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玄陪他走在聚賢殿前的廣場上,沈鬱看了一圈後覺得很欣慰,因為今年的學子都很年輕,所以就算他們是賣白菜的,那長的也不錯啊,賞心悅目。


    沈鬱又看到了那位磨墨的錦衣仁兄,這次他不磨墨了,一臉的興奮,正在四目張望,等沈鬱靠近他了,他才看到,想起來打招呼又不太敢,他是記得沈鬱的,因為沈鬱幫了他,把那個紙條撿走了,還知道他就是瑜王爺。


    沈鬱看著他笑:“皇宮好看嗎?”


    錦衣仁兄笑大了:“好看!我還從沒有見過這麽威武的城樓呢。”


    沈鬱笑了下:“那你好好表現,爭取以後天天來這裏上朝。”


    說到這裏,這位仁兄終於沮喪的底下頭了:“王爺,我怕是要辜負你一片心意了,我……不行。”


    沈鬱想了想:“你先不要怯場,其實殿試也沒有什麽,你就實話實說行了。”


    錦衣仁兄有些猶豫:“實話實說?可我根本不會寫八股文,上次,我抄的都有些費勁。”


    他還真是實話實說,林昭玄都想打他,沈鬱抬了下手:“沒事,不會八股文就不寫這個,想寫什麽就寫什麽,平時怎麽說話就怎麽寫,給你的紙張是足夠的,你隻要能寫就行。”


    他這番話像是給了他定心丸,錦衣仁兄終於高興了:“好,那我明白了。”


    沈鬱點點頭再去看下一個人。林昭玄跟在他身後:“王爺,你確定這樣行嗎?”


    沈鬱暗暗磨牙:“不這樣能怎麽辦?總比交白卷的好吧!”


    林昭玄低著頭不敢說什麽了,沈鬱很少發脾氣,這一會兒不知道又怎麽了,雖然他臉上笑著,但林昭玄知道他生氣了,一定是恭王爺說了什麽。


    沈鬱圍著這些考生轉了一圈,越轉越覺得沒勁,最後他也懶得提點了,殿試也正式開始了。


    如恭王爺說的那樣,蕭祁昱今天出的題是圍繞著民生而出的題,工、商、農三方麵,無論寫哪一個都可以,就這個幾個字寫寫自己的感想。


    香很快便點上了,時間稍微有些長,殿裏恭王爺陪同蕭祁昱說話,說今年的學子是真多,看樣子大梁人才濟濟啊。


    蕭祁昱也笑了下:“這都是托皇叔的福,才有今天這樣的盛況,有勞皇叔,有勞周相了。”


    周漢林笑著道:“這都是皇上的有福,微臣不敢當。”


    他笑完後低下了頭,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外麵那些奮筆疾書的學子們,沈鬱看了他一眼,周漢林是先皇在時欽點的狀元,那時候殿試他還記得,他的答卷穩重厚實,就如他的人一樣,踏實。那時候先帝很喜歡他,他是恭王爺最得意的門生,後來承載了大梁丞相重要一職。


    沈鬱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外麵,周漢林是好意,一心想為百姓做點事,這也是他容忍他為丞相的原因,他也曾想重用過他,可惜他始終是恭王爺的人。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麵,不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後悔過。


    殿試是何等重要,他卻為了扳倒他而如此行事。


    沈鬱不想再看他,今天的殿試他心裏已經有底了,怕是一場鴻門宴。可就是鴻門宴,他也要來看看,想要扳倒他沈鬱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殿試在幾個人的談笑間很快就到了,因為學子眾多,在場的幾十位大學士全都加入了閱卷行列,首先要過一遍卷子,選出優秀的請皇上過目,然後欽點出前三甲來。


    他們本以為工作量浩大,但是沒一會兒才發現這裏麵濫竽充數的太多,大學士們麵麵相覷,既然能夠走到殿試來,那文筆一定不會太差,可這都是些什麽呢?


    短的隻有幾個字,長的卻跟裹腳布一樣,概是糟粕,全無精華。


    這樣的試卷怎麽能讓皇上過目?


    大概是看出了他們的遲疑,恭王爺笑了下:“怎麽了,方學士有什麽問題嗎?”方鴻漸猶豫了下還是跟他實話實說:“回王爺的話,今天這試卷參差不齊。”參差不齊還是句好話,良莠不濟才是真的。


    恭王爺哦了聲:“怎麽回事?”


    方鴻漸低聲答道:“今有二百一十名學子,完成答卷的僅有一百名,而這一百名中湊數的有五十,所謂湊數者,指答題不合規矩,不知所以然。”


    蕭祁昱看了一眼沈鬱,沈鬱低著頭,顯然已經知道是這種情況了。他心中有些怒意,然而他不能發,他隻能淡聲答道:“呈上來讓朕看看。”


    恭王爺攔了下:“皇上,要不讓臣先過一遍吧。”


    蕭祁昱搖了下頭:“沒事,朕也想看看,是朕出的題太難懂了嗎?”


    方鴻漸聽他這麽說,便抽出了其中一張寫的最長的,總比沒有寫的好,他也不想讓皇上太難看。


    蕭祁昱看著這份長長的答卷眉頭微皺,看到最後他都樂了,氣樂了。


    果然是濫竽充數,大白話說的倒是頭頭是道,什麽紙墨筆硯皆是買來的,沒有他們商人,這些東西就無法到達讀書人手中;米麵糧油也是如此,沒有他們商人從中周轉,達官貴人則無米可吃。


    蕭祁昱看了看答卷人的名字:“顧銘耀。”


    錦衣仁兄沒有想到他會被點到名字,所以猛地抬起了頭:“皇……皇上……”


    還是個結巴。


    蕭祁昱不知道怎麽說他,隻點了下這份試卷:“這是你寫的吧。”


    顧銘耀遲疑的點了下頭,他看了眼沈鬱,他是遵照沈鬱說的寫的啊,難道不對嗎?


    恭王爺也接過了蕭祁昱手中的試卷,看完後眉頭皺了下:“皇上,這份試卷答非所問,純屬濫竽充數。”


    他這話說完,堂上的人便都安靜了,獨顧銘耀張張口:“我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恭王爺眉頭又皺的深了些:“你可知道考題的格式?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部分,你的哪一部分是起講呢?”


    他這一套話顧銘耀都沒有聽過,所以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恭王爺看他臉上毫無羞愧之意,聲音一下子嚴厲了:“你不懂這些是吧!”


    顧銘耀緊張的咽了下口水:“我……是。”


    沈鬱端著茶杯的手微微的頓了下,很快又恢複了,他微微苦笑了下,這家夥倒是實在。


    恭王爺如他所想聽顧銘耀承認了後,發火了,他沉沉的問道:“既然你並不懂這些行文規定,想必你平日也學習這些,也不喜歡這些,那你為什麽要來科舉考試呢!”


    這個問話挺刁鑽的,如果對於狀元郎這句話很好回答,無非是那些報效祖國,忠君愛國之類的,但是在顧銘耀這裏,這些話就是打臉話。


    顧銘耀再傻也知道這些話不能說,他支吾著低下了頭。


    蕭祁昱看他不說話,淡淡的道:“你實話實說吧,朕恕你無罪。”


    顧銘耀果然實話實說:“回……皇上的話,因……為我們從商必須要去賄賂下官員,我爹就想與其賄賂他們,還不如讓我考一個呢,要是我僥幸考上了,那就好了。”


    他還真是敢說,恭王爺看著他眼裏都有些戲虐了,這就是沈鬱招來的人啊。恭王爺咳了聲:“大膽!此等放肆之話是誰跟你說的!”


    顧銘耀是個小膽子的書呆子,在家裏時經商不行,才被家裏大哥發配來科舉做官,被他這猛的一嗬斥嚇了一跳,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所以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恭王爺還想逼他,沈鬱淡淡道:“行了,恭王爺你別逼他了,你就當那話是我說的吧。你不就想逼問出這個來嗎?”恭王爺嘴角抽了下,想說點什麽,硬是忍住了,沈鬱真是毫無顧忌,他是仗著整個大梁朝都是他的,所以才如此的放肆!


    他去看蕭祁昱,果然蕭祁昱臉更沉了,正一言不發的看著沈鬱。沈鬱也看著他,他知道此時此刻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恭王爺存心挑他的刺,就算他找一個厲害的出來也沒有用,他確實收了這些學子的銀子,這些用銀子進來的學子就是這樣的水平。


    曆朝曆代都輕商,商人後代不得從政,久而久之他們也就不會去考慮科舉,所以恭王爺說的也對,他們文化就是很差,這是他無法改變的。


    恭王爺看他啞口無言笑了下:“瑜王爺承認了就好,我記得月前王爺還說春闈會試乃國之根本,那麽這就是王爺你為皇上選拔的人才嗎?皇上委你重任,你怎可如此糊弄皇上?你身為輔政王怎麽如此行事。”


    沈鬱把視線從蕭祁昱哪兒轉回來,他看著恭王爺笑:“我這個輔政王做的不好,不如讓恭王爺你來做?”


    兩個人在大殿之上把眼睛對上了,如果不是隔著這麽多學子,兩個人能撲上去打一架。恭王爺恨極沈鬱這張嘴,恨不能當眾跟他撕破臉,可礙於他自己的身份,他忍下去了。


    沈鬱看著他慢慢收回了嘴角的笑意,恭王爺,若有一日能除了他,他定當將他除之而後快!


    眾學子被這種狀況弄的一愣一愣的,精明點的把頭都低下來了,不精明的還在傻眼,因為這兩人說話全程都是笑著的,跟開玩笑話一樣,一點兒苗頭都沒有,顧銘耀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算是精明了一會兒,知道這倆人是因為他打起來的,所以他把頭低下去了。


    蕭祁昱看著強詞奪理的沈鬱簡直頭疼,沈鬱說話從來都不會看看場合,這是殿試,這麽多的學子,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一點兒都不尊重他。恭王爺怎麽說都是長輩,他的年紀也足以可以做沈鬱的皇叔了。


    蕭祁昱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和藹的:“瑜皇叔,恭王叔是求才心切,說了句玩笑話,你何必較真呢?”他說完沒有看沈鬱的臉色,轉頭向恭王爺道:“皇叔,您為朕做的一切朕都明白,朕同你一樣求才心切。”


    一句話可以看得出偏袒來,恭王爺要麵子,他的麵子就可以不要,他還是輔政王呢。沈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也沒有說話,反正他已經是錯的了,那不管說多說少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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