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再稍微說明一下北白蛇神社。


    這裏原本是這座城鎮唯一的神社,維持周遭區域的靈力穩定。我這個外行人完全不知道也猜不透「靈力穩定」是什麽意思,總之目前明白那裏可以將怪異或妖怪之類的東西維持在「不失控」的狀態。


    不過,北白蛇神社逐漸無法發揮這個功能。隨著時間流逝,該處不再被人們當成神社而信仰,建築物如同空殼,荒廢至極,反而成為靈力的「氣袋」,等同於廢墟。我依照忍野的吩咐,首度造訪這座神社,造訪這座神社廢墟時,連鳥居都搖搖欲墜。


    「不忍卒睹」就是在形容那種狀況。


    而且在當時,別說可以維持靈力穩定,甚至成為擾亂周邊靈力的髒東西聚集地。由於這座神社廢墟位於城鎮中樞,導致城鎮本身的靈力可能被擾亂。


    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影子裏的怪異──姬絲秀忒?雅賽蘿拉莉昂?刃下心造訪此地。


    她似乎是從外國來的,所以算是來日?


    別名怪異之王、怪異殺手,鐵血、熱血、冷血的吸血鬼來訪,大幅擾亂這座城鎮,如同亂流般擾亂。而且亂流的中心就是失去功能的神社廢墟。


    忍野交付我的任務,就是封住這個亂象。我來到這座神社貼上一張符咒。現在回想起來,那張符咒真的過於神秘,根本令人摸不著頭緒。


    從我的角度不知道那張符咒效果如何,但忍野說我防止了妖怪大戰爭。


    不過,問題在於之後。


    之後,化為廢墟的這座神社重建了。身為一介高中生的我,完全沒立場知道其中經過什麽樣的政治角力,總之神社重建了。


    神社供奉了新的神。


    原本預定任命忍擔任這裏的神,這應該也隱含要她負責任的意義吧,不過計畫在這時候出了差錯。後來我才知道,出差錯的原因大致在我身上。


    實際上,取而代之的新神待在這座神社時,城市很和平。我是這麽認為的。如果「和平」的意思是「完全沒發生事件」,那就確實和平。不過在這個月,這個神被某個騙徒害得回歸為人類。


    隻有建築物變得乾乾淨淨。


    如今,我終於抵達這個再度變得空空如也的神地、再度變成空殼的神社。千辛萬苦登山之後終於抵達。


    依照預定計畫,應該要抵達神社後方才對,不過走在山林裏果然沒辦法筆直行進,我們從完全不同的角度登頂。


    具體來說,是在神社側邊約九十度的位置登頂。


    如果是普通的登山,這樣隻能說毫無計畫可言,甚至是應該立刻下山的重大疏失,不過從這個角度抵達神社境內也有好處,就是可以從側麵觀察神社。


    我與斧乃木可以從映入眼中的光景理解狀況。


    我的夜視力,至少我現在的夜視力不是很好,視野在這樣的深夜不太清晰,不過我直到剛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行走,光是來到看得見天空,沒被樹木遮蔽的神社境內,我就明顯感覺看得很清楚。


    「那就是……正弦?」


    手折正弦。


    人偶師的……專家?


    我看向斧乃木。


    「嗯。」她點了點頭。「不過發型和上次見到的時候不一樣。」


    「是喔……」


    手折正弦這號人物,居然該遭天譴地坐在神社的香油錢箱上麵,而且是盤腿而坐。不隻如此,他還在摺紙人玩,絲毫不避諱。我雖然說他該遭天譴,不過神看到他這樣也可能佩服他的膽量,失去發動天譴的意願吧。他的調皮模樣令人不禁想放過他。


    不過,這座北白蛇神社現在再度沒有神了。


    正弦在摺紙人。


    摺出下半身的褲裙之後就連結起來,放進香油錢箱。


    接二連三放進去。


    我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麽,不過即使神不發動天譴,這座神社現在的管理員應該也會生氣。


    「……他那樣難道是在計算時間?香油錢箱裝滿紙人就算時間到……」


    「鬼哥哥居然知道呢,挺敏銳的嘛。是的,那就是世間所說的正弦定理之一──摺紙時鍾。」


    「正弦定理……世間會說這種東西?聽起來挺帥氣的就是了……」


    大概也有餘弦定理吧。


    話說雖然意外……或者隻是我完全沒想像過,不過手折正弦是外表年輕,線條柔和的男性。


    如果隻說年齡,我一直以為他和影縫或忍野差不多大,套用現代的說法就是三十前後,但他肯定更年輕。


    肌膚白到像是生病,穿著用色質樸、設計質樸的服裝。如果將貝木穿的黑色西裝形容成喪服,正弦的服裝就像是死人的壽衣。


    「那個家夥總是那身打扮?」


    「……不。」斧乃木說。「記得他的服裝應該更時尚……不過服裝也和發型一樣,沒人會一直維持相同的品味。」


    「是喔……哎,說得也是。」


    「何況正弦特別愛打扮。」


    「…………」


    如果他愛打扮,那套像壽衣的服裝品味也太差了。不過比不上貝木的喪服。


    所以斧乃木也感到納悶吧?


    這麽說來,忍野曾經在進行和神有關的儀式時穿神主的服裝,或許正弦那樣也是相同的意思。畢竟這裏是神社,不過在這種狀況,如果是我穿壽衣過來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麽是正弦穿?


    他繼續摺紙人。


    放進香油錢箱。


    反覆這樣的動作。


    「……從這裏看不出那個香油錢箱多久會滿……不過應該可以認定時間什麽時候結束也不奇怪吧。剛才登山花太久時間,現在快天亮了,應該沒什麽時間在這裏繼續觀察與考察。」


    「快天亮是嗎……不過這樣或許對鬼哥比較好。畢竟夜晚在即將天亮的時候最黑,比起日本常說的『醜時三刻』,吸血鬼在這種時候或許更占優勢。」


    「原來如此。」


    「也就是蠟燭快燒完的時候燒得最旺。」


    「別這樣比喻。」


    我會想起妹妹的男朋友。


    「不過,我現在的吸血鬼屬性,隻限於鏡子照不出來吧……對喔,還有,隻要想著羽川的胸部祈求治愈,回複力也還不錯。」


    「我不太想承認這是高貴的吸血鬼力量……說得也是。不過說來諷刺,愈是這樣提升不死屬性,愈會成為正弦擅長的領域。」


    斧乃木說得很諷刺。


    不,因為語氣平淡所以不諷刺,但我覺得諷刺。


    怎麽回事?這時候應該說「想著斧乃木的胸部祈求治愈」比較好嗎?女生真難懂。也可能是男生太笨了。


    「那麽,正弦不擅長的領域是什麽?」


    「天曉得,果然是單純的暴力吧。使用神秘力量的人,其實意外不擅長應付單純的力量。好啦,鬼哥,雖說夜晚在即將天亮的時候最黑,但是既然看不見那個摺紙時鍾的極限,最好還是趕快行動。既然不采用我剛才那幾個提議,你打算用那個陽春的誘餌作戰對吧?」


    「……我是這麽打算的。」


    不過聽她形容成「陽春」,我差點失去幹勁。


    「那麽,我現在繞到原本預定的目的地──神社後麵吧,然後找出應該在祠堂的三個女生,扛著她們使用『例外較多之規則』一溜煙逃走,這樣就行吧?」


    「嗯,對。」


    「你的妹妹們以及神原小姐,我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見麵,她們被我扛起來的時候可能會抵抗,我在這種狀況可以讓她們閉嘴嗎?」


    「當然……慢著,就算要讓她們閉嘴,也不表示可以取她們的性命喔。」


    我如此補充以防萬一


    ,然後詢問:


    「你在山中行軍,再度繞到神社後麵,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一個人的話很快喔。剛才花好幾個小時才攻頂,是因為鬼哥扯後腿。」


    「居然說我扯後腿……」


    「也可以說是扯裙子。正如字麵的意思。」


    既然她想說的是字麵的意思,我覺得就這麽扯後腿也無妨,總之不提這個。


    「不過,要是三個女生不在祠堂裏就另當別論。如果得在神社境內找她們,就需要不少時間。以鬼哥的感覺,希望你先和正弦交談五分鍾,如果這五分鍾沒看到我像是火箭升空,沒看見從地麵飛向天空的反向流星,就代表她們不在神社裏。」


    「…………」


    「哎,到時候我當然會在神社境內找看看,不過若是這種狀況,我覺得人質肯定不在這座神社,而是被關在其他地方……如果是這樣,我會從側邊帶著鬼哥飛走。」


    「咦,為什麽?在這種狀況,非得從正弦那裏問出關人質的地方吧?」


    「錯了。在這種狀況,代表正弦單方麵開出條件卻說謊。這種違反規則的做法是專家的大忌,蠻橫不講理。」


    「蠻橫不講理……」


    「換句話說,鬼哥,他這麽做反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忙,幫了大忙,甚至可以向正弦道謝。一旦變成可以不擇手段,臥煙小姐將會全麵協助。如你所知,臥煙小姐的行事宗旨是維護業界的秩序,所以即使正弦不在網路內,臥煙小姐也不會原諒如此蠻橫的行徑。」


    「……原來如此。哎,臥煙小姐應該會這麽做吧。不過……」


    「嗯,正弦也明白這一點,所以肯定不會冒犯臥煙小姐的主義,肯定不會惹火她。」


    「不過正弦抓了神原駿河,她是臥煙小姐的可愛外甥女耶?」


    「神原不是姓臥煙,所以正弦應該不知道喔,隻知道她左手是猴手。哎,不過……到頭來,斷絕關係的外甥女被綁架,臥煙小姐也不一定會生氣……」


    斧乃木刻意沒說完,不過應該是這樣吧。臥煙小姐重視友情,不過她的重視程度太沉重了,隱約有種無機、無情的感覺。


    雖然不會冷漠,卻隱約缺乏溫度。


    以單位來衡量友情。


    備受她照顧的我講這種話或許才無情吧,不過這是我率直的感想。


    「……那麽,還是可以預設她們在祠堂裏吧。畢竟應該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安全隱藏三個年輕女孩。」


    感覺藏在山上或草叢裏也可行,不過會有被蛇咬的危險,稱不上安全。


    「說得也是。那麽鬼哥,作戰開始。鬼哥努力發揮講廢話的技能,吸引正弦的注意力五分鍾吧。」


    什麽叫做「講廢話的技能」?


    沒這種技能。


    我還沒這樣吐槽,斧乃木就消失在樹叢裏,這麽一來我也沒辦法繼續偷偷摸摸,必須出現在那個人麵前,方便斧乃木在祠堂找人。


    「汝這位大爺。」


    此時,影子裏傳來聲音。


    是忍。


    「話說在前麵,比起被抓之三人,吾更重視汝這位大爺許多,而且不太希望汝這位大爺以人類身分過著人類該過之生活。」


    「…………」


    「汝這位大爺化為吸血鬼,吾亦不抗拒。如果是汝這位大爺自願,吾當然會極力陪伴,但要是汝做不到,吾亦不會堅持。若是汝這位大爺接下來爭取時間失敗,可能會被名為正弦之家夥殺害,吾將在這一瞬間吸汝這位大爺之血,即使強行架住亦要吸。吾會讓汝這位大爺化為吸血鬼、化為不死之身,打贏這場戰鬥。要由吸了汝這位大爺之血而提升威力之吾代打亦可。」


    忍這麽說。


    「即使汝這位大爺因而更加失去人類屬性,亦和吾無關,絲毫無關。」


    「…………」


    知道了。


    我如此點頭示意。


    我覺得她在這個時間點講這種話真是不錯的威脅,也是一種激勵。這麽一來我賭氣也要講廢話爭取時間了。


    總之,拜托別說這是技能。


    我至今和很多人講廢話或閑聊至今,所以就和那個專家暢談一下吧。


    「在看哪裏啊?我在這裏!」


    我走出草叢大喊。


    這是男人一輩子都想說一次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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