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冰東躲西藏,幻想逃過年關這一劫。討債的人發動三親六故、凶神惡煞對他進行圍追堵截。呂冰剃上光頭,粗糙的麵孔扣上一副大墨鏡,迎風敞開胸脯,化做“白相人”【上海俚語,指花花公子、流氓一類玩世不恭、遊手好閑之人】的祖宗,在討債人麵前抖露自己“凶狠”的另一麵。


    農曆小年這一天,呂冰的妻子林小水去了一趟體育中心,行色匆匆地跨進一家郵政儲蓄所,為此趟去深山老林躲債的呂冰匯去了一筆生活費。


    呂冰拿到這筆救命錢,用它在這個偏僻的稱作絕州的小鎮上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米粉。隨後走進一家軍品零售店,給自己身上添置了一件仿製軍大衣。接著拐進一家小型超市,給自己肩上的凡布包裏一古腦兒添置了不鏽鋼的餐盒、方便麵、火腿腸、衛生紙、電池、蠟燭,還有其他什麽的。


    “咦,老掰【當地方言,指老伯的意思】,你這把梳子怎麽賣呀?我想給我老婆買一把。”呂冰將一把棕黑相間的梳子抓在手中,拋給老掰一個悠閑自得的眼神,在老掰看來他是來這裏度假的主顧,好象還帶著女眷什麽的。


    “180元一把,老板。”德緣盯著他看了看,使出自己坑蒙拐騙的看家老本行。


    德緣出獄以後,德園沒有其他親人了。李墨燃、李鐵錘見他孤苦可憐,將他接到絕州他們身邊來住。可這廝仍然改不了偷腥的老本行,趁李墨燃外出寫生作畫之機,對李墨燃的妻子“金香玉”小恩小惠,同她染指,並生下一個女兒李蘭——後改名叫德蘭。


    德緣在絕州開了一家雜貨鋪,靠著嘴上功夫充實金香玉的口袋和睡袋。“你現在拿在手裏的隻是一把簡單的梳子嗎?不是!而是一把具有梳發、刮痧、美容、紅外線理療多功能為一體的神奇梳子,它由純天然的犛牛角,經過128道工序打磨而成,是饋贈親朋好友、老婆情人之佳品。買到不如撞到,趕集不如趕巧,你今天來得真巧,趕上我這兒還沒有關門。你如果再晚到30秒,我就要關門過小年去了。”


    “行了,你這個討債鬼!我開個價吧,給你120元一把。”呂冰掏出兩張鈔票扔給德緣,結果德緣為他找回了32元,滿臉堆笑開了,“新的一年,祝你用這把梳子收獲事業,收獲愛情,一路大發鴻財!”


    呂冰默不作聲,將梳子塞進挎包,狠狠地盯了德緣一眼,頭也不抬地走了。


    呂冰迎著咆哮的風,在絕州腳下的一條大峽穀躑躅而行。高考結束之後,呂冰和林小水“追溯父母足跡”走過這條大峽穀,大峽穀的凹處清澈似鏡,凸處浪花奔湧,呂冰和林小水的青春期也是峰巒迭起,在這條大峽穀裏通悟並圓寂的。這條大峽穀名曰【美人穀】,東西長約20華裏,兩邊懸崖勝過百尺,峪穀寬似一條蜿蜒的玉帶,民間流傳曾經趟過闖王的隊伍。初春時節,大峽穀裏雪水泛濫。到了深冬季節,大峽穀便被草葉積雪所填滿。呂冰故地舊遊,目光在峽穀兩邊的瓊枝玉葉上遊曳,腦海裏麵萬欲成冰,感覺自己浮騰和喧囂的靈魂來到這裏真是安靜。


    呂冰走著,走著,抬頭勒足,恍覺天宇星槎滾動,一隻鯤鵬拆斷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自己俯衝下來。


    “ufo!”呂冰大叫一聲,抽身往後退去,“撲通”一下,隻見麵前雪花飛濺,草木驚顫,撞擊之處現出一個凹槽,容納這隻怪物結結實實地躺在上麵呻吟起來。


    “兄弟,你是一名飛行員吧?你的降落傘呢?你的降落傘在下降的過程中怎麽沒有打開呀?”呂冰鼓著眼球向他撲了過去,扶著他的脖子和後背,使他保持一種“仰望星空、找不著北”的姿態和感覺。


    “是啊,兄弟……”李想完成了他的地獄之旅,向扶起自己的這位陌生人歪著嘴、斜著眼,艱難地咧開類似中風病人遞給世界的一個微笑;“我叫李想,係廣州軍區的一名飛行員,喜歡極限運動。剛才我從崖上跳下來的時候,忘記攜帶降落傘了。”


    “兄弟,你可真酷呀!你知道日本航空兵是怎麽死的嗎?是被你跳崖的英雄壯舉嚇死的!”呂冰一邊清理落在李想身上的雪塵,一邊對李想的驚異之舉讚不絕口。


    “兄弟,今天是什麽日子呀?到了什麽時候了,外麵怎麽這麽亮呀?”李想揉了揉自己被摔成八瓣的屁股,深吸了幾口氣,雙手舉起在自己的頭頂上搓來搓去,試圖將摔成碎片發散出去的魂魄揉作一團,成一顆奄奄一息發著螢光的小球體,拚了命地往自己的顱腔裏麵塞。可是他的顱腔拒絕接受出位的魂魄,無奈之下,見呂冰撫察自己的頭顱,隻得將這顆飄浮狀的魂魄暫時寄存在了對方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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