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老師們樂不樂意,期末考之後的寒假還是如期而至,各科老師輪番登場發完一堆又一堆的練習卷之後,學生終於可以暫時和教室說再見了。


    謝敬把考卷分科收攏好,背起書包,容瑉已經等在門口了。


    “走吧。”謝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嗯。”容瑉笑著和他並肩而行,想到什麽,笑容突然淡了下來,“對了,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


    “怎麽了?”謝敬問。


    他以前曾經聽容瑉提起過,他爸媽好像都不在身邊,自從他們成為朋友,容瑉幾乎每天都是和他一起吃飯,再一個人回家的。


    “我媽過來了。”容瑉語氣淡淡地回答,仿佛說的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


    一絲疑惑在謝敬心頭閃過,正常爸媽回家都是用“回來”而不是“過來”吧。謝敬才想起來,自己從來沒有問過容瑉他和父母的關係怎麽樣。


    “你媽媽回來了,你不高興嗎?”謝敬小心地試探。


    容瑉沉著臉看他,在謝敬惴惴不安的眼神下,突然伸手揉亂了他的劉海,“想什麽呢?當然開心了。”


    謝敬一手擋在頭頂,一手去抓容瑉做亂的手,“行行行,給我拿開,拿開!”


    容瑉鬆開手,認真地看向謝敬,“下午還去圖書館複習吧。”


    白眼斜著看他,謝敬一邊整理淩亂的頭發,一邊說:“不用陪你媽媽嗎?”


    “她有人陪的。”容瑉把胳膊搭在謝敬的肩上,白色的石膏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無賴道:“你陪我吧,你陪我吧,我沒人陪啊!”


    謝敬隻能無奈妥協,“好,你先把物理的頭兩份卷子做了,我下午做完要和你的對一下。”


    “能不能不要這麽拚命學習?”容瑉的表情哀怨,看起來竟有點可憐兮兮的。


    謝敬堅持地搖搖頭,“不拚命不行啊,我和某人之間還隔著大,w大,d大……我壓力很大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全做完拿去給你的。”一說起這個,容瑉隻能投降。


    朝走進小飯館的謝敬揮揮手,容瑉一個人慢慢向前走,周圍的景色從一片接一片的建築工地,逐漸變成了風格洋氣的別墅小區。


    路過大門前的崗亭時,容瑉掏出一張卡片,朝裏頭的警衛揮了兩下,嚴固的大門應聲而開,容瑉麵無表情地接著往裏走。


    這裏算不上是夏城最貴的小區,但因為裏頭住著不少退休的幹部和幹部家屬,所以安保工作一直做得很嚴密。


    這裏的小別墅風格很統一,都是一致的紅磚白頂三層小樓,牆角下種著一圈爬山虎,綠油油的爬山虎展現出強悍的生命力,沿著牆體外裝飾的紅磚往上爬,幾乎長滿了整麵牆,夏城的氣候讓這些植物沒有枯萎的時候。


    一棟樓住著兩戶人家,一樓並排開了兩個門洞,各走各的,誰也幹擾不了誰。


    平時這裏都清淨得很,因為年輕人都搬到更時尚,交通更方便的小區了,留下來的多半是不願意挪動的老人們。


    所以往常這裏一到中午一兩點,已經看不到什麽人在外頭活動。不過今天和往常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容瑉的房子前,停著一輛大卡車,幾個穿著統一製服的大漢忙著從車上把東西往下卸,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和用力時的喝氣聲打破了寂靜。


    容瑉意味深長地踩著地上特意鋪著的報紙走進去,裏頭比外麵還要忙亂,搬家具的,收拾房間的,上上下下,好不熱鬧。


    他剛到玄關處,就聽到裏頭傳來的聲音,“小心一點,小心一點,嗯,鋼琴就擺在這裏,這些東西你們不要碰,我們會安排別人來打掃,對了,床呢?搬到二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三樓不能進聽到了嗎?三樓一步都不能進……”


    聽到這裏,容瑉輕笑了一聲。


    裏頭的人聽到他的聲音,立刻跑了出來,對著容瑉深深鞠了一躬,“您放學了啊!”


    容瑉微微頜首,抬眼朝客廳看去。


    陽光最好的一角原本放著一把看書用的高腳椅,現在已經被一台漂亮的黑色鋼琴所取代,牆上掛著的林蔭小徑已經被換成巧笑倩兮的古典美人,原本的深紅色地毯已經被卷起來放在一邊。


    原本熟悉的客廳一個上午就已經麵目全非。


    來人提著心觀察容瑉的臉色,隨著他視線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額上的汗珠也越冒越多。


    都說這位比那位夫人還不好伺候,這次夫人憑著自己的心意改動這位的房子,也不知道這位會不會把火往他們這些做事的身上撒。


    容瑉眼睛停留在某處之後驀然一眯,那人心裏立刻繃緊了弦,就聽到容慢悠悠地問:“那邊的那盞台燈哪裏去了?”


    “啊?”來人愣了一下。


    “就是那盞藍色玻璃的。”容瑉補充道。


    “這,這……”要不是實在太亂了,來人恨不得立刻衝到剛剛整理出來的那堆東西裏找。


    隻好腆著笑臉商量:“現在這裏太亂了,這些人又毛手毛腳的,讓他們找非得把您的台燈給摔碎了,要不,待會我再給您找,找到了就給您送上去。”


    “不用了,也不是非得要。”容瑉搖搖頭。


    不是非得要還特地提出來做什麽?那人心裏腹誹,卻一點都不敢顯露在臉上。


    容瑉伸手摸了一下樓梯的扶手,指尖多出了一層薄薄的灰燼,他不言語,那人立刻意會地讓人馬上來擦。


    看著麵前的人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容瑉突然覺得沒什麽意思。


    “你叫什麽?”


    那人趕緊自我介紹,盡管在外頭也有人賠笑奉承,但在這位麵前他連掏名片的資格都沒有,“我在曹秘書手下做事,姓楊,您叫我小楊就好了。”


    “曹秘書身體怎麽樣了?”


    “好得很,正陪在夫人身邊呢。”


    容瑉嘴角微微揚起,“那就好。”說著,邁步上了樓。


    沒等小楊鬆一口氣,容瑉又想到什麽,轉過身,“對了。”


    “您說,您說。”小楊的臉上瞬間堆出花一樣的笑容。


    “周圍都是老鄰居了,都這個時候了,讓他們都小點聲,別打擾人家午休了。”


    “明白了,明白了,我會讓他們小點聲的。”


    容瑉聽後不再說什麽,一步一步上樓。


    走到二樓時,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左邊第一個房間因為有一個大陽台,可以說是整棟樓裏采光最好的房間,容瑉住在三樓,這間房就一直鎖著沒有打開。而此刻,這間房間已經被打開了,從容瑉站著的角度還隱約可見一架和樓下那台一模一樣的鋼琴。


    容瑉回過神,加快腳步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門砰地一聲關上。


    沒過多久,他拽著書包,把小楊“您上哪兒去啊?夫人下午就回來了。”拋在了腦後,飛奔著出了家門。


    “一份青菜,一份紅燒肉,收您十塊。”謝敬飛快地找完錢,接著給下一個人打菜。


    好不容易過了飯點,沒那麽忙碌了,劉雪娟用圍裙擦擦手,湊到謝敬身邊,有意無意地問:“小敬啊,你那個同學呢?”


    謝敬眨眨眼,回答:“他家裏有事,今天中午就不來了。”


    “哦,這樣啊。”劉雪娟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問:“那他家裏是什麽事啊?”


    “他……”謝敬剛要回答,又把話吞了下去,狐疑地看著劉雪娟,“媽,人家家裏的事你打聽那麽多做什麽?”


    被謝敬看穿,劉雪娟訕笑著摸摸鼻子,“我這不是怕你們吵架了嗎?”


    “我們都多大了,不會這麽無聊好不好。”謝敬扶額,心裏好氣又好笑。


    “我是擔心你脾氣別扭,不知道怎麽和人家相處。你自己說說,從小到大,能和你玩得來的有幾個?就一個我們樓下的陳晨了,對了,以前不是還有一個,叫許什麽的,現在也不來往了,也不知道是吵架還是怎麽回事?我能不擔心嗎?”


    “媽。”謝敬無力地拉長尾音,“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的。”


    劉雪娟白他一眼,“不用我擔心你到現在也沒見你和別人有什麽往來。小許那孩子多好啊,那天見到還和我打招呼了。”


    從劉雪娟嘴裏聽到許康瑞的名字,謝敬心裏驚疑不定,語氣有些粗暴地打斷劉雪娟的嘮叨,急切地追問:“你見到他了?在哪裏?我怎麽不知道?你們說什麽了?”


    劉雪娟莫名其妙,“就在我平時買菜的那個菜市場外麵,那孩子多有禮貌,還要給我拎東西呢。”


    “那你們說什麽了嗎?”


    “沒什麽,我讓他到家裏坐坐他都沒來。”劉雪娟拿起抹布開始擦灶台,嘴上數落起謝敬來,“肯定是你脾氣不好,才和人家吵架的,都跟你說了,脾氣不能那麽擰,為人處事要柔軟……”


    知道許康瑞沒有和劉雪娟說什麽不該說的,謝敬的一顆心總算從嗓子眼裏又落回去。


    他摘下圍裙和手套,套上掛在牆上,對著劉雪娟說:“我出去了啊。”


    劉雪娟連忙抬起頭,“中午就吃了那麽點,不吃了嗎?”


    “不吃了。”謝敬背起書包,步伐匆匆地往外走。


    少一個人,這飯怎麽吃都不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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