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蒼術的日子從來沒有過的這麽充實忙碌過，早上要早早的起來把已經煮了一個晚上的茶葉蛋挨個的送到各個鋪子去，每次去的時候還要和掌櫃的問問情況，看看食客們的消費情況。等到從鋪子回來，就到了早上喂雞的時候，割雞草，拌雞食，母雞們吃完了，就關了院子開了柵欄，讓這些雞來回的走動走動。蒼術轉身進屋去伺候那些半大的雞崽，仔細的看著，有那不老實的，就單獨的拿出來圈著。等到上午，白嵐從市集裏買好了雞蛋，蒼術就要去灶台那裏煮雞蛋，開始新一輪的茶葉蛋的製作。接著，趁著給雞喂食的功夫，蒼術也給自己熱了點飯，抓緊吃起來。
茶葉蛋要想好吃，就必須要入味。這入味一是要火候夠久，二是煮好的白水雞蛋一定要仔仔細細的弄出密密麻麻的裂紋，茶葉的味道才沁的進去。底料是絕對不能弄的太鹹，不然雞蛋蛋白染了顏色瞧著挺好，裏麵的蛋黃卻是一點味道沒有。鋪子的掌櫃都說了，大家還是喜歡吃沁到蛋黃的那種蛋。茶葉蛋的進項不算少，蒼術為了味道更好，顏色更好看，幹脆買了醬油加到底料裏麵，味道要比光加鹽好吃好看多了。
白嵐瞧著蒼術一天忙的腳不沾地，有心回來幫忙，蒼術想了想，也就應了。
家裏這些事兒，一個人忙來忙去著實有些累人，況且白嵐也是參了份子的，自己也不能一直把持著。
“那行，趕明兒和掌櫃的說說，你就回來幫忙。”蒼術道。
“嗯。”白嵐接過蒼術手裏的雞草，麻利的幹起來。
白嵐把家裏人手不夠的事情和酒館掌櫃的說了，掌櫃的是個實在人，爽快的答應了。
“以後的茶葉蛋可別忘了按時送過來。”
“掌櫃的，您放心。以後啊，我第一個送酒館。”白嵐笑道。
酒館掌櫃摸摸胡子，滿意的點點頭。
有了白嵐的幫忙，蒼術身上的活計也就沒有那麽多了，有了空閑的時間，蒼術琢磨著回唐家看看，不管咋說，唐家對蒼術不算薄。
挑了十來個茶葉蛋，擺到壇子裏放好，蒼術和白嵐交代一聲，就去了唐家。
回到唐家的巷子口，蒼術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百草堂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有一股低沉的藥香。
蒼術走了進來，前堂沒什麽人，隻有一個小夥計，個子要比蒼術高一些，手腳都長長的，瞧著蒼術進了鋪子，問道：“你是來瞧大夫的？”
這是唐家新買來的夥計，十歲，唐大夫給起了名兒，叫唐忠，希望以後能忠心耿耿的對著唐林。唐忠的爹娘健在，隻是家裏著實是貧窮些，爹爹前些年又摔斷了腿，幹不了農活，本來就隻是堪堪吃上一口飯的家庭，一下子連飯都吃不上了。下麵五個弟弟嗷嗷待哺，要是及時的把老二給賣了，恐怕就要餓死人了。
蒼術露了一個笑，道：“東家在麽？”
唐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蒼術，看著這個還沒自己高的小娃，懷裏還捧著一個破壇子，像極了街邊乞討的小乞兒，琢磨著不是過來看病的，揮了揮手上的抹布，道：“去去，不看病別進來。東家不在，要錢去別處。”
蒼術彎彎腰，還準備說些什麽，就瞧見後麵的簾子撩起來，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小半年不見的唐林。
唐林的個子抽高了不少，瞧著好像要比蒼術高上一些。本來圓圓的臉蛋，也窄了一些。身上穿著白色的長衫，腰上掛著青色的香囊。手裏正拿著一張紙，應該是張方子。
唐忠瞧見唐林出來，趕緊的過來，問道：“少東家，到前麵抓藥啊？”
唐林沒理會唐忠，愣愣的看著蒼術。
蒼術瞧著好像和昨天剛離開一樣，一樣的麻布衣裳，背有些稍稍的彎，好像不管和誰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瞧著自己，好像有些驚訝，也有些歡喜。
唐林這半年來，從最開始因為蒼術的突然離去失落了一陣子，就被唐大夫一直帶著身邊，開始教導一下為人處事的手腕。比方說這唐忠，唐林就知道自己不能把他當成一個小哥哥來看，而是一個下人，讓他依附自己活。當然，唐大夫隻是先說了大道理，正經需要唐林動手的地方，唐大夫和朱珍還是覺得自家的團團有些小，這些醃簮事情也沒讓唐林知道。隻是就是這樣，唐林也已經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一些細微又顯著的區別來。唐忠是不允許上桌吃飯的，唐林有時候想給唐忠一些吃食，唐忠也是千恩萬謝的，不像是蒼術總是笑眯眯的收到懷裏。
態度，是的，就是態度。唐林心裏有些亂，看著蒼術那樣子，竟然有些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蒼術開了口：“少東家，好久不見，您可是長高了不少。”
唐林點點頭，道：“好像是比你高了。”
蒼術笑道：“東家在麽？我做了些茶葉蛋，想著送來給東家嚐嚐鮮。”
唐忠疑惑的看著蒼術，又瞧瞧唐林，叫不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爹在家呢，進來說話吧。”
“少東家，他是？”唐忠忍不住問道。
“是之前的夥計。”
帶著蒼術去了後院，唐大夫正在曬藥材。
“爹，蒼術來了。”唐林喊了一聲。
“東家！”蒼術叫了一聲。
“呦，蒼術？從張莊到縣城來了？”唐大夫問道。
“東家，這是自家做的茶葉蛋，送過來給你嚐嚐看。”蒼術避重就輕的道。
茶葉蛋如今也不陌生，家家戶戶多多少少也是吃過的，就是沒吃過的，也知道這東西。
唐大夫自然也不陌生，道：“過來就過來，還拿什麽東西。”
蒼術笑道：“也不值幾個錢，就是份心意。”
唐大夫瞧瞧蒼術，微微搖了頭，道：“你回去，過的怎麽樣？”
“東家，也不瞞您說。當初我也沒和我舅舅回張莊去，就留在縣裏了。”蒼術道。
“哦？”唐大夫疑惑道。
“你去了別人家？”
蒼術撓撓頭，道：“沒去別人家，就是留在縣裏，和人合夥養了些雞，賣些雞蛋。”
“你這個年紀，不容易了。”
“嘿嘿，也沒啥。剛養的時候，可算是把錢全部都投了進去，好在那些雞養的也不錯，如今也下了蛋。後來琢磨琢磨，就琢磨出這個茶葉蛋了，沒想到大家夥都挺愛吃的。”
唐大夫又瞅了一眼蒼術，有些可惜，當初就瞧著這孩子是個有靈氣的。可惜啊，沒留住。但是轉念一想，就瞅著蒼術這心思，隻怕大了去，留來留去留成仇就不值當了。
“沒想到這茶葉蛋居然是你琢磨出來的。”唐大夫最終感歎道。
唐林在旁邊一直立著聽，沒插嘴。
“當初你走的時候，團團還鬧了好幾次。”唐大夫回憶道。
“爹！”
蒼術聽了，隻是陪著笑。其實蒼術要和唐家走動，一是因為唐家這個東家確實還不錯，二是這人情，都是走動出來的，有關係和沒關係，差的可就好遠了。不說別的，當初去北懷城裏，唐大夫之所以那麽低價的就拿到了好藥材，看的不就是朱老三的麵子。這人和人啊，能有上關係，就要多結善緣，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求到哪裏了。
“當初走的急，後來就想著在縣城裏站住腳，直到現在才算有了點起色，這才敢過來。”蒼術道，這話說的有水平。要是混的不好，蒼術就到百草堂求人情，怕是要被人厭棄死了。但是現如今不一樣，不說蒼術如今多有出息，但是能立住腳就很好，而且一立住腳，就沒忘了舊東家，這說明這人有長情。
唐大夫點頭道：“既然在縣裏，以後也多過來走動走動。”
蒼術應了一聲是。
蒼術又見了夫人朱珍，說了兩句話就告了辭。
唐林出門去送，倆人沒說什麽話，一直到了門口，蒼術停住了腳步。
“那個，少東家，當初沒打聲招呼就走了，這事是我的錯。”
唐林沒說話。
“我還記著，當初少東家還想著喝韓瑜飛和許慶兩個去集市擺攤賣東西。要是少東家還想去，這次我倒是能去了。”
唐林隻是說：“夫子看的嚴，怕是不成了。”
蒼術隻好說道：“那以後再見。”
唐林瞧著蒼術走遠了，半天沒有動地方。
其實蒼術若是晚上兩年出現，唐林也許就忘了這個蒼術哥哥。可偏偏，蒼術突兀的從唐林的生命中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這個人就變得有些和別人不一樣。
唐林不明白，他還太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蒼術的日子從來沒有過的這麽充實忙碌過，早上要早早的起來把已經煮了一個晚上的茶葉蛋挨個的送到各個鋪子去，每次去的時候還要和掌櫃的問問情況，看看食客們的消費情況。等到從鋪子回來，就到了早上喂雞的時候，割雞草，拌雞食，母雞們吃完了，就關了院子開了柵欄，讓這些雞來回的走動走動。蒼術轉身進屋去伺候那些半大的雞崽，仔細的看著，有那不老實的，就單獨的拿出來圈著。等到上午，白嵐從市集裏買好了雞蛋，蒼術就要去灶台那裏煮雞蛋，開始新一輪的茶葉蛋的製作。接著，趁著給雞喂食的功夫，蒼術也給自己熱了點飯，抓緊吃起來。
茶葉蛋要想好吃，就必須要入味。這入味一是要火候夠久，二是煮好的白水雞蛋一定要仔仔細細的弄出密密麻麻的裂紋，茶葉的味道才沁的進去。底料是絕對不能弄的太鹹，不然雞蛋蛋白染了顏色瞧著挺好，裏麵的蛋黃卻是一點味道沒有。鋪子的掌櫃都說了，大家還是喜歡吃沁到蛋黃的那種蛋。茶葉蛋的進項不算少，蒼術為了味道更好，顏色更好看，幹脆買了醬油加到底料裏麵，味道要比光加鹽好吃好看多了。
白嵐瞧著蒼術一天忙的腳不沾地，有心回來幫忙，蒼術想了想，也就應了。
家裏這些事兒，一個人忙來忙去著實有些累人，況且白嵐也是參了份子的，自己也不能一直把持著。
“那行，趕明兒和掌櫃的說說，你就回來幫忙。”蒼術道。
“嗯。”白嵐接過蒼術手裏的雞草，麻利的幹起來。
白嵐把家裏人手不夠的事情和酒館掌櫃的說了，掌櫃的是個實在人，爽快的答應了。
“以後的茶葉蛋可別忘了按時送過來。”
“掌櫃的，您放心。以後啊，我第一個送酒館。”白嵐笑道。
酒館掌櫃摸摸胡子，滿意的點點頭。
有了白嵐的幫忙，蒼術身上的活計也就沒有那麽多了，有了空閑的時間，蒼術琢磨著回唐家看看，不管咋說，唐家對蒼術不算薄。
挑了十來個茶葉蛋，擺到壇子裏放好，蒼術和白嵐交代一聲，就去了唐家。
回到唐家的巷子口，蒼術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百草堂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有一股低沉的藥香。
蒼術走了進來，前堂沒什麽人，隻有一個小夥計，個子要比蒼術高一些，手腳都長長的，瞧著蒼術進了鋪子，問道：“你是來瞧大夫的？”
這是唐家新買來的夥計，十歲，唐大夫給起了名兒，叫唐忠，希望以後能忠心耿耿的對著唐林。唐忠的爹娘健在，隻是家裏著實是貧窮些，爹爹前些年又摔斷了腿，幹不了農活，本來就隻是堪堪吃上一口飯的家庭，一下子連飯都吃不上了。下麵五個弟弟嗷嗷待哺，要是及時的把老二給賣了，恐怕就要餓死人了。
蒼術露了一個笑，道：“東家在麽？”
唐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蒼術，看著這個還沒自己高的小娃，懷裏還捧著一個破壇子，像極了街邊乞討的小乞兒，琢磨著不是過來看病的，揮了揮手上的抹布，道：“去去，不看病別進來。東家不在，要錢去別處。”
蒼術彎彎腰，還準備說些什麽，就瞧見後麵的簾子撩起來，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小半年不見的唐林。
唐林的個子抽高了不少，瞧著好像要比蒼術高上一些。本來圓圓的臉蛋，也窄了一些。身上穿著白色的長衫，腰上掛著青色的香囊。手裏正拿著一張紙，應該是張方子。
唐忠瞧見唐林出來，趕緊的過來，問道：“少東家，到前麵抓藥啊？”
唐林沒理會唐忠，愣愣的看著蒼術。
蒼術瞧著好像和昨天剛離開一樣，一樣的麻布衣裳，背有些稍稍的彎，好像不管和誰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瞧著自己，好像有些驚訝，也有些歡喜。
唐林這半年來，從最開始因為蒼術的突然離去失落了一陣子，就被唐大夫一直帶著身邊，開始教導一下為人處事的手腕。比方說這唐忠，唐林就知道自己不能把他當成一個小哥哥來看，而是一個下人，讓他依附自己活。當然，唐大夫隻是先說了大道理，正經需要唐林動手的地方，唐大夫和朱珍還是覺得自家的團團有些小，這些醃簮事情也沒讓唐林知道。隻是就是這樣，唐林也已經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一些細微又顯著的區別來。唐忠是不允許上桌吃飯的，唐林有時候想給唐忠一些吃食，唐忠也是千恩萬謝的，不像是蒼術總是笑眯眯的收到懷裏。
態度，是的，就是態度。唐林心裏有些亂，看著蒼術那樣子，竟然有些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蒼術開了口：“少東家，好久不見，您可是長高了不少。”
唐林點點頭，道：“好像是比你高了。”
蒼術笑道：“東家在麽？我做了些茶葉蛋，想著送來給東家嚐嚐鮮。”
唐忠疑惑的看著蒼術，又瞧瞧唐林，叫不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爹在家呢，進來說話吧。”
“少東家，他是？”唐忠忍不住問道。
“是之前的夥計。”
帶著蒼術去了後院，唐大夫正在曬藥材。
“爹，蒼術來了。”唐林喊了一聲。
“東家！”蒼術叫了一聲。
“呦，蒼術？從張莊到縣城來了？”唐大夫問道。
“東家，這是自家做的茶葉蛋，送過來給你嚐嚐看。”蒼術避重就輕的道。
茶葉蛋如今也不陌生，家家戶戶多多少少也是吃過的，就是沒吃過的，也知道這東西。
唐大夫自然也不陌生，道：“過來就過來，還拿什麽東西。”
蒼術笑道：“也不值幾個錢，就是份心意。”
唐大夫瞧瞧蒼術，微微搖了頭，道：“你回去，過的怎麽樣？”
“東家，也不瞞您說。當初我也沒和我舅舅回張莊去，就留在縣裏了。”蒼術道。
“哦？”唐大夫疑惑道。
“你去了別人家？”
蒼術撓撓頭，道：“沒去別人家，就是留在縣裏，和人合夥養了些雞，賣些雞蛋。”
“你這個年紀，不容易了。”
“嘿嘿，也沒啥。剛養的時候，可算是把錢全部都投了進去，好在那些雞養的也不錯，如今也下了蛋。後來琢磨琢磨，就琢磨出這個茶葉蛋了，沒想到大家夥都挺愛吃的。”
唐大夫又瞅了一眼蒼術，有些可惜，當初就瞧著這孩子是個有靈氣的。可惜啊，沒留住。但是轉念一想，就瞅著蒼術這心思，隻怕大了去，留來留去留成仇就不值當了。
“沒想到這茶葉蛋居然是你琢磨出來的。”唐大夫最終感歎道。
唐林在旁邊一直立著聽，沒插嘴。
“當初你走的時候，團團還鬧了好幾次。”唐大夫回憶道。
“爹！”
蒼術聽了，隻是陪著笑。其實蒼術要和唐家走動，一是因為唐家這個東家確實還不錯，二是這人情，都是走動出來的，有關係和沒關係，差的可就好遠了。不說別的，當初去北懷城裏，唐大夫之所以那麽低價的就拿到了好藥材，看的不就是朱老三的麵子。這人和人啊，能有上關係，就要多結善緣，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求到哪裏了。
“當初走的急，後來就想著在縣城裏站住腳，直到現在才算有了點起色，這才敢過來。”蒼術道，這話說的有水平。要是混的不好，蒼術就到百草堂求人情，怕是要被人厭棄死了。但是現如今不一樣，不說蒼術如今多有出息，但是能立住腳就很好，而且一立住腳，就沒忘了舊東家，這說明這人有長情。
唐大夫點頭道：“既然在縣裏，以後也多過來走動走動。”
蒼術應了一聲是。
蒼術又見了夫人朱珍，說了兩句話就告了辭。
唐林出門去送，倆人沒說什麽話，一直到了門口，蒼術停住了腳步。
“那個，少東家，當初沒打聲招呼就走了，這事是我的錯。”
唐林沒說話。
“我還記著，當初少東家還想著喝韓瑜飛和許慶兩個去集市擺攤賣東西。要是少東家還想去，這次我倒是能去了。”
唐林隻是說：“夫子看的嚴，怕是不成了。”
蒼術隻好說道：“那以後再見。”
唐林瞧著蒼術走遠了，半天沒有動地方。
其實蒼術若是晚上兩年出現，唐林也許就忘了這個蒼術哥哥。可偏偏，蒼術突兀的從唐林的生命中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這個人就變得有些和別人不一樣。
唐林不明白，他還太小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