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什麽,但沈鬱已經看到她手裏抱著的衣料了,笑道:“張嫂,你這布料是幹什麽的?”


    張嬸咳了聲:“那個,我,我想……”既然是不好意思開口,那就不是給他的,而且這布料看著也像是姑娘家的,所以沈鬱已經明白了,笑道:“張嬸,是要讓我幫你畫花嗎?”


    張嬸看他挑明了忙道:“是,哦不,哎,是這樣的,”她本來不是這麽靦腆的人的,要不也不會那天上午就來沈鬱他們了,實在是今天沈鬱變了樣子,沈鬱笑著請她進屋:“張嬸,你屋裏說吧。”


    張嬸到屋裏坐下,沈鬱也給她倒了杯水,張嬸慌忙接下:“不用,不用的,我今兒來是想跟你說,就是你上次不是給我畫了個花嗎?”沈鬱點了下頭,讓她接著說,張嬸說到這裏,臉上便笑出了花,喜悅讓她話快了:“我給繡了上去後啊,很好看,劉家小姐很喜歡,不僅沒有責怪我弄破衣服,還說我繡的好呢。還讓我幫她再繡一副帕子呢。”


    沈鬱笑了下:“這很好啊。”他也沒有想到他還有這個本事,應該讓四小姐來看看,他這畫花樣子也很厲害。


    看沈鬱是真高興,於是張嬸的話便好說了:“於是我呢就真給她繡了一方帕子,還是你給我的那個花樣,劉家小姐很喜歡,多給了我十文錢呢。於是我想了想就幹脆多繡了幾方帕子,想著拿到榮繡坊去看看,結果,他們大掌櫃還真就很喜歡呢!”


    沈鬱點了下頭,這榮繡坊的掌櫃的還是有幾分眼力的,因為這是他畫的啊。沈鬱咳了聲,不自戀了,其實能夠入榮繡坊的人眼中是因為這種繡法跟他們這邊不一樣,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格,這邊少數民族多,他們的刺繡是他們自己的風格,什麽東西都講究大,圓圓滿滿的,比較粗狂,跟他們京師的精細繡法是有差別的,一旦有差別那就便是物以稀為貴了。


    沈鬱笑著看張嬸:“既然榮繡坊的掌櫃喜歡,那我就多給畫上幾幅吧。”反正他的手已經好了。


    張嬸很高興,但是這高興是為沈鬱:“我來時怕你會不喜歡這種活,畢竟啊你是個讀書人,可看你是真喜歡那就好了,榮繡坊的掌櫃的說如果我有這樣的繡活就全都給他,我想過了,這都是你畫的,你的功勞,所以張嫂想把這掙來的錢分你一半,你看好嗎?”


    沈鬱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知道這個鄰居熱情,但也沒有想到這麽爽快,沈鬱咳了聲:“張嫂,我隻是舉手之勞而已,能夠賣出去是你的繡工好,你家姑娘繡工好。”


    張嬸這會兒已經看出沈鬱的脾氣了,爽快直接,從不欠別人的,她喜歡跟這樣的人說話,所以她大大咧咧的說:“好什麽啊,我們倆就是熟了,熟能生巧嘛,你是沒見著其他村裏的姑娘,人家繡的那才叫一個好呢。與他們比起來,我們倆就是個縫衣服的,那榮繡坊的掌櫃這次是這麽說的:說什麽這幅畫讓我們倆這繡工給糟蹋了。”


    沈鬱沒忍住笑了:“張嫂,你真是爽快人。”


    張嫂也笑:“張嫂是看你也是爽快人,所以對著你說話暢快。黃兄弟,你這就是答應了嗎?”


    沈鬱看了看這窮途四壁的牆,再想了想蕭祁昱砍柴掙得那幾個銅板點了下頭:“好,多謝張嫂給我找這麽一個活計。”


    張嫂很痛快的擺了下手:“什麽啊,是我要謝謝你啊,這銀子你拿著,這是我們娘倆用你的花樣子繡出來的,整整多掙了一倍呢。”


    沈鬱把那一小串銅錢又推了回去:“張嫂,這一次的我不要,張嫂你拿著,就當讓你多接一些帕子的定金吧,等我們這一次的掙錢了,你再給我不是更好嗎?”


    張嬸聽他這麽說恍然大悟:“黃兄弟,你說的是。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沈鬱看著她笑:“張嫂是急著給我錢了。”


    他說話真的是好聽,總能說到人心坎裏去,張嫂真是喜歡聽他說話,她坐在沈鬱家的床上,跟沈鬱嘮叨了好一會兒,把抱來的衣料一塊塊展開給沈鬱看,沈鬱也就一個個看過去,這次張嬸直接把皂筆給帶來了,沈鬱也就沒有客氣,每一件衣服都挨著看了,看完後就直接下筆了,每一幅畫都不一樣,每一個都恰到好處,張嬸看到最後問他:“黃兄弟,我問下你,你是做裁縫的吧。”


    沈鬱笑了下,他倒不是做裁縫的,而是看的太多了,京師也比這裏繁華多了,他的衣服沒有一件是重樣的,四小姐的也沒有,他想想她的衣服就可以了。沈鬱這麽想著有一些走神,不知道四小姐現在什麽樣了?應該到達南詔了,蕭祁昱既然派兵增援南陵邊境,那停戰之日就快了。


    沈鬱讓自己回過神來,不再去想那些事,他開始專心致誌的畫畫,本來就是他的老本行,現在改成畫衣服也沒有什麽。


    張嬸沒有想到她抱來這麽多衣服,他沒一會兒就給畫好了,連連感歎:“畫的真好,真好。”


    沈鬱笑笑放下了筆:“張嫂盡管用就可以了。”


    張嬸使勁點頭:“好,好。”


    沈鬱想了下拿過旁邊的紙筆:“我給你畫下來吧,這樣不容易掉。”


    張嬸連連感激:“那真是太好了。”


    張嬸看了看天色:“哎呀,這麽快就中午了,黃兄弟我給你們倆煮點兒飯吃吧,你們兩個大男人家的。”她說著挽著袖子真要去幹活,沈鬱攔住了:“張嬸,你快回家給你家孩子做飯吧,他們該放學了吧。”


    張嬸搖頭:“不用管他們,他們這學愛上不上的,要不是想著能讓他們出人頭地,我才不讓他們去呢,可他們去了後,兩天打漁,三天篩網,我氣都氣飽了。”


    盡管這麽說著,沈鬱還是沒有讓張嬸給做飯,因為也不好讓她看到他們沒有多少米了,他正等著蕭祁昱抓魚回來呢。


    等張嬸告辭後沒多久,蕭祁昱就回來了,他最近幾天越發跟砍柴對上了,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到中午吃飯的點不回來,沈鬱不想打擊他,這個侄子的脾氣就是這樣,一點兒都不服輸,越是幹不好的,他就越要幹。


    沈鬱看他砍了那一堆柴心裏給他估算,這能換幾個饅頭。


    蕭祁昱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把小木桶裏的魚撈出來:“皇叔,我們是吃烤魚呢還是喝魚湯呢?”


    沈鬱看今天天氣好,陽光很好,不是很冷,而且他今天心情也很好,於是笑道:“我們去河邊吃烤魚。”


    蕭祁昱聽他這麽說,便點了下頭:“好,走吧。”


    兩個人提著小桶,帶著鹽等調味品,搬到了河邊,沈鬱往河邊的草地上鋪了一塊草席,蕭祁昱已經架起火堆了,他們兩個前幾天烤過一次了,家就住在河邊,所以也方便,除了剛開始是糊的外,後麵的就很好吃了,比燉湯喝還香,沈鬱從那就愛吃烤魚了。


    蕭祁昱這次烤的比上次還好,鹽撒的很均勻了,魚肉烤的也正好了,沈鬱連著吃了三條,打了個飽嗝,蕭祁昱把剩下的都吃了,他如今抓魚也很厲害了,一個竹矛下去,有時候能穿兩條,確實比他砍柴有成就感,但是他就是放不下砍柴,大概是因為砍柴才能換銀子吧,他們總不能天天吃魚啊,這才剛開始,沈鬱還沒吃膩,等他吃膩了那就不想吃了。到那時候一定會說他無能的,就算不說出來,那心裏一定這麽想的!


    蕭祁昱在河邊邊磨牙邊刷碗,他現在幹活越來越有樣子了,知道挽起袖子了,沈鬱盯著他的手臂,他手臂下方有一道很醜的傷疤,凹凸不平,而且很明顯的少了一塊肉,沈鬱這麽看著都覺得疼,他問道:“你手是怎麽弄的?”這肯定不是打仗傷的,這是新傷,傷口處還是粉色的。


    蕭祁昱這才想起他手上的傷,他看著沈鬱磨磨牙:“砍柴砍的。”


    沈鬱無語的看著他:“砍柴能砍到哪兒嗎?”


    蕭祁昱切了聲:“要不你去砍砍試試?”


    沈鬱低下頭去,不再跟他吵,心想這掙錢之事迫在眉尖了。


    蕭祁昱本來想著借這個傷口使勁訛沈鬱一頓的,好讓他使勁的愧疚下,但沈鬱已經開始卷涼席要回屋裏去了,蕭祁昱跟著他,把碗筷放下後進屋,看見他在整理畫紙,他又要開始畫畫了,於是蕭祁昱抱著胳膊依著門看他,他覺得沈鬱對他沒有以前那麽好了。


    不是他矯情,也不是他找茬,是真這麽覺得的,沈鬱不再粘著他,也不再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跟他吵,那個吃醋勁兒一點兒都沒了,當然他也不想讓他吃醋吵架,就是單純的覺得不對勁了。


    蕭祁昱這麽想著靠近他,站他身後看,他這麽高的個兒,站他身後直接擋光,沈鬱回頭看他,這才發現靠的也很近,於是沈鬱後退了下,碰到了桌子,蕭祁昱把他摟住了,沈鬱看了他一眼:“你靠這麽近幹什麽?”


    蕭祁昱什麽都不幹,就是把他抱起來:“皇叔,你手剛好,就不要畫了。”


    他一本正經的說著,一本正經的把他往床上抱,沈鬱看著他這個麵癱臉也很無語,蕭祁昱把他放床上也不走,趴他身上,靠近他脖子時,鼻/息全都噴他脖子上,沈鬱腿直接就如軟了下,腹部升起一團火,他越掙紮蕭祁昱就越發使勁壓他,沉重的身體壓著他,這種磨蹭他受不了,他暗暗的咬了下牙,這個混蛋,跟他睡了幾年沒白睡,知道哪兒是他弱點了。


    他對他的身體很無奈,這些日子早就清楚了,他的毒是清了,可本、性也改不了了,這個身體更加的改不了了,畢竟他放/蕩了那麽多年。


    蕭祁昱在他身體軟的那一瞬間就知道他的反映了,他把他壓製的喘息了後就不動了,他手撐在沈鬱上方看他:“皇叔,你睡覺吧,大夫說你身體還沒有好。”


    沈鬱在心裏罵了他,蕭祁昱把手臂放他頭下:“睡吧。”蕭祁昱也想罵人,陳季齡說必須要讓他休養一個月。


    沈鬱翻了個身,不想看他。這個混蛋真的是越來越氣人了。


    蕭祁昱也不在意他用屁股對著他,他把手臂搭在他腰上,把他摟了摟,靠著他睡了。反正沈鬱還是喜歡他的就行,就算不喜歡他,喜歡他的身體就行,喜歡他的臉就行!


    兩個人躺在床上睡了個午覺,蕭祁昱沒在掛念他的砍柴了,他已經砍了好幾天了,明天是個市集,他再去賣賣試試,他想開了,何必這麽較真呢,反正他們隻在這裏住一個月,隻用湊夠些回邊關的銀兩就夠了,等沈鬱身體一好,他立馬就帶他走了。


    蕭祁昱計劃的挺好,但是沈鬱比他更有計劃,他眼看著要成小富翁了,他靠著給人畫花樣子掙錢了。


    蕭祁昱看著在他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再看看坐在正中間的沈鬱,覺得深深的被排斥了,屋裏直接沒有他站的地方,而且他還得負責給她們燒水喝。


    她們已經來了他們家很多次了,在沈鬱無數次介紹他就是這麽脾氣,寡言少語、臉皮薄時,這些七大姑八大姨便不再在意他的冷臉了,有時候還笑著說:“沒有到黃兄弟你還有個這麽大的侄子啊。”


    沈鬱看了眼蕭祁昱笑:“不是親的,我一個遠方大哥去世的早,於是這侄子就跟著我了。”


    他編謊話越來越溜了,七大姑八大姨紛紛稱讚他養侄子養的好,非常有禮貌,長的又好,真是有什麽樣的叔叔就有什麽樣的侄子。


    蕭祁昱在院子裏邊砍柴邊聽著,嘴角沒忍住抽了好幾次,他到底哪兒像沈鬱了,都說不是親叔侄了!


    這些人為了討好沈鬱,連他也誇上了。蕭祁昱隻磨了磨牙,還是得燒水給她們喝,誰讓她們誇獎他有禮貌呢。


    蕭祁昱蹲著茶水去給她們倒茶,他們現在已經有銀子了,憑著沈鬱畫這個掙出來的,沈鬱不僅帶動了張嬸家,連整個村子都給帶福了,反正他說花樣子畫一個是畫,畫兩個是畫,還不如一起呢,而且繡一副帕子或者衣服要耗很長時間,那還不如全村人一起呢。


    於是這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來的原因,她們家的女兒不適合跑到他們家來問,於是當娘的就都來了,他們看沈鬱的眼光那真的是看財神爺一樣。


    有好幾個媳婦問沈鬱:“黃兄弟,你可有妻室?”


    沈鬱還沒等說什麽的,蕭祁昱接上話了:“他有。”


    那幾個人失望了下,可轉念一想又回過神來了:“那,怎麽沒有看見弟妹呢?”他們可是知道這房子裏就住了他們叔侄倆。


    蕭祁昱不動聲色的說:“我嬸子在老家時去世了,”他也不讓那些媳婦有續弦的話題,繼續道:“我叔叔最重情了,他說這一生就隻娶我嬸子一人了,是不是,皇叔?”要敢說不是,他今晚掐死他!


    他看著沈鬱惡狠狠的笑,沈鬱看了他一眼對著眾人笑:“是啊,我亡妻已去,我發過誓,此生再也不娶。”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比的平靜,可蕭祁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別扭,沈鬱說的像是真的一樣,這種感覺也讓他心裏不舒服。沈鬱他真的不再喜歡別人了嗎?


    沈鬱說完這句話後,便又重新把氣氛帶動起來:“六嬸,你看這個花樣還合適嗎?配上你這塊深紫的布好看,葡萄又代表著千子,是福壽的代表,老人家一定喜歡的。”


    六嬸被他說的連連點頭:“好,好。”


    幾個人被他岔開了話題,又去研究他的花樣子了,沈鬱也一個一個的說,從他平靜的表情來看,他是喜歡這份平淡的生活的。


    他把他所有的感情連同過去一同埋葬起來,所有愛過的人,所有愛過的歲月都封存了。他的心仿佛隨著那些歲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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