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來紅塵中,誰在宿命裏安排)


    周末的時候,許銘心按照自己的工作計劃出差了,汪磊雖然不大樂意卻也隻能接受,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學校裏的戀情,一衝動就可以隨便逃課,大不了被罵一頓,這是生活,對於已經有過一次婚姻的他來說,他經驗豐富。隻是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讓他一下子就成了被蘇洋鄙視的對象。


    對這兩個男人來說,這個周末可以無所顧忌的吃喝玩樂了,蘇洋周一正式上班,而汪磊則還有一個星期的空閑。兩人用一天的時間把公寓改裝成了許銘心想要的那種,晚上就拎了兩提啤酒在家煮火鍋。許銘心推薦他們的海底撈火鍋底料,紅油辣湯,電磁爐也絕對給力,咕嘟嘟的冒泡,羊肉片一滾就熟,沾著麻醬兩人吃的不亦樂乎。


    “來,喝!”


    “啊,爽!”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家裏要是沒女人,男人是絕對無所顧忌的,汪磊和蘇洋喝的東倒西歪,愜意的很,蘇洋問他,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又把許銘心給追到手了?


    汪磊把前前後後包括同學聚會的事情都給他講了一遍,一邊說一邊傻乎乎的笑,“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還是回到她旁邊了,有的時候我在想,老天安排我多複讀那一年或許就是為了遇見她!”


    當年第一次高考汪磊明明考的就不錯,可卻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讀成想去的大學,他爸媽偷摸把誌願表改了,所以在他滿懷期待的時候收到的是離家不遠的石油學院的通知書,汪磊大鬧了一場後選擇了無聲的反抗,拒絕去讀大學,換了個高中複讀,死活就是不想留在d市。


    後來便和許銘心做了一年同桌。


    “那當時怎麽就不珍惜!”蘇洋反問。蘇洋屬於比較幸運的一個,和汪磊差不多的情況但因為比較謹慎並沒有讓父母抓到漏洞。後來他讀大學,隔三差五於汪磊通電話,聽他說過,同桌好像對他有意思。


    “當時……哼……”汪磊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罵自己,“當時懂個屁!”


    蘇洋明了,十八,九歲的年紀,除了青春荷爾蒙偶爾讓心裏癢癢的,其實關於愛情,關於生活又有誰懂!除了忙碌的學習生活,女生大部分時間在對著明星花癡,男生大多不是打籃球就是打遊戲,彼此之間的怦然心動都被各樣的現實扼殺了。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蘇洋感慨。


    的確,男生本就晚熟,等意識到許銘心不在身邊他難過的時候已經是大學了,“我去找她,她竟然說已經不喜歡我了!”汪磊生氣,“你說我的脾氣,會死契白咧地再去追她?”


    “這次不是死契白咧的?”蘇洋取笑他,都拋家舍業地追到北京來了,“早這麽痛快,沒準你們倆已經修成正果了,還用得著中間在宋曉靈那兒停車一年。”


    蘇洋說的宋曉靈是汪磊的前妻,結婚離婚一共用了一年。


    “都是命中注定啊!”汪磊突然不找邊際的問,“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什麽我上了大學回頭發現是大學把我上了……”


    蘇洋表示不知道,這大概是網上的什麽流行語,他並不是很清楚,汪磊繼續解釋,“去外地上大學是為了反抗爹媽,早知道畢業還是要回去,我又何苦複讀,娶曉靈還不是因為應付他們老兩口。”


    汪磊的成長過程是一個和父母對峙的過程,可卻沒有一次取得成功,唯獨一次讀的大學不是父母給安排好的,可大四上學期家裏就停了他的經濟支持,逼的他不得不舉白旗投降回家工作,從此便過上了那裏大部分年輕二代的日子,悠閑卻無聊的工作,安逸但沒有鬥誌,隻等著一步步往上升,幾十年後退休養老就行了。就連結婚對象也是家裏給介紹的極為門當戶對的女孩子,交往沒兩個月,汪磊破罐子破摔的和宋曉靈結了婚。


    可沒有感情甚至是被排斥的婚姻根本不可能長久,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就有了第三者,接著便是離婚大戰,拖拖拉拉的到最後汪磊和那個小三兒也沒結果,就這麽昏昏噩噩地混應酬,混日子。


    “沒想到再遇到她吧?”蘇洋問。


    “要不是小新,我估計這輩子就廢了!”汪磊醉了,酒後吐真言,他毫無芥蒂地告訴蘇洋,“再看到她的時候,我就感覺整個人被喚醒了,我後悔,為什麽當年沒抓住她,白白地錯過了這麽長時間,像是半輩子都白活了。”


    蘇洋沉默,他從沒喜歡過一個女人到這種地步。和汪磊一樣,年少的時候動心過,以後也斷斷續續在紅塵裏摸爬滾打,卻從來沒有誰讓他感覺到重獲新生的力量。


    汪磊繼續說,“蘇洋,我羨慕你,甚至都嫉妒,你一直在走自己想走的路,你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真嫉妒你!”他反反複複的說了好幾次嫉妒,是發自內心裏的嫉妒:蘇洋畢業就逃到了國外,現在是衣錦還鄉,一回來就有體麵的工作,而他,不行!


    蘇洋繼續不出聲,聽著汪磊一句一句怨著父母的□□,恨著d市那個特殊的社會規則,他何嚐不是感同身受。他的家庭和汪磊差不多,父母都是石油工程的高工,在d市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這些下一代的在出生的時候就基本是被安排好了的,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甚至要哪個班主任,念哪個班級,坐哪一排都是父母一句話的事情,和那些想調座位需要走後門的同學不一樣,他們注定一帆風順。


    可這也限製了他們的自由,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全都是父母安排好的,每個人都想反抗,但沒誰能反抗成功,蘇洋不過是比汪磊多了一個心眼兒,填報名表之前複印了張假的給父母,自己則偷偷地報了真正的誌願,去了離家上萬裏的地方。


    再後來他的命運和汪磊沒什麽差別,父母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樣在臨畢業的時候斷了他們的經濟支持,可這是早在他意料之中的,所以在上學的第一天他就做足了準備:他在外偷偷打工賺錢,省吃儉用,別人玩的時候他都是在學習,最後申請到了公費留學。經濟上獨立了他便無所畏懼,趾高氣昂的去了加利福尼亞,一去就是五年,而父母也毫無怨言。


    其實,命中注定這回事聽著嚇人,也還是看個人的努力造化吧。這些年,汪磊一直喊著痛苦,他同情,可也沒有絲毫辦法能幫的上忙,人在泥潭越陷越深,那樣的城市越呆越磨滅人的激情。但是古語說的好,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拯救他的竟然是許銘心,而汪磊這次的破斧沉舟也讓他發自內心的佩服。


    蘇洋掰開汪磊的手拿出已經被他捏變形了的啤酒罐兒,盡量去勸慰,“不用嫉妒我,你現在不是好了麽,以後會更好的,該輪到我嫉妒你了!”


    汪磊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是啊,以後就好了……我有小新……”


    撲通一聲,汪磊靠在沙發上半睡不醒,還嚷著要繼續喝,蘇洋在他臉上一頓拍,“還喝,我記得你以前不少喝啊,這怎麽不到十個就完犢子了!”蘇洋意識到,他自己也已經開始用家鄉話罵人了,那就證明自己離走不能路不遠了。


    而這時,汪磊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我告訴你蘇洋,你就羨慕我吧,小新身材可好了,看著瘦,摸著還有肉,那腿那長,那腰那細,那胸……呼呼呼……”


    “cao,年倒是接著說啊!”蘇洋突然莫名其妙的渾身發熱,還真是喝多了,他怎麽開始想象那美麗的畫麵了,不禁晃晃頭又去洗了把臉算是清醒了些,心中暗笑,這要是被石頭知道了,他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汪磊的手機響了,他早已經睡的不省人事,蘇洋本來要回自己房間,可無意間瞥見了來電顯示:小新。鬼使神差的蘇洋就接了電話,“hello!”


    許銘心一聽聲音不對便問:“汪磊呢,你誰啊,蘇洋?”


    “石頭喝多了,睡著了!”蘇洋回答,然後問她,“這都幾點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許銘心開始抱怨,“別提了,我剛到項目地賓館,飛機晚點兩個小時,到這兒又坐了三個小時的車,下了高速又有事故!”這一天她過的跟西遊記似的,但聽到汪磊喝多了也就顧不上自己的事情,“你們倆喝酒的?”


    “恩,在你家!”


    “你們來給我收拾屋子沒有,聽你說話舌頭都硬了,你們喝多少啊!”


    “大小姐啊,我們倆給你當了一天木工,裝了拆,拆了裝的,反正都弄好了,你不放心就回來驗收啊!”


    “好啦好啦,我得一個星期呢,你們倆睡覺吧,千萬把門給我鎖好了!”


    “知道了,許總放心!”


    掛了電話,許銘心突然覺得自己變的羅嗦了,哎,怎麽跟弄了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留在家裏一樣,她不禁害怕,這一個星期再回去,家裏不定被他們造禍成什麽樣呢,她可不確定汪磊生活能不能自理!


    想到這兒,許銘心像是得到了一個甜蜜的負擔,以前她出差從來不會擔心這些,進了小偷又能怎樣,可現在,她竟然盼著時間快點兒過,因為家裏有了一個等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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