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在搭乘城鄉客車返回龍陽市的路上,從前至後完完整整地瀏覽起了呂冰的日記,一路告誡自己,我是呂冰,呂冰是我,千萬不能露出壁虎的尾巴,讓人給看出破綻!在回到呂冰生前的住所之前,李想決心付諸自己的第一道計劃,就是找一個呂冰生前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試試身手,以此校驗自己作為呂冰的替身戲演得好不好、真不真。


    於是,李想鑽進了一條光線暗淡、停放著人力三輪車的狹窄的胡同,搜尋著胡同兩旁一個寫著“英子理發”的門臉店。李想清楚地記得門臉店的前麵有一台變壓器,變壓器嗡嗡作響,轟鳴聲很大,經常有火星從那裏麵濺射出來,落到來來往往的路人的頭上。李想考上大學的時候,普經和好友劉青、劉青的女友德蘭一起來看過劉青的小姨一次。她和德蘭並肩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對姐妹花,絲毫看不出她長德蘭十幾歲,而且還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


    昔日橋式的變壓器撤走了,換成了一台落地箱式的變壓器,綠色的箱體上麵,晾曬著主人家的蘿卜條與紅辣椒。李想不再猶豫,摘掉罩在麵孔上的變色眼鏡,推開理發店的玻璃門,抬腿走了進去。


    理發店的老板娘名叫黎英,是前文中失蹤多年的黎姿的妹妹,是警察叔叔劉強的姨妹子,是呂冰日記中所描述的一位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拖帶著一個腦癱少年的單親媽媽。黎英的男朋友曾是一名人民警察,在一次尋找黎姿、追捕凶犯的行動中英勇犧牲,當骨灰盒送到黎英手裏的時候,她已經懷有6個多月的身孕了。黎英不顧家人反對,堅持要為男友把孩子生下來。孩子生下來後,不幸是一個腦癱兒童。黎英隻好一手把他拉扯大,陪他度過每一個黑夜和黎明。雖然她長得和黎姿一樣的漂亮,可是作為一個未婚的腦癱兒童的媽媽也少有人問津。據不完全統計,中國擁有0至17歲腦癱兒童的數量在40萬人左右,而且隨著環境汙染、食品汙染、電磁輻射、醫療事故、高齡產婦增多等原因,使得腦癱兒童的數量持續上升。可以說,在每一名腦癱兒童的背後,都有一連串象黎英這樣的辛酸的故事。


    黎英的性致有些象剛娶進門的小媳婦,處處替別人著想,心思細膩而且溫柔,手裏端著一盆熱水,本來是要留給自己洗頭發用的,見到這位風流狂少後眼眸一閃,手中一晃,臉上的笑容與盆中的波紋形成一首木蘭詩: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少婦的莞爾不象少女那般甜澀和俏皮,而是浸透了成熟和風韻,仿佛一杯菊花茶,在午後溫氳的陽光裏搖曳。“又和林小水她媽鬧矛盾,跑到我這裏來避難了是不是?”


    “不是,今天是來躲債的。”李想喀嗽了兩聲,帶著厭煩的口吻道,“家裏來了一夥人,全是找我來要債的1


    “唔,你坐沙1黎英的房子是花錢租來的,裏外兩間,自己睡一間,年老的母親和腦癱的外甥睡一間,最裏麵還有一間小雜屋,用作廚房和廁所。黎英的臥室,既是她白天工作的地方,又是她晚上睡覺的地方,睡覺用的一張沙發床象一把拆疊刀,在黎英晚上攤開白天收攏年複一年的操作下已經失去了彈性和耐性。


    “年飯已經做好了,要不在我這兒吃了年飯再走吧。你的胡子要剃了,看起來就覺得蠻紮人的。”黎英說著輕巧話兒,將燙好的毛巾敷在他的嘴唇周圍,在給她剃胡須的時候神情專注,象一位正在給一位新娘子開臉的好姐妹。


    “恩……”李想怕露出破綻來,總是含糊其辭地回應著她的話。


    “躲債?沒有那麽簡單吧,你肯定又是在騙我,肯定又和林小水她媽鬧矛盾了,你一和林小水她媽鬧矛盾,就會往我這兒跑。你前腳一走,林小水就會後腳跑到我這裏來找我興師問罪。唉,我這裏倒成了你的一個避風港灣了1黎英一邊歎氣,一邊使用熱毛巾擦拭他顯得幹淨起來的堅硬的頷骨。“你說,這次鬧矛盾到底是為了什麽呀?”


    “還是債務,巨額的債務……”李想不清楚呂冰和黎英的關係到底好到了什麽程度,也就不知如何回應她,隻好躺下抻直並著的雙腿,閉上眼享受這一刻。呂冰和黎英之間的關係,在他的日記中隻字未提,那麽李想要想在黎英這裏蒙混過關,隻能靠自己的臨場反應與演技了。


    “呂冰,姐求你辦點事行啵?”黎英收起鋥亮的剃刀,想多留呂冰呆一會兒。


    “行,你說吧。”李想摸著上下頜,對著麵前的整容鏡呲牙裂嘴。


    “英姐家裏的自來水管被冰雪凍壞了,要不你幫我修修唄。”黎英說。


    “行啦,我幫你看看去1李想也想幫幫黎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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