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夫心裏有些發悶，對著朱珍勸解的話語，也隻是微微點頭道：“說的也在理兒。”
朱珍道：“既然這樣，你剛才不是說張大牛想要把人領回去麽？那就讓他領回去。等過兩天我尋個穩妥人，找牙婆好好問一問。”
“一切依你說的。”
蒼術被唐大夫叫了出來，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瞄了一眼唐大夫並不好的臉色。蒼術決定打死自己也不先開口說話。
唐大夫瞧著蒼術低個腦袋的樣子，心裏歎了一口氣。這孩子自己一直都是看著好的，心眼活，心也不壞，真是可惜了。
“你也知道了吧？既然你舅舅要帶著你回去，那你就去後堂收拾收拾，把東西都收拾好了。然後去夫人那裏領這個月的工錢。”
“東家，這個月的工錢我咋好意思拿。”蒼術小聲道。
“罷了罷了，你來我們家一次，也算是咱們有緣，隻是這緣分淺薄了一些。那錢給你你就拿著，好生收著吧。”
“那謝謝當家的了。”蒼術道。
蒼術要收拾的東西不多，除了幾套換洗的衣裳，就是這幾個月存下來的銅錢罐子。把東西都歸置整齊，蒼術從朱珍那裏領了銅子，就和張大牛一起出來了，臨走的時候衝著唐大夫和朱珍鞠了好幾個躬。
張大牛帶著蒼術走在青石街上，麵上有些苦。這次把狗娃子又領回來，不用想就知道李翠一定要鬧了。
張大牛在想些啥，蒼術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這次被領回家，舅母說不定多不待見自己，要是自己不回去，留在縣城裏就好了。蒼術皺著眉頭，心裏盤算道。可是不回去，自己在縣城又沒個落腳地，這可怎生是好？忽然的，蒼術想起白嵐來，想起白嵐那個雖然破舊那還能遮風擋雨的小屋子來。要是自己去投奔白嵐，是不是也算是個出路？在縣城裏謀生，豈不是要比在張莊受著舅母白眼強上許多？蒼術眼前一亮，腳步就停了下來。
“舅舅，這次就這麽把我領回去，舅母不會生氣麽？”蒼術道。
“沒事兒，回去了也就回去了，大不了讓她多念叨幾天。”張大牛道。
蒼術有些猶豫的道：“舅舅，我想留在縣裏，不想回張莊去。”
“你個娃子，留在縣裏做啥？你有地方睡還是有地方吃？”張大牛瞪大眼睛道。
蒼術舔舔嘴唇道：“舅舅，我在縣裏認識一人，他那裏有地方住。而且我這幾個月裏也攢了不少錢，也有錢吃飯。”
“那你一個小娃娃能幹啥，快聽話，和舅舅回去吧。”
蒼術堅持道：“舅舅，舅母說的也不差，我再過一個年，虛歲也都滿十歲了。再過上兩年，都能上戶了。我也不能就在家裏幹呆著，吃閑飯。我雖然年紀小，但是手腳也麻利。可能掙不到大錢，但絕對也餓不死。您幫我的也夠多了，我還能指望您幫我一輩子？”
張大牛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個小娃是個有主意的，你那朋友是幹啥的？我就是答應讓你留在縣裏，也要看看人。”
蒼術笑道：“在縣裏酒館後院幫忙咧，您要是不放心，我就帶著您過去看看。”
說著，蒼術就帶著張大牛朝著酒館去了。事先沒和白嵐透過氣，蒼術心裏盤算著，若是自己開口，白嵐也應該不會見死不救。自己怎麽的也算是救過他的命，這次就算是自己挾恩圖報自己也認了。實在不行，自己付給白嵐借住費就是了。
酒館後廚後門，蒼術趴在門口瞧見白嵐在那裏洗菜，小聲的喊了幾句：“白嵐，白嵐？過來，有事兒和你說。”
白嵐有些驚訝的看著蒼術，這還是蒼術第一次過來找他。放下手中的活計，和廚房的人說了一聲，這才走了過來。
“你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兒發生了？”白嵐問道。
“救命的大事兒。我有事兒求你，大哥你一定要幫幫忙。”蒼術連忙道。
“什麽事？”
“我從百草堂出來了，不想回老家去。想在你那借住一陣子。”蒼術連忙道。
白嵐疑惑的看了一眼蒼術，道：“唐大夫人挺好的，你怎麽出來了？”
“一言難盡，你就說行不行吧？”
“沒問題，要住多久都行。”白嵐幹脆的道。
蒼術雙十合十，道：“夠意思。不過你還要先見見我舅舅，他不放心我和你住。”
張大牛瞧著白嵐，一身棕色的粗麻衣服，上麵摞了好幾個補丁，身上帶著些煙油味道。
身子骨不壯碩，但也瞧出來是個能做活兒的。隻是這麵相有些不大好，瞅著不像是那和氣的人。
“叔，您放心。蒼術在我那，有我看著，不會出事兒的。”白嵐道。
“那你爹娘那，可用我去說一聲？”張大牛問道。
“我爹娘都不在了。”
“哦，那你倆個娃子，能行？”
“舅舅，你放心。若是不行，我就回張莊。”蒼術插嘴道。
張大牛有些欲言又止，想出聲提示下狗娃，但又瞧著這娃子和白嵐關係不錯。
“舅舅，真的，您放心。您啊，抓緊回去吧，回的晚了說不定舅母要惦記著呢。我啊，就跟著白嵐在這裏，一會等他忙完了，我倆就一起回去。”
“叔，放心吧。”
張大牛瞅瞅倆娃子，咽了口吐沫，想了想還是走了。
等到張大牛走遠了，白嵐才瞧了一眼蒼術，道：“行了，人都走了。你進來說話。”
蒼術笑了笑，就知道白嵐是個人麵獸心，不對，是個人冷心熱的，不會把自己於置危難之中。
“好好的，怎麽就出來了？”
蒼術歎了一口氣，把唐家想要找張大牛買了他做養子的事兒一一說了，最後道：“我倒是知道東家的擔心，可是我明白歸明白，要是讓我接受，就是真的難了。”
白嵐道：“你知道麽，咱縣城大戶裏家有體麵的管事兒，都是家生子。別看都沒有自由身，但是這縣裏的商販見了，哪個不是恭恭敬敬的？你這個時候圖著一口氣出來，以後若是過的不好，後悔了。唐家也不可能在要你了。”
蒼術道：“你說的道理我也知道，隻是我也有我的理由，人活一口氣。我不想為了一時的安逸，就把自己一生都掛在這上麵。”
“你要是這麽想就是好的了，我就是害怕你以後苦日子過上了，自己想不開。”
蒼術笑道：“我才不會咧。”
白嵐搖頭道：“那是你沒真正過上過苦日子。”
蒼術舔著臉，嘿嘿笑道：“跟著你，還能餓到我麽？”
白嵐手上洗菜的動作慢了一下，沒說話。
酒館打烊以後，白嵐和蒼術倆人慢慢的朝著白嵐家裏走去。
白嵐家裏蒼術也來過幾次，一點也不陌生。隻是住進來生活，倒是第一次。
“我娘走了以後，為了湊錢，我把被子鋪蓋都賣了。好在現在天氣也不冷了，咱倆先擠擠。”
“嗯。”
“你也知道，我除了這個房子也沒什麽錢。早上我給人劈柴挑水賺幾個銅子，然後去酒館幫廚，吃飯也是在酒館吃的。你明天和我去酒館，找老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讓你也進來，雖然不給錢，但能吃上飯。”
蒼術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我又不能當跑堂的，就是幫工我這麽大也不能出什麽力氣。我想這幾天出去轉轉，我從唐家那裏出來，還帶出了點錢，也夠我活一陣子。”
白嵐聽了，沉默一下，道：“這樣不行，你那些錢吃喝幾天就沒了。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從灶下給你帶回點什麽來，錢要省著點。”
蒼術想了想，也覺得白嵐說的在理，在一個包子就幾個銅板的社會，自己那點私房錢，還真不夠看的。之前在唐家，什麽事情都隻是想想，倒也不敢真去做，生怕唐大夫以為自己起了外心。這次從唐家出來，雖然少了衣食，但是天地更廣闊了，真有什麽想法，也能挽起袖子去闖一闖，幹一幹。有了草編的第一桶金放在那裏，蒼術心底莫名的有了底氣。
想到這裏，蒼術大聲嗯了一句。
白嵐鋪好了被子，好在倆人年紀不大，長的也都瘦弱，一個鋪蓋鑽了兩人進去也夠蓋。
白嵐細胳膊長腿，蒼術蜷在一旁，倆人倒也和貼。
入睡前，蒼術想起來，自己走的時候，也沒和唐林打個招呼，也不知道這個小東家知道自己走了，會不會哭鼻子。
倆人吹了燈，一夜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
朱珍道：“既然這樣，你剛才不是說張大牛想要把人領回去麽？那就讓他領回去。等過兩天我尋個穩妥人，找牙婆好好問一問。”
“一切依你說的。”
蒼術被唐大夫叫了出來，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瞄了一眼唐大夫並不好的臉色。蒼術決定打死自己也不先開口說話。
唐大夫瞧著蒼術低個腦袋的樣子，心裏歎了一口氣。這孩子自己一直都是看著好的，心眼活，心也不壞，真是可惜了。
“你也知道了吧？既然你舅舅要帶著你回去，那你就去後堂收拾收拾，把東西都收拾好了。然後去夫人那裏領這個月的工錢。”
“東家，這個月的工錢我咋好意思拿。”蒼術小聲道。
“罷了罷了，你來我們家一次，也算是咱們有緣，隻是這緣分淺薄了一些。那錢給你你就拿著，好生收著吧。”
“那謝謝當家的了。”蒼術道。
蒼術要收拾的東西不多，除了幾套換洗的衣裳，就是這幾個月存下來的銅錢罐子。把東西都歸置整齊，蒼術從朱珍那裏領了銅子，就和張大牛一起出來了，臨走的時候衝著唐大夫和朱珍鞠了好幾個躬。
張大牛帶著蒼術走在青石街上，麵上有些苦。這次把狗娃子又領回來，不用想就知道李翠一定要鬧了。
張大牛在想些啥，蒼術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這次被領回家，舅母說不定多不待見自己，要是自己不回去，留在縣城裏就好了。蒼術皺著眉頭，心裏盤算道。可是不回去，自己在縣城又沒個落腳地，這可怎生是好？忽然的，蒼術想起白嵐來，想起白嵐那個雖然破舊那還能遮風擋雨的小屋子來。要是自己去投奔白嵐，是不是也算是個出路？在縣城裏謀生，豈不是要比在張莊受著舅母白眼強上許多？蒼術眼前一亮，腳步就停了下來。
“舅舅，這次就這麽把我領回去，舅母不會生氣麽？”蒼術道。
“沒事兒，回去了也就回去了，大不了讓她多念叨幾天。”張大牛道。
蒼術有些猶豫的道：“舅舅，我想留在縣裏，不想回張莊去。”
“你個娃子，留在縣裏做啥？你有地方睡還是有地方吃？”張大牛瞪大眼睛道。
蒼術舔舔嘴唇道：“舅舅，我在縣裏認識一人，他那裏有地方住。而且我這幾個月裏也攢了不少錢，也有錢吃飯。”
“那你一個小娃娃能幹啥，快聽話，和舅舅回去吧。”
蒼術堅持道：“舅舅，舅母說的也不差，我再過一個年，虛歲也都滿十歲了。再過上兩年，都能上戶了。我也不能就在家裏幹呆著，吃閑飯。我雖然年紀小，但是手腳也麻利。可能掙不到大錢，但絕對也餓不死。您幫我的也夠多了，我還能指望您幫我一輩子？”
張大牛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個小娃是個有主意的，你那朋友是幹啥的？我就是答應讓你留在縣裏，也要看看人。”
蒼術笑道：“在縣裏酒館後院幫忙咧，您要是不放心，我就帶著您過去看看。”
說著，蒼術就帶著張大牛朝著酒館去了。事先沒和白嵐透過氣，蒼術心裏盤算著，若是自己開口，白嵐也應該不會見死不救。自己怎麽的也算是救過他的命，這次就算是自己挾恩圖報自己也認了。實在不行，自己付給白嵐借住費就是了。
酒館後廚後門，蒼術趴在門口瞧見白嵐在那裏洗菜，小聲的喊了幾句：“白嵐，白嵐？過來，有事兒和你說。”
白嵐有些驚訝的看著蒼術，這還是蒼術第一次過來找他。放下手中的活計，和廚房的人說了一聲，這才走了過來。
“你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兒發生了？”白嵐問道。
“救命的大事兒。我有事兒求你，大哥你一定要幫幫忙。”蒼術連忙道。
“什麽事？”
“我從百草堂出來了，不想回老家去。想在你那借住一陣子。”蒼術連忙道。
白嵐疑惑的看了一眼蒼術，道：“唐大夫人挺好的，你怎麽出來了？”
“一言難盡，你就說行不行吧？”
“沒問題，要住多久都行。”白嵐幹脆的道。
蒼術雙十合十，道：“夠意思。不過你還要先見見我舅舅，他不放心我和你住。”
張大牛瞧著白嵐，一身棕色的粗麻衣服，上麵摞了好幾個補丁，身上帶著些煙油味道。
身子骨不壯碩，但也瞧出來是個能做活兒的。隻是這麵相有些不大好，瞅著不像是那和氣的人。
“叔，您放心。蒼術在我那，有我看著，不會出事兒的。”白嵐道。
“那你爹娘那，可用我去說一聲？”張大牛問道。
“我爹娘都不在了。”
“哦，那你倆個娃子，能行？”
“舅舅，你放心。若是不行，我就回張莊。”蒼術插嘴道。
張大牛有些欲言又止，想出聲提示下狗娃，但又瞧著這娃子和白嵐關係不錯。
“舅舅，真的，您放心。您啊，抓緊回去吧，回的晚了說不定舅母要惦記著呢。我啊，就跟著白嵐在這裏，一會等他忙完了，我倆就一起回去。”
“叔，放心吧。”
張大牛瞅瞅倆娃子，咽了口吐沫，想了想還是走了。
等到張大牛走遠了，白嵐才瞧了一眼蒼術，道：“行了，人都走了。你進來說話。”
蒼術笑了笑，就知道白嵐是個人麵獸心，不對，是個人冷心熱的，不會把自己於置危難之中。
“好好的，怎麽就出來了？”
蒼術歎了一口氣，把唐家想要找張大牛買了他做養子的事兒一一說了，最後道：“我倒是知道東家的擔心，可是我明白歸明白，要是讓我接受，就是真的難了。”
白嵐道：“你知道麽，咱縣城大戶裏家有體麵的管事兒，都是家生子。別看都沒有自由身，但是這縣裏的商販見了，哪個不是恭恭敬敬的？你這個時候圖著一口氣出來，以後若是過的不好，後悔了。唐家也不可能在要你了。”
蒼術道：“你說的道理我也知道，隻是我也有我的理由，人活一口氣。我不想為了一時的安逸，就把自己一生都掛在這上麵。”
“你要是這麽想就是好的了，我就是害怕你以後苦日子過上了，自己想不開。”
蒼術笑道：“我才不會咧。”
白嵐搖頭道：“那是你沒真正過上過苦日子。”
蒼術舔著臉，嘿嘿笑道：“跟著你，還能餓到我麽？”
白嵐手上洗菜的動作慢了一下，沒說話。
酒館打烊以後，白嵐和蒼術倆人慢慢的朝著白嵐家裏走去。
白嵐家裏蒼術也來過幾次，一點也不陌生。隻是住進來生活，倒是第一次。
“我娘走了以後，為了湊錢，我把被子鋪蓋都賣了。好在現在天氣也不冷了，咱倆先擠擠。”
“嗯。”
“你也知道，我除了這個房子也沒什麽錢。早上我給人劈柴挑水賺幾個銅子，然後去酒館幫廚，吃飯也是在酒館吃的。你明天和我去酒館，找老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讓你也進來，雖然不給錢，但能吃上飯。”
蒼術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我又不能當跑堂的，就是幫工我這麽大也不能出什麽力氣。我想這幾天出去轉轉，我從唐家那裏出來，還帶出了點錢，也夠我活一陣子。”
白嵐聽了，沉默一下，道：“這樣不行，你那些錢吃喝幾天就沒了。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從灶下給你帶回點什麽來，錢要省著點。”
蒼術想了想，也覺得白嵐說的在理，在一個包子就幾個銅板的社會，自己那點私房錢，還真不夠看的。之前在唐家，什麽事情都隻是想想，倒也不敢真去做，生怕唐大夫以為自己起了外心。這次從唐家出來，雖然少了衣食，但是天地更廣闊了，真有什麽想法，也能挽起袖子去闖一闖，幹一幹。有了草編的第一桶金放在那裏，蒼術心底莫名的有了底氣。
想到這裏，蒼術大聲嗯了一句。
白嵐鋪好了被子，好在倆人年紀不大，長的也都瘦弱，一個鋪蓋鑽了兩人進去也夠蓋。
白嵐細胳膊長腿，蒼術蜷在一旁，倆人倒也和貼。
入睡前，蒼術想起來，自己走的時候，也沒和唐林打個招呼，也不知道這個小東家知道自己走了，會不會哭鼻子。
倆人吹了燈，一夜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