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沙猊的梳洗一番後倒是叫人眼前一亮,雖然穿著仆人的粗布衣服,頭發也剪成了幹脆利落的短發,卻顯得格外精神幹淨,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


    楚越叫薩把人提了過來,他要親自審問。


    “沙猊,是你的真實姓名?”


    沙猊低下頭,神態恭敬:“是的大人。”


    楚越的視線落在沙猊的臉上:“抬起頭來。”


    那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明透徹,無懈可擊。楚越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他的手上,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沒有練過武?”


    “沒有。”


    “家裏以前是貴族?”


    “不是,家父隻是做點小生意。”


    “為何落得現在這副模樣?”


    “家裏遭了火災,父母葬身在火海,我被債主追趕,逃了出來。”


    楚越看著沙猊的眼睛半晌沒說話,最後揮手叫對方退下。


    雷森和薩湊過來,不解道:“怎麽,有發現沒?”


    楚越搖頭:“暫時沒有,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咱們還是留心一些,以後這樣的人就不要往殿下跟前帶了。”


    “知道了。”


    瑟斯一瘸一拐的過來,蛇是沒毒,不過他扭到了腳。


    “主人,你為什麽沒有問他是哪裏人?”


    楚越看了瑟斯一眼,不得不說,瑟斯是個人才。


    “對於一個有備而來的人來說,你就是盤問他八輩兒祖宗,他都能一五一十地給出答案,而且毫無破綻,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問那麽多?”楚越淺顯而直白地道:“如果他真有問題,總會露出馬腳。”


    瑟斯恍悟,直點頭:“有道理,主人放心,我會盯著他的。”


    楚越想了想,歎了口氣:“你還是算了吧,我自有打算。”


    沙猊成了藍息貼身侍候的仆人,藍息不管在哪,他總是安靜的站在其身後。


    晚上,楚越被沙猊攔在了帳篷外:“主人說他要休息了,不許打擾。”


    楚越一手揮開沙猊,俯身鑽了進去。藍息確實休息了,楚越脫了鎧甲,在他身後躺下,長臂一伸,把人撈進懷裏。


    “寶貝兒,說吧,你在鬧什麽?”


    黑暗中,藍息睜開了眼睛,滿眼冰涼。


    “滾出去。”


    楚越眼眸一暗,捏住藍息的下巴翻身壓了上去,聲音裏帶了怒氣:“你他媽到底在鬧什麽?”


    藍息仿佛聽見了一個好笑的笑話,唇角勾了勾:“我跟你鬧?”那語氣裏的不屑和嘲諷讓楚越一愣。


    藍息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知道當年秦氏一族為什麽會慘遭滅門嗎?”


    這個問題楚越問過瑟斯,不外乎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種事多了去了。自然,在統治者眼中必定是有另一番說辭的,什麽擁兵自重,包藏禍心等等。


    楚越看進藍息眼底:“你想說什麽?”


    藍息撥開他的手:“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


    楚越又是一愣,覺得好笑:“這……還需要談嗎?寶貝兒,我以為,咱們早已有默契了不是嗎?”


    今晚的藍息不對勁,楚越直覺不想跟他談下去。


    “當然有必要,既然是交易,自然應該講明。”藍息拉開衣領,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一片白皙的胸膛:“你要?現在也可以。”


    楚越半晌沒回過神:“交易?你他媽說我們之間是交易?”


    藍息一字一頓道:“我要的,隻有那個位置,現在,將來,永遠也不會改變。”


    楚越突然想起夢裏藍息每次必說的那句話:“把你的肉|體和靈魂給我,我就是你的。”


    好像,從始至終,他們之間確實隻是交易!


    楚越覺得他自己很可笑,藍息這是什麽意思,告訴他別癡心妄想嗎?


    手指覆上那片瓷白,蜿蜒而上,順著脖頸纏綿的撫上藍息的臉,楚越牙齒咬得哢嚓作響,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口吞了這個無情的人:“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就不怕我臨陣倒戈?”


    “你敢嗎?”


    楚越眼神暗下來,他問的是敢不敢,而不是會不會,這個人心裏果真對自己沒有一點點情義吧?


    否則怎麽會對自己的心視而不見?


    “是啊,我不敢,這裏都是你的人,我和玉兒全都在你的手上。”楚越臉上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那麽,到了那邊呢?”


    藍息也冷笑:“你可以試試?”


    楚越心思一轉,立刻明白了藍息的意思。


    他現在就算擁有了秦家的追隨者,但是他這股勢力如果沒有藍息依舊什麽都不是。他是可以投靠別的王子,但是他跟司昊已經結仇,至於那個二王子司宇,據說是個閑散王子,靠不住。再者,如果楚越和瑟斯等人的身份曝光,勢必又會遭到國王的追殺……藍息早已算準了一切,隻等他低頭。


    因為從未想過給自己留退路,楚越現在才發現他已經無路可走。


    如果他隻是藍息手底下一個平常的勇士,他或許可以一走了之。


    但是現在,他手裏有了嗜血,藍息的手裏有那份名單,還是他自己主動送上去的……


    “藍息,就算你不這樣說,我也會……如你所願。”楚越喉嚨發緊,自己雙手奉上的滿腔熱忱被人不屑地摜到了地上,難堪之極。


    藍息無動於衷:“我要的是絕對臣服。”


    他冷酷的語氣利箭一般涼颼颼的射過來,空氣被尖銳的箭頭分開,幹脆利落,最後,噗,穿透楚越的胸膛。


    “絕對臣服?”楚越低低笑起來:“什麽意思寶貝兒?哦,絕對臣服的話,寶貝兒三個字是不是不能再叫了?”他貼上藍息的耳朵,含住他的耳垂:“殿下的意思是,你要我做你的利劍,也可以上你的床,我們隻做,就像畜生交|配一樣,是嗎?”


    藍息:“……”


    “弄了半天,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安安分分當好你的奴隸你的狗麽?其實殿下真是多此一舉了,你隻需亮出那份名單,我楚越還不乖乖聽話?哈哈,殿下竟然還拿身體做交換,是舍不得我麽?”


    藍息眼眸一寒,不等他說話,楚越已是放開他,興趣缺缺地嘖了一聲:“殿下的臉蛋兒和身材確實是我的喜好,隻是男人嘛,抱著冰塊兒久了也會膩歪的,我突然發現我還是喜歡在床上嗯,主動一些的,所以殿下不必自降身份陪我這個奴隸鬼混了,你就應該高高在上,矜貴,雄霸一方。我楚越既是你的奴隸,自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陣叮叮當當,楚越穿好盔甲,出了帳篷。


    接下來的幾天,眾人發現楚越不再往藍息跟前湊,有事需要稟報也是恭恭敬敬地,不再像以前那般放肆。這個現象有人納悶有人幸災樂禍,雷森以為楚越是被藍息修理了,很是嘲笑了一番。


    十五天過後,藍息的隊伍穿過了叢林,損失了十三名士兵和一名勇士。


    靳禹和依夫決定在此跟藍息的隊伍分開走,再有五天的路程就會進城了,表麵上的功夫是要做的。跟他們一起走的還有瑟斯,他要前去安排。


    這天藍息收到一封信,看完就燒了,沒有人知道信裏的內容。


    又過了四天,楚越收到瑟斯的信,說太陽|城出事了,老國王中毒不治身亡,大王子司昊畏罪潛逃,二王子司宇悲慟受驚臥病在床,此時的皇宮,已經被一股神秘力量控製。


    楚越把信給藍息,後者隻是掃了一眼,臉上神情不見任何波動。


    楚越驚疑:“是你的手筆?”


    藍息把信箋在蠟燭上點燃,火光中,他冷酷的藍眸滿是狠厲。


    楚越見他不回答,自嘲的扯了扯嘴唇,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猛地頓住腳,轉身,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風雨欲來。


    他大踏步走到藍息桌前,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上麵的杯子等物哐當直響:“原來你一直都不信我!”


    藍息看著自己的手:“我說過,我隻信我自己。”


    此地已是王城境內,司昊現在成了喪家之犬,沒有人知道他躲在哪裏,入夜後,楚越和雷根雷森親自帶人分班巡邏,楚越更是半步不離藍息營帳,不敢懈怠。


    到了後半夜,果然開始了。


    無數的火箭劃破夜空朝營地飛射而來,牛角吹響,所有人都第一時間衝出帳篷,與此同時,火箭咻咻而至,霎時,火光四起,喊聲震天。


    楚越把藍息護在身後,轉眼看見沙猊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恨不能上去給他兩腳:“還不滾過來?杵在那等死嗎?”沙猊瞪大了眼睛,這才回過神,趕緊也躲到楚越身後。


    所有的帳篷都燒起來,一些普通的士兵和仆人躲避不及被射殺在地。


    藍息望著密匝匝飛過來的火箭冷冷道:“不過如此。”


    楚越心中一震:“你故意讓我們在此紮營,就是料準了他們回來偷襲?”


    藍息冷笑:“我隻是要司昊……”


    “所以你他媽拿你自己的命拿大家的命在這裏當誘餌?”楚越一直都知道這個人狠,隻是沒想到他比自己都狠。


    藍息冷眼看著一名士兵滿身被火吞噬最終哀叫著倒在他麵前,麵無表情。


    火箭不過持續了兩分鍾左右,對麵傳來廝殺聲,火箭越來越少,雷根正要帶人衝過去,被藍息叫住:“不必了。”


    很快,那邊的廝殺聲漸漸停止,一隊人馬點亮火把出現在眾人眼前。


    “參見殿下,我等奉二王子之命前來支援殿下。”


    藍息上前一步,正要扶起那人,腰上卻突然一緊,熟悉的男人氣息撲麵而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被楚越結結實實抱在懷裏。


    藍息大怒,正要喝斥,卻聽周圍人齊齊驚呼“殿下小心。”與此同時,隻聽楚越一聲悶哼,一枚暗箭噗嗤一聲鑽入他的後背。


    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


    楚越貼著藍息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現在,你可信我?”


    劍上有毒,不等藍息回答,楚越就昏迷了過去。


    兩個小時後,楚越醒了,天已經亮了,隊伍正準備開拔。


    楚玉眼眶通紅,默不作聲地替他哥換了藥,小臉拉得比苦瓜還長。


    “哎,哥發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楚玉聞言狠狠瞪了楚越一眼:“你傻啊,推開殿下不就完了嗎?如果不是祭司大人恰好研究出了這毒的解藥,你就死了,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楚越老老實實挨了罵,這麽多年了,也就這一家人關心他,挨罵都開心。


    等楚玉罵完了,他伸了伸胳膊,後背立刻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別亂動,剜掉了一塊肉呢,可恨的是沒有發現司昊那混蛋的行蹤,白白犧牲咱們那麽多人。”楚玉不滿的嘀咕:“殿下也真是,都不來看看你,哥,我怎麽覺得自從決定回這邊,殿下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呢?”


    楚越:“……”他沒有變,隻是一直沒有看透。


    一日後,藍息的隊伍抵達太陽|城城門,二王子司宇命人打開城門,親自帶領百官列隊相迎。


    司宇其人,一襲白色華服,身材頎長,俊美無儔。


    他遠遠地迎上來,不等藍息開口就拉起對方的手,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不錯的盯著藍息的臉:“三弟,你終於回來了。”言語中,絲毫不見分別數年的陌生,很是欣慰:“你,終於長大了。”


    一連兩個“終於”,楚越下意識皺緊眉頭。


    果然,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藍息滿眼含笑:“是的二哥,我回來了。”


    司宇也不理會眾人,把藍息帶到百官麵前,隆重介紹,又拿出先王遺訓,恢複藍息王子身份,賜宮殿仆從。


    瑟斯還不知道司昊幹的好事,很是詫異:“主人,二王子和殿下這是……”早已暗中勾結?


    楚越沉了臉:“記住,殿下的事輪不到我們過問。”


    瑟斯心中一凜,他不傻,眼前的狀況雖然在他們的意料之外,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


    藍息的手段,恐怕現在才開始顯露,以前在凱瑟城那都是小打小鬧而已。


    “可是主人,我已經替殿下安排好了住所,現在如何處置。”


    楚越心中極度煩躁,看藍息的神情,顯然早就有了他自己的打算,卻什麽都沒跟他說,這意味著什麽?


    “留著吧,以後再說。”楚越掃了掃前麵兩人的背影,交代下去:“我要二王子的一切資料,盡快。”


    “是,主人。”


    二王子司宇以生病為由,把老國王的葬禮全權交給了三王子司藍,這一消息一出,全體嘩然。


    所有人都意識到,太陽|城要變天了。


    藍息住進了他從前的宮殿,緊挨著司宇的。


    宮殿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模樣,就連藍息母妃曾經最喜歡的秋千都還在。


    藍息要給二王子秉燭夜談,楚越等人躬身退下。


    從凱瑟城帶來的人全部被安排在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宮殿內,由此可見藍息對司宇的信任。


    “楚,你覺不覺殿下待我們好像……生分了?”薩是個直腸子,有什麽就直接禿嚕出來。


    楚越橫了薩一眼:“胡說什麽?記住了,這裏不比凱瑟城,今後一言一行都務必謹慎。”低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殿下麵前尤其要恭敬。”


    薩滿不在乎的撇撇嘴,心說明明隻有你自己一直不恭敬。他們這些人,包括大鯊魚,誰不是老老實實的,藍息召見的時候頭都不敢抬。


    楚玉看著他哥欲言又止。


    楚越跟雷根說了一聲,出宮找瑟斯去了。他對這邊的情況心裏隻有個大概輪廓,國王這麽一死實在突然,不管是不是藍息的手筆,他都要了然於胸。既然藍息不跟他說,他就隻有自己查。


    並且,他也應該去見見秦家的那些追隨者。


    王宮裏,藍息此時並沒有跟司宇把酒敘舊,兄弟兩去了奠堂。


    奠堂的中央有一口冰棺,周圍堆滿了冰塊,進殿就是一股涼意。


    司宇見他沒有上前祭拜的意思,表示了然,甚至勾了勾唇角:“他是中毒而亡,七竅流血,你要不要看看?”語氣中隱有一股子喜悅。


    “不必。”藍息緊緊盯著那冰棺,俊臉比那寒冰還要冷上三分:“我發過誓,此生與他不複相見,倘若同處一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那王後……”


    “她不是他的賢內助麽?”


    這一夜還未過去,楚越就收到了“王後自縊而亡”的消息。


    王後是司昊的生母,這個消息被大肆傳播出去,幕後之人想要幹什麽不言而喻。


    楚越聽見這個消息無動於衷,吩咐大鯊魚和薩加強藍息身邊的守衛。


    瑟斯道:“傳言三王子的母妃本最受寵,某日卻被發現與三個侍衛yin亂,被國王當場抓住……後來依氏一族被人告發謀亂,依家老長老以死明誌,是三王子找出證據救了依氏一族。”


    “那,藍息為何被驅逐?”


    “罪名是構陷兄長,殘害手足。”瑟斯看了楚越一眼:“主人,有個傳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二王子與三王子兄弟亂|倫……”


    楚越突然想起蕭原說過的一句話--“你以為他是你的?哈哈,奴隸就是奴隸,你這輩子休想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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