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在被子外響起,薛青梅趴在被子裏緊緊捂著臉,心跳快得沒法控製,臉頰熱得好像要燒了起來,任憑石敬安好說歹說就是不肯出去。終於,男人似是放棄了,不再說話,外麵平靜的,世界仿佛突然安靜下來。四周的所有東西都開始無比清晰起來,她趴在柔軟的床墊上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頭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重重的呼吸聲,臉頰越燥得厲害。


    他喜歡自己……他怎麽會喜歡自己……


    這個念頭在心裏翻來覆去,竊喜與甜蜜、苦澀、無措等情緒齊番湧上心頭,似酸似甜五味雜陳,好幾次冒出質問他的念頭,但又一次次被她摁滅,她始終沒法相信這個猜測,她不敢……幸福就像水裏的影子一樣,她真的怕了……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雨聲似乎都漸漸沒了,她不知不覺在被窩裏邊睡著了……


    第二日,石敬安便生龍活虎的下床了,外頭雨勢減小,叫人心情也好上了幾分。青梅想到昨日之事就臉燥,腳傷還沒痊愈,隻能扶著東西慢慢行走,若非如此她一定走人了。吃過午飯後,卻不想地母庵一陣喧嘩,居然有七八個神色驚恐、悲傷落魄的村民上山來了。


    從村民口中得知消息,不知是哪個天殺缺德鬼做虧心事惹怒了龍王爺,降下懲罰連下了三日三夜雨。此刻金波江大澇,江水已經衝垮江堤淹沒了下遊幾百戶人家和上千畝良田。而這些村民是附近小周屯子裏的難民,小周屯靠金波江近,但好在地勢中等,房屋沒跨,卻是淹得大半住不得人,所以村民人才拖家帶口到山上來避禍。


    青梅聽到消息第一個想到的是楊梅村,顧不得尷尬再次找上石敬安,托他下山回去一趟。如果沒有得到楊梅村確切的消息,她實在難以心安。


    石敬安正有此意,午飯都沒吃就披風帶雨地下山了。


    不到兩個時辰,他就回來了,放下蓑衣鬥笠,一邊接過毛巾擦拭臉上的雨水一邊道,“梅子,金波江水勢大漲,淹了橋和路,楊梅村在對岸咱暫時回不去了。不過我聽說楊梅鎮那邊倒沒受影響,雖然淹了幾畝田,但水沒到村子裏去。另外官府已經派人來了,受災比較嚴重的是下河毛尖村,村裏幾百戶人家房屋全沒了。還有不少老鄉失蹤了,這雨起碼還有兩日下,梅子,咱們暫時隻能呆在地母庵了。”


    說著他又拿起方才從山下帶來的包裹,道,“這幾套衣裳鞋麵是我繞到另外一個鎮子上買的,你拿著吧,暫時回不了村也要些換洗的東西。我估摸庵子裏的人會越來越多,庵子裏房屋不夠,師太會重新分配房間……”


    聽到楊梅村沒受影響,青梅的心安定了,但看著石敬安仍然在滴水的發尖,看著他手裏遞過來的東西,她實在有些羞愧,“石頭哥,這些東西……我不收。”


    石敬安哪裏會讓她拒絕,將東西往她手裏一塞,“收下吧,事情分輕重緩急,那日是我唐突,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疏離。不說其他,你還喚我一聲哥不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薛青梅心裏羞意更甚,尤其聽到那聲“哥”的她心裏又莫名湧起幾分焦躁感,默默地捧著那包裹衣物,指尖都有些發白。接著,又聽見那人沉了沉嗓子,略低微的道,“這……這是我第一次為女人買東西,你,你莫要嫌棄就是……”


    薛青梅猛地抬起,就見那人眼神閃了閃,臉頰滑過一抹可疑的紅色,飛快道,“妹子你還有什麽缺的盡管跟我說就是了。”然後便轉身大步離去。


    留下青梅臉上充血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人背影遠了,她才傻傻回過神來。然後抱著東西慢慢回到床畔,將包袱打開,裏麵是一件疊得整齊的杏色裙子,白色的裏衣裏褲,那布料細膩柔軟,是上好的棉布。薛青梅細細地摸了摸,然後一件件取出來,待上麵的衣物拿出來,她才猛然看見包袱底下,居然還一樣東西。


    她隻看了一眼,頓時臉刷的通紅起來,那是一塊翠綠的綢緞,細長的帶子,繡著鴛鴦戲水的花紋,繡工精致栩栩如生,是一件肚兜!


    薛青梅怪叫一聲,猛地捂住臉:石敬安,你個流氓——


    ******


    隔日,庵子裏避難的村民越來越多了,主持白雲師太親自過來找了青梅一趟,先問過了她腳傷傷勢,就表明了來意。原來庵子裏如今已經留了十來名村民,他們都是山下田家村的,金波江大澇殃及了田家村一半房屋,這十來名村民則是受災情況較嚴重的人家。


    庵子裏房間不多,青梅三人就占了兩間,白雲主持的意思是他們主仆三人一間房,因為不知雨情會持續多久,所以接下來幾日若是還有村民進山,或許會安排村民進來跟他們擠一擠。另外庵子裏蔬菜不多一向自給自足,吃食上麵也要自己想法子。


    青梅哪裏有意見,自然答應了,這幾日他們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做人要有羞恥心,不能拿別人家的好心當成理所應當,否則跟狼心狗肺有啥區別。至於吃的方麵,石敬安和她明麵上還是夫妻,下山特地買了幾斤糙米白麵,還給師太們送了些。翠兒每日借用庵子廚房做飯,石敬安幫助師太們安撫村民,擔水砍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偶爾下山看看水勢,青梅依然在屋子裏養腿。


    又過了三日,雨終於停了,山上村民卻不增反減,庵子裏的房間早滿了,有村婦在院子裏支起了棚子做飯,叮叮當當,好不熱鬧。青梅的腳經過多日休息也痊愈了,當風雨過後她推開門走到外麵,深吸口氣,心情真是格外舒暢。在房間裏呆了這麽些日,都快發黴了。


    正想著,白雲師太突然帶著一雙母女從拐角處匆匆走來,看見青梅頓時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道,“薛施主,這二位山下田家村的施主遭逢大難,著實堪憐,可惜庵中房屋已滿,貧尼隻能帶二位施主過來跟薛施主共用一間,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庵子都是你的,她能有什麽意見?薛青梅視線在那母女倆身上掃了掃,兩人臉上帶著悲戚與驚惶,抱著包袱和棉被,一副餘悸未消的樣子,顯然是遭了天災的難民。她心裏也不禁升起幾分同情,忙雙手合十給師太回了禮,笑道,“師太客氣了,有這位嬸子和妹妹來陪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來,二位請進。”


    說完親自推開門。


    那婦人便帶著女兒拎著包裹進了門,母女倆在室內微微打量一番,兩人麵麵相視臉上都露出了感激的神色。白雲師太見狀微微點頭,將二人留下,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白雲師太背影消失在轉角,薛青梅轉身回房,便見那母女二人已經利落地占了房間一角,鋪被子打地鋪。那婦人四十來歲模樣,身上穿著普通的青布襖子,頭發蓬鬆臉色微黃。倒是那女兒十五六歲模樣,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小鼻子小嘴巴,頰邊帶著淡淡嬰兒肥,紮了兩個圓鬢,長得很是討喜。


    此時母女二人正飛快地整理自己帶來的行李物事,地鋪很快打好,又見那小姑娘飛快出了門去,不一會兒,抱進來一些鍋碗瓢盆,還有一隻抱窩的老母雞,正咕咕咕的叫得歡快。眨眼功夫,小小的廂房就被占據了半壁江山。


    青梅坐在小床上,看著這母女倆忙活著,一愣一愣的。


    “娘子,這……”這時,翠兒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大碗走了進來,一跨入門檻頓時被屋子裏多出來的人和東西嚇了一跳,急忙端著東西進了屋,不解地看著自家主子。怎麽一眨眼功夫,屋子裏怎麽多了兩人,這廂房本來就小,還有石家公子住著,本就男女不清,這一對母女哪裏冒出來的,瞧瞧這些都東西擺了半間屋子,這明明是她家娘子的屋子呀。翠兒對母女二人的出現十分不滿。


    青梅搖搖頭,淡淡道,“山下田家村被水淹了,這位嬸子和妹子過來給我共住,哎……也是可憐人。”說完視線落在碗中,“翠兒,這是什麽?”


    翠兒不滿地撇了撇嘴,隨即神秘兮兮地將碗遞到青梅手裏,壓低嗓音沉沉道,“娘子,這裏麵可是好東西。這幾日在庵子裏吃素菜有些寡淡吧,這可是石大爺上午親自去林子裏打的鳥兒,交給我給您燉湯呐。而且還掏了幾窩鳥蛋,娘子,您快嚐嚐味兒。”


    說完翠兒又將手伸過來,塞了幾顆滾燙圓溜溜的東西在她手心。青梅掌心一燙,差點將那東西扔出去,忙塞入了袖裏,瞪了這丫頭一眼,“這可是廟庵子裏,怎能吃肉食,這不是胡鬧嘛。”


    翠兒可不管這些,道,“娘子,這是石大爺關心身子,日日吃蘿卜白菜怎麽行,娘子這可是石大爺一番心意。再說咱們又不是尼姑,隻不過來借住的,這師太讓咱們自己弄吃食,吃什麽她總管不著吧。行了,俺不會亂說的,您快趁熱吃了吧,奴婢也早點去洗碗。”


    洗碗,她看是毀屍滅跡吧?青梅瞪了她一眼,“你吃了沒?要不然鳥蛋給你吃?”說著她拿起藏在袖子裏的鳥蛋。


    翠兒忙揮手,“吃了吃了,我早就在廚房裏吃過了。”


    聞言,青梅才將注意力放入碗裏,碗裏冒著熱氣散發香味的湯,沒有骨頭,隻有幾塊肉絲沉在碗底,想必翠兒也是怕庵子裏人發現,早早把骨頭剔除了。屋子裏畢竟有外人,青梅抿了口湯,味道甚是鮮美,又想到這鳥兒是石敬安特意去林子裏打的,不知為何那汁味似是又美味了三分。


    當即三下兩口就喝光了,擦擦嘴將碗給了翠兒,翠兒滿意地拿著碗走了。


    屋子裏就剩下青梅和那對母女,剛才她和翠兒那番話雖然說得小聲,但也不保證沒被人家聽了去。青梅也不太在意,吃了東西肚子裏暖洋洋的,就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道微微細弱的溫和聲音響起,“小婦人田張氏,這是我閨女田妮兒,不知小娘子怎麽稱呼?”


    青梅陡然睜開眼,轉過頭,便看見那對母女正站在自己兩米外的位置,出聲的是母親,可青梅視線落過去的刹那,卻和那十五六歲小姑娘圓溜溜的眼珠子對了個正著。


    作者有話要說:辭舊迎新,2013來了,末日過去了。


    鄉親們新年快樂呀!!!撒花放鞭炮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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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夥兒不要那麽沉默嘛,看完之後隨手撒朵花,人家很稀罕的呢。


    人家正在爬新晉榜,大夥兒一人賞幾朵花,保不準人家就爬上去了~麽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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