這就是你內心激動的證據,對


    葵很猶豫該怎麽開口,但不管怎樣都瞞不過主人。她決定照實稟告:“今天早上,“關東流星連合”的幹部跑來找我。”


    俊昭的眉頭略微深鎖。


    “請您不要誤會!我已經引退了。現在隻想專心侍奉主人——”


    “我知道。”葵拚死地打算解釋,俊


    昭製止了她:“如果你跟暴走族還有牽扯,我早就把你革職了。我好歹是這個家的主人。怎麽會不知道傭人的品行呢。”


    “實在非常抱歉!”葵深深地低頭道歉。


    俊昭冰冷的表情,表露出難得的柔和。 “你不要去回想三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你瘋狂的舉止,就像受了傷的野獸。”


    “請您不要再說了……”


    感到過意下去的同時,r那個時候”的事情,一點一滴地浮現在葵的腦海中。


    三年前。葵年僅十四歲,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但是在關東的女子暴走族圈裏,她已經被稱作“不怕死的葵”,讓人敬畏三分。不管是飆車還是幹架,她的所作所為就跟綽號一樣,粗暴而且不要命。


    不過葵還是有自己的原則。她不對一般市民、弱小和晚輩出手。不過也有些例外,例如看到暍醉酒上班族一直糾纏剛下班的ol,或是其他不良少年和晚輩做了一些有違道義的事情,她都會狠狠地教訓他們。教訓的方法是攻擊要害讓他們失去戰意,這種攻擊方法似乎是與生俱來,不過絕對不會讓他們有生命危險。當然酒、香菸或是更糟糕的東西她一概下碰,隻是一昧地飆車,好像要甩開什麽一樣。


    葵的隊伍是以清瀨為據點,一些年輕的少女們被她的人品吸引,紛紛來到了清瀨。葵也會徹底地教導這些新人。不準她們碰菸酒、毒品、欺負弱小和報複尋仇,但路見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隊員們都很遵守葵訂下的規炬,隊伍也因此得到了統合 。


    雖然隊伍日益壯大,但葵並沒有離開清瀨的意思。不過有一天, “關東流星連合”的初代總長——白菊帶著兩個手下來跟葵見麵。


    白菊隻帶著兩個部下,就跑到葵她們的地盤,這點讓葵感激不忘。隻要她有心,大可帶著手下三千名小妞過來,要將葵的隊伍擊潰簡直易如反掌。


    “我已經聽說過你的傳聞了。”白菊說:“你還真是個了不起的家夥。”


    “是嗎。”葵在年長的總長麵前,依舊表現的很灑脫。 “我隻是用自己的作法, 一路走過來而已。就隻是這樣罷了。”


    “打架很有趣嗎?”


    “也不是因為喜歡打架才打的。隻是有人擋著我的路,不得已才動手而已。而且——”葵穿著亮藍色的特攻服,雙眼閃爍:“社會上把我們這些人當成垃圾。不過那些說自己是社會人的大人,其實比我們更肮髒。之前我的手下被人當作是小偷,犯人其實是一個有錢的老太婆。我們把她找出來之後,就把她交給警察了,沒有動手修理她,因為隻要知道我們的同伴是冤枉的就夠了。那種大人才是真正肮髒的家白菊心歡意滿地點點頭。“就是要這樣才有資格領導隊伍。”


    “誇獎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下個月就要十八歲了。依照連合的規定,我必須離開。”


    “離開”就是指引退。


    “那真是恭喜了。”葵板著一張臉說。白菊笑道:“下一任總長,我想要讓你來接任。”


    葵試著隱藏內心的驚訝:“為什麽要我當?我隻是清瀨一個小隊伍的老大,而且我才十四歲而已。連合應該人才眾多才對吧。”


    “就算有人才,也找下到有資格擔任總長候選的人。很抱歉,我已經調查過你的過去了。”


    “你說什麽?”葵下意識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過猛的力道,讓椅子整張向後倒。自己的過去是個秘密,連隊伍的同伴部下知道。


    “真是抱歉。當然,我不會四處張揚。我以連合總長之名發誓……不過,葵。你才十四歲,就已經看盡世間一切的汙濁和心痛之物。有些人的內心傷痛,隻能靠飆車來紆解,你應該可以了解她們的心情吧。不過也有些人隻是覺得飄車很帥才加入的,如果廣a口y,s的嚴苛紀律讓她們脫離正軌,你也一定可以把她們拖回來……我是也因為背負著無法向人述說的過去,才會走進這條路。我會把這些人整合起來,隻是希望可以約束她們,下讓她們太亂來。並不是因為我們想成群結黨。飆車族也有飄車族的道義……我看上你了,認為你是一個人才。小時候的你孤獨又悲傷,我們不能再製造這樣的孩子了。你不覺得嗎?”


    “如果我能勝任,那就不妨試試吧。”葵露出一抹微笑,白菊也跟著笑了。


    “白菊總長。你們很守道義這點,我早有耳聞。既然你拜托我了,我絕對不會砸了總長和連合的招牌。我發誓。”


    兩人緊宵地握住彼此的手。


    因緣際會下,葵當上了二代總長,率領關dy"s三千人,在路上奔馳。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而引退為止——


    “那個時候的我,覺得自己走的路才是正確的。”葵看著遠方說。


    “也不能斷言一定是錯誤的。負傷的野獸,這有點說過頭了。隻是你走的道路下過是見不得光的道路罷了。”


    “現在我可以明白。過去要消解那股無可發泄的思緒,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但是,主人……”葵看著俊昭的雙眼。一雙宛如冰塊的冶峻眼眸,卻讓人覺得有一絲溫暖:“現在的連合,依舊嚴守我留下來的規定。下,應該說是曾經。因為無處可歸的她們,看不見其他道路。”


    “不正當的行為就是不正當。”俊昭說: “不過,你們確實和其他暴走族不一樣,不會去攻擊路人或去找人麻煩。這點我也認同……要防止不正當的行為,光靠警察的力量是不夠的,必須改變社會的整體結構才能夠達成。照這樣看來,我的力量實在相當渺小。l


    “不是的,主人。主人您救了我。連一個人都無法拯救,那又怎麽能談論世間大事呢。”


    俊昭麵無表情地聽著。 “思。那麽連合那邊,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要跟我說?”


    “真的沒關係嗎?”葵認為是一件大事,但或許這對主人來說,下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r事件”。


    “你就說看看吧。這麽說可能有點過分,不過今天的紅茶實在讓人難以下肚。如果每天早上都是這個味道,那我可受不了。”


    “實在是非常抱歉!”葵慌忙地彎下腰來,深深地低下頭道歉,接著開始述說:


    “我引退之後,關dy"s連合總長的位子,我交給了一位叫紅的孩子……”


    紅那時年僅十三歲,但她無論是在飆車上的膽量還是打架,隻略遜於葵而已。


    不過舉手投足卻比自己還要來的粗暴。這一切都是因為,過去她曾經被生父性侵過,這一點隻有葵知道,但既然加入連合,就必須遵守內部規定。葵常常用嚴厲的語氣指正她,向她曉諭道理。


    葵年幼時在和平的家庭中長大,對這樣的她而言,她隻能用想像的方式才能了解紅的境遇是多麽坎坷,不過無家可歸、無人可分擔自己的痛苦這兩點,卻是兩人共通的地方。紅的父親是某名門中學的教務主任。性侵的事情世間會相信哪一方的說詞,可想而知。她的父親是一個披著名師外皮的魔鬼。


    葵費了一些時間才解開紅的心防,用朋友的立場來交際,而不是把她當作下屬。看著葵、受到葵的影響,紅封閉的內心漸漸打開,同時也變得相當敬重葵。


    連合的幹部是由紅和曜子等六人構成,突然決定引退的葵,毫不猶豫地就選擇讓紅接任總長。因為她的心靈創傷比其他人都還要深。創傷越深的人,隻要能知道身為一個人該走什麽樣的道路,就不會去傷害其他人。


    那時,其他的幹部都認同了紅的飆車技巧和手腕,由她接任總長,其他人並無異議。這讓葵之後得以安心到海堂家侍奉,甚至考取國家女仆資格,而過去連合的事情,也逐漸從記憶中被淡忘。


    但就在今天,她從曜子口中聽到了令人難以


    置信的事實。


    “連合的幹部們在嗑藥……”曜子躺在葵的床上,如此說道。


    “嗑藥?不是興奮劑吧?”葵問,曜子微弱地搖頭說:“是一些品質相當糟糕的東西。像是he(注10)、立得寧……其他還有一些安眠藥和抗精神病藥……我沒有嗑。我賭上這身特攻服發誓。所以我才會被打得這麽慘。”


    “朝倉管家,立得寧是?”


    不碰這些東西的葵,隻有聽過hal,立得寧這種藥品倒是第一次聽說,一問,朝倉馬上回答:“是抗精神病藥的一種。在治療某種憂鬱症、過動症上有顯著的效果,但是藥理作用,也就是在藥物的種類上和興奮劑相當類似。聽說濫用的話,副作用會導致中毒,引起幻覺妄想或陷入更加強烈的憂鬱症狀。依我來看,如果按照醫師處方簽適當服用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最近卻被一些人拿來濫用。”


    “那些東西是怎麽入手的?”


    “是紅姊拿來的。”曜子一臉悔恨地說道:“紅姊現在和大醫院的少爺在交往,那個家夥拿那些藥叫我們去賣……還讓幹部們試藥。嗑過藥之後她們完全忘記過去的嚴格規定。不隻自己人嗑藥,還利用連合的組織網,到街上販售……”


    葵彷佛受到了雙重打擊。其一,當然是比自己的親妹妹還要疼愛的紅和幹部


    注10:超特效安眠藥,具有會讓人健忘的副作用。大量服用後強忍睡意,就會產生幻覺,因此遭人惡用。


    們,竟然會嗑藥,還賣給一般人。其二則是,過去曾經被男人深深傷害的紅,居然會被這種私售合法藥品的男人給騙了——


    二止得寧嗎……”俊昭自言自語地說。


    “最近藥物濫用的情況的確有些過頭了。特別是立得寧,中毒的患者特別多。既然那是從大醫院流散出的……是哪間醫院?”


    “三津田綜合醫院。”


    “私營醫院中是東京都內,不,應該說是全日本屈指可數的醫院。不過聽說他們是很有曆史的望族,也沒聽說過奇怪的傳聞。”


    “也就是說警方無法出手的意思嗎?”俊昭些微地點了點頭:“但是如果要非法大量販賣藥物,憑那個少爺一個人的力量應該辦下到。可能還有藥局負責人,或者是更上位的人物牽涉其中。說是這麽說,要強製搜查必須要有證據。”


    “請讓我去三津田家。”葵要求說:“我要讓紅清醒過來,不能再讓她犯罪了。


    紅她……是一個不幸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又再陷入不幸,就像我過去一樣。”


    俊昭閉上眼,似乎在考量什麽般,最後張開眼說: “三津田家的主人,三津田勳是一個高貴的紳士。我會先跟他講好,注意可別失禮了。”


    葵下定決心地頜首說:“是的。那麽主人……請問我可以向您請一天的假嗎?我需要先處理一些私事。”


    看來俊昭也知道葵想要做什麽,隻短短地說了一句話。 “小心別受傷了,也不要讓對方受傷了。”


    “實在很抱歉。”葵低頭鞠躬,在她心中已經有博命的覺悟了。


    清瀨的郊區,有一間破舊的廢棄工廠,葵用力地打開工廠生鏽的大門。夜幕早已低沉,附近杳無人煙。


    空曠的水泥地板中間,葵身著t恤和牛仔褲,手拿除塵拖把,雙腳與肩同寬站在那裏。未戴眼鏡,頭發披散。


    工廠的一 、二樓之間並沒有天花板,二樓的一角有一間事務所,裏頭的日光燈正亮著。葵怒視著那裏,用高亢的聲音怒吼道:“紅!我有事找你!在的話馬上給我出來!”


    事務所裏頭,傳來一陣口齒不清的少女聲。 “竟敢直呼總長的名諱,誰這麽沒禮貌!”


    一位穿著紫色特攻服、身材高跳的少女,隨著聲音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裏穀。”葵叫了她的名字,聲音顯得低沉:“你該不會忘了我是誰吧。還是嗑藥太hi呂了,現在滿腦子都是花園?”


    裏穀麻利步履蹣跚,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葵姊……”


    她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但葵不等她開口,馬上就從鐵製樓梯衝上去,飛奔到裏穀麵前。眼前的裏穀眼神蒙朧,目光混沌。葵在內心歎了一口氣,問: “你嗑了什麽?安眠藥嗎?”


    “啊——沒有,這個……因為我有點感冒……”


    “你還想狡辯!”葵不再繼續羅唆下去,馬上就用右手一拳朝裏穀的鼻頭打去。


    隻見她呻吟了一聲倒臥在地。


    聽到外頭的吵雜聲,剩下的三位幹部——荻原安奈、上村百合、畑中真由美走了出來。各個身形搖晃,腳步不穩。


    葵慢慢地環視了三人。 “真是墮落呀。 “關東流星連合”的幹部集體在開嗑藥派對嗎?”


    、


    “這是有原因……”荻原開口解釋。葵打斷了她的話:“原因?嗑藥還有什麽原因?這邊的事情曜子全都告訴我了!”


    “曜子那家夥,竟然去告密。”上村不悅地乍舌。葵的除塵拖把馬上打中她的眉間:“不知道我說的話,裝不裝得進你們這些嗑藥的腦袋裏——”


    葵怒火中燒的眼神,緊瞪著她們。 “告密是指說了一些背叛同伴的話。曜子想讓你們醒悟過來,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跑來通知我,這種時候啊,就叫做r堂堂正正地背叛”。給我記住了!”


    “說得真是冠冕堂皇。”畑中抬起下巴,她的藥效似乎還沒發揮: “你已經dy"s引退,變成警察養的狗了。跟我們已經沒瓜葛。不,你是我們的敵人。為什麽我們要聽你訓話!”


    “我沒叫你們聽我的命令。”葵麵向畑中: “我是要來找紅的。警察養的狗?哼,大概是吧。我不會反駁的……不過呢,畑中。我可不是家犬。我是誌願服侍海堂主人的,因為我想待在他身邊。你們才是唯紅的命令是從吧,幫助總長是幹部的責任。結果她說什麽你們就照做嗎?連合的幹部是跑腿的小妹啊!然後你們還去碰藥,說你們是狗也太汙辱狗了。你們隻不過是垃圾而已!”


    畑中似乎被被葵的氣勢給壓倒,不過馬上又吼了回去:“吠來吠去吵死人了!你們被當作白癡還無動於哀嗎……大家一起上!”


    語畢,隻見幹部們搖晃身軀,擺起架式。葵重新握好左手上的除塵拖把。


    她們腳步不穩,看來是吃了hal——葵心想。朝倉說過,服用大量的hal後隻要強忍睡意就會產生幻覺,許多人都聽說過這件事,也有人嚐試服用它,伹是都無法產生幻覺,隻是覺得想睡覺而已。


    幹部們的身手雖然各個了得,不過被睡意侵襲的腦袋根本無法打架。不用一會就被葵擊倒,倒在地上攢眉蹙鼻。隻剩藥效還沒發揮的畑中沒有倒地。


    畑中皮笑肉不笑地說:“看來你的身手還沒退步啊,前總長。”


    “我可是每天都有在鍛鏈呢。”


    葵也微笑回應,同時視線與畑中交錯,眼角則捕捉到畑中的手插進口袋裏。這就是氣眼觀八方”的技巧,看一點而洞全身。


    畑中的拿手武器是鐵鏈。隻要一瞬間就能夠捆住對方的武器,例如木刀等。


    葵準備接招。果真從口袋裏,鐵鏈有如靈蛇出洞,飛舞而至。葵迅速將除塵拖把用力住地上一丟。重合金製的除塵拖把,材質卻意外柔韌。隻發出了一聲“乓!”


    的聲響,就往天花板高高彈起。


    畑中整張臉僵住了。她丟出的鐵鏈,被葵空手接住後纏在手腕上,接著她用力一拉。鐵鏈離身不到刹那,畑中就被拉倒在地。葵往她的背上一跳,順勢在空中接住掉落而至的除塵拖把,將柄頭抵住畑中的背部。


    “隻要我稍微戳一下,你的脊椎就會骨折


    。”葵用冷靜的聲音說。


    畑中打算起身反抗,但是卻無法擺脫嬌小的葵。因為葵踩住了她的雙手。


    “現在你知道曜子有多痛了吧?”葵說。 “原本你們隻要老實說,我也不會動手。但是曜子臉上和身體的淤青,實在讓我忘不了。她差點就被打死了!不管什麽理由,幹部應該是比親姊妹還要親的同伴。竟然對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動用私刑,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覺悟吧!”


    “請……請等一下!”


    側腹吃了一擊,喘不過氣來的裏穀,痛苦地央求道。“紅姊她戀愛了……”


    “喔——那個我知道。和大醫院的笨蛋少爺搞在一起是吧?”葵滿腔憎惡無法壓抑。


    “是純愛,請相信我。”


    “為了男人賣藥,還利用連合來當銷售管道,這也能叫做純愛嗎?那叫被愛衝昏頭了!”


    “總之請您先聽我們說,葵姊。”被踩在地上的畑中說:“我們確實是無可救藥的笨蛋。不過也請您聽聽紅的理由。”


    “那紅她人呢?把連合丟在一邊,人跑哪去了!”


    “她躲起來了。其實……”畑中接下來說的話,讓葵驚訝萬分:“什麽……”


    “我們確實錯了,但是紅姊已經豁出去了。”


    “看來整個輪廓都已經出來了,誰才是真正的壞蛋……”葵呢喃說,同時放了腳下的畑中。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來調查,你們暫時給我安分點,聽懂沒?不管是奸是壞,你們都不要出手。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召集你們,在那之前你們先把這些藥給我戒了。”


    “那我們會怎樣呢……”裏穀膽怯地說。葵笑著,擺動長發:“就讓你們看看,我是不是警察養的狗吧。”


    倒在地上的幹部們總算站了起來,葵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口中小聲地說:


    “紅……你真是一個笨蛋……大笨蛋。”


    這句責備中,帶有深切的情感。


    接著,隔天下午——


    位於世田穀一等寶地的三津田家是一棟水泥建築,采用摩登、圓形等複雜的構造,完全沒有名家應有的富麗堂皇,卻小而雅致。


    “真是抱歉。這裏不過是四人的小家庭,真是不知道該不該請幫傭。”


    夫人是前三津田綜合醫院的護士長,是一位直爽、態度有些保守的女性,自己親自來迎接從廚房門走進來的葵。年齡約近五十歲,淡雅花紋的和服穿在她身上相當合適。


    “不好意思,請問可以稱呼我為女仆嗎?”


    “啊——也對呢,畢竟你有國家資格。”


    葵當然沒有表明自己是從警察廳長官的家中過來的。在某個派對上,三津田院長曾經跟某位財經界人士說:“我老婆在家裏很忙……”,最後經由那位人士的介紹,葵才會被雇用。和那位人士有片麵之緣的海堂俊昭,之前曾經跟他說過:r我家女仆的朋友,正在找奸的雇主。乙會透過這層關係,就是希望隱藏自己的身分。


    今天還隻是麵試。葵的t恤和牛仔褲反而讓夫人抱持好感,之前仙石家的家庭女仆曾經要她穿著整齊的服裝外出,但葵還是不打算改變自己的風格。以後搞不好還有到別人家拜訪的機會,不過那也是到時候再說。


    “不過,這邊的工作說穿了也不過是打雜而已。這樣對國家資格女仆實在很不好意思。”


    “請您快別這麽說。”葵回答說:“配合服侍的宅第,不管是洗抹布還是掃廁所,這些都是我的份內工作。請您盡管吩咐。”


    “你不用這麽拘謹。我隻是一個退休護士而已,就是現在說的護理師。某些意義上和女仆的工作是一樣的,都是照顧別人。”


    “實在是很抱歉。”葵低下頭:“我已經習慣這種說話方式了,隻怕沒有這麽簡單改過來。如果這反而讓夫人聽了不舒服,那我會努力的。”


    “你不用勉強。三津田家雖然是名門,不過卻不怎麽拘泥於形式。先生也是娶了生身來到東京的我。”


    也就是說,完全不在乎學曆和家世的意思嗎?葵在心底感到很佩服。


    說著說著,兩人穿過了走廊,廊上的水泥牆未裝飾任何瓷磚壁紙,上頭還搭配一扇豐透明的采光窗。葵接著被帶到玄關附近的西式房間,走廊地板上鋪著幾何圖樣的橡膠瓷磚。


    “你就用這間房間。”


    葵感到很惶恐,房間幾近十張榻榻米大小。家具符合居家風格,采用摩登的設計,價格也看似不凡。床、衣櫃、梳妝台等基本配備樣樣俱全,而且還附有冷氣和電視。


    “這間房間讓女仆來用實在太浪費了。”葵一說完,夫人笑了:“這是出嫁的那位長女以前用的房間,沒有其他房間了呀。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我的房間——”


    “不,沒這回事。”葵慌忙地打斷了夫人的話。傭人竟然要用太大的房間,這實在太荒謬了。


    另外剛剛夫人說r那位長女”,這個說法讓人在意。這表示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馮?·


    “換好衣服之後,請你到剛剛的廚房來。我們一起去向先生打個聲招呼吧。”夫人笑著說完後,就走了出去。


    呼……葵坐在床上歎了一口氣。房間太大反而讓人靜不下來。


    不過,腦海中卻滿是問號。直爽開朗的平民夫人教育出來的小孩會去犯罪嗎?不對,會對傭人這麽寬鬆,或許她也會很寵自己的小孩。下能急著下結論。


    總之現在要先去見一見三津田院長。葵換下私服,從包包裏頭拿出女仆裝,將蓬裙的形狀整理好,然後讓裙子有些蓬鬆感。著裝完畢後,再麵向梳妝台,將頭發重新綁過,用發箍固定。


    快速化好妝後,接著往廚房出發。在此等候的三津田夫人,似乎對葵的女仆裝感到驚歎。


    “哇!好像在拍電影一樣。這樣我反而相形見絀了。”


    “這隻是製服而已。”葵謹慎地答道:“而且這和夫人的加賀友禪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哎呀!你怎麽會懂這麽多?”


    “分辨侍奉對象的喜好,也是女仆需要注意的地方。”


    三津田夫人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麽,不好意思,就麻煩你先泡一杯綠茶吧。然後端到先生那裏去。”


    “好的。”葵看了不怎麽寬敞的廚房架上一眼,有一罐貼著日本紙的茶罐。打開後,裏頭裝的是鳥龍茶,而且還是發酵前的綠茶。現在說到鳥龍茶,很多人都隻知道發酵過後的茶色物體,鳥龍茶才是綠茶中的高級品。


    “您用的茶葉相當高級呢,這是凍頂茶嗎?”


    “哎呀,你連茶都很懂呢。”三津田夫人滿臉笑容。


    “先生有一位朋友,會到台灣的產地大量采購回來,價格還蠻便宜的。味道很香醇,我第一次喝還嚇了一大跳呢。”


    這在橫濱的中華街是一杯要價一千日元以上的高級品,三津田院長的品味不錯。不過有這麽棒的中國茶,應該要有專用的泡茶組,然後按照茶藝——也就是泡中國茶的正統方式來泡才對,不過廚房並沒有看到類似的用具。


    “請問沒有茶具嗎?”


    “啊——正統的用具嗎?先生暍的茶有很多種,所以他說下用像中華料理店那麽誇張,用小茶壺泡就可以了。”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能像泡煎茶一樣去泡它。葵把熱水加入小茶壺內,然後放入茶葉,將第一泡茶倒掉後重新泡過,同時將溫度和濃度調節到適中。茶藝她幾乎沒學過,不過這樣倒可以解一時之急。


    夫人趁這個空檔切了羊羹。一條色調濃厚的羊羹。


    “先生喜歡吃甜食,不過……”夫人自言自語地說:“不過都這把年紀了,需要克製一下才行。”


    三


    津田勳五十八歲。長男好像已經接近三十歲,看來三津田夫人從很年輕開始就擔任護士長一職。她個性爽快,做起事來應該也很能幹。不對,這樣算起來還是有此一奇怪……


    茶和羊羹被裝上黑色的漆器托盤,夫人打算來端它。葵馬上就將托盤拿了起來。


    “啊!沒關係的。”


    “夫人,這麽一來女仆就沒事可做了。”


    此話一出,夫人的表情變得有些堅持:“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給先生的茶就讓我來端吧。我是他的妻子,應該讓我來負責照顧他的日常起居。”


    “實在非常抱歉!我太多事了。”葵深深低頭道歉,夫人微笑:“這也是我們夫婦難得的接觸呀。”


    夫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寂寞,是葵的錯覺嗎。


    “沒問題的。我還有兩個需要照顧的兒子,到時候可別受不了了。”


    “我知道了。”葵又再次低下頭來。


    設計這棟房屋的設計師,似乎排除了木頭的元素。三津田院長的書房門,是諧調的藍色鋁門。


    葵幫手拿托盤的夫人敲門。


    “抱歉打擾您了。”


    打聲招呼後,把門打開,讓夫人先進房,自己跟在後麵進去後,葵若無其事地環視四周。


    四麵白色的牆壁讓人聯想到醫院,地麵鋪著短毛的灰色地毯,窗戶上掛著淡綠色窗簾,整體來說相當樸素。牆邊有一個高達天井的鋼製書架,上頭擺滿看似醫學用書的厚重書籍。


    接待沙發組也趨於實用型,三津田院長的書桌更是相當樸素。灰色的鋼製辦公桌,卻有兩張榻榻米大小,上頭堆滿書本和資料。


    穿著白色醫師服,正用金色鋼筆振筆書寫的三津田院長抬起了頭。葵看出那支鋼筆是waterman的solid gold。價值約一百五十日—元。


    三津田勳外表完全不像一個接近六十歲的人,臉上皮膚光亮,找不到一條皺紋或老人斑,五官看起來相當精明能幹。頭發烏黑,沒有半點白發。同時也是一位剛強細膩的名醫,過去曾經完成過多種困難的手術,人稱“奇跡之指”,這名號可說是當之無愧。


    “你就是田能村先生介紹過來的女仆吧。”聲音雄厚的院長開口問道。


    “我叫若槻葵。我的技藝方麵還不夠成熟,但是我會努力工作的,請您多多指教。”葵鞠躬回應。


    夫人將托盤放下。院長看了綠茶茶色,眉毛稍稍挑起,接著嚐了一口。


    “朋美。這茶是你泡的嗎?”院長對著夫人說。


    “不是我泡的,是葵泡的。”


    “好喝……香醇度和深度又更加的出色了!”院長莞爾道。 “原本以為這種小房子不用請女仆,不過看來請得有價值。當然不是說朋美泡的茶不好暍,隻是術業有專攻。你也讓葵分擔一點工作,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謝謝您,先生。”夫人和葵不約而同地說出這句話,兩人互看彼此,微笑了起來。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這邊有一個大學重考生。”院長的表情變得黯淡,接著說:“是一個無藥可救的笨兒子,考正倫的藥學係竟然還落榜兩次。”


    這點葵當然知情。不過,正倫醫科藥科大學的藥學係,並不是三兩下就能考進上的學係。


    “已經二十歲了,卻還在反抗期。朋美煮的宵夜他都不吃,反而跑去買便利商店的東西,不懂得體會朋美的心情。叫他稍微向秀一學學,但是老人家的話,他是聽也不聽。”


    秀一是長男,目前任職於三津田綜合醫院內科。


    “親愛的。”夫人不急不徐地說。 “這是因為勇介很愛他的生母啊。”


    “人死不能複生,現在你才是他的母親。”


    葵這時才恍然大悟。俊昭的資料上,並沒有提到現在的夫人是繼室。這一點應該也是勇介反抗的理由。


    “嗯,總之就是這樣。”院長將手肘放在書上:“這邊你和他的年紀比較相近,就麻煩你當勇介的談心對象了。”


    “是的,先生。”葵低頭回應,同時也發現三津田院長這位紳士犯下的錯誤。


    其中一點就是拿弟弟和哥哥做比較。接著——就是母親的事情。


    當天晚餐,因為要將葵介紹給家人認識,所以料理就交給葵自由發揮。


    葵從夫人那聽過家裏每個人的喜好後,就到附近的商店街去籌備食材。夏季的暑氣未消,所以就決定由冶番茄湯、凱薩莎拉、果汁牛奶凍和海堂家主廚坪內夫人直授的雞肉冷盤來充當今天的菜肴。


    葵並不特別擅長料理,隻是從坪內夫人那裏學到了一點皮毛。因為坪內夫人休假時,必須由葵來掌廚。


    從太陽高掛時,葵就開始著手準備。等到夕陽西下,到了晚上七點豐時,果汁牛奶凍也凝固了。


    晚餐的時間決定在八點。在選擇食具時,玄關傳來一陣聲音。


    “我回來了!”葵馬上快步趕往玄關。


    一位戴著銀框眼鏡的年輕男子,正把雨衣掛在衣鉤上。外貌相當具知性,不拘小節。


    “秀一,之前跟你介紹過了。這位是女仆若槻葵。”


    “我是葵,請您多多指教。”


    一打完招呼,秀一就用眼鏡下眼角細長的雙眼,盯著葵打量。


    “爸爸請的嗎?”他問夫人。


    “對。因為我沒有辦法打點好……”


    “沒有這種事,媽媽。”


    ——咦?葵感覺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淡,而且有些疏遠。


    “請不要誤會了,這位小姐不是你的新娘候選。”夫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慌失措。


    “我對女性沒興趣,尤其是對小孩。”


    小孩?葵覺得聽了有些不是滋味,不過自己看起來像十來歲這也不奇怪。於是她便笑著回應道:“聽您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會全心全力來侍奉大少爺的。”


    “謝謝,不過我習慣自己的外套自己掛。


    僅留卞這句話,秀一就上了二樓。


    “希望你別放在心上,葵。”夫人用安撫的語氣說:“秀一現在全心投入內科工作。如果能找個好女孩,個性也會變得和善些。一些來看病的患者好像也很怕他……”


    “我一點都不介意,夫人。”葵笑著說:“但是,太太。您對我這樣的傭人,還有對自己的孩子都使用敬語,希望您不要這麽客氣會比較好些。”


    “欽?不過我是這個家的繼室。而且才嫁進來十年,跟秀一他們……”


    “已經十年了!夫人。”葵加重語氣說。 “隻要夫人的態度依舊,少爺們就不會對您敞開心防。這個家的主人是先生沒錯,但是負責家裏大小事務的人是夫人呀。


    您過分客氣反而會害了這個家。”


    “是這樣嗎……”


    此時——


    “我回來了。”


    一位穿著全紅夏威夷襯衫配上牛仔褲的青年,伴隨聲音走了進來。手上提著捆書帶,襯衫是簡易印刷的便宜成衣。


    “你回來啦。有淋到雨嗎?”夫人問,青年用別扭的口吻說:“補習班的朋友開車送我回來的。”


    說完後,他脫下腳跟磨破的帆布鞋隨手一扔,正準備上二樓時。


    “啊,請你等一下,勇介。”夫人慌忙說道:“之前跟你介紹過了。這位是女仆若櫬葵。”


    在葵還沒開口前,勇介看了葵的外型,顰眉說:“搞什麽啊,穿成這樣!你們在跟我開玩笑嗎?還是——這是老爸的嗜好?”


    話雖然說得過分,但葵還是微笑以對。畢竟家裏突然出現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少女,以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來說,會有這種反應是很正常的吧。


    “這是女仆的製服,我是來這邊幫忙夫人的。請讓我全心全力地來侍奉您,請二少爺多多指教。


    葵低下頭,勇介還是滿臉下客氣地說:“別扯老媽的後腿了,小姐。”


    勇介走上二樓。葵鬆了一口氣,因為勇介最後說的話,感覺上似乎在掛心夫人。而且還稱呼夫人為氣老媽”——如果隻覺得對方是後母,那絕對下會用這種稱呼方式。


    “勇介他不是壞人。”夫人說。葵點頭回應。


    “是的……我能夠感受到。”


    晚上八點,葵用推車將晚餐端到了食堂。


    三津田梡長坐在長型餐桌的上座,兩個兒子並肩坐在一邊,夫人則一個人坐在對麵。勇介的心情似乎很差。


    “你也坐下吧。”院長對葵說。


    “這萬萬不可。等各位用餐結東後,我一個人在廚房……”


    “不,你既然來了,就是我們家裏的一員。都是自己人,朋美你去幫葵的忙。”


    “別太寵女仆了,爸爸。”秀一冷冰冰地說:“雖然隻是個小娘們,不過搞不好是看上三津田家的財產才來的。”


    “你想說什麽?”三津田院長瞄了朋美一眼,而不是看葵。 “你還是覺得朋美是這種人嗎?”


    “老爸才沒這麽蠢呢。”勇介伸著懶腰說,葵並不打算指責這個沒禮貌的動作。


    “反正不管這個家還是醫院,都是老哥繼承。老哥這麽優秀。”


    “這話什麽意思?”秀一瞪著弟弟。 “醫生的世界最重要的就是醫術。人命關天,這是當然的吧。”


    “被病患叫做“魔鬼醫生”的人,會有人放心把命交給他嗎。”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三津田院長拍案怒斥:“醫生有時候必須冶靜應對。連這點都下懂,勇介你還太天真了。所以大學考試才會一直考不上。”


    “冷靜和沒人性不一樣吧?老爸!”


    勇介怒吼,院長氣得滿臉通紅。


    此時,葵插嘴了:“那個、請恕我打斷各位的談話,請問我們可以先用餐嗎?我想趁料理味道正好的時候,請各位品嚐。”


    “你想插嘴管別人的家務事嗎?”秀一的雙眼透過眼鏡瞪著她。葵沒有絲毫的忌憚,回道:“就如同醫師是專業人員一樣,我也是女仆的專業人士。讓各位在菜肴最美味的時候加以品嚐,是我的工作。”


    “傭人沒有什麽職不職業的吧。”


    “你這是歧視喔,老哥。”勇介譏笑著說。 “你叫葵是嗎?說的很對。每個人都有對工作的自尊。而且糟蹋難得的料理,是不是太過失禮了啊,秀一醫師。”


    秀一似乎打算反駁,下過還是沉默了。


    夫人打算起來幫忙,葵搖頭示意請夫人坐下,接著將冰鎮過的苦艾酒倒入各位的酒杯中。


    “這樣的餐前酒下知您是否滿意,先生。”


    院長拿著酒杯的柄,稍微喝了一口。


    “思。以前沒有這種習慣,不過正式的料理好像都有餐前酒。讓人食欲大增“不敢當。”葵熟練地將盤子排上桌,接著盛人料理。


    秀一和勇介也忘了口舌之爭,眼睛直看著眼前料理。


    秀一將雞肉冶盤優雅地切過後,放人口中仔細品味,似乎在確認味道。


    :坦醬料是巨峰葡萄,不是用美乃滋啊,真有意思。”是錯覺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柔和。 “蒸的很適中,羅勒的添加量也剛剛好。不愧是職業的。”


    “您這麽說是我的榮聿。”


    勇介把盤子拿起,將番茄湯一口暍光。 “這種辣酥的感覺是什麽?好像下隻是胡椒而已。”


    秀一用湯匙也喝了一口湯。“隻有胡椒而已,是你的味覺奇怪。”


    勇介不滿地打算回嘴時,葵急忙回答:“很抱歉,我聽說勇介少爺喜歡吃辣,所以我在您的盤子裏稍微加了一點辣椒粉……請問您不喜歡嗎?”


    “喔——竟然做到這種地步啊。”勇介似乎很佩服。夫人的表情總算放下心,葵看得出來。


    院長靜靜地將料理往嘴巴送,之後用餐巾擦嘴。


    “好吃。”


    “不敢當。”


    “朋美的料理很不錯,下過這樣也很不賴。”


    “不過啊,老爸。”勇介說:“真的很好吃沒錯,不過如果每天都這樣,那老媽下就沒有出場的份了?”


    “隻要好吃就好了吧?”秀一說。葵搖頭說:“下,今天隻是因為想讓大家品嚐我的料理技巧,才會拜借廚房的。料理最好還是由府上的人來負責。以後我隻會幫忙夫人調理,這點請各位放心。”


    “我倒是覺得這個比較好吃。l秀一冷淡地說,勇介瞪了他一眼。葵馬上就拿出果汁牛奶凍。


    “思,這種柑橘類我是第一次吃呢。”院長歪著脖子道:“是檸檬和柚子……


    下,下對啊。”


    秀一也感到很困惑。勇介若無其事地說:“兩位不知道扁實檸檬嗎?便利商店有賣這種冰喔,一支五十日元。—


    “這種低級的東西可以端上桌嗎?”


    秀一吼道。葵則冷靜對應:“實在很抱歉,下過如果您是內科醫師,應該知道扁實檸檬的功用。”


    “的確應該知道。”院長點頭說: “扁實檸檬是衝繩野生的檸檬。雖然我沒吃過,不過果皮裏麵含有川陳皮素,具有抗癌作用,現在很受注目。有人說這是衝繩居民的長壽秘訣。”


    “電視的健康節目有做過,你不知道嗎?”勇介戲譫道。


    “我不看那種節目!”秀一站了起來。


    “真不愉快,恕我失陪,爸爸。”踏著粗魯的腳步,秀一離開了食堂。


    “他的易怒個性真叫人傷腦筋。”不過院長的語氣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困擾:“勇介,別太臭屁了。你哥好歹也是內科部長,別傷到他的自尊了。別忘了你隻是一個大學重考生。”


    “我知道老哥很棒啦——”


    勇介聳肩說。不過他眼中憤怒的氣息,卻逃不過葵的觀察。


    “秀一少爺會不會討厭我了呢。”


    葵試問,院長聽後笑了:“沒事的,明天早上就會好了。朋美,待會端一杯咖啡給他。”


    “是的,先生。”用餐時間不發一語的夫人開口說。


    “這應該要我來洗的。


    在廚房邊洗餐具,葵邊說。


    “沒這種事,也稍微讓我來幫忙。”夫人也在一旁一起洗碗:“總覺得啊,家事好像都被你做光了,當然我知道你不是這麽想。不過……”


    家事,就是指整個家吧。葵內心對來到這個家裏感到後悔。如果是上流家庭,雜務就會讓女仆負責,而夫人就負責其他比較重大的工作,但是這裏從某個角度來看,像是一般的平民家庭,或許沒有其他人介入的餘地。


    下過葵有自己的使命。


    “接下來就讓我做吧,夫人請泡咖啡給秀一少爺。”


    聽到葵這麽說,夫人一副抱歉的表情說:“這樣啊?那就麻煩你了。”


    夫人拿出一個大馬克杯,把濾紙放在上頭,接著從罐子裏頭拿出咖啡豆放入磨豆機裏,開始磨豆。


    “這個香味……是巴西的嗎。”


    夫人聽葵這麽一說,笑了。 “果然厲害,那咖啡豆的牌子你分得出來嗎?”


    葵閉上眼睛,打算分辨在空氣中舞動的這股香味。


    “……是黃波龐嗎?l“沒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了解。


    “秀一少爺喜歡甜咖啡吧。


    黃波龐的巴西咖啡,高雅的甜度是其特徵。


    “是啊,他說下加糖和奶精也很甜——那你知道勇介會喜歡哪種咖啡嗎


    ?”


    葵想了一下,不過看到夫人有些調皮的眼神,答案便呼之欲出。


    “會不會是罐裝咖啡呢?”


    “你說對了。”


    兩人出聲歡笑。


    “怎麽?看來你們感情不錯喔。


    說曹操,曹操到。


    “啊,勇介。”夫人有些慌張:“你又要去便利商店買東西了?如果要吃宵夜就請葵幫你……”


    “我這個敗家子吃便利商店的泡麵就夠了啦,老媽。”打趣地說完後,勇介正要從廚房門出去。


    “那個、二少爺,請恕我僭越。不過少爺還是從玄關出入……”


    話說到一半,他就皺著眉頭搖手說: “那個門開了會有鈴聲,我老爸會聽到的。如果被他知道我又出去買東西,他又要發火了。我走這邊就好。”


    勇介走了出去。


    “他說這樣可以轉換心情,不過……”夫人擔心地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嘴裏說著。 “他晚上這樣出去真讓人擔心。城裏不知道哪家便利商店,還發生過群毆事件。葵,你能改變勇介的習慣嗎?用你的方法。”


    葵搖搖頭。“這點隻有夫人辦得到。”


    “不過,我……”


    “先生說勇介少爺還在反抗期。”葵平靜地說:“但是,那隻有在對先生還有冷淡的秀一少爺時,才會表現出來。請恕我失禮,秀一少爺雖然是個優秀的醫生,可是他缺少了體諒別人的心。”


    “他確實有點不苟言笑……”


    “不,並不是這個意思。”葵拿起秀一的盤子給夫人看。盤子還未洗滌。 “料理的靈魂就在醬料。醬料沒有吃完,對一個廚師而言這是最難以忍受的。秀一少爺的盤子上留下很多醬料。這種細節,是一個上流人物必須注意的地方。或許勇介少爺不懂餐桌禮儀,但是他卻把醬料全部吃完,一滴也下剩。這對負責料理的人來說,是無上的喜悅,更勝過千言萬語的稱讚。這樣來看,就算勇介少爺是負責配藥而不當醫師,他也一定能夠體會患者的心情。”


    “第一次聽到這個家裏有人誇獎勇介。”夫人低頭看著和服的衣擺。 “我自己也明白。隻有勇介把我當作是他的親媽媽……葵,就請你多幫勇介說好話了。”


    “是的。”葵點頭道。


    不久,勇介提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走了回來。


    葵在迎接的同時,看了袋子裏一眼。兩瓶五瓶裝咖啡、一碗超辣的杯麵還有零食。這對身體的確不怎麽營養。


    “咖啡請讓我把它冰起來。”手伸過去準備拿袋子時,勇介馬上拿走其中一瓶瓶裝咖啡。 ;坦一罐我馬上就要暍,不用冰了。


    葵看了一下勇介拿在手上的瓶子。一個隨處可見的塑膠瓶,下過——


    就在此時,對講機響了。


    “是我。乙傳來的是院長的聲音。


    “磯貝和新穀來了,可以幫忙泡個咖啡嗎?”


    “哎呀!糟糕。”夫人慌忙清洗方才用過的濾紙。


    “是他們嗎?”勇介一副厭惡的表情說,接著離開了廚房:“我不想看到那兩個馬屁精。我先閃了喔。”


    “請問磯貝和新穀是?”葵從夫人的手中拿過濾紙,問道。


    “是副院長和藥劑部長,我忘了今天是他們每周一次的例行報告。—


    “就讓我來招待他們吧,夫人請將咖啡端給秀一少爺。準備客人的東西,讓我來做就可以了。”


    葵又從夫人手上拿過裝著咖啡豆的罐子,裏頭裝的是藍山。


    “好,那就麻煩你了。磯貝副院長還要開車,所以他喜歡比較濃一點的。”


    夫人好像已經完全信任葵了,她將馬克杯放在托盤上後,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還要開車嗎……”在空無一人的廚房中,葵自言自語。


    勇介回家和他們兩個來的時間,要說是巧合,時間上也太過剛好。而且為什麽是由副院長磯貝負責開車呢?這很奇怪。另外剛才勇介手上的咖啡瓶,雖然是普通的瓶子,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塑膠袋裏頭的另一瓶咖啡,在這暑氣未消的夏季夜裏,冰涼的瓶身早就滿是水珠。但是勇介手上的那一瓶,卻連一滴水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葵又再度輕聲說。


    端著咖啡,葵敲了院長室的門。


    “抱歉打擾了。”


    進到裏頭後,接待沙發組上有兩個男人和院長麵對麵坐在一起。院長向葵簡單地介紹他們的名字。兩位年紀皆已人不惑之年,身材壯碩,但總覺得身上好像散發出一股沒品氛圍的,就是副院長磯貝繁久:而另一位身材嬌小瘦弱,外表看起來就是會卑躬屈膝的,是藥劑部長新穀滿。


    “喔——女仆嗎?”磯貝好像看到瀕臨絕種動物一樣,眼神下流地看遍葵的身體,使人覺得背部一陣寒意。


    “您花了多少錢請的?院長。”


    “錢的事情還沒決定。”院長的聲音有些不愉快。


    “可別為了女仆興趣花太多錢了。我們醫院的護士也是……”


    “麻煩你不要管別人的家務事好嗎?”院長尖銳的聲音,讓磯貝縮著脖子說:


    “失禮了。”


    下過態度上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失禮的樣子。


    “關於藥劑的事情……”新穀戰戰兢兢地插嘴。


    “啊——對。你到底怎麽把藥搞丟……”話說到一半,院長看著葵:“抱歉,我們有一些私事要聊,可以請你先離席嗎?”


    “真是不識相啊,你。”磯貝不愉快地說。葵的內心雖然不悅,但也隻能乖乖地鞠躬,動身離開房間:“抱歉,那我先退下了。”


    談話內容大概可以推敲。看來他們正要向院長解釋藥品遺失的理由,理由要怎麽編都行。不過有一點很不合邏輯,為什麽要刻意對院長報告呢……


    葵恍然大悟。


    她火速趕往二樓,敲了勇介的房門。沒有回應。門把上掛著“don"t disturb]——請勿打擾的門牌。門也從裏頭上了鎖,不過內部卻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實在很抱歉,二少爺。”


    葵低聲說完,就從頭上拿下發夾,插入鑰匙孔中,隻用幾秒門就開了。


    勇介沒在房內。葵直接走到書桌旁,檢查桌子旁邊的垃圾桶。沒有咖啡瓶,窗戶也沒上鎖。


    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角落有一句草寫。


    [維他命r 500]葵感到不解。她知道維他命隻有到k,那這個r是?


    總之必須快點動身。曜子說紅是從半年前開始嗑藥。葵聽了忍不住大聲斥責:


    [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曜子卻回答:“因為我希望大姊可以過正常的生活。”


    這件事必須趁早解決,為了不辜負曜子的心意,同時也為了紅。葵快步離開房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葵按下手機的速播按鈕。


    “是我。”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海堂冷靜的聲音。


    “主人,我想請教您一件事情。請問維他命r是什麽東西呢?”


    “你找到維他命r了嗎?”


    三一津田家的兒子,在筆記上寫了這個草寫。”


    “維他命r就是立得寧的俗稱。”


    果然……


    “這件事情我懷疑三津田綜合醫院的藥劑部長和副院長牽涉其中。”


    “我知道了,確保證據。”


    “關於這件事……”葵語帶猶豫地說:“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煩主人,一件隻有警察廳長官的主人才做得到的事情。”


    “你說說看。”


    葵一瞬間有些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口:“明天晚上,希望警方


    能夠完全停止對關dy"s的取締工作。”


    接著一陣沉默。


    “要我命令一都六縣的員警放棄勤務嗎?這會有多麽嚴重,你應該知道吧。”


    “我明白。但是——”


    “非要如此不可?”“是的,不管您怎麽責備我都沒有關係。”


    電話的另一頭,雖然不大可能,不過海堂似乎笑了。


    “這件事情是意外找上你的,偶而聽一下你的意見也不賴。”


    “謝謝主人!”雖然沒人看得見,但葵還是深深地鞠躬道謝。


    電話掛掉後,葵接直接按鈕撥號:“是我。曜子你的身體還好吧……這樣啊,朝倉管家的急救真的很有效。我也有向管家道謝過了。對了,我有兩件事情想拜托你,這兩件事情都很重要。首先,你過來這邊接我。世田穀的三津田家……對,就是那個三津田。我現在潛入裏麵了。”


    話筒彼端的聲音,似乎有些吃驚。葵笑了。 “你在說什麽,我可是女仆啊。下過搞不好隻能做到今天了。喔——麻煩你走廚房門。還有另一件事———


    拜托的內容,讓曜子越聽越驚訝。


    “你怕什麽!”葵壓低聲音斥責道。 “你就說是第二代總長回來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聽懂了嗎?就拜托你了!—


    通話結束後,葵從放在地板上的包包裏,拿出一件原本下會再穿上的衣服。


    亮藍色的特攻服。


    換上衣服後,她走到梳妝台前,施上濃妝。臉頰畫上暗影,眼睛畫上暈映,最後將眉毛蓋掉。


    完妝後,站在這裏的人並不是國家特種女仆·若櫬葵,而是r關東流星連合”


    第二代總長“不要命的葵”。


    “紅。讓我又穿成這樣,你可要覺悟了。”葵呢喃。


    深夜零時。


    對清瀨街道上的人家而言,那是一個難以忘懷的夜晚。


    引擎的轟隆巨響,響徹街道的四麵八方,速克達的隊伍幾乎淹沒了整條道路,每台車的裝飾都相當誇張。


    總數三千。


    一位被引擎聲吵到無法入眠的居民,怒而打電話報警。


    “喂!有很多暴走族騎到市區裏麵來了,你們警察是幹什麽吃的?”


    “請您冷靜,無論如何今晚請不要出門。”


    “不要出門……你是要我乖乖忍受嗎?我可是前少年科的警部。你的回答如果讓我不滿意,我馬上會殺到你們那邊去!你叫什麽名字?”


    “請放過我吧。上級交代今晚要放縱她們。所以麻煩學長您也不要對她們出手,拜托您了。”電話裏的聲音,已經快哭出來了。


    “上級?你是說警察在幫暴走族抬轎嗎?警視總監瘋了是嗎?”


    “不,是更上麵的人……”


    “比警視總監還要高?是警察廳嗎?”


    氣也下是……請您絕對要保密。是國家公安委員長。”男人傻眼了:三逼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下清楚。不過這是政府官員下的命令……”


    “我也知道他是官員!真是夠了!”憤怒地掛上電話後,這位前警部憤怒地拍桌:“官員在幫暴走族抬轎?所以說政治家根本就信不過!—


    此時,海堂正好登門拜訪堂本國家公安委員長。


    “這可不是寫報告就可以交差的,你知道吧。”堂本神色慌亂:…坦在國會可能會引發議論。到時我的烏紗帽就不保了!—


    國家公安委員長便是國務部長。負責領導、監察警察,責任相當重大。


    “您抽的雪茄很不錯,部長。”坐在沙發上的海堂,看起來神色自若:“我可以抽一根嗎?”


    “雪茄我可以給你一箱!隻要你馬上停止那場愚蠢的騷動——”


    “這也是搜查的一環,因此我才登門向您報告和請求。”海堂回答。 “我也可以私下命令各員警,不過這件事如果您不知情,那才會是大問題。”


    “那還真是感謝你了。”堂本不悅地說。


    海堂用打火機點了雪茄,慢慢地吐出白煙。 “部長。您的後援會好像有接受三津田綜合醫院的政治獻金吧。每年一千萬。”


    “你想說什麽?那可是正式的政治獻金,也有向總務省報告過。”


    “那如果三津田綜合醫院整個組織,涉嫌私下流售合法藥品,那又會如何呢?”


    海堂的話讓堂本大吃一驚。“不會吧,你這話……”


    “事實如果浮上台麵,那才會悠關您的仕途。這個方法主要是要把這間醫院的毒瘤鏟除,這也是為了您啊。”


    堂本發出“嗚”的低鳴聲。


    海堂將雪茄放在專用菸灰缸上,十指交叉,閉上眼睛。


    清瀨的郊區。清瀨暴走族的聚集地——廢棄工廠的廣大空地上,現在集結了無數的速克達,引擎同時發出了嘶吼。


    每台車的大燈都對著同一個點,刺眼地照著雜草叢生的空地裏,一對相擁的男女。


    男的是勇介。女的則是第三代總長,妹尾紅。身上的紅色特攻服正如其名。年僅十六歲,看來是靠臉上的濃妝,才讓稚嫩的臉龐看起來有些魄力,因嗑藥的關係讓她的眼神有些閃爍,雖然她努力在虛張聲勢,不過表情卻能明顯看出恐懼。


    “紅!”一陣呼叫。是葵的聲音。


    一台亮藍色、精悍與份量兼備的四重型速克達——yamaha·maam上,曜子握著手把騎在上頭,頭上雖然還包著繃帶,精神卻相當抖擻。


    穿著亮藍色特攻服的葵,從那台車的後座下來,輕撫長發。


    在還沒引退前,沒有人騎排氣量這麽大的速克達。葵的愛車——四十九的yamaha·pass,已經和過去一起被燒掉了。就在這塊空地,堆上廢棄的木材,點火燃燒。那火焰的顏色,至今依舊記憶猶新。


    葵引退的那晚,每個人都哭了。葵也是,紅也是。而那個紅,現在目光閃動,體型可能是因為嗑藥的緣故顯得相當削瘦,隻見她膽顫心驚地開口說:


    “葵、姊……”


    “別叫得這麽親密!”葵故意威嚇早已嚇破膽的紅: “你這個藥頭、墮落的總長,沒資格叫我的名字!”


    “葵姊,請聽我說……”


    “我說不準叫我的名字!”葵怒吼。 “之前有人叫我前總長,不對,還有叫我條子的走狗。啊——你就快下是總長了。到時該怎麽稱呼你呢?叫你戀愛的少女是馮?·—


    葵用另人生畏的臉孔,笑著說。


    “……是嗎。”紅緩緩站起。 “原本還當你是姊妹。再讓你這樣瞧不起,我這個第三代總長的名號可是會哭的!”


    “反正早就已經在哭了不是!”葵嚴正地說:“紅!飆車比我們的命還重要,是我們的靈魂。沸騰自己的靈魂奔馳,這才是我們的飄車不是嗎?你的特攻服後麵寫。—什麽?“爆走一線”是吧!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那幾個金字可是會臭掉……你該選擇的道路,不是戀愛,隻有水泥路而已。又硬、又冷,反抗社會不斷奔馳。你以前下就是這樣,打倒任何阻擋你的東西一路飆過來的嗎?”


    “不用你多管閑事!”紅也怒吼回去。 “我終於遇到可以信任的男人。勇介可以了解我這種太妹的心情,願意接受我。就像以前的你一樣。我願意為勇介奉獻一切,女人像一個女人有什麽不對!”


    “並沒有錯。”葵噗嗤一笑。 “但是,紅。你能夠奉獻的東西隻有你自己而已。


    你的肉體和心靈而已。之後你懂吧?奉獻了自己的肉體和心靈後,就隻能舍去自己的靈魂!關東流星連合不是你私人的東西!要當女人你請自便。不過


    這種滿嘴男女情欲的人,連合不需要。你把連合變成混混集團,我這個引退的第二代總長絕不會放縱不管!”


    一旁的三千名少女緊張地在一旁觀看,葵朝紅走了過去。赤手空拳。


    “做個了結吧,紅。”


    “單挑嗎?很好。”紅擺出架式。


    “等一下!請等一下!”勇介跑到紅的麵前,雙臂敞開成大字。


    “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紅她是為了我,不,是為了我們才……”


    葵報以微笑,接著從口袋裏拿出圓框大眼鏡,戴了上去。


    “詳情我很清楚了,—歹爺。”


    “你下就是……”勇介呆住了。


    “因為一些事情,現在我是女仆,誠心誠意地侍奉二少爺。這一切是為了少爺,所以……”葵把眼鏡隨手一扔。“讓開!二少爺!—


    “喪家之犬在那邊狂吠什麽!”紅嗤笑說。


    “沒錯,我的確是喪家之犬。”葵心平氣和地回答她。 三一年前的那晚,正好跟今天一樣,夜空中晈潔的新月好像能夠滲透人心。在這個難忘的地方,我們聚集了起來。不,應該說是被交通機動隊追趕到這裏,窮途末路。那個時候我原本打算和警察全麵衝突。但是……”


    葵的腦海裏,那晚的記憶曆曆浮現,人生起了重大轉折的那晚。


    三年前的那晚,關東三幹名暴走族,遭到警視廳的地毯式作戰追趕,逃到了清瀨想要依靠葵。交通機動隊和巡邏車在外頭將大家團團包圍。葵賭上總長的驕傲,打算衝破警察包圍。命她早就已經不要了。


    但是,警察當中有一位青年走了過來。少女們挺身想保護總長,但攻擊不是被他閃過,就是被他摔了出去。青年空手就讓她們倒地不起,一路朝著葵前進。


    那位青年就是當時年僅二十六歲,就已擔任警視廳第八轄區本部長的海堂俊昭。


    以大學畢業程度,通過國家公務員i種考試後被警察廳采用,簡單來說待遇和一般員警不同,可直接跳過巡查和其他階級,才二十歲後半就已經高居警察署長和縣警課長。不過這對未來要扛下警察廳的菁英來說,是當然的升遷管道。警視廳管轄下的警察署,數量約有一百。不過署再上麵的轄區本部的本部長,就算是菁英,也不是輕易就能夠晉升。更何況才年僅二十六歲,這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當然這種事情,當時的葵並不知道。隻是,俊昭全身散發出的氣勢,以及單槍匹馬、直搗黃龍的態度,讓她感到全身熱血沸騰。


    走到葵的麵前,俊昭用冶峻如冰的語氣說:“飆車真的那麽快樂嗎?”


    “沒錯,很快樂!”葵的下顎上揚,瞪著俊昭。


    “就算替社會帶來困擾也無妨?”


    “社會?社會又替我們做了什麽?你們這些警察,也從來沒有幫過我!還是小孩的我!在這邊的人都是無家可歸、被社會放逐、隻能夠賭命飄車的人。讓我們走投無路的人,不就是你們嗎?”


    “天真。”俊昭用毛骨悚然的聲音回答。 “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出來。你的境遇我都知道。不過就因為這樣逃避社會,可不會有未來的。而且——你還隻是個小鬼。”


    “你有種!”葵從速克達下來,準備應戰:“你敢一個人進來,應該有相當的覺悟吧!”


    “這就是你們說的單挑嗎?”


    “廢話!”


    俊昭脫下西裝,不過沒有把袖子卷起來。


    看來他真有自信……葵努力壓抑內心閃過的一絲膽怯。


    “我贏了的話,就麻煩你就離開連合跟我一起走。”


    “去少年感化院嗎?誰怕誰!”葵看一下四周。 “那我的同伴呢?我是總長,必須保護同伴。”


    “今天就放過你們。”


    “海堂警視長!”警察群中傳來叫聲。


    “責任我來扛。”俊昭背對著聲音回答:“我想要救這孩子,把她帶到見得了光的地方,這也是警察的責任。我連一個女孩的靈魂都無法拯救,沒有資格輔導旁邊的三千位少女。”


    俊昭的聲音相當沉靜,伹卻可以感受到堅毅的決心。那位警官閉嘴了。


    “那你輸了又要怎樣?”


    “你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我就快當上警察廳長官——”俊昭沉著地說道。 “但到時我就是警察的領導人。不管你有什麽要求,我都能讓你兌現。”


    “既然這樣……”葵咬住嘴唇:“你是說你可以讓那個殺死我老爸,讓他看起來像自殺,然後害得我媽真的去自殺的家夥,吃一輩子的牢飯嗎?”


    周圍原本騷動的少女們,突然靜了下來。這也難怪。因為葵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我答應你,不過可能會花一點時間。”


    此時,葵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或許可以信任,但是她馬上就將這個想法趕出腦中:“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接招吧!”


    葵叫喊著,同時手拿鐵棒朝海堂衝了過去……


    “結果俊昭主人隻用了一招就讓我躺在地上,我打從心底服輸了。”葵說:“不過俊昭主人卻沒有逮捕我,也遵守約定放過其他同伴。取而代之的是,我被帶到俊昭主人的宅第,接受女仆修業,奉俊昭先生為主人。我啊,紅,並不是因為喜歡或是愛,我學到的生活方式是——如果是為了能夠衷心尊敬的人,或是耿直不屈的人,就可以全力奉獻一切,不求回報。不過今天的我下是主人的女仆。是第二代總長。要選擇男人的話就必須引退,這是連合的規定!破壞這個規定,而且還使喚同伴滿足自己的私心,簡直不可原諒!”


    “你根本下懂!我們有夢想。為了實現夢想,就算弄得一身腥我也不在乎!”


    紅目光閃爍,怒吼的同時一拳打了過來。葵早已發現她的拳頭上有東西在反光,是兩片刮胡刀片,就夾在指縫裏。單挑必須赤手空拳,這是連合的規定,不過現在的紅什麽都敢做,就像她剛剛說的一樣。


    在速克達大燈的照耀下,紅揮舞的刮胡刀片劃出一道光痕。


    葵隻靠左右栘動上半身,閃躲紅的拳頭,同時低聲說: “可恨,太可恨了,紅。竟然讓你變成這個樣子……你內心的女人心實在太可恨了!”


    紅雜亂無章地攻擊過來。最後隨著喊聲,葵用尖頭皮鞋使出側踢,朝她的腹部踢去。紅中招後按著腹部,同時又中了一記旋踢,整個身體被踢飛,倒地彈撞。葵往空中一跳,握緊左拳,打算給她最後一擊。雖然不至於殺了她,但是打斷二、三根肋骨在所難免。


    此時,突然有一個人護住了倒在地上的紅。是勇介。


    (二少爺!)就算他牽扯其中,但是對這個侍奉過一曉、已經看出他性格一麵的人,當然下能予之加害。葵頓時發出銳利的叫聲。


    同時在空中翻身,往上彈跳,完全不靠任何東西墊腳。這個動作讓一旁守候的少女們,發出“啊!”的驚歎聲。


    在空中重整姿勢的葵,單膝著地,平穩地落在兩人麵前。


    二一少爺的心情我明白了。l調節呼吸的時候,葵說:“您是一位很溫柔的人。


    為什麽要碰那些藥呢?是為了反抗父親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您何必這麽大費周章……”


    勇介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哭喪著臉看著葵。“因為我需要錢……l


    勇介有如呻吟般說:“我的確很恨老爸。他在你麵前裝紳士,平常他總是拿我跟那個冷血老哥比,把我當成笨蛋,有時候還會動手打我。我哥被他捧在掌心變得很臭屁,所以我也很恨他。不過最可憐的還是老媽,明明已經來我們家十年了,還要對老爸和老哥卑躬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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