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撿的


    趙秀雲正式回歸工作, 張梅花是鬆一口氣的,又有些愧疚, 她男人幾次說“多給趙幹事放假, 方海這回是吃大苦頭了”。


    家裏有傷員、有孩子,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按理她該更體諒些。


    可實在是忙, 家屬院、工程隊兩頭的事, 都快把她忙燒起來了,在這當口李玉還在坐月子, 本來就不夠的人手更是緊缺。


    趙秀雲看重工作, 反正孩子要開學, 方海可以自己臥床在家, 她就還是來上班。


    雖然請假也沒耽誤她發工資, 家屬院這種情況是特批。


    可到底過意不去, 忙起來就是天昏地暗。


    還記得苗苗頭天上小學,要送她去,方海非要跟, 他覺得老大沒送過已經很對不住, 總不能老二現擺著的也沒送。


    原定的開學日遇上台風, 又往後推三天, 他的傷口多幾天能恢複的時間, 趙秀雲看來看去,最終還是同意。


    新的開學日這天是雨後初晴, 地還沒幹, 一家四口都穿上雨鞋。


    苗苗背著新書包, 穿著新衣服,東看西看, 這條路她走過不少次,但這一次是送自己上學,還是新鮮的。


    禾兒嘰嘰喳喳跟妹妹說:“你放學一定要等我,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去找我,下了課自己去廁所,不要上第二個坑啊……”


    趙秀雲忍不住問:“第二個坑怎麽了?”


    “磚鬆了一點,會摔進坑裏。”


    禾兒津津有味列舉誰都摔過,然後再次鄭重警告說:“絕對不要啊。”


    這些本來都是說過好幾遍的話,苗苗點著頭,新買的頭花一甩一甩的。


    特別大一個紅色蝴蝶結,都快把整個頭頂遮住了,這幾天也不知道刮的什麽風,大院裏的小姑娘幾乎人手一個。


    要說也不算難看,偏偏這個暑假有一個算一個,曬得也隻比碳白一點,還個個戴紅色,那可真是……


    禾兒就不要,並且評價道:“一點也不好看。”


    苗苗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一種執著,認定哪個就是哪個,有時候去供銷社,沒喜歡的東西就空手出來。


    不像禾兒,逮著爸爸媽媽說給買東西的機會,那是沒什麽想買的也立刻生出想買的東西來。


    南轅北轍可以說是。


    除開大女兒,趙秀雲也有幾句話要囑咐小女兒,說:“上課要認真聽講,不懂的話就去問老師,有人欺負你就去找姐姐,知道嗎?”


    說實在的,苗苗很少覺得有人在欺負自己,可她著實長了一張好欺負的臉,正宗的……嗯現在是黑麵包子臉,那也是好揉搓得很。


    做父母的總是格外擔心她。


    禾兒今年上五年級,讀小學的最後一年,知道自己的重大使命是讓妹妹適應小學生活,拍著胸脯說:“有我在,絕對沒人敢欺負你。”


    她是座山雕還是什麽?


    趙秀雲好笑拍女兒一下,說:“你也上你的課,妹妹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苗苗總不能一輩子跟在姐姐屁股後麵過日子。


    禾兒其實不大信的,家裏三個人,都是不大信的,尤以方海最為憂心忡忡,送孩子到教室,扒拉著欄杆不肯走。


    趙秀雲還急著回去上班,哪有空跟他磨蹭,叫他他不肯走,索性說:“想看你就看吧。”


    上育紅班和上小學,對方海來說不是一回事,他總覺得育紅班是過家家,孩子鬧著玩似的,小學就不一樣,是大孩子。


    像他這樣的家長有幾個,男人著實一個都沒有,他也不怕人看,仗著好視力看一個早上。


    一開始是想著站一節課,過一會又第二節下課了,想著三節就放學,索性接孩子回去。


    趙秀雲工作著時不時要抬頭看窗外,生怕他是傷口裂開暈在半路上,氣得記好幾筆,等見父女三個進院門還要罵說:“怎麽不搬到學校去住,叫你看個夠!”


    方海訕訕笑,趕緊把苗苗推出來說:“快,跟你媽媽說你當上班長這個好消息。”


    嗯?爸爸都說了,還要再說一遍嗎?


    苗苗嘴巴還沒張開,姐姐已經跳腳說:“爸爸你幹嘛說,要讓妹妹自己說的!”


    方海自知失言捂住嘴,咋回事就沒管住呢。


    對趙秀雲來說,可真是意外,她蹲下來問:“苗苗,跟媽媽說說。”


    苗苗的表情有點奇怪,說:“老師問‘誰想做班長’,我說‘我就是班長’,老師說‘方青苗同學非常積極主動,我們就把這個機會給她好嗎’,然後我就是班長了。”


    大概很少說這麽長串的話,苗苗停下來喘口氣,一臉疑問說:“可是我本來就是班長啊?”


    為什麽要重新選班長,她也沒犯錯啊。


    哪怕是黑麵包子,這副樣子也是可愛的。


    趙秀雲都覺得她這班長跟撿的似的,還是給耐心解釋了班和班的區別,拉著她的小手回家,開家門的時候說:“老師選了你是信任,我們苗苗可以做好的是嗎?”


    苗苗“嗯”一聲,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頗有點寵辱不驚的大將風範。


    趙秀雲進屋把米飯煮上,打發孩子做作業,喊:“進來。”


    都不用叫名字,方海都知道是自己,禾兒居然還給爸爸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她成精了這是。


    方海慢慢挪進廚房,說:“要我幹點啥嗎?”


    趙秀雲隻想給他一肘子,二話不說掀他衣服看。


    就這道口子,早也看晚也看,要是個活的,早就被盯死了。


    方海覺得視線都是熱的,說:“沒事的,都好得差不多了。”


    他是身經百戰,心大得不行,趙秀雲比不上他,愁得很,瞪他一眼說:“我看你恨不得現在就歸隊。”


    那是冤枉了,方海說:“也沒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


    他們隊伍特殊,平常就是訓練,出一些保密任務。


    他別的不說,還是愛惜自己這條命的,不然媳婦孩子怎麽辦?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這還像句話,趙秀雲也不想使喚他,說:“坐著去,看見就來氣。”


    方海趕緊躲出去,禾兒衝著爸爸嘿嘿笑,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幸災樂禍。


    成精的小丫頭啊。


    方海擰她的鼻子說:“寫你的作業。”


    開學第一天,哪有多少作業。


    苗苗文具盒、新本子、新筆、新橡皮擦一字排開,占了大半張桌子,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謹慎地寫下了第一排數字1,然後合上本子。


    嗯,這麽大陣仗,就寫一排嗎?


    方海翻著孩子作業本問:“就這一樣作業嗎?”


    苗苗攤開拚音本說:“對啊。”


    寫一排1,寫一排a,她雖然寫得慢,質量卻好。


    趙秀雲看過說:“禾兒一年級的字比這歪。”


    要寫七八遍反複糾正,才有現在的工整。


    又說:“收一收,吃飯了啊。”


    禾兒包書皮包到一半,喊:“媽媽等一下。”


    牛皮紙包起來,封麵再寫上班級姓名,她自己的包完,還要給妹妹包。


    等她幹完,飯菜都涼了,趙秀雲催促道:“吃完飯再弄。”


    禾兒不情不願收起來,吃得飛快,吃完一頭鑽進書房裏。


    要是讀書有這個勁頭就好了。


    趙秀雲搖搖頭說:“苗苗,你吃飯還得再快點。”


    等作業再多一點,這個也慢,那個也慢,哪裏還有時間玩。


    沒時間玩,小孩子隻怕會討厭學習。


    苗苗咀嚼著,匆匆吞下去說:“已經是很快了。”


    她的很快,還是透著懶洋洋,也不知道哪天能快起來。


    趙秀雲知足地想,已經很好了,畢竟是孩子。別說她自誇,滿大院看來看去,自家的真是不賴。


    她問著苗苗第一天上學的事,忍不住感慨道:“日子挺快的。”


    她知道方海喜歡聽孩子小時候的事,說:“禾兒第一天上小學的時候沒哭,歡歡喜喜進校門,表現良好,反而是我,一到家眼淚就掉下來。”


    孩子不一定離不開大人,是大人離不開她們才對。


    趙秀雲想起來還好笑,說:“她上小學頭一個月,就跟小男生打架,人家扯她辮子,給她氣的。小男孩也都調皮,明知道她寶貝頭發,越要碰。別看她念書早,比別人都矮一個個頭,打起來一點都不輸。”


    小孩子打架嘛,除非頭破血流,大人不管的,都讓他們自己來。


    方海唯一一次看禾兒打架,還是上次在小樹林,想起她捏拳頭說“我是你奶奶”的樣子,虎虎生威,很有他的風範。


    他也不覺得是壞事,孩子不受欺負,總比受欺負好。


    他再次叮囑小女兒說:“要是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跟爸爸說啊。”


    苗苗真的不解,為什麽大家都覺得有人會欺負她呢?但她還是老樣子,心裏轉一圈,還是應好。


    越是這個樣子,越叫大人發愁。


    趙秀雲本來是覺得孩子大了,等姐姐上初中總要獨立起來,這會也全是放不下的心,跟大女兒說:“多看著點妹妹啊。”


    這件事,禾兒從來都是做得好好的,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怎麽看著也不對,趙秀雲又開始不安了,無奈歎氣,假裝沒有這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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