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去世,屬於國喪,二十七下金鍾,沉悶的鍾聲沿著肅穆的皇宮傳遍了大街小巷。


    沈鬱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打翻了旁邊的一盞茶,小福子聽見聲音進來看他:“王爺,你醒了?”


    沈鬱看著外麵:“什麽聲音?鼓聲從哪兒傳來的?多少下?”


    小福子看了一眼外麵:“從宮裏,二十七下。”


    沈鬱哦了一聲,便坐著不動了,小福子看他呆呆的給他披上件衣服:“王爺,柳太後歿了,王爺你要去看看嗎?”


    沈鬱遲緩的搖了下頭:“不用了,她不想見我。”


    小福子便無言以對,他說的他到底是指柳太後還是指皇上呢?


    沈鬱一直沒有去宮裏,太後去世,需輟朝十五日,他也有理由不去,蕭祁昱回來的突然,可隨著柳太後的去世眾人還是知道他回來了,朝中眾人都是極喜又悲,喜的是他終於回來了,悲的是柳太後去世,他們無法把高興之情傳達給他。


    他們見不到皇上,便都想來見瑜王爺,瑜王爺沈鬱卻把沈府的大門關上了,任何客人不見。


    林昭玄等人見不到他也隻好回去了,路上的時候,戶部尚書歎了口氣:“皇上是真的回來啊。”


    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瑜王爺早就跟他們說了,皇上沒幾日就會回來,他隻是還有些不確定,所以拉著林昭玄:“林大人,皇上這會兒回來就不走了吧?”


    林昭玄嗯了聲:“王爺說他不走了。”


    戶部尚書左右看看,小聲的道:“那我們真的要……告老還鄉嗎?”林昭玄還有點兒不舍:“王爺是說讓我們好好輔佐皇上,不要違背他,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隻要他不怪罪我們,我們就不用告老還鄉。”


    戶部尚書咂巴了下嘴:“王爺在這個關頭上不見我們,我們真是心慌啊。”


    林昭玄無時無刻不維護沈鬱,他道:“王爺這是為了我們好,好讓我們避嫌呢?你說太後沒了,我們卻去王爺府,這說的過去嗎?皇上來了,我們第一麵不是見他,而是見王爺,這說的過去嗎?”


    戶部尚書被他說的也沒法反駁,隻好歎口氣:“那我們這幾天也學學王爺,在家候著吧,哎,皇上不見人,王爺也不見人……”


    林昭玄拉了他一把:“小點兒聲。”


    戶部尚書看了他一眼:“我們以後有閉嘴的時候,我這不是趁還沒有到那一刻多說幾句嗎?”


    林昭玄也歎了口氣:“趁早閉上吧。”


    走到分岔路了,戶部尚書朝他拱手告別:“林兄一旦有王爺的指示,一定要告訴我啊。”林昭玄點點頭:“知道的,王爺也疼你。你有什麽消息,也跟我通聲氣。”戶部尚書想笑笑的,但是這個國喪期間還是別笑了。


    兩個人回家也學起了沈鬱,在家靜候皇上的召見,當然皇上這兩天是不會召見他們的,要召見得第七日。


    沈鬱也等著第七日去給柳太後上一炷香行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恭王爺他們獻殷勤的時候,他沒事就不用去他們添堵了。


    所以沈鬱在家裏跟陳良生下棋,陳良生終於學會了圍棋,不僅學會了而且技藝高超,四小姐這個老師真是了得,沈鬱被他堵著了,拿著棋子磨牙:“這還沒嫁出去,就向著你了!”


    他跟四小姐終於和好了,兩人僵持了三天還是沒有忍住,和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餓的,總之兩個人和好的那一天,對著一桌子飯菜吃的頭都沒有抬,吃飽了後也就打不動了。


    四小姐站在一邊觀棋,聞言瞪他,臉倒是紅了,看的沈鬱切了聲,這真的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說實話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四小姐臉紅呢,平時臉皮厚的跟什麽一樣。


    陳良生看見他們兄妹倆又很以前一樣了,便笑:“王爺棋藝精湛,多謝入竹傾囊相授。”這個該死的陳良生,漢語簡直精通啊,這是說夫妻合心,其利斷金啊!在他這個孤家寡人麵前秀恩愛,也不怕被雷劈!


    沈鬱端著姐夫的架子,還不好意思罵他,於是白了他們倆一眼:“你們倆就隻準在後院笑啊,別出去讓人看見了,國喪期間啊。”


    是啊,國喪啊,祁昱回來了,四小姐下意識的去看她哥,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什麽,奈何沈鬱表現的很正常,除了七天沒有出門過,他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是真的不在意了嗎?


    四小姐並沒有別的意思,她也希望沈鬱忘了皇上,隻是她心裏還是不放心,別的人不知道,可她知道,她是沈鬱這些年追人曆程的唯一見證人,他們倆是龍鳳胎呢,他有心事瞞不過她,那個過程無法用語言形容,要不是她哥,她也想說他賤,哎。


    算了,別說他賤了,人不都是賤的嗎?


    四小姐不敢長時間看沈鬱,隻好抬頭看天上的飛鳥,中秋節了,又到秋天了,秋雁一行行的往南飛,渡過了冬天再飛回來,有時候她也想不明白,既然南方更美好,為什麽不留在南方呢?是這北方的故土讓人無法割舍嗎?就算拚死了也要飛回來?


    雁子尚如此,更何況是人呢?


    如果讓他忘掉的那一天是不是因為再也不愛了,絕望了?


    四小姐這麽想著覺得難受,她不知道是希望沈鬱絕望還是希望他繼續想著,因為怎麽弄都不好,她不希望他跟皇上,也不希望他跟蕭珩,兩個都不好啊。沈鬱簡直成了她的心事。


    四小姐心中想不開,又不願意讓沈鬱看出來,便借口去給做月餅走了,哦,今天是中秋節,因著國喪,所有的節日良宵都取消了,她差點兒都要忘記了。


    她走了後,沈鬱對陳良生說:“今天是中秋節,是我們國家一個很重要的節日,僅次於除夕,我們國家的傳統是全家人坐在一起賞月,吃月餅,講究一個團團圓圓。”


    陳良生點了下頭:“我知道。”


    沈鬱看著他笑:“你想不想家人?”


    陳良生沉默了一下,那雙古墨一樣的眼睛翻著柔和的光,他看著天上的大雁輕聲道:“大雁南飛,遊子歸家,我自然是想的。”


    沈鬱嗯了聲:“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就帶四小姐回家吧。”


    陳良生看著他愣了下,他讓他娶四小姐了嗎?


    沈鬱看著棋盤笑了下:“你要幫我照顧好四小姐,她是我最親的妹妹,我留她這麽多年舍不得她出嫁,她……她在我們家這麽多年,拿不起針線,端不起茶碗,你要多擔待。”


    陳良生看著他鄭重的點頭:“我會的,不會讓她拿針線,不會讓她端茶遞水,我會給她添衣端茶,會永遠照顧好她。”


    沈鬱嗯了聲,他相信陳良生,隻是他舍不得,他不知道別的雙生子分開什麽感覺,他還沒有把她嫁出去就覺得舍不得了,可是留不得了,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娶她,沈鬱笑了下:“每當中秋節的時候你陪她看看月亮,讓她也過一下我們的中秋節。”


    陳良生看著他點頭:“我會的,我會帶她回來看你的。”


    沈鬱張了下口,還是咽了回去:“算了,還是不要常回來。”


    陳良生有些感激他,再一次的說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謝謝你把她嫁給我。”


    沈鬱搖搖頭:“你對她好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陳良生驚喜之情掩藏不住,這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沈鬱終於願意將妹妹嫁給他了,所以他下棋都沒心下了,棋盤都亂了,沈鬱看他這個樣也不由的搖頭,至於那麽高興嗎?


    沈鬱這麽想著看他:“我妹妹嫁過去之後,路途遙遠,不會經常回來,不知道我去你們南詔,陳兄歡不歡迎?”


    陳良生嘴角的笑容終於不扯了,抬頭看他,很認真的看著他,不確定他這話時玩笑還是什麽,他咳了聲:“王爺,你說什麽?”


    沈鬱又重申了一遍:“我要去你們南詔,我要跟著四小姐過去。”


    陳良生張了張口,嫁妹妹陪嫁哥哥的嗎?他怎麽沒有聽說大梁有著風俗?


    沈鬱看他這個表情氣哼哼的:“剛才還說讓我去你們南詔玩呢。”


    陳良生也不好意思的笑笑:“若王爺是去看郡主,那陳某定當掃榻相迎。”那就是說還是不歡迎他去常住了。沈鬱氣哼哼的落了一子:“本王說笑的,你不用害怕。”


    陳良生咳了聲:“我不是害怕,而是我……家太小,怕委屈王爺。”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大梁的攝政王要去他們南詔,他們南詔受不起啊。


    沈鬱剛想反駁,就聽見陳良生說:“已經很委屈郡主了,若再讓王爺委屈,那就是陳某之罪了。”


    他還是挺會說話的,雖然事事都是陳某,不是南詔,這個大皇子是很向著他的國家的,雖然心中不太樂意,但沈鬱還是知道,陳良生是不錯的,若一個人心中連國家都沒了,那他就別提做人了。


    沈鬱這麽說他也隻是不想看他那麽高興,他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這樣的身份去哪人家都不敢要,但是真被陳良生給拒絕了,他心中還是有幾分鬱悶的。真有一點兒嫁了妹妹卻沒有撈到任何彩禮一樣,吃了虧了啊。


    沈鬱這麽想著,唰唰的幾下把陳良生的棋給逼死了。陳良生看著自己那被逼到牆角的棋嘴角抽了下,沈鬱解釋道:“要好好對我妹妹,要是她過的不好,我就這麽對付你!”


    陳良生笑了,站起來右手壓胸鄭重的向他道:“王爺放心吧。”


    沈鬱點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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