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猖狂,而是他們兄弟兩個承擔不起孫士岡落在天庭人馬手中的後果。


    雖然孫士岡未必會暴露魔道的身份,未必會暴露他師春也是魔道中人。


    雖然天庭人馬未必會過問這是怎麽回事,未必會帶走孫士岡救治。


    可這種事他哪敢冒險,眼下讓孫士岡開口說出半句話都是危險,鬼知道孫士岡為了活命、為了求救會喊出什麽來,他隻要有機會就不會給孫士岡開口的機會。


    也不可能讓孫士岡有脫身療愈的機會,這魔修壓根就不是上成境界的修為,而是大成境界,一旦跑了,之後麵臨危險的就該是他們。


    故而那天庭甲士所謂不介入的口子一開,他立馬就下了殺手,不給對方再說出“但是”的機會。


    這一刀,斬的吳斤兩心弦一緊,斬的他悄悄打量幾位天庭甲士的反應。


    他知道這事是他不夠小心謹慎搞出了漏子,發現不對就應該先滅口的,而大當家還是他熟知的那個大當家,關鍵時刻積極出手補漏,也敢於出手。


    一刀之後的師春也在看著那些甲士。


    五名天庭甲士也寂靜在那,不言不語不動,靜靜怔怔看著他……


    校場最好看位的那座山頭上,也是其他山頭上的看客會不時會悄悄打量的那座山頭,連苗定一和南公子他們都沒有進入權限的那座山頭,今晚其實已經有一些人來了,隻不過這些人不讓點燈,也許是不喜歡外人過多注意。


    不多,就來了七個,一個個氣勢非凡,坐在黑漆漆的亭台樓閣中,偶爾會閑聊笑談幾句,其中就有勝神洲第一大派宿元宗所在地的頭號人物玄洲域主,也有無亢山所在地的頭號人物生洲域主。


    鏡像中的那一刀,令亭台樓閣中的談笑聲止,七位域主的目光皆靜靜盯在了鏡像畫麵上,重新審視的目光。


    對這些域主來說,雖身在各洲,但真要想來王庭的話,是很方便的事,巽門就在他們身邊,也就走幾步路的事,隻看願不願來而已。


    整個校場內亂七八糟的聲音漸漸平息,最後一片寂靜,隻有山風吹過的動靜,皆怔怔盯著鏡像,他們想看的是那幾位天庭甲士接下來的反應。


    之前的畫麵中不是沒看到過打打殺殺的場景,這當著天庭人馬的麵動手,而且很像是故意砍給天庭人馬看的行為,怎麽看都透著一股挑釁意味,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麽狂妄的。


    其實大家很想知道,畫麵中的人和天庭甲士說了些什麽,可惜隻有畫麵沒有聲音。


    落月穀的那位冷麵婦人,也是落月穀的帶隊長老,名叫簡靈貞,盯往鏡像中的目光深沉而憤怒,兩眼似要冒出火來,垂放的雙手用力握了又握,不過考慮到座次區域所在,都是生洲各大派的人,她要注意門派風度,深吸了口氣後,強壓怒火,又麵無表情地坐了下來。


    這場大會的一些不成文規則,其實大家心裏都有數,打打殺殺搶奪是必然會出現的,沒理由別的門派能死人,你的門派就不能死。


    她左右的弟子麵麵相覷後,也跟著坐了下來。


    同在生洲坐席區域的柯以總柯長老,也因為鏡像中的那一刀給驚的差點蹦起,嘴裏有話,反複張開幾次後又愣是沒發出聲來。


    他左右的弟子同樣吃驚不小,驚雖驚,驚過之後卻也不是很意外。


    兩人打量柯長老的反應,倒是想告訴他,臨亢城內敢殺魏弁,抓上山還敢逃,受罰期間還敢屢次痛打宗主親傳弟子,這倆牢裏出來的,好像一直都這麽幹的,讓這倆來參會,出事應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您老至於這麽大驚小怪嗎?


    他們兩個無所謂,是不用麵對立場問題,天塌了反正有個子高的頂著。


    也不想想,老柯就是無亢山個高的人之一,而且還是此行帶隊的,畫麵中那倆還是他徒弟。


    蒙在黑鬥篷裏的鳳池眼睜睜看著鏡像畫麵,也懵了,她的第一反應是聖女知道嗎?孫士岡可是競奪場內負責協調的聯係中樞啊,這聯係中樞被破壞了,聖女怎麽跟其他人聯係,沒有相應人馬的協助,聖女怎麽拿到好成績返回無亢山,去完成那個融入計劃?


    看台上,吊兒郎當靠坐在椅子上的南公子,差點把舌頭禿嚕了出來,緊盯鏡像畫麵的他,猶如被定身符定住了般。


    邊上的一家三口也驚呆了,蘭巧顏歎了聲後,苦笑道:“這廝流放之地的作風又出來了。”


    苗亦蘭則是愣愣怔怔回不過神來的樣子,那位東九原大當家的事情她以前隻是聽母親說的多,今天算是親眼見識到了,哪還有一丁點在自己麵前展現的斯文模樣,整個就一殺人不眨眼的彪悍。


    令所有人震驚的還在後麵。


    峽穀中,為首甲士皺眉良久,最終挪開了與師春對視的目光,偏頭道:“檢查一下抬走。”


    一名甲士當即在孫士岡的屍體上摸索,摸出了子母符交給旁人。


    師春也轉了身,示意了下地上躺著的另四名落月穀弟子,問吳斤兩,“招沒招?”


    吳斤兩:“知道的有限。”下巴又朝孫士岡抬了抬,“那個嘴硬。”


    師春扭身便揮出了刀光,一陣左劈右砍的刀光如砍草似的,三兩下收刀結束,四濺的鮮血才完全落地。


    “我是…”一名落月穀弟子口中的話還沒咕嚕完,便挺著汩汩血流的脖子瞪大了雙眼。


    四人脖子皆被挑斷了,又被製住了無法動彈,皆隻有微微抽搐。


    吳斤兩的表情很精彩,慢慢扭頭看向那幾位天庭人員。


    孫士岡屍體前,或蹲或站的幾名甲士已經全部靜在了那,齊刷刷盯著眼前的一幕。


    抖掉刀上血跡的師春轉身對他們道:“我回頭還是要殺他們的,沒必要再讓你們跑第二趟。”


    排除滅口的因素,說的也是實話,他還要閉關煉化體內的魔焰,不想人家跑第二趟來打擾他。


    校場最佳觀看位置的亭台樓閣中,居中端坐的,一身黑衣,麵色紅潤,三縷如墨長須,滿身清淡威儀的男人,盯著鏡像畫麵的目光一轉,忽偏頭問道:“哪個洲哪個門派的?”


    他正是玄洲域主蚩讓。


    一邊柱子旁束手靜候的男子立刻畢恭畢敬靠近了些,在不擋住其他域主觀賞視線的情況下,略躬身道:“栗殼色衣裳的是生洲無亢山弟子,著黃杉的是生洲落月穀弟子。”


    他是此地的主事人,那麽多參會門派,能一眼從服飾上分辨出相關門派,可見是下了苦功的。


    “哦,都是生洲的啊,那沒事了。”玄洲域主蚩讓淡淡一笑,揮手讓其退下後,靠在椅背的上半身掀了掀,看向在座的隔了兩人的一位身穿薑黃色紗衣的男人道:“自相殘殺還挺有意思的,承讓嗬。”


    薑黃色紗衣的男人正是生洲域主衛摩,方正臉,也有三縷胡須,頭上紗帽端正,麵無表情。


    緊跟著有人樂嗬調侃道:“憑什麽這個畫麵持續這麽久,這是知道我們來了,故意讓我們看戲嗎?”


    “哈哈。”一陣樂嗬嗬的笑聲跟著響起。


    生洲域主衛摩左右扭了扭腦袋,依然是麵無表情,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似的,隻是看向鏡像畫麵的目光變得越發深沉。


    校場內的安靜也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驚嘩議論聲。


    眼睜睜又見四個弟子殞命,落月穀長老簡靈貞倏地站起,轉過了身,冷目掃視生洲座位片區的各派,已是目露凶光。


    無亢山的柯長老已是氣的哆嗦喃喃,“豎子焉敢,豎子焉敢……”


    看台上南公子的眼珠子有往外蹦的趨勢,目光落到苗定一身上,吱嗚道:“苗哥,你家這個…有點,有點…”


    他想說,你家這個女婿仗著有你這個靠山,有點狂啊。


    不過終究是沒說出口。


    苗定一卻好像聽懂了,驟然回頭盯向他,淡漠道:“南公子,你還想讓這畫麵持續到什麽時候,是不是差不多了,一直這樣逮著看不合適吧?”


    “啊?”南公子猛然醒悟過來,自己這不是把那個師春給架在火上烤嗎?忙回頭招了主事人過來,指著鏡像畫麵怪叫,“快去,快讓打住,快讓換別人。”


    “哦哦哦。”主事人趕緊跑了。


    再看苗定一的臉色,南公子暗道晦氣,知道給人惹出事來了,知道以後可不能再做主切那個無亢山四號的畫麵了,可歎自己花了錢還不落好,頗感委屈。


    蒙在黑鬥篷裏的鳳池也已經驚麻了,己方派出的一組人馬,就這樣被師春給一窩端了,作為一個有理想的魔道中人來說,她不但不生氣,臉上反而湧現出了亢奮之情。


    她好久沒見過這種了,敢當著天庭人馬的麵挑釁行凶,這霸氣的魔道氣概,世所罕見,心中雀躍,魔道後繼有人了!


    正這時,她邊上空缺位置的那人回來了,在她耳邊低聲道:“上麵說,雖是南公子花錢點的鏡像畫麵,邊上卻有蘭巧顏一家三口,博望樓的苗定一在。上麵說您會知道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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