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從司宇的房間出來就看見國王陛下站在門外,楚玉有點懵,難道陛下是在等自己?


    楚玉遇到藍息的時候藍息已經不僅僅是凱瑟城的城主大人,能把他從司昊那種人手裏救出來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楚玉對於藍息除了感激,更多的情感就是“哥哥的對象”。藍息以前身份就高貴,現在更是一國之君,楚玉雖然也是個膽子大的,但是還沒有大到跟他哥一樣無法無天,他從心裏敬畏藍息,雖然潛意識裏告訴自己這個人是自己的嫂子,但是嫂子這兩字打死他都不敢喊出口。


    說他愛屋及烏也好,反正楚玉也覺得藍息很好,好在哪?長的好看,對他們兄弟兩也好,看著對人冷淡,實際他非常尊老愛幼。楚玉知道藍息隔一天就會看望祭司大人,有時是商討事情,更多的時候隻是去陪祭司大人說說話,噓寒問暖。


    祭司非常孤苦,無兒無女無親人,楚玉看得出來,國王陛下是把祭司大人當做父輩在尊敬。


    這樣的人,難怪自家哥哥會一跟頭栽進去。


    “陛下。”楚玉垂下頭,神情恭敬。


    藍息“嗯”了一聲,問道:“你的住處安排妥當了嗎?”


    楚玉是祭司大人的愛徒,這種事雷森肯定不敢怠慢,房間就挨著祭司大人的,還有奴隸伺候,安排的妥妥當當的。楚越沒想到藍息會過問這些小事,有點受寵若驚,老老實實地回答:“都安排妥當了,祭司大人此刻應該在誦經。”


    藍息又看了司宇的房門一眼,“二王子的傷怎麽樣了?”


    “陛下贖罪,殿下的傷口還是老樣子,幸而沒有感染,隻要等毒解了相信很快就會痊愈,小人會盡心伺候殿下的,請陛下放心。”


    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光中,國王陛下似乎勾了勾唇。


    “你倒是個懂規矩的。”藍息道。


    這句話楚玉有印象,好像很久以前國王陛下也說過。楚玉聽得出來,國王陛下說這句話時語氣很輕鬆,似乎是想到某些人某些事,帶點懷念的味道。


    楚玉自是個懂規矩的,整個凱瑟大陸,不懂規矩的恐怕就是自家哥哥了,連國王陛下都敢肖想,的確是翻了天了。


    陛下是想哥哥了麽?


    楚玉不敢問,心中卻對藍息親近起來。


    他還沒成年,又一直被保護的很好,雖然遭過大難,也隻是吃了點苦,還是以前那種純真開朗的性子。


    抬眼,見藍息望著自己,不似平日那般冷酷,盡管也算不上柔和,在楚玉看來此時的國王陛下已經從那高不可及的神壇上走下來,沾染了凡塵的氣息,於是大著膽子揚眉笑道:“陛下說的是,我可不像我哥,他一直都是個不知規矩為何物的。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一次他聽說山裏來了熊,非要去獵了取熊掌,趁阿爸阿媽不注意偷偷一個人進山,最後是被打獵的鄰居發現抬回來的。”


    藍息聽得眉頭都擰緊了:“傷的可重?”


    “渾身是傷,差點就掛了,我們村的巫醫熬了一大鍋藥汁把他整個人在藥汁裏麵泡了一天才撿回來一條命。”


    “後來怎樣?”


    “他身體底子好,三五天就好利索了,不過他身上的傷一好又幹了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陛下你猜是什麽?”


    藍息來了興趣,唇邊浮上一抹淺笑:“猜不出來,他幹了什麽?”


    “他把頭發剪了。”楚玉現在想起他哥當初的舉動都還不解:“他以前可稀罕他的頭發了,那次受傷過後也不知道抽什麽瘋,阿媽還以為他魔怔了,差點請神婆來做法呢。”


    “是什麽時候的事?”


    “三年前吧,從那以後他的性子就更怪了,對我和阿爸阿媽也更好……”想起從前一家四口的幸福時光,楚玉心中狠狠一痛。


    藍息眯了眼,三年前……


    也是三年前的某一天,祭司大人突然請他進了占卜房,枯瘦的雙手指著他看不懂的虛空,喃喃有聲“來了,來了,他來了。”


    一切,真的如同命中注定。


    國王陛下又開始發呆了,沒有他的命令楚玉也不敢擅自離開,隻能安靜的陪著,心想哥哥不在,咱替哥哥陪陪陛下也是好的。


    楚玉很納悶,陛下身居上位,整個國家都是他的,但是他分明就不快樂。


    楚玉很快樂,祭司大人說知足常樂,楚玉對生活的要求很簡單,有哥哥陪著,再也不分開,薩,也挺好的,所以他覺得快樂。


    薩也快樂,薩說隻要每天能看見他就知足了,如果能在一起,他定能睡覺都笑醒。


    哥哥也快樂,雖然楚越沒有說,雖然他被陛下扔進大牢,但是楚玉知道他定是快樂的,否則不會下大牢都能下得心甘情願。


    藍息終於回過神,朝楚玉擺了擺手:“早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楚玉忍不住道:“陛下,我哥他……”他想問你們到底怎麽了,既然彼此想念,為何又要做出種種姿態。


    “他沒事。”藍息說完就進了隔壁的房間。


    楚玉歎了一口氣,他哥和國王陛下分明都當他是孩子呢。


    第二天,藍息讓楚玉進了司宇的馬車,把二王子原來的心腹丟去騎馬。


    司宇倚著大枕笑:“薩昨日還求了我,我卻忘了,還是陛下考慮的周全,否則這寒風把你吹壞了連陛下都該心疼了。”


    楚玉嘿嘿傻笑,這可是哥哥的情敵,既然不敢惹,那就還是規矩一些好了。


    “打擾殿下了,其實我可以跟祭司大人同一輛馬車的。”


    司宇擺擺手:“祭司大人車上東西太多,你去了他老人家就該休息不好了,怎麽,你怕我?”


    “沒有沒有。”楚玉連連搖頭。


    司宇但笑不語。


    中午休息的時候,陳起不知道從哪抓來一條魚,烤好了交給楚玉,“你幫我給他送去。”


    楚玉看看靠著石頭曬太陽的司宇,又看看麵前神情坦然的國相大人,不解:“大人為何不自己送去?”


    “我送的他不會吃。”


    楚玉心想這國相大人還真實在,於是接了烤魚,朝司宇走去。


    司宇愛吃魚,聞到烤魚的香味就睜開了眼睛,楚玉看見他那雙動人的眼睛刷的就亮了。


    “你烤的?”說著就伸出了手。


    楚玉沒回答,把魚遞過去,坐到對麵幫司宇倒了果酒。


    司宇的吃相絕對是賞心悅目的,他吃的香,看得楚玉都覺得餓了。


    一條魚吃完,司宇喝了果酒,舒服的又閉上眼睛靠在石頭上,道:“你這魚烤得不錯,晚上還要吃。”


    楚玉這時才道:“魚是國相大人烤的。”


    話音一落,他就看見對麵的人長長的睫毛抖了一下。


    晚上依舊有魚,楚玉送魚過去得到司宇一個很不文雅的白眼。


    “小子,你是想把我和陳起湊一堆,好方便你哥哥是不是?”


    楚玉擺正臉色:“當然不是,殿下喜歡吃魚,國相大人又烤得一手好魚,既然能滿足口腹之欲,殿下又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吃那味道濃鬱的牛羊肉?”


    司宇笑眯眯地看著楚玉,其實這句話還可以翻譯成“殿下喜歡男人,國相大人又是一個絕世好男人,既然他對殿下有意,殿下為什麽又要舍近求遠在陛下那裏碰得滿頭包呢?”


    隻是楚玉一臉的真誠,對上他那雙明晃晃的眼睛,司宇都不確定自己那一肚子的算計是不是以己度人了。


    “你說的有道理。”司宇接過烤魚,用手撕著美滋滋吃起來,“跟中午的品種不一樣,不知道國相大人從哪抓來的。”


    楚玉笑道:“殿下想知道的話小人可以幫你去問問。”


    司宇擺擺手:“雖然我看你哥很不順眼,不過你是個機靈的,在我跟前別小人小人的,你可是祭司大人的關門弟子,不可自貶。”


    “是,我記住了。”


    紮營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因為著急趕路,隊伍帶的物品不多,很多士兵隻能圍著火堆睡覺。


    楚玉帶著薩和幾名士兵在營地四周撒了一圈驅逐蛇蟲鼠蟻的藥粉,寒風呼呼地刮,他不似勇士抗寒,凍得臉蛋兒都紅了。


    薩心疼的不得了,把他拖進了自己的帳篷。


    楚玉以為他又要亂來,上腳就踹,薩趕緊七手八腳的把人困在懷裏,兩人倒在厚實的毯子上,又隨手扯來大毛氈子把楚玉捂了個嚴實,最後在對方腦門上吧唧一口,在昏暗中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得意道:“這樣暖和了吧?趕緊睡,手凍不凍,可以放在我胸口上,我身上熱著呐。”說著雙腿一勾,把楚玉的腿夾進腿彎,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楚玉確實暖和多了,一夜好眠。


    後麵離王城越遠,地形越複雜。凱撒大陸地廣人稀,植被茂盛,猛獸繁多,半個月過後隊伍就進入了無人煙地界,要再走十多天才會漸漸見到人煙,那就離風城不遠了。


    隊伍自帶的食物和果酒等都已經消耗幹淨,好在獵物多,大家不至於餓肚子。


    這個時候司宇是真的沒有條件挑三揀四了,陳起送來的烤肉乖乖吃,他才不會委屈自己的肚子。


    楚玉看著手上的蛋羹和水果,又一股腦的塞回陳起手裏,笑道:“殿下看見這兩樣東西肯定會很高興的,大人何不自己送?”


    蛋是鳥蛋,當然不是陳起自己掏的鳥窩,是他一個專門負責替司宇覓食的手下弄來的,加了水蒸了一碗,看著就鮮嫩爽口。


    這個時節水果就更難找了,好不容易才在一棵野生的橘樹上發現這四個,連藍息那都沒有。


    “你這個小鬼。”陳起想了想,聽了楚玉的話。


    藍息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楚玉身後,冷眸掃了掃楚玉。


    楚玉連連擺手:“陛下別誤會,我隻是覺得國相大人真的……很不錯呢……”


    藍息又一聲不響地走了。


    楚玉發現一件事,自從國王陛下把他丟進司宇的馬車,似乎陛下就很少出現在司宇麵前,一天最多過來看一次,每次也都說不了兩句話就走。這兄弟兩的相處模式楚玉摸了個大概,陛下是一貫的冷漠,對二王子都是如此,二王子也不像想象中那樣對陛下有些什麽眼神肢體的示意,不了解內情的人肯定會以為他們的關係隻是比陌生人強一點。其實身處其中就會發現,有些時候真的是無聲勝有聲。


    楚玉替他哥發愁,陛下和二王子之間的那種默契無需言語,這兩人一點都不像分別了好幾年,反而有一種相濡以沫了一輩子的閑適安然。


    隻是楚玉也同時注意到一點,陛下對二王子,就像他哥對他。


    司宇窩在一團黑色的毛皮中,隻露出一張臉,白瑩瑩的,皮膚吹彈可破。


    他似乎睡著了,嘴邊的黑色絨毛隨著他的呼吸飄來飄去,陳起看著看著就笑起來,目光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看了一會兒,見他沒有醒的意思,陳起剝了橘子湊到司宇鼻子前,香甜的味道鑽進鼻腔,司宇砸了一下嘴,緩緩醒來,看見橘子整個人差點從毯子上彈起來。


    “慢點,小心傷。”


    司宇表情一僵,這才迎上陳起的目光,笑臉淡淡的:“怎麽是你,玉兒呢?”


    陳起沒理他,把蛋羹端上來:“趁熱吃吧,這東西來之不易。”


    吃了這麽久的烤肉,任誰看見這碗蛋羹都會流口水。司宇也不客氣,瞥了陳起一眼:“喂我。”


    他背上有傷,端不了碗,命令下得理直氣壯。


    陳起覺得他應該好好謝謝楚玉。


    一碗蛋羹吃完,司宇又吃了兩個橘子,剩下的兩個被他攥在手裏,“留著給玉兒。”說話間一臉的滿足,陳起看得一愣,眼前的司宇不像司宇,他從未看過他如此柔和的一麵。


    那麽地難能可貴。


    王城的監獄裏,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楚越躺在草堆上,麵朝著牆壁,一頭長發亂糟糟的粘滿了草屑。


    一人悄悄順著牆壁摸進來,越過熟睡的看守朝最裏麵探了探頭,見角落裏的人一動不動似乎睡的沉,稍微鬆了一口氣,又順著原路悄悄返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以下犯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淺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淺問並收藏以下犯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