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嵐看著蒼術甩手走了,不禁搖搖頭。這氣勢放到一個七歲大孩子身上,除了那麽一分不倫不類以外,還有九分震人發聵。若是自己死不了,終究還是要想著這日子怎麽繼續過下去。


    想著蒼術被自己氣走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來?記著蒼術說過鍋裏還有剩下的中藥,白嵐提醒自己晚上可要記住喝了。想到今天一連吃的菜包子和肉包子,吧唧吧唧嘴,還覺得口齒留香。


    蒼術晚上要接唐林下學,也不好意思再去白嵐那裏看看。想著中午看見白嵐,那人精神頭已經不錯了,想來也沒有什麽大事兒。明天早上拿上些吃食給他,也就算盡了情分。


    因為就蒼術這麽一個夥計,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是四口人吃了,倒是沒法子省下吃食給白嵐。隻能從自己的小私庫裏掏些銅子出來,準備著買些吃食給白嵐。


    最近一段時間來,蒼術的小私庫是隻出不進,要不是壓箱子底那二錢銀子一直在安撫蒼術的弱小的心靈,恐怕蒼術早就急了。


    一個菜包子三個銅板,肉包子五個銅板,一個粗糧餑餑才兩個銅子。蒼術站在攤子前,掙紮了好半天,買了一個肉包子,一個菜包子和兩個粗糧餑餑。拿著包好的食物,蒼術又去了白嵐那裏。


    “我以為不會來了。”白嵐看到蒼術有些驚訝。


    “我要是不來,你不就被餓死了。”蒼術心疼銅子,沒好氣的說道。


    “喏,今天的吃食。你這病來的凶,雖然吃了藥退了熱,但還是好好養幾天才好。”


    白嵐接過熱乎乎的吃食,心裏也有幾分暖。


    “你天天出來這麽早,是要幹活麽?你在百草堂都做些什麽?”


    “嗯,我天天早上要挑水,劈柴。早晚接少東家上下學,中午送飯。其餘的時候就在藥鋪裏打下手,東家要我做什麽我就幫著做什麽。”


    白嵐道:“等我好了,我幫你挑水。”


    蒼術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白嵐。


    白嵐有些尷尬,但也沒解釋什麽。


    窮人的生命力就像是雜草一樣,白嵐在家休息了幾天,整個人就好了。蒼術給白嵐送了幾天吃食,瞧著白嵐一天一天的好起來,也就再不過去。每天十幾個銅子的花銷,讓蒼術真真的肉疼。讓蒼術滿意的是,白嵐也沒有找過自己,也少了不少麻煩。


    直到有一天,蒼術像是往常那樣的出門挑水,就看到白嵐正站在街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怎麽來了?”蒼術手裏還拿著水桶和扁擔。


    白嵐二話沒說的拿過水桶和扁擔,道:“我說了幫你挑水,總也不好白吃你的包子。”


    蒼術笑了笑,也沒去搶。


    白嵐年紀要比蒼術大上許多,拿著扁擔去挑了水也不像是蒼術那麽吃力。隻是左腿稍顯的不那麽利索,但也沒人在乎。


    來回走了五次,這才把唐大夫家裏的水缸挑滿。要是放平常,蒼術要再多走上三四次才成。


    “明天還是這個點?”白嵐把物件交給蒼術,然後詢問道。


    “你要天天來?”


    “我白嵐說的出,就做得到。”白嵐道。


    “不用了,這些活我都幹了一年了。要是你身體好了,自己去找些正經事兒做才好。我現在就是年級小,若是我像你那麽大,我定是要闖蕩一番。”


    白嵐撇了一眼蒼術,然後道:“我在酒館後廚找了份幫工的活兒。”


    “酒館都是晌午才開,早上我沒事兒,幫你挑水也不耽誤。”


    蒼術聽了半天,才明白白嵐的話在這裏。


    白嵐也不管蒼術,每日裏按時按點的到唐家門口幫著蒼術挑水。蒼術倒是真心的感動了一番,對白嵐的感觀更是好了。


    倆人每日見麵,也不多話,偶爾會聊上兩句,說說彼此的境況。


    蒼術說說自己又認識多少草藥,唐大夫又見了什麽病患,或者是自己又學會了幾個方子。


    白嵐也會說自己除了在酒館找了個管飯的活計,也會找些散活兒做一做。幫著哪家的寡婦劈柴挑水,一次也能得幾個銅板。這錢白嵐都攢著,隻等著以後錢攢多了,好做些什麽。


    張大牛是一直等到了五月份才過來的,一張臉曬的更加黑了。


    “唐,唐大夫。俺聽娃子說你找我有事兒,地裏事兒多,這剛忙完我就過來了。”


    唐大夫瞧了,請著張大牛到裏麵說話。


    “是有事兒,進來說話。”


    張大牛趕緊跟了進去,有些局促的看著唐大夫。這鄉下人對城裏人,總有一股天然的敬畏感,總覺得城裏人都拿著鼻孔瞧人。唐大夫張的又不是慈眉善目,一雙豹子眼看過來,張大牛就覺得腿肚子都發軟。


    “唐大夫您說,是不是娃子不懂事兒了?”


    “蒼術懂事的很,我很滿意。”唐大夫道,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


    “那是為了啥?”張大牛問道。


    “我和夫人都滿意蒼術這個娃,之前你不是說這孩子沒爹沒娘是個孤兒麽?”


    “是,是。這孩子命苦。”張大牛有些結巴,以為蒼術娘的事兒被發現了,嘴裏隻覺得發苦。


    “是這麽回事兒,既然這孩子是個孤兒。我就想著一直留著他,你看怎麽樣?”


    張大牛瞪大了眼睛。


    “我膝下就一個孩子,總擔心這孩子受人欺負,就想著收養一個,兩個人也好做個伴。這次來就是想找你說這個事兒。”


    “你要是覺得成,咱就簽個契。”


    張大牛有些蒙,問道:“什麽契?”


    “賣身契。”唐大夫道。


    “啥?”張大牛有些愕然。


    “簽了賣身契,這蒼術就是我們家的人。雖然現在蒼術瞧著是個好的,但是人心易變,誰能說十年後,二十年後的事情?我這麽做,也是不由衷的。你放心,若是他一直是個本分的,我唐家自然不會虧待他去了。”唐大夫保證道。


    張大牛是鄉下人,日子過的也苦。但是也知道,這賣身契啥的,簽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唐家人雖然好,但誰知道以後啥子樣。雖然這孩子的娘是個不檢點的,但是孩子一直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是個爭氣的。賣了給人家當奴才秧子,張大牛覺得丟不起那人。況且姓唐的算的好算盤,還要做好人,收養?說的好聽!掐著狗娃子的賣身契,是死是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這事兒,我要回去商量商量。”張大牛咬牙道。


    唐大夫點頭道:“我知道這事說的突然,回去你也可以好好想想我說的話。若是成的話,我願意出十兩銀子。”


    “那,那我能見見蒼術不?”張大牛問道。


    “當然。”


    蒼術被張大牛帶了出去,張大牛一張臉陰沉的厲害。


    “舅舅,怎麽了?”蒼術是個會察言觀色的。


    張大牛想了想,道:“你東家待你好麽?”


    蒼術笑道:“自然是好的,一個月連葷食都吃的不老少咧。”


    “你和少東家處的好不?”


    “也好,少東家總偷偷給塞吃的,是個好人。”


    “那就好。”張大牛最終也是說了這麽一句。


    “舅舅,家裏還好著吧?銀錠和元寶咋樣?舅母咧?”


    “家裏都好,就是銀錠身子有些虛,讓你舅母操心。”張大牛道。


    “小孩子身體總不如大人強壯,不如讓東家給銀錠開了張方子,回去先吃了看看。”蒼術建議道。


    張大牛卻想著,唐家這藥鋪是縣裏的老字號不說,價錢也是一等一的公道。自己還有兩個娃子,一個婆娘,以後指著藥鋪的事兒不說多了,但也多少是求著。要是不答應唐大夫,以後會不會有麻煩。再說,唐家給的也不少,十兩銀子,就是自己一年也掙不上那些錢啊。


    等回到家裏把這個事和李翠學了,李翠差點沒跳起來:“十兩銀子?”


    張大牛點頭。


    “那你咋不答應?”


    “那可是賣身契。簽了就是奴才了。”


    李翠白了張大牛一眼:“你個死腦子,你也不想想他們家就那麽一個男娃娃,怕是以後還要指著狗娃幫著咧。怎麽能待他不好?再說,十兩銀子,你摸著良心想想,若真是想買個奴才,用的了十兩?要我說,唐家這事兒是真心的。”


    “怪不得之前非要找個沒爹沒娘的,還非要和他家娃娃一樣大的,怕是早就想好了。要我說,人花了這麽大心思,也不壞。”


    “我是個婦道人家,我也是聽說過唐家的善名兒,斷不是那惡人。”


    “走之前你不是也問過狗娃麽,不也說對他好著咧。趕明兒你就抓緊去縣裏,把這個事兒定下來。要是狗娃知道了,還指不定埋怨你耽誤他前程呢。百草堂的養少爺可不比張莊一個父不詳的野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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