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梅轉頭,便對上那小姑娘毫不遮掩打量的目光。


    那小姑娘視線與青梅一對,頓時飛快縮回了她娘親後麵,青梅也未多想,對上婦人田張氏的臉,淡淡一笑,“我姓薛。”


    田張氏立即揚起笑容,麵帶感激道,“小婦人感激薛娘子菩薩心腸,讓我們母女二人進來住。”


    菩薩心腸?青梅哪裏經得起這樣的誇獎,忙搖頭擺手道,“田大嬸您謬讚了,我可經不起這樣的誇,要說菩薩心腸也是這地母庵的師傅們,要是沒有她們好心收留,咱們說不準連個落地的地方也沒有。說直了,我也不過是個敢在大嬸前頭上山的香客而已。”


    田張氏怔了怔,忙點頭笑,“是是,薛娘子你說的對。”


    說完她又突然從地上撿起個籃子,掀開籃子上的藍底花布從裏麵取出兩塊餅子,道,“娘子,這是我在家裏自個烙的大餅,手藝粗俗但味道還過得去,我瞧娘子似是吃不慣庵子裏的飯食,不嫌棄的話,拿兩塊嚐嚐吧?”


    薛青梅沒料到這婦人倒挺有心,卻是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不用了,大嬸,眼下山下大水,一時半會兒也褪不下去,食物最是珍貴,嬸子還是留著和妹子吃吧。”說完也不等那田張氏再說,笑了笑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間。


    在房裏躺了多日,天好不容易放晴,自然要出去走走。


    剛才本來在這地母庵轉一圈,被白雲師太帶來的這對母女打了個茬差點忘了,反正閑著也無趣。摸了摸袖子裏幾顆帶著熱的鳥蛋,她心思一轉,不知這時候石敬安在做什麽……


    空氣中漂浮著飯菜的香味,院中幾個婦人燒著菜。青梅走出廂房,頓時引起了幾人的注意,她麵不改色的繞著走廊向後院走去,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些受災的村民,庵裏已經住進來好幾戶村民,每間房都住了不下四人,若是再有人上山,可就住不下了。那大水,也不知要幾日才能退下去,但願不要再下雨了才好。


    幾個村婦看著青梅走入了後院,湊到一起交頭接耳一陣,又開始忙活起來。


    進了後院,首先入眸的是一片黃瓜秧子,用細細的竹竿撐著,瓜秧子纏繞在竹枝上,翠綠的葉兒蔥蔥鬱鬱,一條條大小長短不一的黃瓜掛在枝頭,頂端帶著嫩黃色的花,細細的小刺,看上去別提多喜人,叫人口中生津。


    黃瓜秧子邊上還有幾塊地,分明栽種著蘿卜、白菜、韭菜等家常蔬菜,青梅繞著菜園子走了一圈,突然耳邊聽見一陣劈柴聲。循著聲音過去,看見一角黑瓦小屋,屋頂煙囪上冒著繚繞青煙,鼻翼間似是聞到一股油煙味,她左右瞧了瞧,暗暗猜測興許這是廚房,便大步朝那兒走了過去。


    越走近,劈柴的聲音就越清晰。


    轉了一角,視線豁然開朗,廚房門口牆下一個男子裸著上半身在劈柴,男子身影高大,汗珠從精壯赤`裸的上身滑落,肌理分明,充滿了陽剛之美。青梅沒料到見到的竟是這樣一幅畫麵,腳下一踉蹌就不小心踩到一根吱呀,“喀嚓”一聲脆響,她心裏暗道糟糕,那男子便聽見聲響轉過身來。


    竟是石敬安!


    “啊……”青梅忍不住一聲輕呼,下意識伸手去捂眼。


    石敬安轉過頭竟沒想看到青梅,放下斧頭,就見她急急伸手去捂眼,一時尷尬和窘意交錯。以往在軍中慣常打赤`膊,便沒那麽多顧忌。見青梅羞得小臉都紅了,不願讓她太窘迫,隻好拿了巾子擦了汗急忙穿上了外衫,道,“梅子,你怎麽來了?”


    青梅耳朵靈敏地聽到窸窸窣窣穿衣聲音,才輕輕放下手,見石敬安果然穿好了衣服,才紅著臉道,“難得雨停了,腳傷已經痊愈,我便出來轉轉。”奇怪,以往在村裏地裏看到男子打赤`膊的也不少,為何今日特別緊張,她下意識捂了捂胸口,裏麵砰砰跳得飛快。


    石敬安聞言淡淡一笑,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般,道,“這幾日山下水勢還沒退,但雨已經停了,約莫過幾日該退了。另外朝廷已經派了官兵和官員前來賑災,這次受災最嚴重並不是咱這邊,是金波江下遊五十裏外的龐鎮,你放心,過不了幾日水勢退了我就送你回村。”


    聽到他這麽說,青梅心裏籲了口氣,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道,“其實我倒是不急著回村。”


    “為何?”石敬安問,但隨即他想到了那些關於她的流言,結合她到地母庵的行為,突然明白了。


    青梅麵露苦笑,“想必村子裏那些流言你也有所耳聞,我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些除了有損名聲對我也無太大影響。但舅舅一家卻被我連累了,所以我才會到地母庵來避一避的。”隻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差點被歹人得逞,接著老天爺下雨發大水,連累石敬安也隻能暫時住在了庵子裏。


    石敬安靜靜地傾聽著她的傾訴,心裏那種無奈又心疼的感覺又湧了出來,幾番想伸手將她擁入懷裏,但手指動了動,還是默默握成了拳,“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時間長了流言必然不攻自破,你不必為那些而煩惱。”


    青梅點點頭,掃去心頭陰影,道,“對了,石大哥,這兩日庵子裏的人越來越多。庵裏房間已經不夠了,方才白雲師太帶來了山下田家村一對母女搬入了咱們廂房,一起共住。石大哥,或許要委屈你暫時跟其他鄉親們住幾晚,待大水退後,回到村子裏就成了。”


    他們雖然假扮夫妻住進了庵裏,但畢竟不是真的,尤其人家閨女才十五,男女有別,他無論如何都該避一避的。


    石敬安自是明白這個道理,“梅子,這有什麽委屈的。”頓了頓,他眼底露出溫柔,“那湯……你可喝了?”


    湯?


    青梅一怔,隨即想起之前翠兒為她端來的鳥湯,臉頰一紅,點點頭,“那湯甚是鮮美,石大哥,謝謝你。”說著猶豫了下,又道,“石大哥,此處是庵子裏,大夥兒都吃齋素,你不用為我特意去林子裏的……”


    石敬安一大老爺們,也不太會討好姑娘,他隻是很單純的想對青梅好,想到了覺得好的便做了,順從自己的心意,“沒事的,你身子要緊,庵子裏都是齋菜,多少要吃點肉食才好。”


    青梅聞言一震,怔怔地看著神情溫和的男人。


    早先在村裏就聽說他上了戰場五年回來,殺過人,年紀大,還破了相,沒有人願意把閨女嫁給他。也聽說過他是不苟言笑的人,雖帶人謙遜溫和,但身上帶著煞氣,性格古怪,村裏的孩童平日裏看到他都會被嚇哭。多次接觸這男人幾次,她也知他與傳言中不同,他不醜,性子也不怪,心底也善,甚至稱得上是溫柔體貼的。不知不覺中,這個人也在心上留下了影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又不是石頭做的。他對她的心思她亦隱隱察覺得出,隻是自己……畢竟已經嫁過一次,可是他為什麽會看上自己?


    自己哪點好?想到此,心裏的疑惑便再也藏不住,不禁脫口而出,“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石敬安臉上閃過片刻詫異,旋即暗吐了口氣,他也不是個矯情的人,摸了摸頭,大方的承認,“我心悅你已久。”


    “可我隻是個棄婦。”青梅道。


    “我並不在意。”石敬安走近,輕輕伸手扶住她的雙肩,認真地看著她的雙眼道,“不管你是誰,是什麽身世什麽背景,我圖是隻是你這個人而已。我心悅你已久,我隻是想娶你做我娘子而已。”


    青梅心魂震動,臉上迅速湧起充血,對上他人深邃認真的雙眸,她好似失了魂一般,竟連話都結巴了,“我,我,我……”


    石敬安看著那通紅嬌羞的模樣心喜不已,立即決定趁熱打鐵,在心裏做了個決定,便道,“梅子,下山後,我會親自去……”但話未說完,他感覺到一股窺視的目光,神色陡然一變,“誰在那裏?”說完,抓起一塊木頭便往後麵草垛砸了過去——


    “啊!”一聲驚呼響起,一個模樣清秀的十五六歲小姑娘從兩米外草垛後邊摔了出來,眼神慌張地看了二人一眼,飛快奪步而去——


    青梅心一顫,幾乎立刻認出了剛才那姑娘是今天剛搬入廂房的田妮兒,內心湧起一股驚異,這姑娘躲在那兒多久了?聽到了多少?


    石敬安被打斷好事有幾分不快,但方才出手完全是出於軍人的本能,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一旦不防便可能被敵人殺死,方才那番動作全出自於本能,沒想到逮住個偷窺的小姑娘。他掃去不快,重新執起青梅的雙手,內心充滿希望地認真開口,“梅子……”


    “啊——”


    剛吐出兩個字,一聲尖叫響起,翠兒滿臉倉皇地衝了進來,“娘子,石大哥,打起來了,前麵打起來了——”


    石敬安青筋凸起,該死的,連番兩次被打斷告白石大哥此刻已經怒不可及,滿腔柔情全部化作怒火,放下青梅的手,操起旁邊的斧頭,便滿臉戾氣的往外走去,“梅子,我去看看——”


    青梅和翠兒麵麵相覷,忙提群跟了上去……


    *******


    另一邊,楊梅村邱家迎來了二位客人。


    因為前幾日大雨,邱家人都未出去勞作,好不容易天晴了,一大早邱大舅和大表哥就出門了,留汪氏和李氏在家裏。大門口傳來狗吠聲,汪氏走出堂屋,就看見一位穿著綢緞樣貌秀美的中年婦人並一位麵容俊朗的青年走進了大門。


    頓時大喜過望,忙對屋子裏喊道。


    “公公,媳婦,他小姑和大侄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撒花撒花,為石大哥破碎的玻璃心撒花


    還差十幾個收滿100了,俺已經準備好雙更了,嗷嗷嗷


    ~~~


    石哥:那幫子欠抽的雜碎,打斷老子的好事,看打!


    雜碎1:嗷嗷嗷,大哥,俺們咋知道你在泡妞……


    石哥:看打——


    雜碎2:大哥,俺錯了,俺以後不在你泡妞的時候打架……


    石哥:看打——


    雜碎3:嗷嗷,大哥威武千秋,泡妞成功!


    石哥:……(這話中聽,打還是不打?)既然你們是兄弟,就同甘共苦吧,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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