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師”


    許晚秀和周雲珊告別後, 她走回家裏,趕忙就走進廚房裏泡了一杯陳皮水喝。她今天對著朋友嚷嚷了一整天, 中間也喝了不少水, 現在還是感覺很渴,喉嚨甚至還有點痛。


    零星幾片陳皮飄蕩在杯中,裏頭的水微微晃動起微波, 熱氣氤氳著, 許晚秀等它晾涼些,這才拿起杯子送到嘴邊試探著喝著。


    陳皮味淡, 先是稍微澀, 又是泛起一陣甜, 十分解渴, 許晚秀喝上半杯陳皮水, 才算是稍微活了過來。


    她進房間裏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 連帶著整個人也清爽許多,這才走進廚房裏準備做完飯。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這個時代, 在農村裏還是在這裏, 老師這份工作都是很多人所渴求了。就這個時代而言, 一個優勢是工作量小, 比起在農村裏下地賺工分, 站在三尺講台上上課要輕鬆很多,錢也不少。


    哪怕是對比那些在紡織廠、鋼鐵廠工作的人來說, 票和錢是少了些, 幹活量也跟著少些。像現在早上九點到學校上課, 下午四點放學,既能賺點錢補貼家用, 也能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顧及家裏。


    在家屬樓一家子中,男人去訓練出任務,每天早出晚歸,確實是要更辛苦些,對家裏也不太能顧得到。這樣的話,照顧家裏的重擔則更多地壓在女人肩上。“婦女能頂半邊天”這句話不僅僅是個喊在嘴中的號召,在這裏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趙國強知道今天是許晚秀去學校上班的第一天,心底也一直惦記著,在完成今日份要處理的事情後,他也沒有耽擱,立馬就趕回家來了。


    每次回到家中,飯桌永遠是擺著三四道菜,熱情繚繞著,家的味道十足。沒有見到許晚秀,趙國強知道她這是在廚房忙碌著,他先去洗了個手後,再走進廚房裏。


    就見女子披散著一頭秀發,腰間係著一條自製的圍裙,正背對著自己,右手拿著鍋鏟動作著,一股熱氣鋪麵而來。


    趙國強知道這是爐火在燃燒著,想到這麽熱的天氣,許晚秀也是一直在廚房裏忍受著這熱氣來做菜,他上前說道:“晚秀,我回來了,我也來幫忙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晚秀驚喜轉過頭瞧見趙國強,好奇問:“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她說著,不待趙國強回答,就回過身繼續忙碌著。


    “想著今天你第一天去學校幹活,正好事情都忙完了,就早點回來陪你。”趙國強說著一些很尋常的關懷話。


    他就是這樣,不會說一些哄人開心的甜言蜜語,但在行動上該給的,該關心的,是一點兒也不會少。剛剛這句話也是他目前能說的,最大限度的情話。


    好在許晚秀也沒有太在意這些,她能感受到趙國強對自己的心就好了。她知道趙國強既然說了要幫忙,那就是一定要幫忙的,當下許晚秀交代:“我這道菜也快炒好了,你幫忙拿碗筷燙水吧。”


    “好。”趙國強應道,走到放碗筷那個角落去忙著,熱水都是已經燒開的,直接燙碗就好。這個時候大多數人拿了碗筷都是直接吃的,認為之前洗過碗筷就已經是幹淨了,趙國強之前也是這樣,沒有太過講究。


    是許晚秀講究,每回用碗筷之前都要燒熱水燙一遍。她說是這碗筷放在廚房裏久了,也不知道有什麽髒東西爬過,或者是有灰塵在裏頭,用熱水燙過一遍後,吃起飯來也安心些。要是因為這些小事情把身體弄壞了,拉肚子什麽的,那就不值當了。


    那時是趙國強頭次聽到這個說法,仔細一想好像又挺有道理的,左不過這燙碗筷也簡單,這樣的事情做著做著就習慣了。


    等到趙國強把碗筷燙好去裝飯,許晚秀這頭最後一道菜心也炒好了,她把菜裝盤端到外麵飯桌上放好,回去廚房洗了個手就準備吃飯。兩人相對著在飯桌前坐下,準備吃飯。


    他們家從來都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趙國強咽下一口飯,開口問:“晚秀,你今天在學校還順利不?”他今天早早回家也是為了這件事,一直惦記著的。


    “還行,四五年級的小朋友確實要乖點。”許晚秀想起中午放學走回家時,教低年級的老師一直在念叨著,那些小朋友太難管,正是調皮的年紀,有些話說了他們還聽不懂。


    對於親近的人,還在關心著自己,許晚秀向來是很有傾訴欲的,現在趙國強開了個話題口子,她就能夠把今天的事情都說上一遍。


    她說:“我早上一到學校,校長就讓我們每個人負責一個班,去管著紀律什麽的。那些家長帶著孩子登記完信息後,就先回去了。我帶著那幫要讀四年級的孩子,跟他們說校規校紀啊,排隊的前後順序什麽的,忙得暈頭轉向。下午就是帶著那群孩子玩,明天才是正式開始上課。”


    “我帶著這班孩子本來還覺著累,等到去教學樓前空地集合要升旗時,才發現其他年級排的隊伍更亂。”


    這樣說著,許晚秀忍不住笑出來。她放下手中端著的碗筷,就著右手比劃著那些一二年級的隊伍陣型,“就是這種曲線狀的,那老師也是辛苦,調整了不長時間才勉強能看,周校長還誇了我們做得不錯。”


    趙國強從這一言一語中,仿佛能夠窺探想象到許晚秀白日裏在學校的生活,是多麽地忙碌,但她笑著時又是開心的。他點頭說:“你帶的班排的隊自然是不一樣的,不說萬裏挑一,起碼不會墊底出岔子。”


    聽了這話,許晚秀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至少趙國強肯定了她的能力。她笑著繼續說:“我還挺喜歡和小朋友相處的,特別是大孩子,我說的話他們基本上都能聽懂,也會願意去做,小孩子就更難管了,還得哄著。”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趙國強的腦海裏開始控製不住地想象,要是日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日常。


    小孩子總愛吵鬧,還不聽話,自己還是多抽出點時間來哄孩子吧,免得晚秀遭罪。到時候家裏都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稚嫩聲,想來也是幸福的。


    心底的想法飄散到天涯海角,歪得沒邊,趙國強麵上還是淡淡的,笑著點頭勸慰道:“現在是新學期剛開學,肯定是累的。等到校長把學校帶上正常軌道,孩子也過了那股新鮮勁,你們這當老師的也就跟著輕鬆些。”


    “嗯我知道的,左不過下午四點就放學了,回到家這太陽都還沒下山呢。”許晚秀笑著打趣說,這可能就是打工人的動力了。


    不過想起一件事,許晚秀還是忍不住抱怨下:“我可能是沒有一次性站過這麽久,從早上到學校時就一直站到中午放學,下午到了學校又是站在講台上,一直站到放學,小腿肚那有點酸痛。”


    中間雖然課間能去辦公室坐會,但她這小腿肚還是酸痛的,現在坐在椅子上,那裏也是滋滋滋地作痛。


    趙國強聽了之後,眉頭皺了下,他沉聲道:“也有可能,你平時沒有試過一次站那麽長時間,肌肉全都緊繃著,現在放鬆下來就痛了。就像我們以前剛開始訓練時,強度都是調到最小的,但那時晚上還是會腰酸背痛,得慢慢習慣。”


    他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自然也不會因為心疼許晚秀今天站累了,就很豪氣地說出“累了咱就不幹了”這種話。這既是違背了他向來的處事原則,也是對許晚秀勞動的不尊重。


    趙國強沉吟半餉說:“等晚上我給你揉一下小腿,讓肌肉放鬆下。”


    “好,那我可就等著了。”許晚秀聽了立即笑著應下,她知道趙國強這是心疼自己呢,又怎麽會去拒絕她的這番心意。


    這天晚上許晚秀也沒有去散步,趙國強在廚房裏洗碗的時候,她就拿著紙筆在飯桌前寫著。現在她也算是身兼二職的人了,白天在學校裏忙活著,晚上在家自然得寫稿子。


    許晚秀做事情要麽不做,既是要做,那麽就要盡力做好。教小學內容對她來說確實很容易,但要教好,讓小朋友簡明易懂能夠熟練運用,還是得花點心思設計下教案之類的。這樣晚上做教案占用了點時間,分配給寫稿子的時間也就相應地減少了,隻能周末多寫點。


    像今晚她就省出了去外麵散步的時間,在家寫稿子,最後勉勉強強寫了一千五百字,就收拾下東西準備去洗澡了。第一天上班是真的累,許晚秀打算洗完澡就早點休息,明天第一天正式上課,還是精神點比較好。


    等到洗完澡出來後,趙國強早就在房間裏等著了,他問許晚秀:“你是打算現在就去睡嗎?”


    “嗯,小腿酸痛得完全不想動,隻想躺著休息下,早點睡覺明天也精神些。”許晚秀愣了會點頭回道,她突然想起剛吃飯的時候趙國強說要幫著揉捏下小腿肚。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趙國強說:“那這樣的話,我先幫你揉捏下小腿肚,也可以讓那處的肌肉舒緩些,要不然明天會更痛的。揉完你再睡吧。”他本來是想著時間還早,洗完澡再說,現在既然許晚秀要早睡,先幫她揉捏下小腿肚要緊。


    最後的結果就是,許晚秀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她的腿搭在趙國強的膝蓋上,他那溫熱的手正在她的小腿肚那或輕或重地揉捏著,很是有技巧。


    當然這種按揉太過親密,很容易就挑起火,趙國強的手不能說是很守規矩,但也沒有太過分,他還是知道把握住度的,畢竟知道小姑娘今天很累,哪裏舍得再折騰。


    鑒於他的力道技巧都很好,小腿肚的疼痛得到很大程度的緩解,許晚秀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趙國強說著話。


    趙國強又說了一句話,手上依舊是不輕不重地揉捏著,等了半餉也沒有得到回應,抬頭往床上一看,忍不住失笑。


    小姑娘該是累壞了,她眼睛閉上熟睡著,麵容恬靜,因為剛側臉和自己說話,此時左側臉那壓出了一道紅痕,溫馨又美好。


    趙國強也停下了手中的按揉動作,幫她把腿放回到床上,又幫許晚秀掖好被子。做完這一切後,他這才起身去衣櫃那拿了衣服,走進廁所裏洗冷水澡。


    第二天許晚秀到了學校,她早上第一節課是四年級的,所以估摸著快上課的時候,在鈴響之前就先拿起課本走到教室去。那群小朋友在教室裏亂哄哄的,已經和前後左右打成一片,在那聊著天。


    忽然靠門口的那個小男孩瞧見許晚秀走過來,他趕緊朝教室裏頭大喊一聲:“許老師來了!”瞬間猶如菜市場般喧鬧的教室安靜了下來,原本在亂竄的小朋友也迅速回到原位。


    起碼等許晚秀走進教室時,每個小朋友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望著自己,腰背挺直端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搭在課桌上,對比起剛才那陣響徹整個樓層的喧鬧聲,現在倒是乖巧些。


    這樣的前後對比,瞬間把許晚秀帶回了中學時代,她曾經也都做過這些事情。她走上講台,笑著喊道:“上課!”


    台下所有小朋友全都站起來,像模像樣地彎身喊道:“老師好!”


    “同學們好!都坐下吧。”許晚秀同樣彎身回禮,她說,“今天第二天見到大家,你們全都做得很好,提前把要上課的課本放在桌麵上擺好,以後鈴一響就坐回座位上等著老師過來。如果以後我聽到其他老師誇你們聽話,我也會有獎勵的哦。”


    對於孩子好的方麵,做老師的一定不能吝於鼓勵。老師的一個小小鼓勵很有可能給孩子帶來滿足感和獲得感,進而更有動力地去做這件事,久而久之才能養成一個好的習慣,形成良性循環。許晚秀雖然不是專業的老師,但她也在試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當好這個老師。


    “好耶,謝謝許老師!”坐在教室後麵的一個活潑小孩子立馬張著手掌使勁鼓掌,頓時帶動著整個班鼓掌。


    整體來說這個四年級的孩子精神麵貌都很不錯,也很聽話。許晚秀不再多言,當下喊人翻開課本:“來,我們現在開始上課,大家全都看向這個課本的封麵。”


    她從封麵開始說起,再進入第一章的導言,接著是相應的數學情境題。這個時候的封麵是真的紅,視覺感受上的紅和現實意義上的紅,導言也是跟著一片紅,許晚秀按照書本上的內容講著,等講到習題時,她就引入自己事先準備好的故事案例,引導台下的孩子們思考著。


    剛開始可能有些枯燥,但這是第一堂課,大多數孩子又是對昨天陪伴自己一天的許老師很是有好感,又好奇,眼神全都盯在許老師身上。她一走動,小朋友的小眼神也跟著移動。等到後頭講起習題,許老師開始講故事的時候,所有人瞬間就精神了。


    誰都喜歡聽故事,頓時所有人全都聽得入迷,就連那個新的數學概念聽懂了八成。半個小時多點一節課很快就結束,許晚秀講得還意猶未盡,她收拾了下教材說:“咱們下午還有一節課,到時候再接著講,你們也先休息下。”


    回到辦公室後,許晚秀連忙喝了五六口水。站在講台上講課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不說話了,才感覺整個嘴都是幹的。她緩了緩喉嚨,見周雲珊也走回來,笑著打招呼道:“雲珊,你那頭今天還順利不?”


    她第一節課是四年級的數學,周雲珊就是五年級的語文。周雲珊一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已經顧不得什麽形象了,她靠在椅背上,也是先喝了半杯水,這才開口:“呼好累,這五年級的孩子說小也不小了,怎麽就那麽鬧呢?這錢月華也不知道是怎麽帶的這個班,我剛光是吼著讓他們安靜都廢了不少勁。”


    她會說這話吐糟著,也是因為錢月華不在辦公室,現在這裏就她們兩人。她和許晚秀這麽熟了,也不擔心她會去嚼舌根子。周雲珊伸手在小腿肚那揉了揉:“我還是不能適應,站著腳太疼了。”


    說起這個,許晚秀也很是有同感,她見周雲珊在揉捏著小腿肚,分享道:“我昨天站了一天回到家裏也是小腿肚那特別痛,昨晚像你這樣揉捏了下,今天站著雖然還是有點痛,但也還能接受。”


    說起這個她還是真得感謝趙國強,他的按揉技術是越來越好了。許晚秀笑著安慰她“咱這可能是之前沒站過這麽久,現在猛地一下子不適應,過個三四天應該就會好很多了。”


    “行吧,我今晚回家一定記得喊老林給我按一下。”周雲珊又是揉捏了下小腿肚,最後因為手用力有點酸痛這才停了下來,勉勉強強道。她和她家林團長向來感情還不錯,林團長也願意寵著她。


    許晚秀好笑搖搖頭,倒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麽。臨近十一點半的時候,伴隨著學校鈴聲響起,許晚秀也收拾好了準備回家,照樣是和周雲珊一起走回家屬樓。


    學校這裏是沒有開設小飯堂的,一般來說老師學生都可以拿著飯盒自帶飯過來吃,免得來回奔波。孩子怎樣不知道,許晚秀卻是選擇回家的。


    學校離家屬樓很近,走幾步路就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又足夠長,她簡單回去做個午飯吃完後,還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個午覺呢。


    路上周雲珊還在接著說:“真的不對比都不知道差別這麽大,四年級那班孩子上課也不鬧,有些哪怕沒在聽,也不會動來動去,不像五年級那班實在是太難管了,我一想到下午還要去給他們上一節課,自己都先怕了。”她剛最後一節課上的是四年級的。


    “哪有這麽誇張?可能是孩子剛開學還很興奮,你也不用太激動,上課前講一遍紀律就好了,實在不行就凶點。咱這一凶,這些孩子就都乖起來了。”許晚秀笑著建議道,她聽了周雲珊連著吐槽兩回五年級的紀律,心底對下午要去上五年級的課也有點恐懼了。


    “也隻能這樣了,還好咱這一個年級隻有一個班,要不然真的我這喉嚨就得廢掉。”周雲珊吐槽歸吐槽,還是很慶幸的,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其實這邊家屬樓戶數挺多的,像許晚秀住的那棟家屬樓,一層有六戶人家,一棟有五六層樓,像這樣的家屬樓有三棟。再加上級別更高的分到的門口帶田地的房,級別低些更為擁擠的平層房,其實是不少人的。


    隻不過有些孩子被放到農村家裏養著,這樣每月也能省點錢。適齡的孩子基本上都在來學校讀書了,像四五年級的孩子少點,每個班二三十個人左右;一二三年級的孩子就多點,每個班是三四十人左右。


    能有這麽多人,也是這裏的學校不收學費,隻收學雜費,極大程度地減少了因為想省錢,家長就不讓孩子來讀書的情況。學校的運作費用、水費、電費,包括老師的工資和補貼什麽的,都是由上頭負責,算是給家屬樓和士兵的一個福利。


    許晚秀在接收原主的記憶時記得,在農村裏一年的學費大概是五塊錢左右,別說是女孩子,哪怕是男孩子,也很少有人家願意送去上學,全都早早變成勞動力在田裏幹活賺工分呢。年紀小不能幹重活?那就去割豬草,好歹一天也能有一兩個公分呢。


    和周雲珊分別後,許晚秀回到家裏,直接把廚房裏早上剩下的白粥給加熱了,簡單炒了個大白菜,也算作是午飯了。


    打工人中午不想做飯,累得隻能睡覺。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吃完飯後簡單把碗筷洗好,就去床上睡覺了,畢竟下午還有場硬仗要打。


    午後的太陽最是猛烈,兩點半後的地麵簡直就是火爐,源源不斷地向上散發著熱氣,教室裏人本就多,呼吸間散發出來的熱氣也是不容小覷的,連空氣都是燥熱的。


    許晚秀站在講台上,將台下這群稍大點的小朋友的各種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有趴桌子上不聽課的,有和左右前後交談的,有發呆的,當然認真聽課的也不少,許晚秀講著講著就停了下來,眼神往下掃視著。


    乖巧聽課的孩子自然是無所畏懼,那些在說話的,在發呆的,趴桌子上的顯然也發覺到不對勁,怎麽突然就沒了老師的聲音,他們抬頭往講台上一看,恰好就和許老師的眼神對視上,頓時心中一驚,心跳漏了一拍。


    這種恐慌不是因為許老師的眼神有多恐怖,而是因為害怕膽怯,被老師發現開小差的慌張,以及心驚膽戰著害怕老師讓自己站起來,在全班同學麵前丟臉。


    見教室裏全都安靜下來,所有學生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許晚秀這才開口道:“我之前就聽其他老師說過,五年級的同學上課有點吵,隻是我沒想到是這個樣子。”


    她沒有刻意壓低語氣,而是用一種很平常說話的語氣說出來,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許晚秀注意到有些臉皮薄的同學臉已經開始紅了,剛才開小差的,和她對視過一眼的同學知道許老師這是在說自己,也低著頭不敢看她。


    許晚秀繼續說:“我知道大家剛開學,興奮些是很正常的,老師也能夠理解大家。但是在課堂上,老師站在講台上講課,你們坐在下麵玩各種東西,就是不聽課,老師看了心裏也難受。”


    “老師不僅僅隻是教你們一個班,來到你們班上課後,喉嚨本就不舒服了,還要費勁去吼你們安靜,是件很難受的事情。”許晚秀聲音平緩地說著這些事情,末了她又補充道,“我手裏也是有你們家的地址的,誰再不乖,我就上門去和你們的父母聊聊天。”


    麵對這些調皮搗蛋的同學,有時候利用是請家長這一招還是很有必要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讓他們收斂些。


    當然發人深省的話,許晚秀也不是不會說,比如說“讀書機會難得”、“要對得起父母的心和錢”之類的。隻不過現在這個階段,她說了這些話非但沒有效果,還容易引起學生們的反感,以五年級同學的年紀,暫時也沒辦法很好地理解這些。


    許晚秀是覺得,她學生時期就不太喜歡的事情,到了現在來管著學生,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輕易用上這些手段方法。


    她說完繼續上課,講得投入,也還是注意到台下那些小朋友這回沒有再搞小動作了,全都乖乖地坐在那,眼神也都望向自己,神情認真。至於有沒有把她講的內容聽進去,許晚秀就不知道了。


    這事情急不來,還有時間慢慢地給他們調整過來。這樣想著,許晚秀講課講得愈發起勁,按照教案上的計劃把要講的內容都講完,下課鈴也跟著響起來了。


    她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道題:“大家把這道題都抄到本子上,這是今晚回家的作業,明早我要收起來的哈,”


    台下頓時一片哀嚎,學生對作業的厭倦,不管是哪個時代都是能夠共通的。許晚秀會布置作業,一是為了鞏固今天學的一個新算式;二來也是想讓他們知道課後是有作業的,上課得用心聽課,要不然是做不出作業的。


    回到辦公室,周雲珊老早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了,她上的是下午第一節課,許晚秀上的是第二節。見許晚秀回來,周雲珊笑著問;“怎樣?五年級那班孩子是不是很鬧騰?你是不是也喊到喉嚨痛?趕緊先喝點水吧。”


    “前麵是挺吵的,我說過之後就好了很多,希望他們明天也能乖點。”許晚秀笑著道,她也趕緊喝了半杯水。沒有人不喜歡乖小孩子,管起來輕鬆很多,她也希望五年級的小朋友能夠真的聽進去自己今天說的話。


    如果不聽,那就再繼續說,說到聽為止。


    周雲珊是去上過四年級的課的,知道那班孩子上課紀律特別好,也是許晚秀教的好,她聞言笑著說:“厲害還是你厲害,我就忍不住直接吼,他們不聽話,反而還把自己給氣壞了。希望他們能夠乖點。”這樣想著,她又是小聲說,“我簡直不敢想象低年級那幫小朋友要怎麽管。”


    事實上,每個年級剛開始都有或多或少的小問題,但總體上還是穩定下來了。教低年級的老師都是自家有孩子的,應對年齡小點的小朋友也很是有一套,耐心也足,願意去哄,那些小朋友偶爾鬧一鬧,但還是會聽話的。


    反觀像許晚秀和周雲珊,她們教高年級也正適應,如果麵對著時不時要哭鬧的小朋友,她們可能還不一定能放下身子耐心去哄。


    這樣的人事安排出於意外的合理,也可能是周武這個校長深思熟慮的結果。


    回到家裏,趙國強還是和昨天一樣,貼心地幫她揉捏小腿肚,手中的力道忽輕忽重,極大程度地讓緊繃著的肌肉都舒緩下來。


    許晚秀舒服地躺在床上,頭枕著柔軟的枕頭剛剛好,腳則伸出到床邊,搭在趙國強的膝蓋上,趙國強就像之前許晚秀照顧他一樣,特意從外頭搬了張凳子放在床邊,這樣坐著揉捏也舒服些,兩人都舒服。


    她望著趙國強低眉專注的臉龐,從側著的這個角度望過去,他的下頜線流暢鮮明,堅毅冷硬,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充滿著柔情,分外溫暖。


    被這樣的人時刻照顧著,許晚秀內心一片柔軟,她笑著搭話:“昨晚多虧了你幫我按揉一下腿,今天站著也沒那麽痛了。”


    “有用就好,我晚上正好也有時間,這段時間堅持幫你揉捏下腿,這樣就算是平時不痛了,還是可以放鬆下的。”


    趙國強笑著回道,他想起自己剛入伍時候的事,忍不住有了傾訴欲,“我記得當時真的,訓練的時候不覺得,等到下訓時歇了下來,才發覺渾身酸痛。”


    他想起那時,笑得溫暖:“我那時和幾個好兄弟一個宿舍,感情也好,隻要是閑了下來,就互相給地方捶背揉腿,畢竟有些地方自己還是很難夠得到的。”


    這些平淡的話語中描述的日子,都是趙國強之前成長的見證,想來也給予了他不少溫暖,此時說起來還是很有感觸。


    許晚秀喜歡他,自然也想要了解他的過去,見趙國強說著說著停了下來,連忙催促道:“你快繼續說,我想聽。”


    小酒窩若隱若現,杏眼中似是有流光閃過,求知欲甚強,剛才的聲音嬌俏,倒是在撒嬌,趙國強望著正在床上躺得舒適的她,當下手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些。


    “嘶,你輕點。”許晚秀感受到腳下的疼痛,忍不住喊道。趙國強這才緩了剛剛那一瞬間湧起的不正經情緒,控製著手中的力道,緩了緩聲音這才繼續講下去。


    他當時從家裏出來,憋了鼓勁,碰上了入伍的消息,出於男人熱血愛國的情懷,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報名參加了。那時就想著,到了裏頭要好好努力,拚了命也要混出點名堂來,至少能自己把日子過好。


    身體素質好,力氣也大,再加上讀過點書,趙國強很幸運地通過考核入伍。之後的訓練很苦,出任務也危險,但他的心是安的。心之所向是信仰,所做一切皆為國。趙國強在這裏找到他真正熱愛的,並為之努力,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許晚秀認真聽著,內心也是一股思緒翻湧著。她仿佛看到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尋找到正確方向後,咬緊牙關奮鬥拚搏著,用自己的力量去堅守著,逐步成長為今天她所看到的這個堅毅冷硬,又內心溫暖的趙國強。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有點心疼,有點敬佩,想陪著一直走下去的心願更加強烈。


    這些事情之前都是趙國強一個人經曆的,他不是個愛訴苦的人,這些事情也沒必要說給其他人聽,也沒有可以去說。


    但此時此刻,在這個逐漸漫起煙火氣的家中,在許晚秀麵前,他不自覺地就把這些年憋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了,隻覺著心情舒暢,渾身都自由了。


    見許晚秀眼神有點濕潤,他淡淡一笑:“好了時間也不早了,這小腿也揉捏得差不多了,咱也早點休息吧。”趙國強說著,伸手準備她的腿扶回床上。


    纖細修長的腿猛地向上縮,白皙滑嫩的足底抵著他的手,粉粉嫩嫩的指甲修得渾圓,此時正靈活地在他的掌心中輕輕劃動著,勾著趙國強的心。


    下一秒,簾帳下的美人左手半撐起精致的臉龐,笑得格外嫵媚,她俏聲問:“你今天不打算做些什麽嗎?”


    “可以嗎?”


    “你說可以就可以。”


    第二天哪怕是多睡了會,到了學校辦公室的許晚秀還是有點累,她喝了口水又是歇了會,在上課鈴響前還是抱著教材起身走去課室。她剛走進四年級的班裏,那群小朋友就很是熱情地站起身打招呼:“許老師來了!”“許老師好!”


    很不合時宜的,許晚秀想起昨晚趙國強在自己耳旁喚的一聲聲“許老師”,低沉又酥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六零小嬌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宮的竹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宮的竹子並收藏六零小嬌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