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疾行而去的蕭祁昱臉上也有懊惱之色,他是去找沈鬱理論的,可是最後卻不了了之,而他更有落荒而逃的意味,這讓他向仁壽宮走的步子漸漸的慢了下來,去了怎麽跟他母後交代呢?


    劉公公看他在宮門前停頓,便笑道:“皇上,要不咱改天再來看望太後,太後這個點應該在午睡吧?”


    蕭祁昱得了這個理由心裏鬆了一口氣,正想轉回去,就看見他母後出來了:“琛兒?”蕭祁昱頓住了腳步。


    蕭祁昱其實叫蕭琛,皇子的名字皆帶著玉字,他的字是祁昱,他的父皇母後叫他琛兒,其他的大臣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在這個大梁朝裏,祁昱這個名字隻有沈鬱這麽叫。


    蕭祁昱回了頭:“母後,你怎麽出來了?”


    蕭祁昱長的像柳太後,柳太後是典型的江南美人,今年四十九歲,可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貌美,身形纖弱,蕭祁昱往她身邊一站,更顯的她嬌小。


    蕭祁昱過去扶著她:“母後,中午的太陽大,你別熱著。”


    柳太後這幾年身體不好,常常鬧著頭疼,太醫也查不出毛病了,隻說讓她好好養著,別生氣,別憂心,蕭祁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扶她回宮裏。


    柳太後雖然年紀大,可眼睛一點兒都沒花,早就看見蕭祁昱眼角的紅腫了,這一會兒,被沈鬱抽到的眼角紅起來了,柳太後沉著臉問:“這是怎麽了?劉公公!”劉公公縮在蕭祁昱後麵,哪敢說什麽。


    蕭祁昱忙把她扶著坐下:“母後,我沒事,我剛才騎馬路過樹林時,被柳條枝子抽到了。”


    柳太後心想,什麽樣的柳條枝子能抽成這樣,再說,跑馬場裏也不種柳樹啊,這一看就是被人抽的,這個皇宮裏敢抽她兒子的恐怕也隻有他了!


    柳太後咬了咬牙坐了下來,卻輕聲道:“那皇兒你下次小心些,劉公公,你要好好照顧皇上,若再有差池,哀家饒不了你。”


    劉公公陪著笑:“奴才知道了,謹遵太後的旨意。”


    柳太後輕笑了下:“哀家的旨意算什麽啊?連給皇兒選個媳婦的主都做不到。”


    來了,果然這茬來了,劉公公小心的退到蕭祁昱身後。


    蕭祁昱聽見柳太後這話,也有些尷尬,他咳了聲:“母後,我……還小,這些事以後再說吧。”他是一點兒都不想提,但柳太後卻看不到他兒子的尷尬,繼續說:“皇兒,你不小了,先皇跟你這麽大時,皇長子都五歲了呢?”大梁朝男子十五歲成年,作為皇子,十四歲便有侍妾,蕭祁昱都二十了,怎麽叫小呢?


    蕭祁昱笑笑:“母後,現在國家未定,北羌蠢蠢欲動,時刻騷擾我大梁邊境,這種時候我還不想這麽早成婚。母後,你宮中大宮女出事我已經知道了,讓母後受到驚嚇,是兒子不孝,母後,以後選秀的事,母後就別操心了,太醫也說讓你靜養,母後就多聽聽太醫的話。”


    柳太後看著他一板一眼的說辭,心中便漸漸升起怒氣來,可這怒氣對著自己的兒子發不出來,這個兒子從小就是養在別人的宮裏,跟自己不親近,他現在每天的來看自己,她知道他是想補償她,想盡他的孝心,隻是這孝心不能從心底裏發出來,所以表露在外的便隻有條條框框了。


    他不明白她的苦心,她拚著得罪沈鬱的心去為他求選秀,他卻嫌她煩。她拚了她一條命去對付沈鬱他嫌她煩……


    柳太後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他果然待沈鬱比她好,沈鬱還是把他迷住了!倘若他知道她要沈鬱死,那這個兒子是不是要掐死她這個母後啊!


    蕭祁昱看著柳太後冷下來的臉也知道自己說話不好聽,忙把茶端給他:“母後,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不想讓你為難。”


    他不是不孝順,也不是不想親近柳太後,隻是這麽多年了,他自己一個人過習慣了,冷僻的性格一時之間也改不了了,他就算是想要對她好,可不知道從哪裏去做,以前的時候隻能遠遠的看著她,久而久之也不知如何去親近,他唯一想的就是能讓柳太後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他不想讓柳太後關心他的事也是不想讓她為難,她不是沈鬱的對手,連他都不是他的對手呢。


    柳太後看他服軟了,隻好把這口氣咽下去,她的兒子是好的,唯一不好的是沈鬱,柳太後歎了口氣:“好,母後不說了,皇兒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對母後講,母後給你看看。”


    蕭祁昱笑了下:“好的,那母後你早點休息。”


    蕭祁昱出了柳太後的仁壽宮,臉色又慢慢的恢複成麵癱臉了。劉公公這麽看著他,覺得他要這麽一直麵癱下去,會比別人少長好幾條皺紋。


    劉公公不能逗他樂,因為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他也跟太後一樣著急,想知道蕭祁昱到底喜歡什麽,現在先不求他喜歡什麽人,先知道他喜歡什麽也行啊,可這個天子做什麽事都是淡淡的。


    看書習武,每一樣都是拔尖的,文武雙全。不喝酒也不看歌舞,吃的方麵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不吃零食,就連喝茶他都沒有瑜王爺講究,瑜王爺隻喝雀舌,還是要明前的。


    而蕭祁昱就算喝到不好喝的,也不會說什麽,他給他當值是很省心的,就因為如此,劉公公才變著法的想哄他開心,但是今天這事全讓他給搞砸了,看著蕭祁昱微皺的眉頭,劉公公暗自的掰手指。


    蕭祁昱在看折子,折子上已經有批注了,沈鬱的字跡,沈鬱寫一手好書法,行書流暢,蕭祁昱看了一眼便掠過去了。


    大小折子是先送到沈鬱那裏,經過他批準之後才到他手裏的,所以他看與不看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蕭祁昱拿著折子,臉色有些淡漠,他拿著朱筆一行行在沈鬱的後麵寫上:準瑜王爺之批。


    寫到瑜王爺三個字時,墨還是有些深了,他暗暗的咬了咬牙:“皇叔!”


    劉公公聽他喊沈鬱忙上前:“皇上,你叫王爺嗎?王爺他剛剛出宮呢?要奴才再去叫他嗎?”


    蕭祁昱看了他一眼,這個劉公公耳朵也未免太好使了吧。劉公公訕笑著退回去了,蕭祁昱繼續看折子,看到一本折子時有了點興趣,因為沈鬱不感興趣,寥寥的批了幾行字:蹴鞠乃民間遊樂,上不得台麵。


    意思就是今年宮裏的蹴鞠比賽不讓舉行了,蕭祁昱想了想在折子上寫上:雖上不得台麵,但蹴鞠乃一項百姓喜歡的運動,貴族子弟參加亦能與民同樂,所以準奏。


    蕭祁昱寫完這幾行字後笑了下,笑容帶著點孩子氣,他可以想象的出沈鬱的樣子來,沈鬱對所有跑來跑去動來動去的活動都不感興趣,狩獵不愛去,蹴鞠不愛去,哈哈。


    劉公公不知道他看到什麽好笑的了,竟然還笑了,不過皇上笑起來是挺好看的。


    沈鬱第二天便接到禮部左侍郎的折子了,舉行蹴鞠比賽要銀子啊。在宮中舉行,那就是看我們大梁皇族顏麵的時候了,那皇家教練場要翻修,草坪要重新鋪,那圍牆上的琉璃瓦也要換新的,要不僅腳下平滑,牆上也要流光溢彩。而且到時候來多少觀眾?皇親國戚是不是都得給留一席之地啊?這些人來了也的吃喝啊,總之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銀子。


    禮部左侍郎葉長鬆其實非常高興,能夠舉辦這一項運動,是體現他工作能力的時候,平日裏都是楚雲徹在出風頭,別的大事他都插不上手,但現在尚書跟他忙著春闈考試,所以這件事就落到他的頭上了。但他不能說的太開心,因為聽說輔政王不太喜歡這項運動,以前都不怎麽支持的。


    沈鬱確實不喜歡這項運動,他現在腰還沒有好呢,不過除了他不願意,所有的人都願意,就連一年裏見不到幾次麵的珩王爺一大早的就來看他了。


    珩王爺家後門跟他家後門對著,他們小的時候常一起玩,都是在宮中伴讀的,但是大了來往的卻少了些,因為沈鬱幾乎天天在宮裏住,而珩王爺又不在朝中任職,所以這麽一大早的看見他,沈鬱也有些吃驚:“蕭珩?”


    蕭珩看他披著衣服出來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你剛起床?”


    沈鬱笑了笑:“沒有,我已經起了,就是有點兒冷。”


    蕭珩笑:“是有點冷,那你多穿點。”他說著默默的把手裏的扇子收起來了。


    沈鬱看著他僅穿著單衫也有點不知道說什麽,他知道外麵太陽大,可他窩在屋裏,時間長了也覺得冷,而蕭珩一大早神采奕奕,沈鬱也不好問他去幹什麽了,外麵傳聞他不是沒聽說過,珩王爺是個閑散王爺,比起他勞碌勤政的爹來,他整日鬥雞遛狗逛戲院。


    沈鬱雖為輔政王,可也管不著他妻妾滿屋。


    兩個人有短暫的沈默,年齡大了畢竟不能跟小時候一樣了,什麽話都能說。看蕭珩捏著扇子不知道說什麽好,沈鬱笑了下:“你喝茶。”


    蕭珩笑著端起了茶,籌謀著怎麽說,他奔過來時沒考慮好,來到了這裏了才覺得不合適,他雖然不上朝,可知道他爹跟沈鬱是死敵,朝中都知道他爹恭王爺是保皇派,那與輔政王就是對手,雖然表麵上還沒有打起來,但明槍暗戰的不斷。


    作為他的兒子,沈鬱應該是不歡迎他的。


    蕭珩喝著茶心裏也為自己的魯莽鬱悶,沈鬱也端著茶不動聲色的看他,比起老謀深算的恭王爺,他的這個兒子卻有點缺心眼,什麽都擺在麵上,一眼就能看出他想什麽。


    沈鬱笑著問他:“不知道珩王爺找我什麽事?”


    他已經不再叫他的名字,且恭恭敬敬,蕭珩有一些失落,但他很快就想起他是來幹什麽的了。


    蕭珩放下了茶:“我是聽說宮裏要舉行蹴鞠比賽,想問問是不是真的。”


    沈鬱笑了:“是真的。”他完全可以問他爹的,可他爹一定不喜歡他弄這些誤人子弟的事,在這件事上,沈鬱跟恭王爺意見統一起來了。


    蕭珩看著他眼睛一下子亮了:“那王爺也會參加的吧?”宮中蹴鞠,貴族子弟最愛的運動,不管王公貴族還是朝中大臣,都喜歡。沈鬱喝完了茶才笑:“我恐怕不能參加了。”朝中所有人都喜歡,可不包括他,他對所有的運動都不喜歡。蕭珩有些不解的問:“為什麽?”


    沈鬱不想讓人知道他寧肯在家裏種花也不喜歡蹴鞠,所以笑著扶了下腰:“我這腰跌傷了,恐怕不能參加了,不過你放心,比賽……”


    他還沒有說完,蕭珩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受傷了?哪兒!”


    沈鬱被他這個緊張勁弄的也吃了一驚,忙道:“沒事,就是摔了一跤,扭著了,不礙事。”


    蕭珩也知道自己有點關心過度,臉上有點熱:“王爺不能參加了,那真是件遺憾事。”


    沈鬱笑笑:“你放心好了,我雖然不能參加,可比賽照常,我已經讓戶部撥了銀子了,主修賽場,會讓這場比賽如期舉行的。”


    蕭珩看他這麽說了,也知道自己該走了:“那就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我改天再來看你。”


    沈鬱也知道他是客氣話笑著點點頭:“那我送送王爺。”蕭珩想伸手的又縮了回去:“你腰受傷了,就別起來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咳。”


    他咳了聲,果然外麵等他的小侍從便露了下頭。沈鬱便也笑了下,讓小福子送他出去,蕭珩頓了下才說:“我從你們後門走。”來的時候就是後門,走也隻能後門,要是讓他爹看到又不知道怎麽削他。


    沈鬱點了下頭,等他走了,他才笑了,笑了兩聲後又覺得沒意思,有什麽好笑的,恭王爺要是也跟他的兒子一樣呆萌就好了。可惜恭王爺離中風還有很長時間。


    蹴鞠比賽不管沈鬱願不願意都如火如荼的開始了,先民間候選,再宮中決賽,沈鬱原本是不怎麽關注的,但蕭祁昱幾乎每日都去踢球,還特意組成了一個球隊,除了他一個人是皇上外,其他的都是侍衛,禦前三品侍衛也不太敢跟他踢球,放不太開,於是蕭祁昱挨著跟他們比劃找感覺,他做事格外認真,什麽事都要做好。不做便罷,做就要做好。


    他平時冷冷的,一副誰都不愛理的樣子,這會兒倒是跟他們一起並排坐著,拿了根樹枝在沙子上比劃。不知道講了什麽,幾個人都開始七嘴八舌的比劃,慢慢的幾個人頭對頭的就湊到一塊兒了。


    沈鬱一如既往的站在柳樹下看,小福子看他:“王爺,你要叫皇上嗎?”


    沈鬱搖了搖頭,他在想這個蹴鞠比賽有那麽大魅力嗎?他看著在傍邊指手畫腳的小福子,小福子聽他隻是單純的來看球,於是也就去看了,看到好處時也手足舞蹈的指劃著:“這邊……這邊……快……快……”


    小福子終於覺察到他的視線,忙站直了:“王爺!”


    沈鬱咳了聲:“你也覺得踢球很好?”小福子摸了摸鼻子不敢說,他忘了他們家王爺討厭這些事。


    沈鬱也沒再說什麽,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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