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痛!”我像個正被打針的小孩一樣挺直了腰杆希望能以此減緩班智瑜為我處理背後傷口時帶來的疼痛,隻不過這效果微乎其微,“啊啊啊!”


    “沒有那麽誇張吧……”班智瑜用鄙視的眼神望著我,他甩了甩手上的醫療鉗,上麵夾著的消毒棉上還蘸有褐黃色的碘液,“隻不過是幫你的傷口消毒而已……”


    “你試試看!”我不服氣道。


    “是是是,我可沒你那麽幸運,身上那麽多傷,竟然沒有被咬甚至連變異者的抓傷都沒有。你可真夠幸運的……現在別動啊,我幫你縫針。”這幾天在基地醫療站的工作讓原本弱不禁風的班智瑜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地醫生,不過從他操作這些醫療設備來看,水平還停留在業餘階段。


    “幸運?一天內三次被變異者壓在地上,見了各種血腥暴力,你說這是幸運?”


    “那不是,三次被變異者壓在地上還能在這裏大吼大叫,不是幸運是什麽?胸口紫了那麽一大片也沒見斷幾根骨頭。”班智瑜一邊低頭幫我縫合在昨晚戰鬥時留下的刮傷一邊笑道,“要我說就是你太煩人,地獄都懶得要你。”


    “聽上去你倒是希望我重傷不治啊。”


    “沒!我可不敢……”


    雖然口頭上還是那麽嘴硬,但不得不承認,我能在昨晚的戰鬥中活下來確實是萬幸。一夜之間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也不下十幾處了,清淤和各種擦傷自然是少不了,就連之前愈合的槍傷也出現了傷口撕裂。遭到變異者重擊的胸口在戰鬥背心的保護下也沒有大礙,隻不過像是部落紋身一樣留下了一大片淤紫,背後的那一道五厘米左右長的傷口更是最讓眾人關心,不過在各位醫生反反複複的檢查化驗下終於在第二天的早晨得出結果——這隻是一道刮傷。也不知道我蹭到哪了,竟然留下這道傷口,但無論怎樣,我們也算是有驚無險。醫生們也就把這種沒有太多技術含量的縫合工作交給了實習生水品的班智瑜。


    “喂!痛啊!”傷口周圍皮肉的拉扯讓我躁動不安,所以我自然而然將這些牢騷全都發在了班智瑜身上。


    “忍一忍好不好!”班智瑜沒有理會我的抗議,繼續全神貫注地給我縫針,我也不指望他能縫得多好,留下一道難看的傷疤看來是在所難免的了。


    我不耐煩地撇了撇嘴,隻好期盼他快點給我處理完畢,好讓我去看看基地的戰後情況。話說回來,黃瑋崢和龍皓把我丟在這後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情況如何。


    “好些了嗎?”陳茉端著一杯熱咖啡,走到我跟前遞給我後笑道,“給,喝杯咖啡提提神。”


    “真是難得……”


    “什麽?”


    陳茉沒聽清我小聲的諷刺,於是我趕緊打哈哈唬弄道:“啊沒!放在那張桌子上吧,這麽燙,我怎麽喝!”


    “好心沒好報。”陳茉嘟著嘴把咖啡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隨後找了張椅子撐著靠背反坐在我麵前,一臉新奇地看著班智瑜幫我縫針。


    被這反應遲鈍的笨蛋盯著讓我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來。“看什麽看啊!”


    “沒事啊。你過去打架也會傷成這樣嗎?”


    這是什麽問題啊……真不知道陳茉的大腦是不是已經發育完全,我又好氣又好笑道:“開什麽玩笑,說的我像個校霸一樣。再說了,如果每次都成這樣,我還用活啊。”


    “哦,也是……”陳茉把腦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擺出一副如有所思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明白我說什麽沒有。


    “ok,沒問題啦!剩下的瘀傷你就自己塗點藥水之類的好了,別浪費啊!”班智瑜一邊收拾工具一邊遞給我一小瓶藥水,從他表情判斷他對自己的“傑作”還挺滿意的,希望不要太糟。


    我接過跟一個眼藥水瓶差不多大的小藥瓶,不滿道:“這麽一點哪夠我用啊!”


    “現在藥品稀缺,給你都不錯了。”班智瑜端起醫療盤聳肩道,“我去看看外麵還有什麽要幫忙的,你在這休息一下好了。”


    “對了!梁旻莨她們今天一早就回來了,有一些傷員,劉醫生剛才說要你去幫幫忙。”思緒慢半拍的陳茉忽然叫道。


    “你怎麽不早說……”班智瑜苦笑著走到門簾前,無奈地聳聳肩道,“好的,杜宇恒你不要到處亂跑啊,待會傷口又裂開。”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我不耐煩地瞥了一眼看著我一臉不信任的班智瑜,見他還有些不放心又用手在空中掃了掃哄走這個囉嗦的家夥。


    班智瑜知道再待下去我恐怕就要動手了,於是趕緊笑嘻嘻地拍屁股走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變得像另一個黃瑋崢一樣開始喜歡對我說三道四,而我在這幫朋友當中就像一個長不大的麻煩鬼,老是讓他們不放心。我有那麽冒失嗎?


    囉嗦鬼走後,房間裏就隻剩下我和陳茉兩人。往往隻有在這個時候陳茉的存在感才會有所提升,我回頭一看,她還是像剛才那樣盯著我。其實我心裏也有些暗喜,要是在現在這幾個我們認識的女孩子裏麵選一個做女朋友的話,我絕對會選她。理由很簡單,好欺負啊!


    想是這麽想,但我自然不會那麽輕易表露出來,因此我又擺給她一副臭臉道:“你還待在這幹嘛?去外麵幫忙啊。”


    沒想到陳茉跺起腳喊道:“我好心給你帶咖啡,你幹嘛老嫌棄我!”


    看來我要是繼續這樣說下去,陳茉肯定要生氣,我見狀隻好哄道:“好吧……大小姐,找我還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在這啊?”


    女孩子最常用的無理取鬧開始上演了,累了一天我可不想跟她在這個時候開罵戰,妥協是現在唯一的選擇。“可以啊!當然可以!相待多久都行!那我靠牆打個盹,你繼續忙哈。”


    “哎等等!”見我要起身走人,陳茉連忙呼喊道,“我找你是有些事啦……”


    我就知道,在學校裏女孩找我通常隻會是要我做什麽,而且從來不會有什麽好事。我習以為常地歎了口氣,默默地為自己報了聲不平,找了個可以倚靠的桌子旁,一邊為自己上藥一邊說道:“好吧,找我有什麽事。”


    “你跟黃瑋崢關係算是我們當中最好的,是吧……”


    這個話題開頭立刻激發了我的興趣,我自己都能感覺道麵部的肌肉在這時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是啊,他怎麽了?”


    “你有沒有覺得他最近有些奇怪……”還真被這個反映遲鈍的女孩說中了,這幾天裏我或多或少也感覺到了黃瑋崢舉止的微妙變化。


    “嗯,是有點,但還好吧……”


    “你確定?”陳茉看著我再次確認道。


    和她對視了幾秒後,我自己的意誌也開始搖擺不定,沒等它愈演愈烈,我便草草喊道“呃……你幹什麽!他沒啥事啦!你多慮啦!”


    “好……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陳茉不自然的表情引起了我的注意,憑經驗我敢保證她還有話要說。


    我把藥瓶放在一邊,在這種情況下也沒什麽心情擦藥了,還是早點解決陳茉的問題為上。“天啊……姐姐你是不是還想說些什麽!這裏又沒外人,你說就是了!”


    “杜宇恒……我們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突然被陳茉這麽一問,我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啊?哦,算啊……然,然後呢?”


    “我有件事想了好久,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陳茉也害羞地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指,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打算開口。


    不會吧,莫非我和她想到一塊了?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期待地注視著陳茉,胸口砰砰直跳,仿佛這一刻每一秒都變得格外漫長。


    “呃……”感覺過了好久,陳茉終於抬起頭用她清澈的眸子看著我說道,“我……我喜歡黃瑋崢好久了!”


    “啊?”我的肩膀轟然一垂,整個人向被潑了盆冷水一般,頓時清醒了不少。真是笨,我們的談話主題一直都圍繞著黃瑋崢,怎麽可能會繞到我身上啊!再說了,誰會喜歡像我這種不靠譜的家夥……


    “對……對啊!所以希望你能多照顧一下他……”說到這,陳茉就和其他癡情的小女生談起自己喜歡的男孩一樣,微微垂首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臉上泛起清新的紅光,“你也知道啊,他看上去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但卻比我們想象的要脆弱……但他老是逞強……我也不好意思去問他……你平時跟他走地最近,拜托你多留意一下好嗎?”


    我像迷離於冬日中和煦的陽光一般呆呆地望著陳茉,不禁對黃瑋崢心生羨慕;陳茉後來說了什麽,我根本就沒有聽見。突如其來的失落帶著自欺欺人般的尷尬一次次敲擊著我的胸口,隨之而來的陣痛絲毫不亞於傷口帶來的疼痛。曾經設想好的場景和默默準備過的對話全都一股腦地塞進內心的最深處。


    “杜宇恒?”


    “啊?哦!沒問題,你不說我都會這樣做咧!我和他誰跟誰嘛!”我緊咬著臼齒強擠出一絲僵硬地笑臉。


    “真的嗎?那太好啦!”我的保證就像一劑興奮劑一樣讓陳茉一下子喜笑顏開,她激動地衝上前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毫不在意我身上還未幹透的藥水以及我黯然的微笑。


    “痛痛痛!”我另有其意地用雙手試圖阻止陳茉,不過她已經把我抱在懷裏。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她的體溫是如此溫暖,隻可惜以後應該沒有這種機會了吧。


    “我就知道你杜宇恒夠義氣!”陳茉心滿意足地鬆開手,而我卻依然還保持著剛才雕像般的姿勢。


    我們倆剛結束擁抱,兩人的距離還沒完全拉開,黃瑋崢就和龍皓還有梁旻莨就有說有笑地走進來。看到我和陳茉不約而同地轉頭還有臉上強掩的慌張後,他們三人都壞笑地向我們點頭,自以為然地開始數落我們倆。


    “哦哦哦!你們兩個趁我們不在做了什麽啊?”龍皓從來都是調侃我的馬前卒,他第一個帶頭笑道,“孤男寡女地在這竊竊私語啊!”


    “而且杜宇恒你還沒穿衣服,想對我們家陳茉做什麽啊?”梁旻莨真是嘴上不留情,好不容易擺平那麽大麻煩,她還不積點口德。


    “沒……沒有!”


    “沒……沒有!”龍皓有腔有調地學著陳茉矢口否認的樣子,擺著鬼臉說道,“你身上都有恒哥擦的藥水,還好意思說沒有!”


    陳茉向來不會說謊,我搶過話頭隨口解釋道:“那,那是陳茉在幫我上藥的時候弄的!”


    “啊?”陳茉看了我一眼,遲疑了半秒後立刻心領神會道,“對,對啊!”


    黃瑋崢在這種時候向來不會毅然決然站在我這邊,而且他絕對會給予我最後的致命一擊。“那剛才陳茉幫你擦藥擦在哪了?”


    “腰!”


    “背!”


    背什麽背啊!自己身上的藥水明顯就是剛才擁抱的時候沾上的,再怎麽樣也不會是背上啊!這種時候還能瞎想,真是服了這個傻裏傻氣的女孩。


    黃瑋崢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非但沒得到同情,他還落井下石道:“可以哦,兄弟。”


    “可以屁啊!”


    我氣憤地撇開他的手,剛準備開始反擊,誰知黃瑋崢故意話鋒一轉道:“對了,你快點換上一件衣服,劉隊長準備要召開全基地的集會,所有人都要參加。”


    “真會挑時候說事……”我小聲嘟囔了一句,還在伺機解釋剛才的誤會,但看這個情形我是隻有忍氣吞聲的份了。


    “呐,你的衣服。”梁旻莨臉上還沉浸在剛才的玩笑當中,忍俊不禁地遞給我一件白色的長袖體恤。


    我接過衣服,邊穿邊問道:“現在就走嗎?”


    “那你還想等到什麽時候,其他人都集合了。”梁旻莨高聲催促道,“就你慢吞吞。”


    我挽起袖子,指著右腕上的淤青委屈道:“為什麽傷員還要出席啊……”


    “你又不是重傷!而且那個劉隊長還說要向我們鄭重道歉,點了名要你一定要到場。”梁旻莨一臉神秘似笑非笑道,“不錯嘛,杜宇恒,你當兵算了。人家軍隊長官蠻器重你的嘛!”


    我知道梁旻莨又是在挖苦我。從小到大,當兵就從沒在我的考慮之內,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可不希望天天被關在軍營裏訓練。即便如此,這也絲毫沒有影響我對軍事的熱愛,各種軍事裝備和訓練動作我基本都能快速掌握。可話又說回來,現在當不當兵還有差別嗎?我們每天都在為自己的生存戰鬥。在末日餘生的日子裏,戰鬥基本占據了絕大部分。過去嬌生慣養的梁旻莨又何嚐不是一個隱匿高手呢?


    “要當兵你當去,我還是回我的南寧比較好。”我擺擺手,不耐煩地結束了他們沒完沒了的賴皮玩笑,自己帶頭走出了醫療站。


    昨夜的激戰把原本一派生機井然有序的田陽基地變得麵目全非。我們的臨時醫療站設立在基地原來的軍控區中,這裏遭受的破壞不算嚴重。空氣中充斥著消毒藥水的味道,路上的屍體也全都被處理幹淨,隻不過那些讓人後怕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洗去。隨處可見燒焦的設備被集中清理,堆放在兩旁的生活物資貼上了基地各個片區的名稱,我猜這大概是基地的應急物資吧。


    一路上我們也沒見到什麽人,遇到的大多都是負責清理工作的軍人和平民誌願者。在差不多靠近一個機庫前開闊的集會場地後,可以看到的人也漸漸多起來,但數量明顯沒有第一次我們來到基地時那麽多。現場沒有以往那麽熱鬧,人們的臉上都像蒙上一層霧霾般灰暗,空氣仿佛凝固了似的感覺不到一絲生氣,秋的冰涼又讓這一切變得更讓人感傷。不時能聽到有人在啜泣,還有一些碎碎細語,我們不敢打破這寧靜,隻好找了個稍微偏僻的角落落腳,默默等待會議的開始。


    “人真少……所有人都在這嗎?”我靠近黃瑋崢問道。


    “嗯,算上部隊的大概也就一百來號人吧。”黃瑋崢凝視著機庫前停放的直升機說道,“昨晚做了一下統計,一百多人中,傷員就有二三十人,想要重建原有的基地規模都困難。”


    “放心,我們應急大隊的人各個都是條漢子,居民的生活還是可以基本保證的。”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我們身後冒出來,回頭一看,原來是換上了一件新的作戰服的謝濤,他本來就比我們都高許多,筆直的站在我們身後更是給人以一種潛在的壓迫感,如果不細看,根本覺察不到他身上還帶有槍傷。


    我用目光從頭到尾打量他一遍,心中暗自感慨軍人堅強的意誌與生命力。其實從站姿就可以看出來,雖是同齡人,撇開受傷的程度不說,至少謝濤在經過一夜的惡戰後仍然精神抖擻,在這一點上我明顯就要遜於他。


    站在挺拔的謝濤旁,我就像是一個街頭小混混,吊兒郎當地在和他寒暄道:“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昨晚止血以後就沒啥大礙了。”謝濤還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點傷對我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才勉強到謝濤肩高的班智瑜像他的弟弟一樣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和我目光接觸的那一刹那他立刻從我臉上不懷好意的歪笑上覺察到那些不客氣的玩笑即將襲來,趁我還沒開口就對瞪著眼對我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求你別開金口了。”


    “你又知道我想說什麽?”


    “反正不會是什麽好話。”


    既然陰謀被拆穿,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倒是站在我身邊的黃瑋崢一直在左顧右盼地尋找著什麽,對我們幾個人的談話有點心不在焉。環視身邊的朋友,我才發現張曉穎和林瞿沒有和我們站在一起,好像刻意回避人們的目光一樣躲在了人群的最外層。黃瑋崢發現了他們倆後,我也順著他的目光找到了這兩個似乎以外人自居的家夥。


    還穿著那身墨綠色夾克的張曉穎把頭發盤成了一個馬尾辮,如果再加上她那張反曲弓就更像一個真正的末世獵人了。土頭土腦的林瞿也在同時看到了我們,友好卻還有些顧慮地向我和黃瑋崢招了招手。張曉穎則是歪著身子,左手叉腰右手隨意在空中擺了擺,看似不近人情地向我們點頭,像一個不良少女幫派大姐頭一樣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最低限度的表示出自己的善意。我向來對這種帶有一點痞氣而且還盛氣淩人的大姐大敬而遠之,不過黃瑋崢卻像是甘心拜倒在她的牛仔褲下一樣,同樣不漏聲色地用微笑回應她冰冷的招呼。


    “哎哎,有人來了。”梁旻莨一直在關注會場的情況,看到劉禮承在幾位軍官的陪同下嚴肅地出現在人群中後,她愛湊熱鬧似的招呼我們道,“快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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