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要守歲,宮裏的煙花也要放一晚上,林昭玄準備的禮花非常多,這是一種非常喜慶的東西,象征著繁花似錦,越多越好。


    沈鬱立在城牆上,看煙花,確實華麗漂亮,一朵朵盛開的如同牡丹。雪花這麽大,都沒能蓋過他半分。沈鬱這麽一眨眼不眨呀的看著,心裏想著該死的禮部今年又花了多少錢啊!


    他把手在牆上摳了幾下,身後邊有人給他披了件披風,沈鬱揮了揮手:“不用,我不冷,不是吩咐你離我遠點嗎!看個煙花還得跟著!”


    這是跟小福子說,蕭祁昱笑了下:“是我,皇叔。”


    沈鬱偏頭看了他眼:“你怎麽來了?怎麽沒有陪太後。”


    蕭祁昱一邊給他係披風帶子一邊說:“她年紀大了,熬不得夜了,已經休息了。”沈鬱哦了聲,臉上表情一點都沒,五彩煙花倒映在他眼裏卻看不見笑意。蕭祁昱不知道沈鬱到底跟他母親什麽仇,為什麽兩個人就不能和平相處呢?


    他像普天下的所有男人一樣,為婆媳的關係愁著,天下的男人愁,他這個做皇帝的更愁,一個是他皇叔,一個是自己的母後,兩個人水火不容,他夾在其中真是太難熬了。


    係完披風帶子,他看了看天上的雪花,眉頭輕皺:“皇叔,雪下的太大了,我們該回去了。”他回頭朝跟著的小福子冷斥到:“不知道外麵下著雪嗎?怎麽不給王爺帶件衣服!王爺身體不好,再凍病了怎麽辦?”


    他這難得怒氣衝衝,所以身後的奴才跪了一地:“奴才該死,請皇上贖罪!”


    沈鬱冷眼看著他做戲,這是因為在晚宴上他母親說了那番話,他唯恐他怪怒他母親,所以來補償自己了。沈鬱勾了下嘴角,卻沒有去揭穿他,他心裏有些無力,嘴角彎了一半就垂下了。


    蕭祁昱轉過頭來看他,眼神是專注的,即便是夜裏上他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專注。沈鬱也看著他,蕭祁昱長大了,越發的俊美無雙,單是這麽看著就讓他移不開眼。


    這張臉在雪夜裏格外的冷清,可是眼神是柔和的,柔和的讓他無奈。他跟蕭祁昱算是一起長大的,這個侄子臉色冷清,然而心比較軟,能夠這麽晚還來找他已經很好了,哪怕是可憐他、哪怕是為著他母後來也無所謂了。


    沈鬱默默的看著他,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他不待見柳太後並不單單是因為柳太後逼著他納妃生子,而是因為兩人都盼著對方死。


    他原本也不想讓她死的,可柳太後想讓他死呢。


    他有狗貓過敏症,所以柳太後養的貓特別喜歡往他身上竄,大概是覺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很好玩。


    那天也一樣,柳太後召見他,說有事要與他相商,沈鬱也隻好去了,柳太後再怎麽不是也是後宮之主,要尊重下。


    結果到了那裏大半日柳太後就說了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沈鬱也不甚在意的聽著,柳太後怕他,說話語氣都是帶著商量的,小心翼翼的繞著彎說,老半天說不到實質上。


    沈鬱砸吧了嘴,心想他的名聲就這麽厲害嗎,能把柳太後嚇成這樣?


    沈鬱隻好把自己的二郎腿放下,柳太後也終於知道待客之道了:“你們還不快給王爺上茶。”


    外麵抱著貓的宮女便進來給他倒茶。


    既然請他喝茶,沈鬱也就端起來喝,還沒等喝一口的,那隻沒人抱的貓便噌的竄過來了,他嚇的把茶杯都掉了,茶水灑了那貓一身,那波斯小貓非常愛美,被潑了一身茶,於是挨著添,但是它添了沒幾口便蹬了腿。


    沈鬱想到這裏眼睛狠狠的縮了下,牙齒咬到了舌尖,他想要不是那天那隻貓,他今天恐怕站不到這裏了。他是怎麽也沒有想到那麽膽小怕事的柳太後敢給他下毒。


    他雖然沒有毒死,可心裏這關是過不去了,柳太後見了他就跟躲藏也是這個道理的。她是為了她的兒子,可他的命也是他自己的。


    這些他都不能跟蕭祁昱說,所以心裏便越發的壓抑,他轉開身不想再看他。


    蕭祁昱想要他們兩個和平相處這輩子都不可能了,他跟他母親勢不兩立,他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隻要柳太後不要再惹他,他就可以保證不動她,也僅此而已了。


    蕭祁昱看他如此冷淡知道他心裏不痛快,今晚上的事不是他授意的,可這些話怎麽說得出口,他怎麽能告訴他這輩子都不會納妃生子,那不現實。


    蕭祁昱緩緩的吐了口氣:“皇叔,雪下的有點大了,你冷不冷?”


    沈鬱看了他眼,他到底是比他小上幾歲,臉上的表情瞞不過他,想要討好他卻又不是心甘情願的,他心裏總還是把他當皇叔了,沈鬱收回了他超越於一個臣子、一個皇叔所應該有的眼神,朝天看了下:“今晚的煙花不錯。”


    蕭祁昱點了下頭:“禮部說是今年新製的。”


    沈鬱笑罵道:“看樣子又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銀子!”


    蕭祁昱笑了:“皇叔喜歡就好,皇叔喜歡看煙花,侄兒就陪你走走吧。”


    沈鬱點了下頭:“好。”新年的歲末一起迎新年,那麽就算他不喜歡他,可一年一年的過,他總會對他有幾分感情吧。


    兩個人緩慢的在城牆上走,天邊的煙花一直放,沈鬱喜歡熱鬧,所以蕭祁昱命人徹夜的放,一個接一個,天半邊都是紅的,然而總有落下去的時候,煙花本就稍瞬即逝,沈鬱看著煙花過後的夜空笑了下:“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元夕寫的真好。”


    他隻說了前半闕,後半闕最重要的沒有說出來,蕭祁昱心中卻輕輕的動了下,他知道沈鬱對他的感情,這份感情在他心中並不是沒有分量的,任何人對於別人的喜歡總是會欣喜的,隻是於他而言這份喜歡是禁忌的,更像是是一種枷鎖,他不能接受,他要做這千古名君,所有隻能將他當做皇叔。


    這樣想著,他的心裏軟了下來,他笑著說:“等十五的時候,再讓他們接著放。”


    沈鬱點了下頭:“好。”


    兩個人難得的沒有吵架,一起並肩立在牆頭,天邊是怒放的煙花,身後是沐浴在雪中萬裏皇城,此時此景倒也波瀾壯闊,可惜就是太冷了,沈鬱攏在袖子裏的手都快凍僵了,腳早已沒感覺了,礙於蕭祁昱在身邊,他還不好意思跺腳。


    他看了眼蕭祁昱,蕭祁昱還當真以為他喜歡雪,一副要陪他到新年的樣子,沈鬱心想,看雪得需要爐子啊,他以前看的雪都在暖室裏看的。


    沈鬱心想這再要看下去,是要凍死了,新年沒迎到,再凍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沈鬱剛想說要回去,就連著打了幾個噴嚏,蕭祁昱終於知道他冷了,連忙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他披身上,攬著他下城樓:“走吧,皇叔。”


    他也快凍死了,要不是非要陪他看雪,他早就想回去了。


    如此一急一冷,他終於顧不上什麽了,拉著他的手就要下城樓,沈鬱腳都凍麻了,這一走腳底跟針紮似的,被他這麽一拖,直接就滑到了,蕭祁昱完沒有想到他走個路還能摔倒,於是拉著他的手腕硬是把他扯住了。


    是沒讓他摔倒,可沈鬱的腳腕是徹底的扭著了,手腕也扭了個麻花,疼的當即就坐地下了。蕭祁昱手腳無措的抓著他:“皇叔,你哪兒摔著了,我看看!”


    沈鬱等疼過去後咬牙切齒的瞪他:“不用你看!”


    劉公公想上來扶他,聽他這話替皇上抹了把汗,果真看見皇上半跪在地上,脫了王爺的靴子,左看右看:“疼?這裏?還是這裏?”


    沈鬱被他捏的更疼了,擰著眉頭:“當然疼!你自己摔摔試試!”


    蕭祁昱眉頭皺了下,拿著他一隻腳不知道怎麽辦了,要是他自己的,他就捏捏了,但沈鬱太嬌氣了,再捏出個好歹來。


    劉公公連忙笑道:“王爺喜怒,皇上,王爺說的是,咱還是趕緊下去,奴才這就去叫禦醫。”


    蕭祁昱重新給他穿上鞋,看沈鬱要往上起,他蹲在了他的身前:“皇叔,上來吧。”


    侍衛想上前,被劉公公給攔下了,既然皇上想獻殷勤,那誰敢搶他的功勞。


    沈鬱趴在了他的背上,腳腕是鑽心的疼,可夜深,城高,風急,雪大,蕭祁昱因為急著背他去看禦醫,腳下急匆匆的,又怕滑到,旁邊的劉公公想給他撐傘,可是這樣妨礙他的視線,所以讓他嗬斥下去了,那風雪便毫無顧忌的刮在了他的臉上,片刻後竟然化成了汗,在燈光之下閃閃發亮。


    沈鬱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被風雪吹的,有些泛紅,他沒有去擦,他想算了,看在蕭祁昱的份上,他就原諒柳太後了。他今晚在晚宴上說的那句話也算數吧,希望蕭祁昱洪福齊天,子孫繞膝。


    沈鬱一聲不吭,蕭祁昱回頭望他:“皇叔,風大,你把頭蓬蓋在臉上,我們很快就回去了。”


    沈鬱看了眼:“我沒事,你也慢點,不著急。”他真的不著急了,如果能夠這樣永遠走不到頭,該多好。如果蕭祁昱能夠在娶妻生子之前一直這麽背著他該多好。


    倘若是風一更,雪一更,他願陪他山一程,水一程。


    沈鬱那一刻真的想過放過蕭祁昱,讓他去做一個千古明君,讓他子孫滿堂,可後麵的事情發展的太快,也衝破了他的容忍度,導致兩人大打出手,再也無法挽回,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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