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a:「本日谘詢」 (來自『不迷途的羔羊谘詢會」會議紀錄)


    ○谘詢者:???


    (*1)各、各位好,初次見麵……我擔心之後會帶來麻煩,就不報上名字了。我就讀距離這裏兩站遠的國中。今年十四歲。


    (*2)這個谘詢會,是我透過這所學校的簡介……之類的東西知道的。因為我姊姊也就讀這間學校,我想來找各位商量她的事情。而當我在校門口徘徊時,碰巧會長主動叫住我,願意聽我說話。胸罩……啊,不,那件事情姑且算是解決了,今天是為了另一件事前來打擾各位。


    (*3)


    啊啊,我的打扮嗎?


    (*1)今天的谘詢者與眾不同,居然是國中女生。雖說她才十四歲且輪廓有些孩子氣,不過身高夠高,就算說是高中生也不會有人懷疑。最奇怪的是她的打扮。


    (*2)她從包包——看來像是垂放在腋下的學校書包——裏頭拿出本年度的學


    校宣傳簡介。冊子隻有b5橫寬的一半大小,裏頭部分內容是由學生會提供,因此在場各位對那本冊子都相當熟悉(……上麵也刊有我的照片,雖然很小張,還是很難為情)。這麽說來,內容的確有談到部分關於羔羊會的活動,藉此強調學生的自主性等等。


    (*3)對,令人好奇的就是那套衣服。整體輕飄飄的,就像家庭餐廳服務生一般的打扮。以大量蕾絲掩飾機能美的設計,混在我們的學生服之中格外醒目。


    嗬嗬嗬…………很可愛吧?那還用說。


    從結論說起,這是姑姑經營的咖啡店的製服。


    各位之中或許有人知道,從這兒去的話,店就位在車站對麵,是一間名叫「琉莊園」的小咖啡廳。絕佳的紅磚外觀與懷舊的店內裝潢,大人小孩都能夠自在地待在店內。隻是從車站步行要五、六分鍾,再加上所在地不是很醒目,因此學生顧客不多。


    那是現在人在國外協助朋友工作的姑丈留給姑姑的店,上門光顧的多半是附近熟客,生意很好。雖然基本上姑姑一個人忙內忙外就夠了,不過午餐或傍晚的幾個小時十分忙碌,所以雇了兼職人員。我有時也會去幫忙。因為當日午餐套餐深獲好評,平日中午時間最忙,但我中午能去幫忙的也隻有周六、周日。


    啊,因為我是國中生,去幫忙沒有領薪水。欽,有時是可以領到一些零用錢啦。姑姑也會請我吃飯,很多時候都把她的舊衣服或首飾當作薪水支付給我。還差十點,我就能夠得到從小渴望的音樂盒了喲。啊,那個「點數」是我和姑姑說好的計價形式——


    ……咦?啊啊,你是說這套衣服嗎?


    姑姑擅長裁縫,所以替我做了這套衣服。這套是我專用的。其他兼職人員——附近的大嬸、自由業的姊姊等人沒有這麽可愛的衣服可穿喔。


    姑姑雖然年紀一大把了,卻仍然很喜歡這類少女風格的東西,所以做得很賣力。超棒(*1)的吧?


    (*1)自豪地將手擺在輕飄飄的服裝胸前的服務生,已經完全忘了說話的禮貌。這就是她真正的模樣吧。聽見這位國中生毫不客氣的說話方式,包括會長在內,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感到不舒服。比起緊張、假正經,有話直說的樣子比較適合她。她就是這樣的谘詢者。


    然後……呃,至於我為什麽穿這樣子來,這是變裝。


    如果穿著國中製服,隻會被當成一般的外校生,如果打扮成這麽醒目的模樣,我想反而會被誤認為是玩扮裝遊戲的在校生對吧(*1)?


    (*1)會長和我之外的所有社員異口同聲地說:


    「沒那回事。」


    沒表示意見的會長則不曉得為什麽遮著嘴輕輕顫抖著。看樣子她是噗哧笑了出來。


    嗯咦!?啊、咦……?


    怎麽會……前陣子我趁著打工空檔過來時,會長說如果我下次再穿這樣子來,進入校園才不會讓人起疑……對、對吧,會長?你說過的吧!


    (*1)會長瞬間收斂起笑意,露出一如往常的自然笑容說:「沒關係,你這樣很可愛。」


    「咦?這樣嗎……耶嘿嘿嘿。」服務生手摸著後腦杓害羞地說,似乎沒注意到會長根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該怎麽說……她似乎是個非常天真無邪的人。


    (*1)


    耶嘿嘿嘿……被稱讚可愛了。可愛也沒辦法對吧。


    好……差不多該回歸正題了。


    今天我想請教各位的是發生在「琉莊園」,也就是我穿這身衣服工作的那家店所發生的怪事。


    ——簡單來說就是隻要做蛋包飯,就會出現屍體(*1)。亦即簡樸和平小城市裏的咖啡廳發生了懸疑案件。


    (*1)雖然不懂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總覺得吐她槽實在有點可憐,所以這回沒有半個人開口。


    (*2)她這番話要說驚人也真的很驚人,過於唐突的話語使得會議室裏所有人都愣住了——所謂屍體,指的是什麽東西的屍體?隻有事前似乎已經有幾分了解的會長祈禱般合掌、身子往前說:「欵,好可怕。」


    嗯嗯,隻有這樣,相信各位應該聽不懂是怎麽回事對吧?


    呃嗯……我該從哪裏說起比較好呢……?


    「琉莊園」的大門口就位在住宅區舊道路沿線,後門及通往姑姑位在二樓住家的樓梯則麵對巷子。巷子寬度大約兩公尺左右,勉強可以容納一輛小貨車通過。對麵是一般的獨棟住家,他們蓋了一道塗白的木板圍牆,上麵有一扇上鎖的側門。


    我不是很清楚詳情,聽說很久以前曾遭闖空門,所以圍牆蓋得特別高,不習慣的話會覺得相當有壓迫感。不過也因為發生過這類事情,那一帶成為警員巡邏必經地點之一,也不再遭小偷。現在圍牆側門似乎也多半不再上鎖了。


    然後……那條巷子——有屍體!


    ……欵,說是屍體其實也就是鳥啊、蟲子之類的而已,但是……該怎麽說,它們全是沒有打上馬賽克就不能在電視上播放的淒慘模樣!歪七扭八的。


    第一個發現的人是姑姑。大約兩個月前姑姑為了準備開門做生意,清晨時從二樓住處下樓來到小巷,發現鴿子的屍體掉在地上。


    傷口亂七八糟,她原以為或許是和烏鴉或貓打架而死,還叫了衛生所前來處理。如果是一般家庭,自己清掃就可以了,但是因為姑姑是闊餐飲店的,為了謹慎起見,必須消毒才行。


    (*1)


    欽,如果隻是這樣,我們當然會認為這隻是動物們偶而在小巷子裏打鬥罷了,對吧?


    可是呢,這起事件並非隻發生一次就結束了。沒錯,這是連續殺生事件。


    (*2)說到這裏,我聽見隔壁的成田同學輕輕發出「嗯?」的低語。我也有種頭發卡到蜘蛛網的詭異感覺。這是什麽情況……似曾相識嗎?但是我怎麽想也找不出頭緒。成田同學如何我不清楚,不過我確定自己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服務生。


    話雖如此,也並非隔天就接著又出事,所以姑姑很快就忘了鴿子屍體的事情。這種事記在心裏或是往不好的方向思考也沒什麽意思。


    然而,就在四天後同樣時間,姑姑發現肥大的蝗蟲屍體。如果隻是單純死掉,也沒什麽奇怪的。為了蟲子精疲力竭死去就引發大騷動,根本無法好好過生活。可是那隻蝗蟲也和之前的鴿子一樣,留下了明顯的「傷痕」。


    最奇怪的是「琉莊園」四周多半是柏油路,距離公園很遠。如果到處亂飛的是蟑螂還情有可原,然而蝗蟲真的很少見,現在卻死在店鋪後麵。雖然這情況算不上不可能發生,但還是有些不自然。


    姑姑終於也感到不對勁了,卻仍舊把這情況當作是偶


    發事件,試圖往好的方向想。順便補充一點,這次因為是蟲子,所以姑姑就自行清理掉了。


    但是過了五天又發現麻雀的屍體,這次可不能再等閑視之。加上衛生所的人似乎也開始懷疑,姑姑突然開始不安起來,想了許多可能性。這時姑姑想到的是——小巷裏會不會棲息著什麽殘暴的動物呢?


    這麽一想之後,我突然想到前陣子還在巷子裏到處找剩飯吃的流浪貓不見了。它原本會在三更半夜亂翻店鋪後側的垃圾桶,但最近無聲無息。


    莫非那隻貓也遭到那頭野獸的毒手嗎?姑姑這時才告訴我這些原本怕我擔心所以隻字未提的事情。明明一個人獨居很害怕吧……嗯,她真是溫柔的人。


    我聽了她的話之後也注意到了。與其他兼職人員確認後,我開始在店內來回尋找是否有同樣情況的動物。


    以成果來說,隻能確定流浪貓沒事。兼職的大嬸說曾在公園見過它。它的側腹有道大的舊傷疤,所以那塊毛較稀疏。這是那家夥的特徵,因此應該不會看錯。姑且不提傷疤的話,它的長相十分討喜,還有貓咪天生令人又愛又恨的傲驕個性。後來我也曾親眼見它半夜走在咖啡廳附近,因此可確定它沒有搬家。


    或許隻是因為找到其他食物來源了,所以沒有繼續在這附近找剩飯。


    而就在我們確定貓咪沒事之後,又發生第四起事件,這次的犧牲者是蜥蜴。因此這時我可以確認犯人不是動物。


    (*1)


    沒錯……我確定犯人是在蛋包飯日犯下這些罪行!


    (*1)蛋包飯終於登場了。事實上我從剛才就很好奇,那樣美味的食物要如何跟慘劇有所牽連呢?順帶補充一點,比起番茄醬,我比較喜歡淋上美乃滋享用。


    雖說是自誇,第一個注意到這點的人正是我。


    姑姑在月曆上勾出出事的日子,我比對當日午餐菜單後發現一件事。


    ——午餐是蛋包飯的隔天,巷子裏一定會出現動物屍體。


    剛才我也說過,「琉莊園」的午餐深獲附近老饕們的喜愛,而其中的蛋包飯,更是被稱為「庶民禦廚」姑姑的拿手菜,也是我們鎮上的至寶。


    當今市麵上的蛋包飯多半是將半熟蛋擺在飯上——啊,我好像說得很自以為是,其實也是從客人那現學現賣的——姑姑的蛋包飯是用完全煮熟的蛋輕柔包裹著雞肉炒飯。當然煎蛋不但徹底過火且煎得蓬鬆,和米飯一起咀嚼後,就會在嘴裏融化,釋放出藏在其中的滑順口感與芳香濃鬱的美味。這也要拜姑丈在各地來回找到滋味豐富的合適雞蛋所賜……沒錯,他們兩人即使分開兩地,仍然繼續合作著。


    ——而點綴金黃色蛋包的當然是鮮紅色的手工番茄醬。味道濃純且帶有清爽酸味,能 ——夠品嚐到在舌頭上舞動的清爽餘味。和蛋包飯一起吃進嘴裏,番茄醬的鮮明味道與雞蛋的滑順浸透於白飯內並徹底結合在一起,渾然天成,嘴裏仿佛出現一座樂園……啊啊,感謝一片赤紅的大地……


    ——說起蛋包飯,果然還是應該搭配番茄醬呢!有些人喜歡淋美乃滋,但那對我來說可謂邪門歪道!我甚至想對那些人說:「給我向蛋包大神下跪!呸!」


    (*1)呃……邪門……美乃滋是……邪……我是邪門歪道……


    呼……呼……


    啊,對不起……不小心就亢奮了起來。


    欵,總之那個蛋包飯就是擁有此等魘力,所以雖然當日午餐使用的材料基本上都很便宜,菜色內容也是隨機輪替,唯有蛋包飯是每個禮拜一定會出現一次。不過因為材料采購種種關係,出現的日子不固定。


    話雖如此,出現蛋包飯的隔天清晨,店鋪後麵一定會出現動物或蟲子的屍體。


    如果這是動物所為,就無法解釋為什麽隻挑出蛋包飯的隔天出事情,對吧?所以這肯定與咖啡廳相關人員有關。


    注意到這個奇怪的事實之後,我和姑姑雖然驚訝,卻想不出對應方法。不過我們為了確認,於是在隔兩天的禮拜六準備蛋包飯作為當日午餐。這裏補充一點,當日午餐的內容是當天早上才會寫在店門前黑板上,即使臨時更換內容,顧客也要到事前才會知情。當天是禮拜六,我早上就前去店裏幫忙。為了謹慎起見,還特別留意有沒有形跡可疑的客人出現,但顧客們還是一如往常泰然自若地享受美食、享用咖啡。不過好戲真正上演應該是在隔天早上才對。


    那天,我留宿在姑姑的房間裏。在這種真相不明的情況下,即使姑姑已經是大人,也不該放她一個女人在家。這大概是我自從國小夏令營以來,第一次外宿。不過既然是住在姑姑家,爸媽也不至於反對。


    那天晚上什麽事情也沒發生。我原本打算在小巷監視到天亮,姑姑卻擔心危險而反對。的確,還是不要刺激到什麽變態才好。結果我睡得很香。姑姑家的雙人床又大又柔


    軟,很好睡喔。因為姑丈身材高大,才會買那麽大一張床。我也有點想要……


    ……結果我愉快醒來,和姑姑兩人一起來到小巷子一看,就看見蜥蜴的屍體,而且還是兩隻!哥倆好地排在一起!


    事到如今已經能夠肯定——這是蛋包飯殺生事件!


    我雖然提議找警察,或是再好好盯梢一次試試,但姑姑終究不希望把事情鬧大。因為她不希望姑丈留下的店麵有什麽下好的評價。我不懂店鋪管理方麵的事,因此隻有點頭同意了。


    後來姑姑一陣子沒有做蛋包飯,藉以觀察情況。如果沒有做蛋包飯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那麽之前的情況大概隻是偶然了。


    可是,該說不出所料吧。一旦不做蛋包飯後,事件就不再發生,無需擔心任何事情的和平日子持續著。


    姑姑和我因為找到暫且安全的方法而安心後,盡可能不去想屍體的事情。我有學校和家裏兩方麵要忙,姑姑也有自己的辦法,以其他菜色取代蛋包飯,不去想就能夠忘了這件事情繼續過日子。


    但是……廣受喜愛的蛋包飯整整一個月沒供應,客人們果然開始發出不滿之聲。尤其是常客之中有人是為了定期推出的蛋包飯而上門光顧,這樣下去客人勢必會流失。


    因此直到前天,姑姑終於又做了久違的蛋包飯。已經時隔一個月,或許情況已經改變,不會再發生之前的事也說不定。再說姑姑生性樂觀,這是她的優點,但是我認為這項優點在這個狀況下沒有任何助益。


    昨天早上又……這次出現在小巷子地上的是麻雀的屍體。


    聽到這件事,我原想告訴姑姑還是交給警方處理吧,但我又想到這個羔羊會。


    之前曾聽會長說過,這個羔羊會截至目前為止,已經解決過多起奇怪的谘詢內容。我看重貴會的實際成績,所以前來委托,希望能夠解開困擾姑姑和平經營咖啡店的怪事!


    這件事情一方麵關係到店鋪的商譽,我們不希望事情鬧大。再者,仔細想想目前也沒有出現什麽損害,報警或許警察根本不會受理。因此我希望能夠借助各位的智慧,幫忙想想今後該怎麽辦。


    當然我會再仔細描述咖啡廳的情況,希望各位聽完後,能夠想出打破這僵局的答案。


    (*1)服務生的表情愈來愈緊繃,羔豐會的大家也跟著認真了起來。這次谘詢或許是一樁相當嚴重的事件也說不定。假如犯人真是所謂的變態,那麽這就是世俗標準也認同的案件了。當事人服務生和她的姑姑心裏想必很害怕吧。


    ——我們也必須加油才行。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店的沿革……是這樣說的嗎?前麵已經說過大致的概要了,所以我來說說幾位令人印象較深刻的老顧客吧。我沒辦法將所有老顧客一一列舉出來,總之就說說與蛋包飯有關的幾位。順便


    補充一點,雖說是理所當然,但我平日中午時間沒辦法去店裏幫忙,因此關於中午時間的事情,全都是從姑姑那兒聽來的。


    第一位就是「大師」……啊啊,因為關係到個人隱私,所以我在這裏就不說出他們的本名了。


    這位「大師」是什麽大師呢?是作家大師。年紀大約五十多歲,不過我沒法判斷是五十出頭或將近六十,他就是個這樣子的人。隻要踏錯一步就會變成不良大叔,現在則是外表成熟又帶點孩子氣。感覺家教很好,長得一張彌勒佛的臉。我挺喜歡他的。


    他好像經常為了收集撰寫古代小說的題材而四處旅行,也經常帶伴手禮給我們。在我看來,他隻是住在附近人很好的大叔,偶而會和編輯之類的人一起到店裏來討論事情,看樣子真是一位作家。該怎麽說,應該說是在知道的人之間很有名的大師吧。


    姑姑稱他是「與菱維淘汰並列的本地文人」。話說回來,我隻想問,菱維又是誰啊?


    總之「大師」是作家……然後我認為他是和這起事件有關的重要嫌疑犯。


    ——畢竟「大師」最愛「琉莊園」的蛋包飯,隻要當天推出蛋包飯,他一定會上門光顧。沒有蛋包飯的日子,頂多就像剛才我說的,有事與人討論時才會到店裏來。而隻要有蛋包飯的日子,無論刮風下雨,他一定會出現。他每天早上帶狗散步時,會先來確認當日午餐的菜單。


    而且一定會在十一點半開始賣蛋包飯時準時出現,占據窗邊那個幾乎已經成為他專屬的座位。然後花四十分鍾吃飯,再待四十分鍾構思工作相關事情後才回家。看他第一個來跟吃蛋包飯的模樣就知道他樂在其中。那真是身為自由業者才能擁有的奢侈呢。


    問我為什麽懷疑他,我也很難解釋……總之他是店內的蛋包飯重症者……


    再說,作家不是大多數都定變態嗎?


    所以吃下頂級蛋包飯的晚上,就必須供奉動物屍體給提供蛋包飯的店家……如果有諸如此類的邪教怪癖,我想也不奇怪。


    因此我認為與蛋包飯關係深遠的他,是第一號嫌疑犯。


    (*1)碰巧在場所有人部曉得那位作家。他也是這間學校的老畢業生兼學長。


    (*2)聽來像是什麽強而有力的新詞匯,我想她要表達的意思是重度蛋包飯愛好者吧。


    (*3)這隻是她的個人意見。服務生的意見隻是虛構,與實際人物、團體、作家等完全無關。說無關就是無關,就算說不可能也不為過。


    下一位是……對了,介紹一下「計算機」小姐吧。


    「計算機」小姐在距離「琉莊園一二百公尺處,一棟住商混合大樓三樓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年紀大約三十出頭,聽說她是老板,非常厲害。從這印象就能想見她冷漠堅毅,是個非常帥氣的女性,也是有點嚴格的美女。


    之所以稱她為「計算機」小姐,是因為她總是隨身帶著計算機——不對,而是她總是在店裏打開筆記型電腦工作。而且她的用法像在打計算機,一邊吃著飯,一邊單手敲打電腦鍵盤,一邊喝咖啡,一邊過目資料。在我看來怪異複雜的筆記型電腦對於「計算機」小姐來說,似乎隻不過是按鍵變成二十個的計算機罷了。


    不過她也不是一心隻顧工作的工作狂。


    要看她是什麽時間到店裏來。如果是白天時間來的話,她會帶著花上門。花雖然不貴,也是從花店買的,從包裝紙就能判斷那是購自附近的小花店。


    「計算機」小姐總是開心地問:「有花瓶嗎?」姑姑或我會把多餘的花瓶給她,讓她插花。她會把花插進瓶子後就離開。下次再來店裏時,想把花還給她,她總會說:「不要緊,你就留著吧。」或者又帶新的花來,總之沒什麽機會把花還給她。最後花朵一直擺在店裏直到枯萎為止。也多虧有她,「琉莊園」好一陣子都不用買花。姑姑喜歡花,因此她的舉動說不上是困擾。


    然而這麽棒的「計算機」小姐也有奇怪的地方。和「大師」正好相反,有蛋包飯的日子她絕不會上門光顧。除此之外的平日則幾乎每天都會出現。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反蛋包飯分子。


    原本我沒辦法說得這麽肯定,在意識到這事情與蛋包飯有關之前的情況,我也下太記得了。不過可以確定這兩個月的蛋包飯日她都沒有出現,前天也沒有來。看她吃夾蛋土司時沒有什麽異狀,應該不是不能吃蛋。


    ……我很崇拜她,因此下太想這麽思考。不過搞不好「計算機」小姐對蛋包飯有負麵情感,因而隻要是菜單有蛋包飯的日子,就會對店裏行使報複手段。畢竟工作過勞的上班女性為了尋求心靈平靜,導致行為偏差的情況時有耳聞。


    這位客人或許隻是碰巧沒在蛋包飯日上門光顧,沒有那麽可疑,不過我姑且還是將她列為第二號嫌疑犯。


    (*1)那個詞聽來像是什麽電力單位歐姆,不過我想她在說的是不喜歡蛋包飯的人。


    接下來是……「阿健」吧。啊,叫阿健是姑姑這麽叫他的關係,他們是老朋友了。他和「計算機」小姐年紀差不多,是一位大叔……大哥。叫大叔他會生氣。


    長相還不錯,可惜亂糟糟沒修整的胡子大拙分。到店裏來時總是襯衫搭配牛仔褲的打扮,有時還會加上圍裙,一副正在工作的樣子。個性有些消極,不過基本上是位好青年。


    平常幫忙家裏生意,將來打算當小說家或詩人,目前為了進入那一行而在學習中。不過……當事人似乎也覺得是時候該放棄了,最近他說話的內容總是很沒誌氣。聽說他和在我們店裏打工的人一起舉辦工作相關的讀書會,聊些肥料的種類等話題。我想他可能打算繼承家業吧。


    說起來他想要以寫書當工作,實在太欠缺說服力。他雖然每天寫東西,但頂多隻是給朋友看而已,所以無論寫多久都無法培養自信,寫作也始終脫離不了興趣的範疇。


    ——嗯,然後說到他與蛋包飯的闊係,他和「大師」一樣,在蛋包飯日一定會出現,而且一定是白天時間,蹺班來吃午餐。


    ……啊,十二點多來、一點之前回去,說是蹺班似乎不太對,這是一般的午休時間對吧?不過他工作的那家店,中午時間應該還在營業才對。事實上菜單上沒有蛋包飯的日子他也會來。


    而有些奇怪的地方是「阿健」家的店鋪就在附近,他卻總是拎著包包到店裏來。話雖如此,也不會在「琉莊園」裏做出什麽舉動。隻是在端上餐點之前,一直小心翼翼抱著包包,戰戰兢兢地望著窗外而已。餐點一送上來,他會立刻大口吃完,然後什麽也沒做就離開。我想是因為他有工作而直接回家也說不定。不過那個包包裏到底裝著什麽呢?


    而最奇怪的是「阿健」來店裏的日子雖然幾乎都是蛋包飯日,卻從來不曾點過蛋包飯。他喜歡吃吐司抹特製果醬,我當然也感謝他的光臨,但既然如此為什麽專挑蛋包飯日上門呢?


    他不隻是在蛋包飯日上門,也經常在傍晚時到店裏來喝咖啡。不過那種情形多半是和家人或兼職人員一起來。我問過姑姑和其他兼職人員,他如果選在白天來,肯定隻在蛋包飯日。


    很奇怪,對吧?執著在蛋包飯日卻錯過蛋包飯……事情肯定不簡單。


    因此神秘且脫序的蛋包飯分子——「阿健」——是第三號嫌疑犯。


    好,最後是「對門」先生。


    這個人和蛋包飯沒有關係,隻是在「計算機」小姐的事務所裏上班。從某些角度來看也是當事人,所以這裏也介紹一下他。


    他比「計算機」小姐大一輪,有一位就讀小學的兒子,去年剛被裁員。啊,這是那位大叔自己隨口爆料的。聽說他以前曾經和「計算機」小姐一起工作,因此後來進了她的事務所。根據「計


    算機」小姐的說法,這位大叔是行政事務方麵的高手,不過他們的世界我這個國中生無法理解。


    嗯,至於為什麽要提到「對門」先生呢?因為他正好住在那條小巷子另一側的住宅裏。那是一棟圍牆很高的獨門獨院透天曆,所以動物屍體也可能放置在「對門」先生家俊側,因此他也算是當事者。


    ……對,也就是說搞不好那些屍體是被放置在「對門」先生家後側,而不是「琉莊園」後麵巷子。這個想法姑且也納入思考方向。


    但若是這樣,就會卡在蛋包飯上了。因為「對門」先生與前麵那幾位不同,他到店裏光顧的日子與供應蛋包飯的日子無關。不管當日午餐的內容是什麽,他每周大約會上門兩、三次。點的餐點沒有固定,肚子如果餓了就點輕食,如果不餓,有時隻喝一杯咖啡。


    因為他的年齡與姑姑相仿,因此能夠聊得來,不過話題內容大多無關緊要。


    ……啊,不過我有點在意他們曾聊過「計算機」小姐平常買花,是因為對花店店員一見鍾情。


    沒來「琉莊園」的平日午休時間,聽說她也會每天前往花店買些便宜的花朵裝飾辦公室。「計算機」小姐外表看來精明,事實上仍保有一顆少女心,隻要沒見到那位花店店員,她就會悶悶不樂吃不下午飯、無法好好工作,聽說情況頗嚴重。


    欵,不過這事情與蛋包飯引起的事件一點關係也沒有。


    另外就是……「對門」先生的兒子也讓我有點擔心。


    「對門」先生的兒子叫做正一。啊,不小心說出真名了!欽,算了。他白天的時間總是自己一個人,「對門」先生的太太似乎在正一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而正一沒有其他兄弟姊妹,因此在「對門」先生下班回家之前,家裏隻有他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附近出現可疑人物,實在讓人不安。


    正一算是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有些攻擊性。每次倒垃圾或偶然在巷子裏遇到他,隻要對他說:「你一個人看家嗎?好厲害喔。」他總會大罵:「要你管!」或「醜八怪!」然後逃走。真是有夠沒禮貌。


    (*1)的確很沒禮貌。我小聲說「好過分喔」,旁邊的成田同學似乎聽到了。


    他不知為何靦腆地小聲回應:「不,那是因為突然有女孩子和自己說


    話,又開心又害羞的關係……」莫非他也有同樣的經驗嗎?


    ……這麽說來,成田同學對女性通常都采取低姿態,隻有麵對會長時說


    話特別針鋒相對。那也是和正一弟弟同樣的反應嗎?男孩子的心理還真


    難懂。


    另一方麵,「對門」先生似乎相當以這個兒子為榮,每次來「琉莊園」總要誇耀一下兒子,不然就不舒坦。


    例如:


    「正一自己一個人也能幫忙做家事,真是堅強的好孩子。」


    「最近幾個月似乎還幫我整理院子,圓鍬和衣服上幾乎每天都是泥巴。洗衣服雖累人,不過男孩子還是像這樣有活力比較好。」


    「工作不順利的日子,我往往三更半夜才回家。這種時候正一已經睡著,我沒能見到他。隔天早上我則是很晚才起床,而正一已經出門了,所以還是碰不到麵。我原本就很貪睡……但這種時候正一還是乖乖一個人起床,在我沒注意到時去上學。他已經學會自我管理了呢。」


    「我總是讓正一孤單一個人,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他。」


    「老師在聯絡簿上寫到正一最近會留下剩菜帶回家……是不是生病了,或是天氣太熱的關係……」


    ——是因為母親不在的關係嗎……這就是所謂「過分溺愛」的疼愛方式。在不得已之下,「對門」先生害正一小弟必須麵對這種孤獨環境,因此自覺虧欠吧。


    不過我還是希望他嚴格教育正一小弟麵對年長大姊姊時的禮儀。


    ……呃,說到這裏,有件事雖然與事件本身無關,不過我有點在意。「對門」先生非常怕動物。不是因為會過敏,純粹是不曉得該如何與無法溝通的對象相處而感到不安。


    那股不安若是升華成敵意的話……「對門」先生或許會做出虐待動物的暴行。再說那條巷子算是他家後麵……雖然我不希望這個可能性成真。


    總而言之,不屬於蛋包飯分子的「對門」先生是第四號嫌疑犯。


    ——如何?我說完與蛋包飯有不尋常關係的人,以及不喜歡動物者的事情了。


    這當中有沒有什麽可疑人物呢?或者說犯人是完全陌生的變態?


    一方麵是我們開始感到害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店裏好,所以希望能夠盡速解決這問題。我希望能夠在報警之前,先找出可疑人物,請各位幫忙想想鎖定嫌犯的方法。拜托(*1)各位了。


    (*1)她最後離座站起,以漂亮的姿勢鞠躬行禮。或許是在咖啡廳工作時常做


    的關係,她的動作兼具華麗與穩重,相當優雅。


    part=b:佐佐原三月


    嗚……居然說是邪門歪道…………加美乃滋明明很好吃啊……


    ……不對,現在必須忘了蛋包飯與美乃滋。服務生的谘詢問題相當嚴重,我們必須用心思考才行。


    總之,谘詢內容全數輸入筆記型電腦裏了。參照記憶,應該沒有漏掉的地方。馬上拿給成田同學看看吧。


    就在我看向成田同學時,他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緊盯著服務生看。


    循著他的視線,服務生大概是話說完就安心了吧,隻見她重重吐出一口氣。聽到會長溫柔地說:「辛苦了。」她一臉羞怯——那個側臉在我看來也覺得可愛。


    「你很在意她?」


    「咦?啊啊……嗯。」


    我劈頭這麽一問,成田同學坦然點頭。


    ……這是怎麽回事?總覺得有點悶。再加上美乃滋那件事,今天真倒楣。


    成田同學沒注意到我暗自垂頭喪氣的反應,繼續看著服務生說:


    「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聽來像是自言自語,但我還是拿出筆記本,一如往常地一邊塗鴉一邊回應:


    「既然她在車站對麵的咖啡廳工作,也許曾經擦身而過?」


    「是嗎……?」


    「你問我,我問誰。」


    我的語氣有著不同於往常的冷淡。成田同學大概注意到了,終於把頭轉了過來,帶著一臉困惑的表情。


    「……佐佐原……?」


    「有什麽事嗎?」


    「沒……呃……」看來他沒有什麽具體的話想說。成田同學不發一語,轉開視線,看向我的手邊。我正在將此次谘詢內容繪製成插圖。


    「……那個,好笑卻一臉嚴肅的黃色生物是什麽……?」


    「蛋包大神。」


    成田同學眨了眨眼睛,點點頭。


    「這……這樣啊。嗯,的確應該是那種感覺沒錯。」


    「我想像他瞪著我的樣子,而畫出這個嚴肅的表情。」


    「……弛為什麽要瞪你?」


    因為——話還沒說完,我不自覺住口。


    服務生不曉得何時來到了我們麵前。她競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張古董椅子挪到成田同學對麵。成田同學也發現了,愣了一下稍微往後縮縮身子。


    服務生什麽也沒說,隻是興奮地以期待的眼神看著成田同學。那是一雙毫無陰霾、十分坦率的眼睛。


    「……呃?怎、怎麽了……?」


    成田同學受不了視線攻擊而開口發問。服務生一點也不掩飾,反而叫人猜不出她的心底在想什麽。隻見她甜甜一笑說:


    「你就是成田同學?」


    對方突然用對同學的


    語氣說話,成田同學不解地說:


    「啊啊……嗯。我是成田沒錯,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會長告訴我的。」


    聽到她直接了當的回應,成田同學惡狠狠看向會長。


    「……那家夥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隱私權啊。」


    會長正在和宮野學姊說話,注意到成田同學的視線,便微笑揮手。成田同學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猜他或許正在想:「這家夥這次又有什麽企圖?」


    他的注意力擺在會長身上,因此等到他發現時已經來不及。


    「嗯…………」


    服務生突然探出身子貼近成田同學,開始仔細觀察。他們的距離靠近到能夠感受彼吐的呼吸。


    「我覺得……你比想像中還普通耶。」


    趁著成田同學一時反應不過來而仔細觀察的服務生,臉上表情卻與嘴上說的話相反,看來興味昂然的樣子。


    但是……好近喔……成田同學為什麽忘了要躲開,隻顧著臉紅呢……?


    「……十分抱歉打斷兩位談話。」


    我半強迫地將筆記型電腦推入兩人之間。成田同學回過神來,相當驚恐的再度看向我。我用比平常更冷漠嚴肅的聲音繼續說:


    「成田同學。」


    「啊……是、是的?」


    這或許是我第一次聽到成田同學回應「是的」。


    「是否能夠趁著記憶猶新,協助確認會議紀錄的內容呢?」


    「啊……對了,嗯,我要看,請讓我看看。」


    「麻煩你了。」


    成田同學無意義地點了好幾次頭後,開始確認打字內容。他看來安心幾分,或許是因為擺脫了無法判斷行為動機的服務生。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服務生到底在想些什麽?她說是從會長那兒聽說成田同學,但是谘詢內容與成田同學應該無關才對啊……


    想到這裏,我看向她——我們的視線對上了。一方麵也是因為我突然介入她與成田同學的談話,因此她愣愣地看著我。


    她不解地看著我好一陣子後,突然睜大眼睛。


    「啊啊!這位姊姊,你是!」


    就這樣突然大喊出聲。


    她連忙拿出那本學校導覽宣傳品,翻到最後一頁……唔,那一頁該不會是……


    「這位女生製服的模特兒!」


    ……不出所料,就是那一頁。我不太想看,服務生卻硬是遞過來,叫我不看也不行。剛當上學生會書記時,負責的老師要我幫忙拍攝製服範本的照片。


    「唔哇!唔哇!」——服務生不住驚歎著,這次改朝著我探出身子急速湊近。


    「唔哇啊……我一直覺得這女生好漂亮,沒想到能夠見到本人,真是太烕動了。」


    「謝……謝謝。」


    我因為害羞,隻能慌張道謝。


    下過話說回來……她的臉也太靠近了。那張笑容燦爛得讓我幾乎能夠感覺到紫外線。有沒有可能她笑一笑,就能夠擊敗吸血鬼呢?


    ……她似乎不分男女,與人相處的距離都非常接近。但奇怪的是,我倒不會覺得她臉 皮厚,反而像是遇見久別重逢的親感小孩一樣。


    看樣子她並非對成田同學有特殊的好感,我稍微放心了……但是我不擅於應付她這類型的人。


    ……這麽說來,雖然不是成田同學,我也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裏見過。有點圓潤的輪廓,很搭調的溫柔表情……笑容很可愛……嗯嗯,想不起來。


    我陷入沉思時,服務生總算坐回椅子上。她背靠著椅背,視線仍停留在我身上,開口以愉快的聲音說:


    「我上次碰到的藝人是來替大眾澡堂拉客的拿破侖二人組。」


    「不,並下是藝人啊……」


    代替無法好好說話的我反駁的,是坐在隔壁確認會議紀錄的成田同學。他的視線仍看著筆記型電腦的液晶螢幕。看樣子隻要少了視線交流,他就能夠恢複冷靜對話。


    服務生不解地偏著頭。


    「咦?拿破侖二人組不是藝人嗎?算魔術師?」


    「不,我是指佐佐原。」


    「咦咦?可是長這麽可愛,當藝人也理所當然吧?」


    「可不可愛是另一回事,那又不是演藝才能。」


    ……他們兩位說話大概沒經過大腦吧……我的臉頰滾燙得快要死掉了。


    服務生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成田同學專心確認會議紀錄的同時,不忘心不在焉地交談。我的注意力則離開他們沒營養的對話,側耳傾聽會議室裏其他人的談話。


    對於這次的「蛋包飯屍體遺棄事件」 (剛剛才命名完畢),其他人有什麽看法呢?


    這次的谘詢似乎比較嚴肅,因此大家的討論不是太熱烈。這當中——


    「我在想——」


    會計的宮野學姊大聲說:


    「會不會如同一開始說的,犯人其實是動物呢?受害者都是小型生物,而且附近的貓也很可疑。


    我的表姊有養貓,聽說貓會抓些蟑螂等小動物給主人。這次的屍體感覺上似乎也是這種情況。」


    她說話時還稍微卷舌,仿佛在演刑事連續劇。


    「但如果是那樣,未免有太多不自然的情況了。」


    回答的是坐在旁邊的會長。她們兩人不隻同樣是學生會幹部,也是同班同學,更是氣味相投的好朋友。不管說什麽都很自然,宛如定日常生活的延續。


    「屍體每次都擺在同樣地方,就像童話《小狐狸阿權》一樣……最重要的是跟蛋包飯有關。」


    「嗯……不過那會不會隻是偶然?擺放屍體的方式看似規律,但也隻有四、五次,我認為樣本數還不夠。再多觀察一陣子或許比較恰當。」


    宮野學姊的口氣毫不掩飾,直接且具有說服力。


    但是她的這番話對於解決問題沒有幫助。會長交抱雙臂,手抵著臉頰,露出傷腦筋的表情。我常常在想,會長二父趄雙臂,胸部似乎會很礙事。


    「可是這畢竟關係到店鋪的營運,恐怕沒辦法多試幾次。另一方麵,接下來也有可能被放置更大型的動物屍體。」


    「嗯……你的意思是會影響風評嗎?」


    這次變成宮野學姊交抱雙臂呻吟。宮野學姊交抱雙臂的動作很順暢,胸部不至於構成妨凝。


    「是啊。再說,我想六次測試應該是很足夠了。總之我們姑且想想蛋包飯與屍體的關係吧。」


    「不過,服務生所說的那些與蛋包飯關係深遠的客人們,聽來都是好人,很難想像哪一位是犯人……」


    的確,老實說服務生列舉的熟客,動機聽來都是牽強附會。尤其作家全是變態的說法根本是亂來、胡說八道。這點很重要,所以要多說幾遍。


    「也是……看來隻好委托萬事通公司幫忙製作陷阱了。除了委托費用之外,不會有風險,而且如果真是動物造成,還能夠協助一並解決。」


    會長似乎也同意,早早就傾向消極的結論。如果繼續這樣想不出妙計,大概就會采用會長剛才提出的建議了。


    ……但是,我們還沒有聽那個人的意見。


    我的視線回到成田同學身上……他又開始和服務生聊天。會議紀錄大概已經確認完畢了,他和服務生麵對麵說著話。


    「那位正一弟弟麵對父親時,是否也同樣不友善呢?」


    「嗯——嗯,完全不會。從這個角度來看,他算是個好孩子呢。之前我曾見過他和父親手拉手,感情很好地走過『琉莊園』前麵。


    從『對門』先生說的話聽來,正一弟弟也知道不能打擾父親工作,因此相當體貼。這 樣看來他距離叛逆期


    還很遠。」


    「這樣啊……『對門』先生還真辛苦呢。」


    「不是吧?我都說了正一弟弟是好孩子耶。就算自己看家也沒有任何怨言喔?」


    成田同學為什麽聊起正一弟弟的話題呢?


    看準時機,我也加入對話。


    「這次的事情與正一弟弟有關係嗎?」


    「啊,不……也不是那樣,隻是有點好奇……」


    ……怎麽回事?難得成田同學會在嚴肅的谘詢時表現失常。服務生似乎也莫名其妙地愣愣看著成田同學。


    成田同學輕輕一咳,閃避我和服務生的視線。


    「……嗯,重新審視過谘詢內容後,以目前的情況來說的話,看來還是隻能夠按照會長的提議設置陷阱了。」


    「嗯……姑姑也這麽說過,不過你不覺得這樣太被動嗎?再說我也不想用毒藥……如果不小心傷害了其他無辜動物也不太好。」


    服務生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她的反應我也並非不能理解。


    但是成田同學繼續安撫道:


    「當然。我們會再繼續想想。」


    然後對我使個眼色,看向房間盡頭那扇門。


    沒多久會長就宣布暫時休息,所有人同時解除了緊繃。


    有些人繼續坐在位子上談話,有些人在閑聊,有些人走到走廊上伸展身體。撇開各自休息的「不迷途的羔羊會」成員們,我和成田同學兩人前往隔壁的社團大樓資料室。


    順便補充一點,直到休息時間之前還坐在成田同學麵前的服務生,現在正在會長的招呼下吃著茶點。她屬於能夠把東西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我不自覺想起「喂食馴服野生動物」這句話)。


    定過會議室盡頭不醒目的門之後,來到熟悉的資料室。說是資料室,事實上比較像是


    「無法丟棄垃圾的垃圾場」,這地方照理說沒有經常使用者,隻有胡亂放置等待時光流逝的收藏品——才對。


    但事實上今天同樣有一位常駐者待在裏麵。


    ——她是仙波明希。是成田同學的同班同學,也是天敵,而對我來說……又是什麽呢?說是朋友也算不上,但我也不想說我們隻是認識。總之屬於有點難以歸類的對象。


    至於今天的仙波同學呢——


    「……我說你啊,那樣會不會太放鬆了?」


    正如同成田同學所說的狀態。


    她平常總是上半身整個趴在桌上靠著布偶。今天卻是整個人仰躺在桌上,雙腿還隨意亂擺,姿態顯得比平常更懶散。補充一點,那個香菇布偶現在在她的後腦杓底下,被當成普通枕頭使用。


    仙波同學看著捧在肚子上的厚重書本——似乎是圖書室裏的藏書,好像是中國古典文學全集——不悅地說:


    「…………羅哩八嗦的,天氣熱身體就會懶洋洋嘛。」


    的確,隔壁的會議室也和這個房間一樣有西曬的問題,因此隻要待在窗邊,就會酷熱流汗。時節差不多是初夏了,這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如果真的進入夏天該怎麽辦呢?


    成田同學從仙波同學衣衫不整的製服上挪開視線,皺起臉。


    「……再怎麽熟也不應該這樣吧?這裏姑且算是公共場所喔。」


    「有什麽關係,反正不會有人來。」


    「怎麽會,我們現在下是來了——」


    「不會有人來。」


    「我們就在你眼前——」


    「不會有人來。」


    「……喂。」


    「不會有人來。」


    她頑強否定我們的存在。成田同學欲哭無淚地看向我。即使他擺出這樣的眼神,我也無能為力。


    不過話說回來,仙波同學的不悅雖然算是常態……但今天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她的不悅之中似乎摻雜了強烈的焦慮……


    「心情不好嗎?」


    「說對了。」


    ……完全無法打開話匣子。平常至少好溝通一些。


    她今天沒幹勁的模樣實在非比尋常。果然是因為天氣熱的關係嗎?原本就懶散的仙波同學如果懶散到了極點,根本就無法溝通了。


    問題是我們真的很希望能聽聽仙波同學對於這次谘詢的意見。一方麵是為了服務生,再者以我個人來說,聽仙波同學的想法也是一種樂趣。


    成田同學或許也一樣吧。他振奮起想要放棄的心。


    「嫌熱的話,挑陰涼的地方待啊。」


    「不會有人來找死。」


    「好像多了奇怪的詞喔?」


    ……心情不好的仙波同學,今天似乎也沒心情和成田同學抬杠。


    沒辦法,隻好由我代為開口發問了。


    「如果覺得天氣太熱,選擇陰涼的地方會不會比較好呢?」


    「在陰暗的地方看書對眼睛不好。」


    外表看來生活態度懶散的仙波同學,唯獨對於眼睛健康格外講究。在她看來,隻靠屋頂上的舊電燈,似乎算不上健全的閱讀環境。


    覺得看書比天氣熱更重要的態度令人欽佩。下,這種心理是值得欽佩,但實際上的姿態實在令人費解。


    「……不管怎樣,先坐起來吧,仙波。雖說機率極低,不過除了我們之外,還是可能有其他人進來。那個姿勢……不太好吧。」


    成田同學斟酌著用詞,同時避免看向仙波同學的裙底風光。她的裙子雖沒有翻起來,不過因為雙腳擺放的方式隨性過頭,從女生的角度來說,也同樣叫人替她擔心。


    原本以為他這番話又會遭到無視,沒想到似乎惹火仙波同學了。她愣了一下,停下翻書的手,躺著瞪向成田同學。


    「與你無關吧。」


    說話的聲音充滿冷漠的拒絕。但是成田同學沒有退縮。


    「與我無關沒錯,但我不喜歡這樣。」


    「…………」


    仙波同學短暫沉默後,闔上書本歎口氣。


    「是是是……也對,你這人就是不把話說出口不會罷休,對吧?」


    她不耐煩地說完後嘟起嘴。仙波認真時給人的印象機靈,但或許是臉龐輪廓意外柔和的關係,隻要擺出嚴肅的表情看來就會有些孩子氣。把這些告訴她本人的話可能會挨罵,不過我也喜歡這個孩子氣表情的仙波同學。


    「才不是那樣……」


    仙波同學誇張地起身,無視低聲細語的成田同學,重新抱起原本當作枕頭的布偶。她沒有離開桌麵,隻是將膝蓋並攏,雙腿伸向兩側癱坐著,也就是所謂老奶奶坐姿。


    這種姿勢對桌子的施力比躺著時更大,不過仙波同學很輕,再加上桌子意想不到的堅固,因此沒有危險。


    仙波同學坐著緩慢移動到陰影處——駝背的剪影看來很像瓢蟲——這次她以一貫的冰冷語氣說:


    「——然後呢?有事嗎?」


    「欵,你應該聽見了才是……為什麽當日午餐一推出蛋包飯,店鋪後麵就會被放置動物屍體呢?希望你能幫忙想想原因。」


    沒錯,這個房間下曉得是牆壁單薄或是正好能夠製造回聲,隔壁會議室的聲音幾乎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因此仙波同學一定曉得服務生說了些什麽。


    仙波同學睡眼惺忪地看著成田同學,乾脆地回答:


    「我想是貓。」


    「貓?」


    「不可能是狗或鳥吧。如果有那麽具有攻擊性的狗或是烏鴉待在那附近好幾個月,附近居民早就知道了。所以應該是貓。」


    這結論豈不和宮野學姊一樣嗎?但是——


    「貓配合蛋包飯日攻擊其他動物嗎?」


    我的腦海裏浮現鳥獸戲畫。雖然有點好玩,不過貓與蛋包飯仍舊搭不在一起。而


    且蛋包飯裏頭多半會使用洋蔥(不能讓貓吃洋蔥)。


    「流浪貓捕捉小動物隻是它們的狩獵本能。能夠獵殺蟲子、蜥蜴,甚至是鳥的血氣方剛的貓咪很可能每天追捕動物玩耍。」


    「不對啊,屍體並下是每天出現——」


    「我知道。」


    仙波同學舉起一隻手打斷成田同學的話。


    「就是因為隻有蛋包飯日才會出現屍體,所以我認為是貓的傑作。」


    ……還是聽不懂。不過也正因為如此——


    才讓人覺得有趣。


    我在身旁的木頭椅子上坐下,成田同學則是背靠著書櫃。大家就座後,開始專心聽仙波同學解釋。


    「——若非如此,我會懷疑是小鬼的惡作劇。不過咖啡廳的菜單上有時整整一個月沒出現蛋包飯,我不認為有哪個愛惡作劇的小鬼會這麽有耐性地持續等待。


    ……如果是變態所為,通常會有獨自的行動模式,而且很有耐性地持續反覆進行。但是在這次情況中,既沒有出現強調自我存在的宣示,獵物也沒有一致性。雖然不乏可能,但是我認為可能性很低。」


    我點點頭,開口問:


    「如果是貓……為什麽專挑蛋包飯日隔天,將獵物擺在咖啡廳後麵的巷子裏呢?」


    「貓與蛋包飯之間沒有直接關係。」


    在不斷對話的過程當中,我似乎能夠跟上仙波同學的說話方式了。既然兩者沒有直接關係——


    「也就表示存在著間接關係,是嗎?」


    隻見躲進陰影內的仙波同學兩隻眼睛在昏暗中發光。她點頭。


    「是的。以蝴蝶效應為起點去思考,就能夠找到關聯。」


    想了一會兒之後,成田同學問:


    「關聯……就像《稻草富翁》那樣嗎?」


    「嗯,差不多……在這裏稻草相當於蛋包飯。」


    《稻草富翁》就是以一根稻草逐步換到高價物品,最後變成有錢人的知名民間傳說。


    「你的意思是,可以將蛋包飯想成是起點,而小動物屍體是終點嗎?


    但是該如何把它們連成一線呢?」


    完全無法想像。


    「第一步,想想蛋包飯日發生的變化。」


    我和成田同學互看彼此,接著開始回想自己打字的紀錄。咖啡店隻要一到蛋包飯日就會——


    「……作家『大師。會到店裏吃他最喜歡的蛋包飯。」


    「還有,阿健。也會到店裏去。不過不吃蛋包飯。」


    相反地,「計算機」小姐不會出現在店裏。而受雇於「計算機」小姐的「對門」先生去或不去與有沒有蛋包飯無關。


    「亦即以蛋包飯為契機發生改變的是。大師。上門光顧,這是第一步。」


    「呃?那『阿健』呢?他也會選在蛋包飯日——」


    「在這過程中,『阿健』的動機八成不是因為蛋包飯,而是『不舍』。」


    又出現了唐突的發言。


    「不舍?」


    「是的。希望走文學之路的『阿健。因為膽小而無法成功,因此他經常選在平日前往


    琉莊園。拜見,大師。工作的模樣。,大師。總是坐在窗邊的專屬座位上,因此從店外也能夠確認他是否在店裏。


    又或者他是希望有機會能夠認識『大師。,讓他看看自己的稿子。」


    這麽說來,服務生曾說很好奇「阿健」包包裏的物品,或許那是平常累積的稿子。再加上「阿健」總是什麽也不做地望著窗外,事實上也可想成他在看的不是窗外,而是坐在窗邊專屬座位上的「大師」。


    「所以『阿健』配合『大師。的行動,一起出現在店裏——這是第二步。


    接著以此為基礎,想想蛋包飯日沒有發生的情況。」


    仙波同學的發言終究不過是她個人的推論,卻沒有任何遲滯。看來在我們進來之前,她已經組織好所有理論了。


    「蛋包飯日沒有出現的是『計算機』小姐。」


    「可是上門光顧的理由容易推測,不上門的理由反而難猜,不是嗎?」


    聽了我的話,仙波同學不曉得為什麽疲倦地歎息。


    「……一般情況是那樣沒錯,不過這次的谘詢者是一個徹底愛湊熱鬧的家夥,因此我們能夠推測出理由。」


    什麽意思?


    「這和服務生的個性有關係嗎?」


    「服務生……你們曾提到她的製服,她是什麽打扮?」


    原本進入思考模式、表情平靜的仙波同學突然抬頭。


    哎呀,對了,即使仙波同學能夠聽見聲音,也無從得知谘詢者的外貌。


    「今天來羔羊會谘詢的女孩穿著案發地點咖啡廳的工作服,就是那種輕飄飄、很可愛的製服。」


    「似乎是被會長騙了……」


    成田同學不曉得為什麽充滿歉意。


    仙波同學則是——


    「啊……這樣……嗯,穿那樣來啊…………」


    以有些心不在焉的聲音喃喃說著,而且不曉得為什麽也滿臉歉意,那是難得在仙波同學臉上見到的表情。


    「怎麽了嗎?」


    「沒事……」


    仙波同學輕輕搖頭,又回到原本平靜的眼神。她原本抱在胸前的香菇布偶則被壓成可憐兮兮的形狀。這個布偶有時會遭到仙波同學殘暴衝動的對待,不禁令人擔心它的內容物會進出來。


    「……那個腦袋不好的服務生缺乏品味的好奇心,反而讓她記住那些毫無用處的事情,我們也因此才能聽到『對門。先生談『計算機。小姐的八卦。」


    但現在不是擔心香菇布偶的時候。若是不專心,就會跟不上仙波同學的說明。


    「呃……你指的是,計算機』小姐迷上花店員工……那件事?」


    「似乎是真心喜歡。」


    隻要見不到對方就吃不下午飯,看來相當嚴重。


    這就叫做相思病嗎?


    我半無意識地看向成田同學,他理所當然沒有察覺到我的視線,表情認真地思考著,企圖跟上事情的發展。盡管他的神情嚴肅,那張總是拚命的側臉看來仍舊孩子氣。


    那張臉所麵對的仙波同學正以完全相反的低沈聲音繼續說:


    「是的。根據,對門。先生的說法,,計算機。小姐隻要沒碰見心儀的花店店員就吃不下午餐。不吃午餐也就不會到咖啡廳來。而『計算機。小姐下出現在咖啡廳的那幾天,當日午餐剛好都是蛋包飯。


    這麽一想,也就是說,見不到花店店員的日子正好就是蛋包飯日。」


    原來如此,「計算機」小姐是利用午休時間前往花店,蛋包飯出現在咖啡廳也是午餐時間,兩者的時間帶互相吻合。


    這麽一來……


    「意思就是造成這結果的花店店員,在咖啡廳供應蛋包飯午餐的日子,一定會在午休時間離開花店。」


    聽到這裏,隻有一位男性符合條件。


    「你是說『阿健』就是那位花店店員?」


    「應該是。」


    仙波同學聽了成田同學的發言後點點頭,把下巴埋進布偶裏。


    「『阿健。的工作服是行動方便的一般服裝加上圍裙。隻有這樣沒辦法鎖定工作內容,不過既然他還舉辦肥料讀書會,工作內容很可能與園藝有關。」


    蛋包飯召喚了「大師」,「大師」引來「阿健」,「阿健」與「計算機」小姐擦身而過。這蛋包飯雖然罪孽深重,但還是沒扯到流浪貓的行動。


    到此為止拚圖就剩下「對門」先生了。畢竟不管怎麽說,動物屍體掉落的咖啡廳後側,也是這個人的住家後側。


    不出所料,仙波同學接著要談的就是「對門」先生。


    「『計算機』小姐與蛋包飯搭上線之後,接著就輪到『對門』先生了。


    見不到花店『阿健』的日子,『計算機』小姐不光是吃不下午飯,甚至也影響到工作進度;而進度受到影響的日子,『對門』先生很晚才能回家,隔天出門上班的時間也會跟著延後。」


    這些事情的確是服務生從「對門」先生那兒聽來的內容。但貓還是沒出現。這與「對門」先生不喜歡動物有關係嗎?


    「仙波,到此為止我都了解,不過所有相關人員都已經出現了,難道還有我們剛才谘詢時沒提到的人物嗎?」


    成田同學插嘴。仙波同學輕輕瞪了他一眼。或許因為他說得沒錯,所以這回沒有挨罵,也或許隻是仙波同學太熱而沒勁。


    「不,那位輕薄膚淺的谘詢者還提到了一個人。」


    我和成田同學馬上就想到了,就是那位成田同學也有點擔心的害羞小學生。


    「『對門』先生的兒子正一弟弟嗎?」


    「對,那孩子的一連串舉動就是最後的橋梁。」


    正一弟弟的舉動……嗎?我拚命回想剛才輸入的內容——


    『曾在小巷子遇到他。』


    『最近幾個月經常翻挖院子。』


    『多半一個人在家,似乎很寂寞。』


    『最近便當都沒吃完,會帶回家。』


    『父子感情似乎很好。』


    嗯,差不多是這樣吧。


    不曉得成田同學是否也想到同樣內容,麵有難色地說:


    「……似乎都與貓無關耶。」


    仙波同學馬上回應:


    「的確沒有直接明白的關聯,但是稍微想一想,就會發現有些地方不對勁。


    他最近經常沒把便當吃完,卻有精神在這麽熱的天氣下翻挖院子、弄得滿身泥巴?食欲突然不振這點不太對勁吧。」


    聽她這麽一說,確實沒錯。


    「然後,從他開始出現這類矛盾行動之後,原本在小巷子裏找剩菜的貓消失了。


    應該說這就是導致棘手狀況發生的原因。如果將這兩件事情串連在一起,我們可以想成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正一弟弟成功以食物馴服野貓了。」


    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是成田同學似乎明白了。


    「原來如此……一個人看家的時間很長又無法離開家的正一弟弟,可以喂食在自家後麵遊蕩的野貓。但因為『對門。先生不喜歡動物,正一弟弟沒辦法向父親拿錢買飼料,所以將便當菜留下用來喂貓。」


    仙波同學似乎也是同樣想法,接著繼續補充:


    「但如果在小巷子裏喂野貓,那位老愛裝熟、雞婆多事、腦袋不好的咖啡廳服務生又會來糾纏。麻煩死了,因此他把貓誘進有高牆遮擋的自家院子裏。」


    ……不曉得仙波同學為什麽對服務生如此嚴厲。那態度與麵對成田同學時有些類似。客觀來說的話,應該是正一弟弟不希望自己與貓玩耍的樣子被其他人看到吧。


    「進入院子裏吃東西的野貓,後來也就養成了習慣。隻要圍牆的門沒鎖上,我想野貓也能自行進出。而且它將正一弟弟視為喜歡的飼主或朋友。


    接下來就是報恩及展現自己的能力了。也就是——」


    這下子我也懂了。我想起宮野學姊說過的話——貓會抓些小動物給主人——


    雖然沒必要這樣,我還是忍不住搶先仙波同學一步插嘴說:


    「捕捉動物,並且把屍體帶給主人,對吧?」


    仙波同學有些訝異地看著我,不過沒有因此不悅,點頭幫我補充:


    「嗯……這樣一來,困擾的是正一弟弟。他原本就瞞著討厭動物的父親喂野貓,現在還冒出一堆小動物屍體。」


    「如果讓討厭動物的,對門。先生看到恐怕會昏倒……所以他才會煞費苦心地,整理院子。」


    仙波同學和成田同學雖然都沒提到,不過簡單來說,正一弟弟「翻挖院子」的舉動,事實上是為了埋葬動物屍體……他或許認為可以當作肥料,因此動手整理院子。不過想到接下來的季節,恐怕還必須擔心衛生方麵的問題。


    姑且不討論這點,事情發展到這裏,差下多已經看到終點了。


    準備做結的仙波同學,語氣依舊平靜地繼續說下去:


    「發現動物屍體的時間都是早上。也就是說,野貓將捕獲的獵物送往,對門。先生家院子應該是在三更半夜。貓咪大概養成了這種習慣。半夜是否能抓到鳥令人存疑,所以狩獵行動本身可能是趁著天還亮著時進行的。


    另一方麵,供應蛋包飯的日子,『計算機。小姐的工作往往不順利,導致,對門』先生必須晚回家。」


    「那些日子,正一弟弟上床睡覺的時間比『對門』先生回家的時間早,因此野貓很可能在他睡覺時碰到,對門』先生。」


    「事實上我們無從得知野貓送獵物來的時間,是否正好碰上,對門。先生回家的時間,不過在父親回家之前就寢的正一弟弟也同樣無法判斷。


    ——於是隻要是父親晚回家那幾天,他就會將屋後圍牆的門鎖上。圍牆曾經為了阻擋小偷而加高,因此野貓自然也無法跨越。等半天都無法帶著獵物進入院子的貓,隻好將獵物放在圍牆前便離去。」


    說完,仙波同學看看我,又看看成田同學。


    剛剛她已經將一切重要的因素都給列舉出來了,接下來我們隻需要重新整理整個流程即可。


    我和成田同學看向彼此,點點頭,開始摘要整理整起事件。


    「首先是表麵現象。咖啡廳的當日午餐出現蛋包飯的隔天,店鋪後側就會被放置動物屍體,而犯人假設是逗留在附近的野貓。」


    我沉默了一會兒後,成田同學以來回對打的球類運動般的節奏回應:


    「隻要店內提供蛋包飯就會出現這現象,是因為作家『大師』上門光顧的關係。


    『大師』一上門,向往文藝界的花店店員『阿健。也會出現。」


    「但是隻要『阿健』中午時間不在花店內,平常在那兒買花的會計師事務所。計算機。小姐就無法見到『阿健』。


    暗戀『阿健』的『計算機』小姐這時候就吃不下午餐,而沒有前往咖啡廳。另外,對於工作也會心不在焉。」


    「如此一來,在『計算機』小姐經營會計事務所工作的,對門。先生變成三更半夜才能回家。也就是在,對門。先生的兒子正一弟弟睡著後。」


    「另一方麵,正一弟弟瞞著不喜歡動物的父親喂養附近的流浪貓,因此與流浪貓感情變好。這樣雖好,但是把正一弟弟當作飼主的流浪貓因而將自己捕獲的獵物屍體獻給正一弟弟。」


    「正一弟弟喂野貓的地點是『對門』先生家院子裏,野貓放置獵物的地點也是那個院子。被帶到院子裏的屍體雖然都被正一弟弟埋起來處理掉了,但是在蛋包飯日他卻無法這麽做。」


    「因為『對門』先生到家的時間太晚,很可能碰上半夜來到院子的野貓。擔心這情況發生的正一弟弟於是將圍牆門上鎖,避免野貓半夜進入院子。」


    「野貓來到平常進出自如的圍牆門前卻不得其門而入,隻好將獵物放在圍牆前便離開。問題是『對門』先生家後側正好也是咖啡廳的小巷子。」


    「因此供應蛋包飯的咖啡廳店鋪後方,才會不斷出現小動物的屍體。」


    ……真是……真是異常複雜的發展啊。


    但是除此之外,也很難想像還有其他可能性。事實若非如此,能夠造就出如此複雜詭異的脈絡,也實在不可思議。


    將整個迂回的過程以圖解方


    式說明完畢,仙波同學看看我們確認的視線後,以平常那個愛困的傭懶聲音說:


    「……事情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


    我想到一件事——


    有時好奇心旺盛,但一瞬間又失去興趣:靈敏、懶惰、總是懶洋洋、無精打采又隨性的仙波同學,真像是貓中之王。


    part-c:仙波明希


    接著佐佐原他們馬上回到隔壁會議室。這次花了比較長的時間解說,休息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


    ………………呼。


    我不自覺地重重呼出一口氣。一直待在陰涼處的關係,身體沒出狀況,不過精神方麵卻充滿倦意。


    隻要對方是成田真一郎,自然會有這種感覺,但今天不隻如此。


    今天的谘詢者……光聽聲音,我就知道對方是誰了,那人隻是沒報上名字而已。從談話的過程中,可以聽出會長似乎知道她的來曆。她們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我居然完全沒發現。


    ……這下子被那個詭計多端的會長抓住把柄了。一想到可能再次遭到她態度溫和的恐嚇就頭痛。


    ……先忘了眼前這些事吧。反正想也沒用。這種事情就跟成田帶來的災難一樣,都算是被狗咬到的倒楣情況。雖然渾身上下部是咬痕,就快得破傷風了,但人類的失憶能力可謂萬能。


    另外,遇到好書也是忘卻淩亂現實的絕佳捷徑。那些礙事的家夥進來之前,我原本在自己了。


    「……我先去問問正一弟弟。嗯。」


    接著谘詢者用不曾聽過,令人欽佩的聲音說出意想不到的合理回答。剛剛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因此關鍵點仍在於找方便溝通的正一弟弟確認。


    如果我們猜測錯誤,隻好重新推想。又如果對方承認的話——


    「我就找找看。琉莊園。裏有沒有人願意飼養流浪貓。啊,現在這時代應該也可以使用網路尋找願意收養者,對吧?」


    ……這大概是最簡單的做法。「對門」先生既然討厭動物,正一弟弟就不太可能飼養流浪貓,也因此這段日子才會弄得渾身是泥地偷偷喂貓。再說或許他們家還有經濟問題也說不定。


    雖然很難想像會有人願意飼養每天出門狩獵、攻擊性強的流浪貓,不過所謂愛貓人的行徑往往超乎常識、很難推測,也很難斷定一定無望。


    唉,以那家夥的資質來說,能夠做出這番結論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沒人願意飼養,我就把它帶回家。」


    等等!


    我不自覺猛然抬頭,桌子大大晃了一下,害我差點摔下去。我抓住桌邊勉強支撐住——別開玩笑了,雖然沒「對門」先生那麽極端,我也不喜歡動物啊。


    尤其是貓那種自我強烈又不懂得討好人類的情緒化動物。驕傲、冷淡又不守規炬的生物,我們怎麽可能合得來。


    該怎麽辦……不快點阻止,她恐怕今天就會把貓帶回家了……但是,難不成要我現在衝進隔壁會議室?


    千鈞一發之際解救我的,果然是那個熟悉——熟悉得要命的聲音。


    「等一下。」


    聲音中沒有自信,聽起來十分靠不住,不過那聲音充滿了熱誠。


    成田真一郎發出這種聲音時,就是打破停滯不前現狀的時候。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能夠圓滿收場。」


    繼續扯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就先告訴各位結果吧。


    最後那隻找麻煩的貓是由正一弟弟帶回家飼養。


    *


    在我得知這個「結果」之前。


    也就是「不迷途的羔羊谘詢會」舉行蛋包飯谘詢隔天。


    ……冰快沒了。


    我看看冰櫃,關上滑蓋式拉門。不用力關上的話,冰淇淋融化可就糟了喲——偶而會碰到的另一位兼職人員老是這麽說。


    畢竟這個冰櫃不是便利商店那種,而是酒品零售店時代就使用至今的舊貨。動作隻要稍微粗暴點就會出問題。再說它的零件早已停產,沒辦法維修了。


    姑且不談這些……在老板回來前,我先把訂貨單寫好吧。最近店鋪前麵成了附近小學生逗留的場所,造成最便宜的冰棒熱賣。或許是因為有小學生這種生物密集棲息在特定區域的關係。他們總會深深著迷於熱門的物品。


    話雖如此,如果得意忘形大批進貨,這個老舊的冷凍櫃可承受不了。我在業者給的訂


    貨單上寫下小額訂貨量。老板大概會在明天早上傳真訂貨。


    若是連鎖店,這類工作早就全部交給電腦搞定了。我一邊心想,一邊環顧店內。


    時間已過晚上七點。明明是平日,這時間卻一位客人也沒有。這場景雖說令人不安,


    不過既然酒品零售店的老人家(地主)開店是為了打發時間,商店生意每況愈下,最俊倒


    閉或許也是無可厚非吧。


    店內的廉價裝潰呈現出「飲料相關商品特別豐富的鄉下雜貨店」風貌。除了食品之外,店內還有老板娘基於部分個人興趣而買進的衣服、五年前采購的餐具等等,盡是這些東西。


    孤零零座落在住宅區正中央的這家小店,裝潢仍保持酒品零售店的模樣,隻有招牌是色彩明亮的塑膠板子,勉強有點洋味。附近雖然有小學,卻沒有文具店和超市,因此文具賣得比較好。


    店內常客主要是無力前往附近超市的老人家、懶散的學生,有時還摻雜醉漢。


    我在這樣的地方打工。


    話雖如此,我也下過是一個禮拜負責顧店三天,每次兩小時左右而已。基本上就是替腰有毛病、必須去醫院整骨的老板(地主的兒子)夫婦看店,工作相當簡單。除了收銀之外,就是確認店內庫存與隨時打掃。剛剛寫訂購單其實也是因為「閑閑沒事,姑且做做」罷了。


    因為工作很輕鬆,時薪比超前陣子在徵才雜誌上看到的行情低很多。不過,我並不想吃苦,能夠賺取最低需求的金額也就夠了。


    「唉,幸好還不到不工作就會死掉的地步……」


    我坐在收銀台後麵的管椅上自言自語著。剛才已經打掃過店裏,直到客人上門之前,已經沒有事情做了。


    在老板回來之前還有些時間。就算店裏沒有客人,畢竟還沒換衣服下班。其實換衣服也不過是脫下印有店名的圍裙而已,這家荒煙漫車的破店怎麽可能有製服。


    順帶一提,我今天的打扮是泡泡袖襯衫和牛仔褲。襯衫袖口和下擺雖寬鬆涼爽,卻讓人焦慮不已……當然這種衣服不是我的喜好,是家人給的。


    剛開始打工時,上班時間我總是緊繃,習慣後便開始覺得無趣。包包裏雖有五本左右的書,但我相信自己一旦開始閱讀就會忽略客人的存在,所以不能拿出來。


    我支著臉頰,忍住不打嗬欠。這時開闔有問題的自動門發出刺耳的聲音嗡地打開。那個聲音碰巧成了警鈴,即使待在店鋪後側也能夠聽見有人進門。


    我反射動作站起來,正打算無力地說出「歡迎光臨」——又閉上嘴。


    因為進店裏來的是自家人。


    身高比我高出半個頭以上,仔細瞧瞧輪廓,有人說我們像是雙胞胎,但注意到這項事實的隻有父母和祖父母罷了。原因在於除了臉以外的部分和個性差異太大,不用仔細觀察也能夠一目了然地分辨。


    「呀!我來了,明希!」


    這家夥——我妹妹今天沒穿服務生裝,而是穿著市立國中的製服。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起靠在旁邊的拖把柄揍人。


    「痛死了……咦?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打頭很痛耶!?」


    我麵無表情低頭看向當場跪倒在地、抱著挨打腦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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